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陰狠細作的反派日常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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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始十一年, 少昊帝到了弱冠之齡, 在明堂大行及冠之禮,宮中異常重視,典禮儀式也辦的極盡盛大輝煌。
從禦史手上接過束發之冠,一襲宮裝坐在上首的太後被扶著站了起來。
她肅目挺直著腰身,一步步逶迤著裙擺,下了座。
寶鈿珠釵金黃鳳首壓在雲鬢上, 鳳喙上垂下的瑩潤南珠步搖一般晃著, 如意錦緞五彩祥雲朝服上身, 沒有絲毫滄桑衰老, 反而通身的氣勢淩人,端莊嫵媚,滿堂尊貴。
——一個注定無法安分囤於深宮的女人。
“請——太後娘娘為陛下封冠。”內監懷著拂塵, 拉長了聲線尖細地叫。
皇帝俯著身子,眼梢瞥見一角明黃色的繁複袍擺慢慢靠近。太後牽著嘴角睨著下麵向她恭敬行禮的少年天子, 眼紋深了深, 將那玉冠為皇帝束上, 太後意味深長地喟歎了一聲。
“我兒長大了。”
“以後,怕是也不需要母後護持了。”她笑著, 麵上的每一條紋路裏,卻都似乎寫著殺機與壓迫。
堂上這方圓幾寸, 侍人都停了呼吸。
皇帝正微垂著首,一雙狹長鳳眸困怠寐著,半斂半闔。
太後的自嘲聲落, 皇帝才微微將眸子張開些許,下頜抬也未抬,他隻麵色不改地輕緩道:“母後卻也還年輕,正當好時候。”
聲音是溫柔恭敬,但他道‘卻’。
太後眉眼厲色一閃。
皇帝似全然未察覺到這股暗流湧動,待太後為他束好冠,他才慢悠悠昂首站直了身子。麵色無波著,他甚至張開雙臂微抬了抬,侍人會意,匆匆跪下去幫他整理衣衫。
一切事畢,皇帝拂了拂衣袖,直不疾不徐走到了殿門前,才想起什麽似的,倏忽回頭,勾唇看了太後一眼,道:“母後或是累了,那便去休息吧,前朝,自有兒臣。”
太後絞緊了手中帕子。
……
少昊帝入朝親政也年逾兩年,原本被太後和輔政大臣把持的重權,已經慢慢一點點地被他收納回來。如今的他,已無需再處處避諱太後了。
反是太後,開始受製起來。
不久,太後終於提了為皇帝選秀擇妃之事。
皇帝即位地早,一直疲於朝政,到了年紀卻也一直未表現出任何對情愛之事有意動的模樣。太後借著前朝那些頗愛置喙後宮之事的言官向皇帝施壓,以子嗣為名逼迫皇帝今早定下選妃之事。
僵持旬月,到底皇帝年紀已到,再無法拖下去。朝中頒了旨意,擬定年春由禮部擇選合適的女子,入宮參選。
京中官宦一時心思浮動,帝後宮空置,如今可是極好的時機,若是憑著府裏好年紀的姑娘得了盛寵,那便幾乎是青雲之路了。
有心思熱絡的朝臣上躥下跳著,動何種手段的都有,禮部一時挑花了眼,更忙昏了頭。
暫不提世家貴女,太後身邊的嬤嬤隱蔽地出了一二次宮,入穆王府考察了一番細作營的姑娘。
從這群姑娘們被挑入穆王府,再培養至今,已四年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如今方到了她們為穆王府,為太後效命的時間。
嬤嬤回去了,隔日穆王便收到太後的示意,入宮的,織和羽在其首要考慮人選。
織入宮的身份已定,是一個低位武官之女,按著宮中要走的章程,織如今便得去那家熟悉自己的身份,並應對前去查探的禮部官員。
再出現,她便不是穆王府的細作織,而是武將之女寧織了。
翌日,便是織出穆王府之時。
於羽夜裏又抱著自己的枕頭被褥擠上了織的床榻。
絮絮叨叨說了半夜,仍是她在說織在聽,三更已過,上一秒還說的口齒清晰口幹舌燥的人猛然一停,再幾瞬,竟已傳來輕綿而沉穩的呼吸聲。
已然睡沉了。
於羽一沾枕頭便睡,織那邊悄無聲息的淚珠子都是一頓。
於羽朦朧地覺得麵上有東西,她搖了搖頭想將那東西甩掉,織顫巍巍掐著她的鼻子,明明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卻控製不住地,淚流滿麵。
於羽還在睡夢裏迷迷糊糊朝小八呻.吟:“養女兒……真不容易啊……養了四年好不容易養大了……還要送她去男主身邊……糟心……”
“好白菜都讓……”她扁了扁嘴,囫圇著半失了聲。話語便也到此戛然而止。
小八麵無表情看著,險些一毛爪子拍過去。
不知道是誰挑食搶別人東西吃,不知道是誰大冬天搶人被褥,不知道是誰犯了錯讓人頂罪……
不知道誰養誰。
湊表臉。
織多可憐才遇著這麽一個反派。
……
織走了,於羽換了身絲綢錦緞,被整裝送入京師,又被穆王府的管家接到了穆王府。
她仍住在西苑。
羽入宮的身份是穆王封地的世家之女,是穆王進獻給皇帝的,在京都一介孤女,無人護持,靠著與穆王的關係住在穆王府,也毫無錯處。
這身份自然是極招人眼,也算透露半個穆王府的身份給皇帝。但除了直接暴露的這一部分,這身份好在,皇帝不會信她,卻也不會輕易棄了她。
她一入宮,身份便會定的高階,也會得到皇帝理所應當對的看重。
皇帝不會偏聽偏信認為她通過穆王之手呈上來便是死忠於穆王府了,正巧皇帝不信穆王,她便成了最好的可以幫皇帝監視穆王的通道。
甚至若是可以,皇帝可以用她傳遞許多錯誤信息給穆王,或者,還可以反手利用她,給穆王致命一擊。
一枚棋子,雙麵暗箭。
她既是兩人博弈裏的確定,又是不確定。
這是她的價值。
離入宮還有些時日,於羽如今扮著隴西世家的貴女,便也不必再日日進行訓練,隻需在府裏彈彈琴寫寫字,偶爾出個府購一兩副首飾回來。
實在是來到這個世界後,難得的悠閑。
隻一樣事,於羽有些疑惑。
隔壁的那個偽裝成暗衛的穆王,他在這裏住上癮了還?!
