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秋沒想到，那一盆險些潑到自己身上的髒水，竟因為於羽出手相助化解了。

    西寧候府不甘心放棄太子府，送了二姑娘去東宮，在施粥那日早上，她當街被二姑娘攔了車馬，短短接觸幾霎，卻也是那時，她身上染了一些不知名的藥粉。

    她最靠近太子妃，她陪著太子妃站了半個時辰多。

    那藥是非要太子妃落胎不可了，長公主府的禦醫都連連搖頭，最後是於羽所說她跟玉王學的幾式止了太子妃的血。

    太子妃的孩子奇跡般的保住了。於秋本無心害太子妃，但此事到底是跟她有聯係，太子妃醒來之後，於秋將西寧候府二姑娘的事盡皆告知。

    太子妃壓下此事回了東宮，對外毫無半絲聲張。顧及如今各皇子間暗鬥的局勢，此事說不得牽連多少，隻能再尋跡暗查。

    於羽累極，方安置好太子妃，便直接被趕來的玉王接回了府。她暗地裏用了靈力才保住了那孩子，世界法則壓製著，她魂力幾近消耗過度了。一瞧見玉王，直接便靠在他肩上睡了過去。

    於秋也算眾矢之的，同樣焦頭爛額著，眼睜睜瞧於羽被接走，卻沒跟於羽說上半句話。

    莫名欠了一份情，還欠的是於羽，於秋的心情，十分之複雜。

    ……

    於羽這邊，

    “兒砸，劇情怎麽樣？”

    “完成百分之七十五了。”

    於羽暗暗鬆了一口氣，萬事講因果，二姑娘補了她的空檔入太子府，這份因便還係在她身上，二姑娘出手，也算是於羽線的劇情了。於秋被陷害達成，安全脫身達成。還算圓滿。

    所幸，太子妃的孩子保住了。

    玉王抱著她的身體回府，直到被剝光了衣服放入浴桶中，於羽忽然一驚。“兒砸兒砸！為父被人占便宜了！”

    魂力消耗太大，她意識其實清醒地看著一切，但這具身體卻難以醒過來。眼瞧著玉王的手指撫上自己的麵頰，卻不能動一下阻止，於羽簡直快嚇尿了。

    幸好，玉王沒有再更進一步的動作了。隻看著她的目光有些她看不懂的複雜。

    “你學了我的醫術？我怎麽不知呢？”他喟歎著，輕輕在於羽眉尖一吻，一觸即離。

    “我的王妃，你還真是給我太多驚喜。”

    “陷害庶妹，獻媚太子，出手救人，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你？”

    ……

    東南幾郡的洪災過去，太子在東郡天災第一線治水的表現被祁王比了下去。太子妃卻幫著太子府撈回不少善評，更因其孕事被皇室大加賞賜，太後還特意派了近身的嬤嬤前去照顧。

    天下四方安定下來，這一年裏，幾位皇子的鬥爭卻更是日趨激烈。

    太子占了最紮眼的位置，得眾人簇擁追捧，然，太多人拉著他往下跳了。

    太子本身的剛愎自用桀驁自負也絆著他，雖有太子妃這般賢惠得人心的妻子，也拉不回他因著在政事上手腳毛躁而漸失的帝寵。

    這種情形在太子妃誕下一女之後愈加嚴重。

    朝堂上被皇帝吩咐的幾件政事盡皆進展不順，又被皇帝幾次訓斥，祁王卻後起憑借出色的能力被皇帝同他比較幾番……

    前堂後事夾擊之下，太子終日鬱鬱，一朝醉酒後竟遭慫恿打了剛生產後還在休養的太子妃。這次的舉止實在失德，讓謝家大為不快，甚至還有禦史在朝堂上表諫。

    皇帝狠狠將太子教訓一通，罰了禁足。

    後正逢二皇子府那位皇室長孫周歲宴，太子才被解了禁足。

    但宴上，被眾人帶著嘲諷的目光盯著，太子心火未消，更是深添一筆，竟又不顧時機地在宴上發了火，隨後更是氣血衝昏了頭腦，在婢子阻攔無用之下強闖二皇子府宴廳後室，將方一歲的長孫活活掐死。

