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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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下毒之人……”燕奇肯定的說:“就是你安排的小東子。”
任展宏笑了一聲:“不錯。”
“你要下毒害我,是早有的計劃, 隻要前後一聯係, 我這“畏罪自裁”的罪名是跑不掉了。而之所以這件事被延後, 是因為小北子不忍心對我下手,求了你,你一怒之下對他下手, 而小東子一直不太招我喜歡,找下毒的時機也難免就慢了些,對吧。”
任展宏挑眉:“你自己送上門來, 還能以此嫁禍給郝景兒, 這一石二鳥的好計策,怎能不用。”
燕奇微微一歎, 眼中滿是痛苦:“為何要殺小北子?”
任展宏於馬上居高臨下而望, 眼中滿是冷漠:“一個背主的奴才, 留他有何用。”
燕奇怔愣了一瞬, 心中慚愧不已,他用力的眨了一下眼睛, 以此掩蓋住眼中泛起的濕意。
小北子做任展宏的內應,這是他對自己主子的衷心,就算有一萬個不是,小北子也已經用性命為代價全了自己與他的情分。
隻是,到了這一步,小北子的這個恩,自己怕是還不了了。
想起小北子之前對自己的種種, 燕奇看著此刻得意洋洋的任展宏,心中騰起一股滔天的恨意,但是他眼下卻隻能就這樣僵硬的站著,他甚至連胳膊都抬不起來了。
燕奇的眼神激烈了一瞬,很快就黯淡下來。
小北子啊,雖然時過境遷,但現在想來,明明是如此關心自己的一個人,卻總是被自己給擠兌,跟著自己這個沒用的主子那麽久,非但沒有沾到一點光,反而處處吃虧,臨了臨了,甚至還因為自己賠了性命,想起自己還曾經懷疑過小北子幾次,燕奇不禁更加難過了。
任展宏看著燕奇眼裏的濕意,不屑一瞥:“沒有用的東西,竟然為個奴才落淚,就像我曾經對老頭子說的,你根本就配不上你的姓氏。”
燕奇抽了一下鼻子,正視著任展宏的眼睛:“任展宏,我任展舒何德何能,讓你非要置我於死地?”
任展宏的眼神明顯得怨毒起來:“明明我才是長子嫡孫,理應繼承一切,可家裏的糟老頭子卻不知哪根筋抽錯了,放著我不管,非要栽培你這個小畜生,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國,還總搞些幺蛾子讓家裏為難,甚至於還跟景天奕那個昏君弄出些讓家裏丟大臉的醃臢醜事,現在除掉你,我恐怕還會被曆代列祖列宗感激還說不定呢,哈哈哈哈哈!”
任展宏的笑聲,在此刻的燕奇耳中,顯得是如此的刺耳和諷刺,明明元凶就在自己身畔,自己卻從沒有懷疑過,中間還搭進了小北子的性命,而這代價和人命,可都是應該算在自己頭上的!
燕奇深吸口氣,很平靜的說:“最後一個問題。”
任展宏笑完了,冷下一張臉來:“說。”
“你如果想讓我死,剛剛在獄中大可以不必救我……”
“你記住,這是身為大哥的我,給予你的最後仁慈:我要親自動手,送你歸西。畢竟你身上流著任家的血,怎麽能被一個卑劣的死囚玷汙了血統,死在那醃臢貨的手上呢!”說話間,任展宏已經彎弓搭箭,瞄準了燕奇的眉間:“下輩子,祈禱投胎個莊稼漢吧!”
