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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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邪看了他一眼,垂下頭怏怏道:“不用了, 我沒有胃口。”

    易邪這副模樣落到邱銳之眼裏, 便是懶得應付他了。

    “邪兒在跟夫君鬧什麽脾氣?”

    邱銳之扣住他的後腦,讓兩人額頭相抵, 道:“邪兒自受了風寒,這半月來都昏昏沉沉,許久未曾跟夫君好好說過一句話, 現下難得清醒,卻還要跟我使性子?”

    易邪心說哪有那麽誇張,他在病中的那些日子隻不過是一天之中睡得時辰多了些, 從沒像邱銳之說得那樣, 兩人連句話都說不上。

    盡管如此, 易邪看了眼邱銳之臉上那三道血印子,還是底氣略有不足道:“我哪有跟你使性子?”

    “邪兒今天頂撞了夫君好多回。”邱銳之輕輕咬住他的耳廓,道:“記得當初邪兒剛嫁過來那會兒可是很聽夫君話的, 看來如今是被夫君寵壞了。”

    他這話說得不輕不重,聽起來也像是打情罵俏般地抱怨, 甚至語調都沒有任何起伏, 但還是讓易邪一下子汗毛倒豎。

    邱銳之他不同於常人的危險之處就在於——他蟄伏在平淡表情下的險惡用心。

    常常在你還無所感覺的時候, 或許他就已經對你動了殺心,而你卻一無所知。

    但易邪卻清楚地明白邱銳之每一分的情緒變化,他知道邱銳之現在很不爽,甚至知道他為什麽不爽:邱銳之並不是那種默默犧牲奉獻的人,他付出了就一定要得到回報, 他為自己擔驚受怕這麽長時間,期間一直任勞任怨、衣不解帶地照顧人,可不是為了讓自己好起來後跟他橫眉冷目的。

    盡管還未搞清眼前這一切的真假,易邪還是順勢服軟道:“我以為你是幻覺才那樣的......”

    邱銳之向來對易邪的順從受用得很,他也不再糾結方才的那點不快,表情放鬆下來,憊懶地在易邪頸邊繾綣著,像是稍提起丁點興趣般道:“那跟夫君好好講講,在你那個荒誕的夢境中,夫君是個怎樣的角色,恩?”

    縱使邱銳之那副如同‘唱個小曲聽聽’的輕薄嘴臉,讓易邪手癢地想給他兩下子,但卻不得不說,這正合易邪的意。

    這件事縱使邱銳之不提,他也是想講的,可他張了張嘴,卻發現對於邱銳之的問題,他其實沒什麽話可說,因為邱銳之實際在他們遇到截殺那塊就已經退場了,後麵都是形似他地紛紛雜雜的幻象或偽裝。

    “我們遇到襲擊那裏就失散了,你還哪來的戲份啊......”易邪惆悵著道。

    “不可能。”邱銳之用慵懶卻肯定的語氣道:“夫君絕不會弄丟了邪兒。”

    “邪兒這夢聽起來像是三流話本裏的故事。”邱銳之輕輕嗤笑一聲:“也隻有在那庸俗的說書人嘴裏,為了讓他那無趣的情節更波折些,我才會把你丟了。”

    “可我們就是分開了。”易邪毫不留情地打擊了邱銳之的謎之自信,很不給麵子地道:“馬車受驚衝了出去,而你那會兒對付那些黑衣人都分身乏術,哪有空來追我。”

    遇襲那會兒易邪正在馬車中睡著,對外麵發生的混亂並無感覺,他並不知道在自己所在的馬車受驚跑遠後,邱銳之作何反應,關於當時的情況都是聽寒露後來給他複述的。

    “分身乏術?”邱銳之重複了一遍這個詞,笑地輕蔑道:“邪兒的夢把夫君想的太不堪了,隻是一夥烏合之眾就能讓我分身乏術的話,我怕是在當年回寒江閣的途中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易邪突然心念一動,他想起在死城中看到的那些邱銳之的過往,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麽就證明了這一切並不是他的臆想,而是確實發生過的。

    “之之!”易邪問道:“你當年回寒江閣的路上是不是曾經途經鹹城?”