    朝臣們既驚且駭，甚至有人覺得太子被下了蠱，最近才瘋魔了一般如此表現。

    皇帝大怒，太子被削了位，罰去充州。

    但到底事有蹊蹺，皇帝一時怒氣，回頭來，還是會覺出裏麵不妥的。

    一段時日後，有人為太子平反，言及太子當日被下了一種刺激情緒的藥物，能擴大人的暴性，才致使釀出如此禍事。但這幕後之人……宴上人多眼雜，情形又混亂，卻很難查的清楚了。

    皇帝遲疑著，沒什麽旨意，明眼人卻都清楚，皇帝還是不願意舍了太子的，終有一日太子會複位。

    然太子卻沒有等到這一日……充州流寇勢力龐大，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致使附近百姓飽受侵擾，民不聊生。太子本是前去平叛，禁衛軍重重護著也不至於有什麽大難，誰能想到，一次平寇裏，匪徒竟調虎離山，誘使太子深入匪窩，太子遭流矢橫穿胸口，竟沒有再救回來。

    那是明帝十六年。

    ……

    於羽受邀去了前太子府一趟，正是喪期的第二個月，府裏仍滿眼皆白，盡是蕭條敝塞之意。太子死在降匪上，諡號封太子之位，以太子之尊厚葬。太子妃謝氏得以被皇家特留封號品階，命婦見之仍行朝拜之禮。

    謝氏感激於羽先前一救之恩與太子喪期送來的親手抄寫的往生經文，贈了她一紙書畫。

    於羽瞧著她憔悴但仍不改清冷堅韌的麵色，勸慰兩句，也沒再多說什麽。太子妃癡情，所愛之人卻並非太子，青梅竹馬嫁不得，一生困在東宮也隻能如此了。

    但幸好她如今有了孩子，也是個不招人眼的女兒，太子如何了並不重要，她們娘倆好好活著才是正經。

    於羽出太子府的時候，被謝氏親送到了門前。

    太子逝了，劇情卻半點不停息。

    太子逝去，雖是大喪，但還是讓被壓了多年的二皇子瞧見如芒一般的希望，二皇子動作頻頻，朝中有甚多的朝臣落入二皇子陣營，不過旬月，朝上竟有人請求立二皇子為太子了。

    祁王一方同樣借機拉攏各方勢力，本就因其處理朝政的能力備受誇讚，如今更由於麗妃在宮中受寵，也成了一股頗大的勢力。

    皇帝在朝上被兩方相爭的激烈局麵氣的幾度咳血。

    ——朝臣已然開始明目張膽地站隊了，各自結黨營私，似乎隻等他身體一破敗，便傭立著他們新的主子上位。

    這天下江山，還是他的，卻似乎已經不再屬於他了。

    縱知道生死往複皇位襲傳，皇帝也免不得心裏氣悶。執掌了幾十年的天下權，他不願意輕易鬆手。哪怕要傳的，是他的兒子。

    秦王一方，不爭不搶，淡若閑雲。倒得了皇帝幾分青眼。

    皇帝在太子喪期內傷了身子，秦王性訥，如一柄劍一般裹挾著霜色和鐵血，容不得人靠近，他也怨皇帝多年來因為自己母親的去世而對自己的多番冷待，但於秋作為秦王妃，常出入宮廷著，卻是為這一對父子間添了許多溫情。

    秦王日益得到皇帝真心的信任。

    ……

    明帝十七年，二皇子的動作太大了，竟把手伸向了秋闈。

    京中有人傳出江南一帶有人大肆捐官買官，數額之巨，官職之高，令人瞠目。捅到朝堂上，種種卻指向二皇子，似乎這盡是二皇子幕後操縱。

    皇帝積怒已久，稍稍派親信調查，竟就查出許多實料，二皇子府藏著的巨額金銀，珠寶奇玩，還有與江南地方官所傳信件……皇帝氣的捂著心口沉沉咳血，倏忽又想起當初前太子掐死皇長孫一事，最後是二皇子獲益最深……

