拍戲本就是一件晨昏顛倒的事情, 如果再扯上反季節，那就更加反人類了。就比如說冬天的時候要拍“大汗淋漓”的模樣，為了防止鏡頭中出現水霧, 化妝師往演員身上噴的都是涼水。而冬戲夏拍的時候, 劇組就得每天準備一大桶冰。演員們穿著羽絨服棉襖，拿著毛巾包著冰塊藏在衣服裏, 再開著風扇雙管齊下才能保證不中暑。

    不管是哪一種, 都像是神經病才能做出來的事情。

    就像現在，剛入深秋，天氣轉涼, 穿著防寒服都還嫌冷，蘇映卻要披著一條浴巾，在房間裏來回拾掇。

    還不到開暖氣的季節，空調這種東西, 製冷還行, 製熱就費點勁, 房間的溫度一直維持在十來度。沈宸穿著那身薄薄的衣服倒還能對付過去，隻是有些心疼地看著蘇映。

    “你不冷嗎？”

    “還成。”蘇映的身上披了條毛毯，但還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怎麽還不開拍啊？”

    一邊的關錦鵬不知道在跟燈光師說些什麽，在比對著房間裏的擺設指指點點。像這種昏暗房間中的戲碼，燈光是表述氣氛的最佳語言，要盡可能的朦朧，盡可能的曖昧不清。

    可惜劇組裏除了攝影師與關錦鵬專程從香港帶來的幾位, 其他人都是內地的工作人員。平時一兩句就能說清的事情，現在折騰了半天都搞不掂。

    內地的電影行業發展較晚，工作人員的素質不一，就像這位燈光師，他對於燈位光圈光斑陰影等數值已是頗為熟悉，但麵對導演的要求，卻隻能打出一組明亮的燈光，而不能打出一組‘曖昧’的燈光。

    關錦鵬也很頭疼，在香港拍戲的時候他從來沒遇見過這種情況，那裏的燈光師都是在這個行當摸爬滾打幾十年的老人，導演說個詞就能把整句話的意思補全了，哪像現在一樣折騰半天也沒個結果。幾個人就在那裏不停地嚐試，直至光線勉強滿足了導演對畫麵的要求。

    “ready？ready？”

    燈光的問題搞定之後，關錦鵬感覺差不多了，於是轉身高喊道。

    “攝影ok！”

    “錄音正常！”

    “燈光沒問題！”

    “a！”

    房間內的燈光昏暗，最頂上的大燈沒開，隻有沈宸右手邊的台燈微微亮著，身後的衛生間內倒是燈光透亮，門大開著，從裏邊傳出嘩啦啦的流水聲。

    沈宸連脖子都不敢扭一下，就那樣衣履整齊地呆坐在沙發上，正襟危坐地看著電視機裏的《美國風情》特輯。電視的音量開得很大，好像這樣能掩蓋過去身後的聲響。

    關錦鵬對他的這小段獨角戲暗自點頭，沈宸的演技還是極為過硬的，藍宇這個角色本身就與他很貼合。他不安著，瑟縮著，像複活節裏關在廚房裏的小火雞，被帶到了一個他從不熟悉，甚至從未想象過的世界中，對即將遭遇的一切懷著熟悉而又陌生的渴望。

    隔了三秒鍾，蘇映帶著飄散的水氣一同入鏡，隨手將手上的毛巾扔在了一邊。

    其實這鏡頭算得上是穿幫了，照劇本的背景，這會是大夏天，浴室裏哪可能有這麽大的霧氣，不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蘇映的身上，誰也沒提這茬。

    隻見蘇映裸著上身，頎長精瘦的身軀上，肌肉線條結實勻稱到極致，但又不似厚實的野獸身上肌肉的粗獷。他的下半身就圍著一條淡藍色的浴巾，這讓人能很清楚地看到他身上清晰明顯的腰線與腰腹間起伏的人魚線，就如同拴著以**作為魚餌的釣線，在等著迷途的小魚兒上鉤。

    什麽叫“穿衣顯瘦，脫衣有肉”？這就是了！

    “咕嚕……”

    關錦鵬正瞅著，忽然聽見旁邊一聲異響，納悶地張望一下，頓時無語，劇組裏為數不多的幾個姑娘竟然在吞口水，而且眼睛放光放電，興奮地連大氣都不敢喘。

    蘇映的背挺得很直，雙肩平穩，幾個大步就到了房間的左邊，拿著玻璃杯喝了一口。

    “你還坐這兒呢？”