    “鹹城?”邱銳之輕蹙起眉頭,臉上明擺寫著‘這是個什麽鬼地方’,但口中還是道:“記不清了......”

    “你當時難道不是跟虞骨結伴一起走的?”易邪急切道:“你們那時候在酒樓吃飯,還招惹了一個臨河幫的姓曹的男子?”

    “臨河幫?姓曹的?”邱銳之表情有些陰鶩,他對這兩個詞的唯一印象就是肖尋所說——江雲賦惹上的那樁命案,死的人就是臨河幫的副幫主曹翼。

    他記得他從未跟易邪提起過這個,而易邪從燕白那裏得知的大概隻有燕白的表弟被冤殺人一說,甚至連江雲賦的名字都不曾提到過。盡管以江家的名頭,就算易邪不怎麽關心江湖事,也會知道些人物,況且以牽機派和雲逍派同為四大派的和睦關係,難保易邪從小耳渲目染中得知江雲賦的姓名,畢竟易邪在一開始就認出他和邱世炎了不是嗎?

    但至於其他的,比如關於江雲賦所殺的究竟是何人,這種稍一打聽就能知道的江湖傳聞......但以邱銳之對易邪的了解,他八成是不會主動關心的,所以......難道他的邪兒,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刻意去留心了這個江雲賦嗎?

    “我倒不記得有這種事。”邱銳之離開了易邪的頸側,他坐直了身子,周身氣質漸漸沉著下來,他眼中暗燃著看不見的火焰,語氣平淡道:“但是,我卻是在肖尋那裏聽說過——”

    “江雲賦。”邱銳之說起這個名字的時候,眉宇間才微露出些不易察覺的戾氣,道:“傳言中他殺的那人便是這個臨河幫的曹翼。”

    易邪引火燒身還尚不自覺,他驟然聽到江雲賦的名字還愣了一下,不知道何許人也,半天後才反應過來是死城中那個與邱銳之十分相像的小子,他頓時猶如醍醐灌頂:沒錯!江雲賦!他竟然把這個人給忘了,在死城的經曆絕對不是夢,畢竟夢境中出現些熟人或奇異之物並不奇怪,但是總不會出現他從未見過的人!

    可是這樣一來,情況就變得更為複雜起來,易邪能清楚地感覺到,跟之前怪鳥的偽裝和回憶中的幻影不同,眼前這個便是實實在在的邱銳之,所以他現在所處的境地到底是真是幻?

    易邪思索之時,就聽邱銳之問道:“所以,邪兒是如何得知曹翼這個人的?這等籍籍無名之輩,想來不值得邪兒特意去記住他的姓名吧?”

    “啊?”易邪一愣,他莫名其妙道:“我哪知道這個曹什麽就是賴到江雲賦身上的那條人命......我是因為你在酒樓跟他有過衝突,才記住的。”

    邱銳之卻對易邪說的有頭有眼的事半分印象都無,他疑惑道:“什麽酒樓?”

    “.........”易邪無語,他搞不懂邱銳之究竟是記不住這種他口中的‘小人物’,還是他看到的回憶根本就是假的。

    “教你武功的師父.....是不是名叫刑徹?”易邪試探著問道。

    邱銳之一直沉靜的表情終於出現了裂痕,他沒有立即問易邪如何知道的這個人,而是冷冷道:“他這種人的名字實在配不上從邪兒口中說出。”

    “至於師父......”邱銳之嘲諷道:“不過是個被正道打壓,而窩在南疆十數年不敢露頭的敗寇而已,僅教了我三年,便敗於我手,稱不上什麽師父,踏腳石倒是聽著更為合適。”

    靠,當初是你叫人家師父叫得勤快啊,現在翻臉不認人了?而且什麽叫敗於你手,人明明就是被你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沒有你這麽化的吧?

