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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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邪。”

    易邪沉浸在思緒中,冷不丁聽到一聲招呼, 嚇得一哆嗦, 回過身,卻見是葉涵楓。

    “你怎麽會跑出來?”葉涵楓挑眉問道:“邱銳之人呢?”

    “你小點聲!”易邪連忙製止她, 在這空曠寂寥的鎮上,他總覺得稍大聲些就能將邱銳之引回來,緊張地看了眼遠處, 他道:“他去給我買吃的了,我是自己跑下來的。”

    “你怎麽這麽不老實?”葉涵楓搖頭道:“你沒看這鎮上人個個都瘦骨嶙峋、眼神怪異嗎?你也不知道要小心。”

    “而且我方才逛了一圈,在這鎮上一個女人都沒瞧見, 我怕不是餓死就是被賣了或者直接充作了口糧, 在這種地方你也敢自己一人瞎亂晃?”

    葉涵楓年少闖蕩那會兒, 也曾趕上過當年黃河泛濫鬧饑荒的場景,走到末路的人會變成如何醜惡的樣子,她是親眼見識過的。

    “你也說他們瘦骨嶙峋, 況且也都是些普通人,我還不至於對付不了。”易邪道。

    “你現在是什麽身子自己還不知道?”葉涵楓看他還這麽心大, 忍不住囉嗦些道:“小小的風寒你都拖了近半個月才好, 要真要大動作起來, 以你現在的小身板還能有命在嗎?”

    “你這聽著怎麽像在咒我?”易邪疑惑道。“我有那麽弱不禁風嗎?”

    “我可沒有咒你。”葉涵楓轉了轉手腕,道:“隻是你嫁這個人就難讓我放下心。”

    “他怕是跟你八字相衝,克你。”葉涵楓煞有其事道。

    呃,這話易邪實在沒法接,他終於體會到嫁給一個不受娘家人認同的丈夫是如何的艱辛了, 夾在中間實在很難做人啊......

    葉涵楓本也沒打算輕易兩句話就能讓易邪“迷途知返”,她見易邪身形單薄的站在那裏,不禁皺起了眉,道:“你也別在外麵待著了,還沒好利索就跑出來吹風,趕快回馬車裏!”

    “馬車裏全都是我這半個月來積攢的病氣。”易邪虎著臉道:“我得出來透透氣,要不別在那裏麵,早晚風寒還得再發作。”

    葉涵楓無奈,她上前直接拎著易邪的胳膊要帶他回馬車上。

    “還有你這樣的!”易邪跟著她的腳步走,抗議道:“你現在怎麽不怕我散架了?”

    葉涵楓不理會他這個問題,倒是笑笑道:“我記得你小時候也是這樣,總有像模像樣的理由騙得尹師叔答應你各種要求。”

    “怎麽是騙呢?”易邪嚴肅道:“我爹爹那是被我有理有據的分析說服了!”

    葉涵楓歎息了一聲,突然問道:“你後悔嗎?”

    “什麽?”易邪一怔。

    “嫁人。”葉涵楓停下腳步,看著易邪道:“你後悔嗎?”

    與邱銳之的這樁婚事易邪自然一開始是連腸子都悔青了的,但也隻能打碎牙齒往肚子裏咽,可現在他跟邱銳之勾搭上了,就不覺得那麽如鯁在喉了。兩人偶爾甜蜜的時候,易邪也會如同那些他曾不能理解的雙兒一般,頭腦發熱的矯情一下覺得他可能離不開邱銳之了,可是邱銳之的幺蛾子屬性總是隔三差五地給他澆盆冷水,讓他好好冷靜下來懷疑人生。

    易邪以為她又要批判邱銳之,道:“我早晚都是要嫁人的,不是邱銳之也會是其他人,比起嫁給素不相識的人,邱銳之.....好歹是我自己選的。”

    雖然我其實是‘被’自願的,但在葉涵楓麵前還是給邱銳之這個麵子吧。

    葉涵楓搖搖頭,道:“我不是說這個,阿邪你該知道,你本來可以繼承你外公的黃泉門的。”

    易邪眼角一跳,不知為何突然有些窘迫。

    “你應該明白。”葉涵楓卻沒有因此而停住話頭,而是繼續說道:“尹門主並不是心血來潮才會自作主張為你定下那門親事的。”

    “他其實是想讓你以這種方式坐穩門主之位,畢竟尹司凝雖然隻是你舅舅的養子,但若要論起名正言順,恐怕還要排在你這個雙兒的前麵。但是你外公若是想扶他上位的話,就沒必要多此一舉把你指給他了。而正相反的是,如果你外公要是想讓你一個雙兒當門主,尹司凝作為你的丈夫就非常有必要了,無論是以他的能力還是身份來講。”

    “我....”易邪眼神飄忽不定,半天才吭哧道:“我不是那塊料。”

    “你是。”葉涵楓卻十分肯定道:“你我之間還有必要藏拙嗎?你小時候的資質是有目共睹的,隻是你....並不適合黃泉門的功法,但你外公那時候卻堅持己見,讓你跟著他學武,才讓你耽誤了。”