    這些年待在京城，蘇映早就練就了一口標準的京片子，聽上去與那些本地人也沒多少差別。

    沈宸飾演的藍宇一直在目不斜視地看著電視機，假裝自己沒看見走過去的陳捍東一樣，等到說話，才疑惑地抬頭望了對方一眼，“什麽？”

    蘇映皺了皺眉，趨前幾步，拿起遙控器把電視的音量調低，又從一旁的櫃子裏拿出一瓶酒，邊倒邊說，“我是說呀，我還以為你把我所有的東西，全都打包帶走一塊顛兒了呢。”

    “引狼入室”，在陳捍東漫長的約炮史中，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發生過，隻不過對方顯然沒能搞清楚他得罪的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後來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

    他的語氣看似在開玩笑，但難免讓房間裏的氣氛僵持了幾分。沈宸受傷害的眼神一閃而過，雖然兩人隻是露水相逢，但是如此明擺的不信任，還是讓人覺得有些難堪。

    特別是，在他不久後就要將初次交與這個男人的前提下。

    蘇映坐在床上，拿著遙控板隨手一按，將《美國風情》變成了《晚間新聞》，而沈宸還是以同樣不變的表情凝望著電視機屏幕，就好像能從裏邊瞧出花來。

    房間裏的形勢甚是有趣，一個老鳥，滿腹盤算著要怎麽將盤中的美食噙至嘴中，而那隻雛兒呢，則呆然地麵對著，好像他什麽都不做，就能擺脫接下來的命運一般。

    蘇映將杯中殘餘的威士忌一飲而盡，又點燃了一隻煙，坐在沈宸身旁的沙發上，饒有興致地看著那張假裝冷靜，卻暗藏著惶恐不安的小臉，“不早了，去洗個澡吧。”

    這句話，宛如最後通牒，將一顆巨石投入了平靜的湖麵，讓一直把頭埋在水下假裝什麽都沒發生的藍宇震醒了過來。

    “還行……”關錦鵬點了點頭，兩人自從對上戲之後，原本的那種灑脫感瞬間蕩然無存，一下子又變得扭捏起來，不過比下午的那幾場還是要好得多的。

    沈宸在蘇映靠近之後，鼻子裏全是那股熟悉而又濃烈的煙草與男人的氣息。對方一直將主導權緊緊地握在手上，即使隻是輕言淡語，眼角含笑，也依舊有一種如臨深淵的壓迫感，讓他疲於應對。

    “大哥……”沈宸僵坐著，一雙眼睛仍緊盯著電視畫麵，隻是神色忽閃著，“你去過美國嗎？”

    蘇映有些忍俊不禁，他以為對方能問出什麽問題來，竟然是這種不著調的話，看來實在是慌得要死。像這種未經人事的雛兒，一口下去吃幹抹淨，那簡直一點快感都沒有，就是要這樣撩撥著，劃弄著才有意思。

    “嗯。”他輕輕地應了一聲，吸了一口煙，隨後靜默地像是在看著一株開得正盛的百合花，笑容溫和，如一池惹皺的春水。

    “嘖嘖……”關錦鵬咂了咂舌，這笑容也未免太撩人了一點，不過他還是沒忘了喊話，“好了，停！”

    他選這兩個演員果真是選對了，瞧瞧這場麵，腹黑總裁攻x單純懵懂受，簡直不能更合適了！

    “好了！下一場！準備！”

    《北京故事》的原作小說裏，光是啪啪啪的細節就寫了足足幾章，關錦鵬自然沒這麽喪心病狂，細枝末節統統省略，具體動作也剪掉，就配個關燈加呻/吟聲就差不多。但是該露還得露，沒多會，沈宸也脫得隻剩下一條內褲，被塞進了被子裏。