燕奇的身體已經無法動彈,他靜靜的麵對著這一箭,絲毫沒有要閉眼的意思——總算是弄清楚了一切的來龍去脈,當個明白鬼,也總好過糊糊塗塗的,隻是可惜了在這最後,自己沒法跟景天奕最後道一次謝了。
“嗖——!”這一次的破空聲,此刻在燕奇的耳中是如此的緩慢悠長。
燕奇的腦筋慢了些,等到發現這破空聲並不是從任展宏的弓上發出時,任展宏已經右上臂中箭,扔掉了手上的弓箭,狼狽的縱馬逃竄而去。
“舒兒,你沒事吧?!”又是那個溫暖而有力的懷抱,將自己給緊緊的抱起,那懷抱中的顫抖和驚怕,第一次如此真實的傳了過來。一瞬間,竟然有了一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燕奇想要好好看看那張曾經從厭惡、接受、到有好感的臉,可是,他發現,自己的視界中,所有的東西,都已經被一層濃重的白色給覆蓋。
自己這次,恐怕是很難再睜眼了……
“舒兒……”愈漸模糊的聲音,聽在耳中是那麽的焦急,燕奇多麽希望,他此刻能將這焦急的話語聽得更清楚些,但是,視線失去的一刻,那個聲音,也開始距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好燙,!好燙”突如其來的灼燒感,刺入了骨髓一般,燕奇驚叫著睜開了眼睛,但是出現在他眼前的,竟然是一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舍得醒了,沒事就趕緊麻利點起來吧。”這張臉帶著調侃似的微笑,不等燕奇回應,就一連將幾個拔罐一股腦的從燕奇的腿上如風般啟出。
“阿姐你……啊呀——!”腦海中剛將這張臉跟姐姐這兩個字對上,一股難忍的疼痛立刻襲來,燕奇幾乎是要從床上跳起般,忙不迭的趕緊收腿用嘴吹著,但是手剛要用,卻發現根本就沒法扯動。
燕奇側首間,發現景天奕正一臉緊張的神情,緊緊的將自己的右手給攥著,眼眶稍微紅紅的,似乎之前流過淚的樣子。
見燕奇望過來,景天奕嘴角原本繃緊的線條泄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眼神中一瞬間迸發出的光彩,竟帶著一種失而複得的喜悅之情。
燕奇大囧,他從未見過景天奕如此直白而激烈的眼神,就像要刺入自己的魂肉一般,又見自己此刻衣衫不整的模樣,趕緊低頭,可剛要把擼起的褲管拉下去,就被景天奕給一把拉了過去,緊緊的抱在了懷裏,景天奕的聲音激動而顫抖:“太好了,舒兒,你真的沒事了!”
“好好好,算你們厲害,真讓人受不了。”被燕奇稱作姐姐的任展琪無奈搖頭,也不等兩個人回應,就這樣徑直的退了出去。
而被緊~窒~的懷抱緊緊攥著的燕奇,隻一會兒,就有了窒息之感,景天奕像要將他攥入骨血中一般,讓燕奇覺得胸口都被擠壓的痛了,燕奇稍稍掙動了一下,景天奕這才驚覺了一般,趕緊將他放開。
燕奇稍稍喘息之餘,景天奕兩手小心翼翼的扶著燕奇的肩膀,眼神在燕奇臉上梭巡一圈,手掌抬起來靠近燕奇的臉龐,似乎想要撫摸上來,但是又生生的忍住了。
他這種渴求而隱忍的眼神與動作,似有些膽怯般,竟讓燕奇生出一種百感交集之感。
燕奇張了張口,心中五味雜陳,卻突然不知該說些什麽好了。
最終,景天奕先開口了,他就這樣看著燕奇,眼神複雜而癡纏:“舒兒,你恨我嗎?”
燕奇仔細想了想,然後認真抬頭,可剛要開口,景天奕卻忽然將手指放在了他的唇上,衝他笑了一笑:“舒兒,你先不要說話,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他這樣自顧自的說完,就這樣重新將燕奇抱在懷裏,動作很輕,就像對待一件一碰就碎的珍寶,如此的小心翼翼。
燕奇的腦袋靠著景天奕的肩膀,他聽見景天奕起初急促又緩緩變得平穩的呼吸,輕柔的拂著自己的耳畔,燕奇原本有些紛亂的內心,奇跡般的,竟慢慢的沉澱了下來。
景天奕輕柔抱著燕奇的身子,緩緩的搖了搖,須臾,他輕笑了一聲,聲音溫吞吞的,帶著一點奇異的沙啞,又帶著一種慨歎;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又像是某種訴說;這聲音輕柔而舒緩的傳入了燕奇的耳畔。
“十二年前的冬天,我隨叔王到任家府上作客,飯後獨行,行至一片園林之中,看著眼前滿目的雪景,在一片白芒之中,思及母妃的逝去,慨歎這人生苦短,世事無常,一時鬱鬱,於原地癡站許久。
後有腳踏積雪之聲,讓我驟然回神,然後就見一瓷娃娃,約七八歲的年紀,踩著一雙白底的小靴,腳步輕盈,如雪中的精靈一般分花拂樹而來。
那精雕玉鐲般的模樣,竟讓人一時看得癡了,我就想啊,這孩子是誰呢?!長得這般漂亮,又這般古靈精怪,莫不是花間的精靈,被這雪景吸引,而誤入了這濁世的凡塵嗎?!