    邱銳之眼中的些許回憶之色褪去,他直視著易邪,突然從懷中取出一打銀票塞到易邪手上。

    易邪一臉懵逼:???

    突然給我錢是幾個意思?

    “噓!”邱銳之眼含戲謔地對易邪神神秘秘道:“這也算是夫君的“小秘密”之一,一旦傳出去,比之邱世炎的死因公布於眾的效果也差不到哪裏去,所以邪兒要乖乖地守好秘密,否則你一直包庇的惡人夫君就要功虧一簣,受千夫所指了......”

    所以這...這難道是封口費?況且我什麽時候包庇你了?一開始就是你脅迫我的好不好?難道是因為我不能再嫁給你第二遍,你才要給我錢的嗎?

    易邪仍舊一臉驚訝,邱...邱銳之神經病啊?

    “嗬嗬。”邱銳之看易邪目瞪口呆的樣子,忍不住笑意般揉了揉他的腦袋,不知為何看起來像是心情好了許多,他道:“邪兒乖乖在這裏待著,夫君去買些吃的回來。”

    易邪本想告訴他不用去買了,反正這裏隻有玉米麵餅,但是卻被邱銳之搞得這一出弄得一愣一愣的,什麽話都忘了說,他呆呆地望著手裏大把的銀票,半天才反應過來,邱銳之剛才可能是在調戲他。

    幼稚!可笑!易邪緩過勁來,在心裏腹誹著邱銳之,一邊將大把的銀票狠狠揣進懷裏,卻不禁想到一個十分緊要的問題:邱銳之嫌瑣碎,所以身上通常是不帶現銀的,所以邱銳之應該是把身上的錢都給他了,而剛才他出去也沒有讓寒露跟著,也就意味著他身無分文,那他拿什麽去買吃食?

    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易邪連想都覺得心累,他到底要怎麽拯救他那行走在道德邊緣的夫君?

    易邪在馬車裏暗暗煩惱了一會兒,就覺得悶了,之前他們到達這個鎮子上的時候,他傷寒未好還在車裏睡著,但眼下這個不知是不是幻覺的場景裏,他的風寒卻提前好了,身上雖殘留些許酸痛,但也不大妨事,易邪便想著出去瞧瞧。

    偷偷把簾子拉開一條縫,看到邱銳之走的看不見人影了,他才掀開簾子,對剛要發話的寒露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夫人.....”寒露低聲緊張道:“你還是不要亂跑了,閣主這幾日心情都不是很好,他要是知道.......”

    “你不說誰能知道?”易邪又開始忽悠他道:“再說,你怎麽知道我就要亂跑?我就在這周圍晃悠晃悠,很快就回來,你把好風就好。”

    寒露心裏愁壞了,但他也沒辦法說出來,隻能應道:“好...好吧,夫人你一定不要走遠啊......”

    “放心吧。”易邪道:“不會讓你為難的。”

    易邪從車上跳下來,眼下正是中午,可是這小鎮的天依舊灰暗一片,就如他們一路走來看到的荒涼景象一般無二,陳舊破敗的氣息充斥著這裏,鎮上寥寥無幾的幾個人如同行屍走肉般遊蕩著,表情麻木,但朝易邪他們馬車方向望過來時,眼中卻帶著一絲窮途末路般的貪婪,尤其是看到易邪從中出來後,其中的蠢蠢欲動更是明顯,但這一切惡念都在看到寒露之後收斂了起來,他們重新低下頭,匆匆地走過,再未朝這邊看過一眼。

    易邪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如果這是幻境的話,那表現的未免太真實了些,他腳下堅實的土地,仿佛能吹入骨中的冷風,還有行人惡意的目光,怎麽看都不像是假的。

    隻是不知......易邪朝蒼茫的天邊望去,如果他們現在原路返回的話會發生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害怕.jpg,總是情不自禁放飛腦洞,為了鎮靜下來,卡文卡了兩天_(:3ゝ∠)_我會把前兩天沒更的盡快補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