    《安河橋》裏的激情戲，與《藍宇》比起來，無疑是小巫見大巫，至少沈宸就不敢說自己有過拍激情戲的經驗了。

    那天晚上，陳捍東買下了藍宇的初夜，從而開始了他們的故事。

    “別看了……”沈宸的身材略顯瘦削，但膚色很好，均勻白皙，如冷玉一般。這會兒他縮在被窩裏，有些羞澀。

    蘇映抬起眼睛，眨了幾下，帶著古怪的笑意。

    “誒，蘇映，你把被子掀開點。”關錦鵬招呼道。

    “好嘞！”蘇映得令之後，立刻將被子一掀，露出沈宸的大半截身子來，無視對方那惱怒的眼神。

    “嗯。”一直在鏡頭那邊盯著的關錦鵬這才滿意，然後喊道，“a！”

    安靜的睡房內，隻有床前燈亮著，昏黃不定，影影綽綽。蘇映背坐在床沿邊心滿意足地抽著事後煙，在他身後，床單淩亂，沈宸臉色緋紅，氣息沉沉地仰睡著。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之後的寂靜。

    “什麽時候了？”蘇映這才想起了正事，把剛抽了兩口還餘大半的煙杆往煙灰缸裏一摁，抓起床頭的大哥大搖兩下又看一眼，“操！”

    “這幫歐洲大款，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怪不得他們國家那麽窮。”

    他起身去衛生間裏小解，聲音在窄小的室內回響著，“你不趕時間？”

    “明早沒課。”沈宸迷迷糊糊地回答。

    “大學生？”

    “念建築。”

    “念建築還缺錢？”蘇映有些不信，不過像是這種魚水之歡，也沒有必要刨根問底。天亮穿上衣服，大路兩邊，各走一邊，誰也不認識誰。

    他從衛生間裏取出幾張紙巾，坐回在床邊擦著身上的穢漬，“看你，噴得我一身都是，哪來的這麽多？”

    他的手很好看，不同於普通人一樣的關節突出，手指修長靈活，從指末到指稍流暢得不行。

    “來，替你也擦一下。”他把自己身上剛剛塗的牛奶擦幹淨之後，也沒忘了還在床上的沈宸，拿著紙巾在沈宸的胸前摩挲著。

    他的手其實沒什麽技巧，但配合上沈宸的表情，就顯得像是個**大師。沈宸意亂情迷地半闔著眼睛，長長的睫毛把迷離的視線切割成細小的碎光，任他蹂躪著。

    就像是一滴草莓汁滴進了牛奶裏，無暇的純白染上旖旎的殷紅之後，在杯底飛速擴散開來，最後渲染成了令人欲罷不能卻又恰到好處的淡淡的粉色。

    “今天晚上，就睡在這吧。”蘇映把手上黏糊糊的紙團一扔，然後伸手扭熄床燈，以一種曖昧到極致的姿勢傾壓在沈宸的身上，溫熱的接觸仿佛觸電一樣。

    燈光一下子熄滅，鏡頭下的人影幢幢，如同暗夜中的剪影。

    接下來的台詞堪稱沒羞沒臊的典範，沈宸仰頭看著眼前的人明亮亮的眼神，心裏升起一抹特別怪異的感覺。他那顆常年穩定的心，竟然不知不覺就加快了跳動的速度。

    “第一次吧？”

    蘇映低沉的聲音，顯得誘人而磁性。

    “嗯。”

    “怎麽這兒還是黏黏的。”蘇映繼續用手在他的胸前輕撫著，半晌，忽然笑道，“又硬了啊？”

    “嗯。”雖說有些尷尬，但是他對自己身體的感受無比誠實。

    蘇映又問道，“有女朋友嗎？”

    “沒有。”老實孩子老老實實地回答。

    “接過吻嗎？”

    “沒有……”回答顯得有些遲疑。

    “要不要我教你？”

    沈宸沒有再回答，隻是微微抬起頭，一副任君采擷的樣子，但又仍然覺得清澈無辜，不諳世事，讓人想要用這塵世的汙濁去將他汙染。

    不需要更多的語言，這便是最好的回答。

    蘇映低下頭，他能感受到對方的唇瓣柔柔地貼著自己的嘴唇，左右細致地摩擦著，兩個人的唇都極為火熱，再經過這樣的摩擦，簡直燙得要燃了起來。他伸過手臂，攬住對方的脖子，認真地接納著這個吻，小巧靈活的舌頭也悄悄溜了進去，互相纏繞著，掃過口腔裏的每一處。

    在鏡頭下，他們的嘴唇緊緊貼著，溫柔而纏綿。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真是漂亮的絕殺！

    喜極而泣，不用被編輯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