轉眼之間,這精致的瓷娃娃已行至我的麵前,帶著促狹的一張小臉,衝我皎潔而笑,一下就把臉伸到我的麵前,竟細細的觀起我的表情來,我一時間竟顧不得悲傷,哭笑不得起來,然看著近在咫尺的那雙眼睛,我又想,這是長著一對貓兒般的眼睛嗎?怎的清澈的跟琉璃一般!
我正看的專注,一個清澈而又幹淨的聲音,帶著些微的疑惑,在我的耳邊就這樣響起:‘你不開心嗎?怎的哭了?’
我在‘她’的話語中驚訝的抬手,一抹臉,才知道自己臉上竟有著濕意。
說話間,‘她’笑著從兜著的衣襟中捧出了一捧嫩粉的臘梅花苞,小心的舉到我的麵前:‘那這個送給你,你就把煩惱都忘了吧!’
我看著那些花苞,一瞬間覺得心中冬雪消融,竟溫暖似春了!
‘她’一股腦兒將花苞塞入我的懷裏,我愣愣的接過,回過神來急忙抓住就要跑走的‘她’,紅著臉問:‘你叫什麽名字?!’
雌雄莫辯的小臉對我調皮一笑:‘我叫任展琪,這梅花金貴著呢,是我爺爺堂前最心愛的臘梅,你好好製了,回去泡茶,可香著呢,可有一點,如果這梅花被人不小心看著了,你就說是我任展琪揪的,甭賴旁人。’
時過境遷,那瓷娃娃的笑容一直住在我的心底,轉眼十二年後,我將任展琪接入宮中封為皇後,之後才知道,原來當年我以為的‘她’,並不是‘她’,而是一個小少年,名叫任展舒。
原來我從一開始,就弄錯了!”
燕奇聽著景天奕的剖白,眼前展開了一幅唯美的畫卷,那一幕一幕如此真實,竟讓燕奇生出一種滄海桑田的恍惚之感。
原來景天奕與任展舒的孽緣,從那時就種下了!
鬼使神差的,燕奇竟問了一句:“陛下,你喜歡現在的我嗎?!”問完之後,連燕奇自己都驚訝了一瞬。
景天奕怔忡看了燕奇一眼,一瞬間有些哭笑不得之感,他在向舒兒訴他的衷情,而他的舒兒卻問他喜不喜歡自己!這是不信他的話嗎?!
然而看著燕奇探究的眼神,他一怔愣間,臉色就稍黯了一瞬,繼而瞥向他處,然後又抬眼正視著燕奇,稍作思量,慨歎一聲:“舒兒,我知道你心中有怨言,之前一直瞞著你一切,都是我的不是。
但是,任展宏在你的身旁安插了諸多眼線,我的處境亦很微妙,我並非有意瞞你。而至於你,一開始似乎完全不記得了我的存在,這些綜合在一起,才導致我不得不一直權宜行事,沒想到,這卻令你額外遭受了許多。”
麵對著景天奕的真情流露,燕奇搖了搖頭,他已通了其中關竅,想要開口告訴他,自己已明了了的。可是景天奕將手指放在了燕奇的唇上,逃避一般阻止了他的話:“舒兒,下麵我所說的話,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希望你可以認真聽下去。”
景天奕輕輕放開燕奇,盯著他的雙眼,異常嚴肅的說道:“舒兒,我這就要馬上離開,將你的父兄捉拿在案。”
燕奇臉露驚訝,這時才注意到,景天奕此刻竟然是一身金甲,滿身風塵,似乎就要出征的模樣。
“對於你的父兄,我會赦免他們的族誅之罪,而是改為軟禁終身,對外則稱其自動告老還鄉,保其名譽,辟地封閑爵以頤養天年。至於舒兒你,”景天奕看著燕奇,他的眼神黯然了一瞬,似乎下了某個決心:“如果你想的話,可以襲爵留京,而如果你不願的話,我可以給你安排一個完全不同的身份,全你以自由之身遊曆天下的自小之願……”
在燕奇詫異的眼神之下,景天奕在這裏生生哽了一哽,忽然,一簇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襲熟悉的身影急匆匆的躍入眼簾,一身金甲,全副武裝,到達門口處卻又停止了不敢再進前,隻是臉上神情焦急,對景天奕單膝叩首道:“陛下,時間已經來不及了,機不可失,還請您立刻出發!”