    心裏紮了刺，皇帝當即將二皇子關押在案，一麵查探當年之事，一麵派祁王和秦王去江南查貪。

    皇城裏無人不知秦王之母當年有多受寵，更無人不知這些年皇帝對秦王漠視甚至仇恨的態度，秦王和別有心思的玉王出發了，京都裏各式流言卻甚囂塵上。

    於秋沒心思理那些流言，日日坐立不安地擔憂著去了江南的秦王。

    一年一年過著，她按著記憶改變了許多事情，甚至她的整個人生，都跟前世截然不同，她成了秦王妃，她擺脫了祁王，她還改變了秦王的命格……

    但她愈加害怕了，這一年便是上一世秦王去世的時間。之所以記得清楚還是因為秦王死訊傳來正是年宴上，那年年宴都因著這個沒有過好。

    但那時，她還未立穩根基，正艱難地戀慕著祁王，努力在祁王後宅和世家貴婦的欺辱和嘲諷中站起來，她不知道秦王因何而死，隻知道是這個時間。

    她難以確定，秦王去了江南，會不會就偏離開上一世的死亡。

    滿心愁雲著過了一二個月，已近年節了，於秋還是少不得出府應酬，更要進宮去陪冬日身子不大爽利的太後。

    長公主時常護著她，這般親密關係太後哪裏會不知曉，後來太後見她見得多了，也慢慢熟悉起來。於秋性子謹慎端方，還是極得太後喜歡的。

    陪太後用了午膳出來，於秋被嬤嬤送著，竟忽而有小宮女倉促跑來，道皇後有請。

    直入了皇後殿裏，沒看清裏麵人影，於秋便直跪了下去。

    “皇後娘娘萬安。”於秋謹慎著，行了禮未被叫起也隻端著行禮的姿勢。

    自太子逝去，皇後整個人失了希望，大受打擊，在宮中脾氣日漸焦躁暴戾，見誰都沒個好臉色的，短短一段時日，她似乎老了幾十歲。

    皇帝被她鬧過，氣憤難當卻同樣因著一分的愧疚而容忍了皇後愈加放肆和尖酸刻薄的行徑。皇後是個可憐人，卻更是陰毒不收斂了。一年之內，已經無辜賜死好幾個妃嬪，還逼死幾個年幼無人護持的皇子了。

    她沒了希望，便見不得別人多快活。

    秦王母妃那時便讓皇後恨了十幾年，秦王也從來是被她恨著的，於秋在宮中行走，從來都遠遠避著並不待見她的皇後。

    皇後的確冷著臉停了半天都未叫起，半響，旁側一女子出了聲：“母妃，秦王妃還跪著呢，您忘記叫起了。”

    於秋抬眼瞥了一眼，出聲幫她的是太子妃謝氏，怕是要同皇後商量年節的事情，但旁際，於羽竟也在，神情不動地坐著，沒什麽表示。

    皇後對太子妃謝氏沒有多好，甚至還因太子的死訊惱著太子妃。此刻聽聞太子妃出聲，更是寒了一張麵，犀利眼尾掃著太子妃，皮笑肉不笑地道：“你還真是同秦王妃交好。”

    太子妃垂了眼睫，沒有回話。也是被皇後苛責慣了，才習慣性地沉默。

    終於被叫了起，於秋卻愈覺不對，這種不安直到宮婢盛了盞茶給她而達到極點。殿裏燒著火炭，溫暖無比，於秋卻直聞著那茶裏的血腥氣，感覺渾身發涼。

    皇後看著她：“這還是去歲收集的冬雪，泡的茶味道極佳，秦王妃怎麽不喝？”

    於秋知道皇後最近胡鬧的厲害，但從未想過，她的眸子裏，瘋狂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宮裏盛傳皇後瘋了，她第一次覺得，這是真的。

    於秋下意識地護住了自己的腹部，佯裝一揮手掀翻了那茶盞，滾燙的茶跌落，燙到了於秋自己的手掌，於秋呀一聲叫起來，那處皮膚已經通紅，甚至起了幾塊水泡。

    她極慌亂的跪下：“臣妾驚擾了娘娘……”

    於羽眼裏劃過什麽，迅速圍了上來：“……這手燙傷了。快去禦醫那瞧瞧。”

    皇後麵色難看，旁邊是唯一可以讓皇後忌憚幾分的於羽，於秋也顧不得了：“掃了娘娘的興，請容臣妾退避。姐姐，我腳好像也被燙傷了，你扶著我。”

    話落，她死死攥著於羽的手拉著她往殿外走，退出內室，她的腳步越走越快，越走越急，幾乎是慌不擇路一般了，生怕晚一步，便被精神偏執的皇後叫住。

    及至殿外，於秋的麵色已經是慘白了，不知何時起了雪，直迎人麵撲過來，冰涼刺骨，於秋彎下了身子，雙手蓋在腹部上，險些腳一軟栽下台階。

    於羽默不作聲地扶著她，於秋拉著她的手，聲音壓低，難掩懼怕：“我肚子有些疼……救我”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這個世界就完結結啦~撒花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