她們在穆王府住了三年,這暗衛便雷打不動地在隔壁守了三年。除了經常時不時地消失,還真與暗衛營裏的其他少年們沒什麽區別。
但時間越久,越熟悉,到底會越有破綻。
比方說他身上隱隱透出來的那方外間難尋的熏衣香料,比方說他偶爾露出的內襯衣服的精致華貴程度,比方說他從未露出的整張麵容和旁人看他時不一般的尊敬。
連織都心有懷疑,這暗衛身份不對勁。但暗衛確實常住在隔壁,也時時守在羽身邊,她覺得不妥,卻怎麽也說不出來這暗衛身份的不妥來。
於羽每每瞥見他那雙暗藏精光不露聲色的眸子,都想深深地吐槽一把。
“露餡了王爺。”
“您早已經暴露了王爺。”
“戲精王爺勞資不想陪你精分了。”
然而就如現在,夜色沉沉,隔壁的暗衛再一次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床榻,還從背後擁緊了她,於羽心思警惕非常,卻也沒膽量推開他,揭露他的真實身份。
她,慫,啊。
然而心思活躍地慫著慫著,於羽睡著了。
#論習慣的可怕
……
經禮部挑選過後的百名女子入宮麵聖,由宮中的嬤嬤教些規矩,最後由太後皇帝擇定要留下的人。安然無恙的,於羽和織都得了留的牌子。
織得的身份,隻比於羽低一級。較原先所想的,竟是個意外之喜。
這其中其實還有一番曲折。
在宮裏於羽和織互相見過,但這不是個相認的好時機,瞧見彼此,也隻坐壁上觀,裝作不識。
織性子冷靜自製,說起來便是冷淡了,不容易與人熟稔,麵貌驚絕,又出身低,正是被同來的女子嫉妒而排斥的。
有那一爭強的世家貴女瞧不慣織的美貌,公然買通了教養嬤嬤,在一次眾人集會時以織偷竊她玉佩為由誣陷於織,織被罰跪,還被那貴女逼迫向她道歉。
其實這不過是一場小選,來的也多為身份較為貴重的女子,教養嬤嬤慣看人臉色的,自然不敢太過苛刻,但寧織的身份在其中算的上低了,無權無勢,教養嬤嬤自是罰的安心。
織倒沒有辯駁,隻麵無表情地上前,一下便從那貴女身邊丫鬟袖中掏出她來不及藏的所謂剛被盜竊的物什。眾人麵色精彩。
那嬤嬤麵色難看,織拒絕道歉,但她還是平靜受了責罰。
——她懂這些規則,但委屈她受,隻莫名的汙蔑,她不受。
這一幕正巧被皇帝瞧見了。確實是在完全沒有人安排的情形下。
織的冷,是她最大的特質。這般性子在滿是溫柔解語花的宮裏不易得人喜歡,也難有人真正想去湊近關懷,但這般的色彩,不入眼便是清寡白水,一旦入眼了,卻是多少嬌媚癡纏都比不上消不去替代不了的濃墨重彩。
冷冽驚豔。
一眼過去,再看不見其他。
少昊帝心性使然,身邊群狼環飼,他沒精力去慢慢欣賞這些被送進宮的如花美眷,也避免不了地警惕所有的溫柔陷阱。倒是這般不經意間瞧見的堅強孤拗,惹他動了一二分心思。
又一個月,安頓好住處,這些新入選的貴人主子便已經紛紛入宮了。
小八:“劇情百分之十五。老父親多多保重。”
“……”聽著,怎麽有點不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