燕奇驚訝的看著這個據說已經戰死沙場,而如今卻又活生生出現在眼前的人,這是燕奇如今看到的第二個“死而複生”的人了!
景天奕看著燕奇臉上怔愣的神情,臉上劃過一抹苦澀,他張了張口,然而終究沒再多說什麽,郝大將軍焦急的身影在門外催促般的跪著,景天奕知道時間已到,終究長歎一聲,起身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每一步的踏出,都帶出他的思緒萬千。
準備多年,終於到了收網的一刻,這一役的成敗,就在今日了。
他自小成熟穩重,不喜將心事流露,即使有喜歡心愛之物,也大多隱忍以待。
他甚至很清楚的知道,作為一國之柱,他首先是一個帝王,其次才能是一個凡人。
他孤身一人立於這國家之巔,承係社稷之重,百姓之望,這條艱難的帝王之路,從來都是隻許前進,不許後退,無關乎他本人如何想,無關乎他個人的感情,從他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的一生,沒有任何一個決定,是可以憑著自己的感情,衝動而做的。
更何況,他登基之初,四麵危機四伏,外有四麵強敵環飼,內有廟堂老臣掣肘,他有帝王業,亦有帝王心,更何況還有“一統寰宇,定鼎九州”這曆三代之宏願。
祖宗給他積累下來的誌向,加之曆三代而足富的倉廩,令他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北征大漠,西進異域,南討蠻邦,東尋海國。這三代宏願,積累於他一身,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夠背棄和失敗。
帝王心思,禦臣術數,就算自己如何喜歡一個人,在國家大義,帝王之業麵前,他不敢,也不能跨越其上。麵對如此宏圖偉願,在眾人麵前景天奕不能表現出來,但其實當一個人獨處時,長夜不眠,暗自泠泠,
他知道他委屈了他的舒兒,可是北漠強騎環伺,唯郝家獨可儀仗,三司離心,世家權大,無一不在覬覦他的社稷江山。
就算有私情,但是麵對祖宗社稷,他無法也不能將私情置於齊上。
因此,他不能做一個遵從自己感情而行動的自由人。
這一瞬間,思緒萬千,仿佛心也蒼老。
燕奇在背後喃喃的叫了他一聲“天奕……”這叫聲如一聲驚雷,使他猝然一震,景天奕猛然刹住腳步,轉身衝了回去。
這輩子癡狂一回,又如何?
在燕奇驚訝的目光之中,景天奕用力的握住了燕奇的手,他的眼神中燃燒著熊熊的火焰:“舒兒,如果你對過去這一段生活和這個京城還有些微的留戀,還願意在這裏生活的話,我,不,朕可以許你一個承諾,在我景天奕剩餘的一生中,江山第一,朕的命第二,而你,任展舒,則永遠都排在第三,誰都無可替代!朕會盡自己所能,不再讓你受任何委屈。”
景天奕這個古怪而霸氣的誓言,令燕奇一時有些錯愕。
而景天奕此刻看向燕奇的眼神,是無比的真誠而熾熱,他有些隱忍的看著燕奇,身上似乎努力壓抑著一股衝動,急急而到:“舒兒,此事一畢,我會在千雲殿等待你的回應,多久都可以等!”
他說完這句,又深深的看了燕奇一眼,這才鬆脫開手,轉身頭也不回的匆匆而去。
郝大將軍起身離開前,向燕奇微微頷首致意之後,亦轉身緊隨著景天奕的步伐離去。
奇異的,燕奇竟然從郝大將軍那一個簡單的頷首動作中,讀出了那麽一絲的歉意。
燕奇微眯著眼睛,有些出神的看著那個已經人影消失的出口。
他現在腦中思緒萬千,他知道郝大將軍的假死是景天奕計劃中的一環,隱瞞他是為了防著他身邊無處不在的任家的耳目,而這一計為的是讓景天奕能夠借此禦駕親征,並在親征中實行假裝兵敗,並演出皇帝生命垂危這場戲,以此給世家們製造他們以為的時機,讓他們造反,以此來一舉剪除以任家為首的世家禍患。
他知道此刻,恐怕任家等世家的反旗已經扯起來了,而景天奕這一去,就是要帶著他暗中帶回並布置好的精兵,在郝大將軍的助力之下,將幾大世家這個毒瘤一舉剪除。
這些,燕奇都已經明白了的。
還怨他嗎?還恨他欺騙自己嗎?還覺得自己被耍了嗎?