    “我學不了黃泉門的功法,不就因為我是雙兒麽?這點外公該早就從爹爹那裏知道才是,爹爹如今的一身武功可也不是跟外公學來的。”易邪道:“可外公偏偏不信這個邪,我剛出生的時候他聽說是個雙兒,其實是失望的,但卻還是讓爹爹把我送來,要我跟著他學武,我雖然自認用盡全力,但無奈以雙兒的體質就是無法在至陽的功法上有何建樹....最後結果也隻是杯水車薪罷了。”

    “我聽說過.....”葉涵楓垂下眼,她比易邪大幾歲,易邪三歲可以測根骨的時候她已經懂事了,那時候她就站在他爹身側看著師公親自為易邪探根骨,時至今日她仍還記得師公那微訝的神情,以及那句‘天縱奇才’和眾人的交口稱讚,她曾還嫉妒過易邪受眾人矚目的資質,但小孩子總是忘性大,沒過多久,她就已經和這個性子討喜的雙兒玩得頂好了。

    她是他們這一輩的大弟子,無論是師公還是她爹都對她要求甚嚴,她嚴於律己的同時還有些不解為何如此苛求她一個女孩,畢竟門派中其他女孩都遠沒有她辛苦,她那時年歲還小,心中自然是不服的。直到她娘有一天偷偷告訴她,不出意外的話她便是繼易師叔之後的下一代掌門,可她那時並不覺得欣喜,還很疑惑的反問:阿邪的資質不是更好,他還是易師叔的親兒子,為何不讓他當掌門呢?

    她娘一邊將短刀插進腰間,一邊笑著對她道:“阿邪將來是要接他外公的位置的,你易師叔他們已經商量好了,過了這個年,就將阿邪送到關外去住一陣。”

    她那時聽了心裏還琢磨,阿邪才三歲,就要去那麽遠的地方了,而且阿邪這個外公,她怎麽從來沒見他來看過阿邪呢?如今卻突然要把人接過去了......直到後來,葉涵楓才終於明白這其中的彎繞,而那時易邪已經年近十四,雖然在旁人看來他是家世顯赫、眾星捧月,但是她卻知道,不知背後多少人傳他是另一個“傷仲永”,‘小時了了,大未必佳’這種話更是被師公當麵指出來,她爹也偶爾會跟她說類似的話,盡管並無惡意,但是葉涵楓仍舊覺得心裏不舒服,尹師叔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對雲逍派的人分外不滿。

    “外公從那時便對我失望,轉而開始對尹司凝上心。”易邪回憶道,他臉上到沒有什麽怨懟,但依舊有一絲難辨的失落。“雖然他對我態度上並未有太大的改變,但是小孩子的心思都是敏感的。”

    易邪想起那時候從他受到外公忽視的開始,門中的弟子也陸續地開始見風使舵,甚至對他明嘲暗諷的也有,他在黃泉門的日子並沒有外人想象的那麽好過,旁人羨慕他出生尊貴,過得無憂無慮,其實也隻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自己受的苦楚也隻有自己知道。

    不過還好,那時他和菅蝶還有聞懷策關係十分好,三人那時常混在一起,在關外那等山野之地,招貓逗狗飛鷹走犬的事沒少幹,但是尹司凝卻總被排斥在他們這個團體之外。他性格陰沉,並不愛與人交往,就連菅蝶這種和氣的人都和他處不來,聞懷策這種離經叛道的就更不喜歡尹司凝了,他直接說尹司凝就是狼顧之相,殺人害物之心就寫在臉上。

    說起來,他們三人會湊到一起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如果你屋子旁邊住著兩個跟你年齡相近的“同窗”,並且剛好都討厭同一個煞筆的話,那你們很快就能好到穿一條褲子。

    “尹門主的想法也不難理解,阿邪你的舅舅當年也是江湖上風頭正盛的青年才俊,卻不想後來失了音訊,尹門主驟然失去了這個優秀的兒子,而尹師叔也在那時嫁給了易師叔,雖然黃泉門遠不缺乏資質出眾之輩,但他不想將一手創立的門派交給外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想做門主又不是隻憑根骨就可以的,我本就胸無大誌,尹司凝要比我上進多了。”易邪歎氣道:“外公那時不再教導我武功,便是已經放棄了我,如今我們都已長大,已經為各自的前路付出了多年心血,外公卻突然來這麽一出,無論是他早已想好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而突然改了主意,都對尹司凝極為不公平。”

    “你該不會就因為顧忌尹司凝的感受,所以才.......?”葉涵楓猜測道。

    易邪眼神複雜的看著她,道:“你實在把我想的太聖人了,我哪有那麽善良.....”

    雖然邱銳之很多話都是歪理,但他總算有一句話讓易邪深為認同,那就是:凡是男人,沒有不對權錢色這三樣東西動心的。易邪同樣也對唾手可得的權利並不抗拒,但是——

    “但是當門主的代價就是嫁給尹司凝的話,我寧願不要這個位置。”易邪深沉道。

    “你這麽討厭他?”

    “也不是討厭,隻是.....我們不太對付罷了。”易邪有點尷尬道。

    開玩笑,那時候聞懷策欺負尹司凝的時候,他都是在旁邊看著,從沒上前阻止過,時不時還替聞懷策打個掩護,要是這樣的兩個有積怨的人在一塊過日子了,那還能有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  易邪:我曾經是個王者,後來說聲算了......

    本來原來大綱中是有關於黃泉門的支線的,但是寫出來恐怕又要收不住了,原來訂下的字數肯定要超(其實已經超了),所以咱們就隻走主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