燕奇不知道,他隻知道自己現在的心中很平靜。
景天奕問他,還恨不恨自己的時候,燕奇想到了他們共同經曆過的一場生死,激流中的浮沉,為了他殺人,山洞中重傷的照料,還有他屢次對自己的相救。
雖然他當時騙了自己,但是在燕奇看來,他們當時的凶險是真的,他的傷也是真的,在燕奇的認知中,他與景天奕的這段情誼是真的。
既然已經經曆過共患難的生死,那麽何必再去計較其他,困於從前。
所以燕奇可以回答他,他不恨他了。
而至於景天奕臨走前給他的那個承諾……燕奇凝眉細想,忽然也釋然了,作為一代帝王,處在他那個立場,其實能做出將燕奇排在第三的這個承諾,其實已經算是他能給出的最大的承諾了!
畢竟從古至今的帝王,誰能逃脫孤家寡人這個緊咒的束縛!
江山至關重要,而帝王要守護江山,所以他本人的安危亦很重要,因為他身係黎民百姓,承著他的祖宗基業,社稷江山,他卒了,江山難免動蕩,因為你不能保證繼他之後的下一任帝王,會是個名君,這個幾率太小,誰也不敢賭,他的命跟江山是一起的,所以他能做出的最大的承諾,就是將燕奇緊排在他的性命之後。
任展琪見燕奇出神,就歎了一聲:“別看了,舒兒,人已經走遠了,他們這次一去,陛下多年的隱忍與布置就能得償所願了。”
燕奇平靜的“嗯”了一聲,終於轉過臉來,他剛經過解毒治療,在鬼門關轉了一遭,臉色還帶著一層蒼白,眼圈映著一層青黑,整個人仍顯得很憔悴。
任展琪看著這樣的他,眼圈終於還是紅了一紅,她輕歎一聲,憐惜的摸了摸燕奇的臉。
接下來的時間,任展琪讓燕奇躺下並重新準備起金針來。
燕奇乖乖聽話,隻是看著這個陌生卻熟悉的姐姐,心頭有一種奇詭的感覺。
任展琪似乎看透了燕奇的心思,一邊替燕奇金針祛毒,一邊大體的說了一下自己的過去。
原來任展琪也是羅太醫的弟子,起初是因為燕奇年幼時身體太弱,總是羅太醫幫著調養才漸漸穩定了些,羅太醫看任展琪天賦很好,於是收了做弟子,隻是她師從的時間不長,加之學的快,又刻意的隱瞞,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她的醫術已經得了羅老師的真傳。
任展琪知道景天奕是羅老師的弟子的時候,是在進宮之後的事情。
而景天奕一直喜歡的,竟然是幼年的任展舒,任展琪知道這一點,也是在任展琪入宮之後。
任展琪入宮後,景天奕對她秋毫無犯,但是卻恩寵甚隆,任展琪無法接受,逼問景天奕緣由(燕奇此刻已經了解了這個姐姐的性格,很替當時的景天奕感到惋惜),卻不想景天奕很痛快的就告訴了她真相。
當時無法接受的任展琪,立刻就大鬧後宮,具體如何她略過沒說,但是從宮裏曾經得知的隻言片語還有太後和其餘嬪妃諱莫如深的態度來看,肯定不是什麽小事。
景天奕無奈,尊太後懿旨,賜任展琪白綾自絕,但暗中替她換了一個身份,還給了她自由身,就在她離開前,景天奕才告訴了她,之所以會這樣做,都是為了從父兄手中保護下她和任展舒。
當初任展琪並不相信,反而幾次要刺殺景天奕,卻都被景天奕饒過,不過後來離開任家,在外麵看多了,也漸漸的了解了父兄為人後,再看到任展舒的遭遇,也終於相信了景天奕當初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