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陰狠細作的反派日常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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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同皇帝前去漠北的名單已然昭告出來。幾家歡喜幾家愁, 無論各宮是個什麽心思, 出發的日子卻隨著愈熱的天氣一日日不停歇地推進過來。
織如願得了前去的殊榮,眾人方妒忌了兩日,卻陡然發現,皇帝又開始冷待芳菲苑了。
原先那般放在心上,隔天地讓內監去送物件,如今隨同漠北的聖旨都下了, 冷著又是個什麽意思?
後宮眾人摸不透皇帝喜怒不定的性子, 隻能將其歸咎為一時喜新的興頭淡了。
織不在乎皇帝如何待她, 卻對於去漠北看重非常, 心思繁雜著,幾日被於羽瞧見的,都是她心不在焉的模樣。於羽太了解她, 極輕易地,便從她不同尋常的表現裏, 察覺到她的緊張。
臨行的日子眼見著到了跟前, 於羽又去尋了一趟織, 卻什麽也未挑明,隻仍同她笑鬧。
風平浪靜。
出發前一夜, 於羽夜間仍是抱著冰盆方睡著的。
前來夜探香閨的穆王一入窗,便被眼前的一幅美景晃地腳下心裏盡是一閃。
薄荷綠的長衫虛虛搭在她身上, 寬闊飄逸的紗衣自是掛不住,早已滑落至肘。玉枕香肩,青絲散落, 雪白肌膚上一扇蝴蝶骨翩然若飛。
穆王原本要來囑咐她的事情全然忘了。
“羽兒”穆王咽了咽口水。“羽兒醒醒。”
於羽睡得朦朦朧朧的,隻知道唧唧歪歪的推開靠近的熱源:“熱。”
穆王一把抓住了她伸過來的手,輕啄一下,聲音暗啞:“我也熱。”
“……”
小八:宿主的日常越來越沒眼看了,它真的還是個寶寶啊
……
八月中,朝堂和後宮浩浩蕩蕩的一行車馬在前行近一月的舟車勞頓後,終於到了漠北草原。
護送的將士駐紮下來,氈帳搭起,又是幾日的功夫,少昊帝及大臣休憩安頓好,便準備接見漠北耶律皇室和朝臣。
漠北一方設晚宴為少昊帝接風,宴上觥籌交錯,衣香鬢影,宴已半酣,耶律可汗拍了手掌,忽然喚出他的小女兒來。
耶律茲沙,素被稱作草原上最美明珠的耶律玉公主。
漠北人彪悍,養出的這位公主卻是實打實地漂亮,水靈靈的,全然不似漠北風沙吹慣的。
明眸皓齒,張揚肆意。她的美同京都女子截然不同,烈酒辣喉,一時全然讓人看呆了眼。
場上篝火明亮,兩列的侍女捧著豎鼓魚貫而入。
被簇擁的那女子足尖點著,一躍而起,她踩在鼓上,扭著腰肢走向最上首的少昊帝。熱情舞著,她將裝了美酒的杯盞銜在口裏盛上。腳下輕點周旋。竟準確踩在侍女捧著的鼓麵。
噠噠噠,匯成一首鼓點。
塗了丹寇的手指勾著人的視線,帶有暗示意味一般地在脖頸胸膛點劃,令人血脈噴張。她的姿態風流,卻因夾雜著草原兒女的曠達爽朗不惹低俗。隻能激起人無限的征服欲。
一曲終了,已是香汗淋漓。
皇帝眸子閃了閃,看著近在眼前的明媚麗色,卻到底是接了。
穆王倚在一旁瞧著,懶懶散散,風流的桃花眼微闔,他忽而抬起桌上酒杯,遠遠敬了玉公主一下:“古有舞馬祝壽,今玉公主銜酒相賀,讓臣等開眼了,玉公主不愧是漠北最亮的明珠。”。
玉公主已然平穩了呼吸,她看著穆王,眼睛亮了亮:“穆王所言當真?”
穆王前歲與皇帝一同來招撫北疆,漠北的人對這位王爺敬畏,同樣也熟悉。
穆王帶著笑頷首。端是一派真摯,正氣凜然:“玉公主莫非是不相信自己?”
玉公主嬌笑:“穆王的話茲沙自然是信的。”
“不過,我與她比之,誰更美?”玉公主眼睛轉著,往皇帝身邊的女眷中指了指。
穆王回頭去看,卻見是於羽,四目相對,於羽眼睫垂著,幾乎是隱晦地扁了扁嘴,穆王瞧地清楚,克製著胸腔中的笑意,他唇角緩了一緩,直到回身看向玉公主,才逐漸輕笑起來。
他沉穩答:“自是不及。”
玉公主很高興,彎眉笑著,她又隨手指了一人。“那我與她呢?”
她指的織。
穆王淺笑著尚未說話,織已經放下了竹筷。
她看了一眼皇帝,撚起帕子抿了抿嘴角,才仰麵直直將視線投向玉公主。
她的麵色有些冷,還不同於往日不在意的冷淡,倒像是帶了些情緒的銳利冰鋒。
皇帝有些為她突如其來的犀利氣勢而驚訝,織已經斂了眼睫,向玉公主道:“臣妾比不得公主。草原兒女鮮衣怒馬疾馳的快意瀟灑,無拘無束,臣妾及不上。”
玉公主不大熟悉漢文,聽了第一句大意明白過來她是誇自己,登時便愉悅笑開。
耶律可汗也笑,漠北官員一時紅潤滿麵,目帶榮光。
來自中原的臣子,卻一個個麵色古怪,笑得尷尬,支支吾吾。
這寧美人從麵色和神情,怎麽看都是在諷刺耶律茲沙吧?這般清清淡淡的一個人,今個竟這般膽大。縱是拈酸吃醋甩臉子,也不該在這樣的嚴肅場合。
眾臣不由將目光轉向皇帝,想瞧瞧皇帝如何處置妄言的宮妃,卻見少昊帝竟……麵色溫柔,神采飛揚?!
朝臣:……見鬼了,朝堂上陰陰沉沉長了千百個心眼兒的皇帝也還能笑得這麽溫柔?
#果然還是自戳雙目吧
好不容易耐到了宴席結束,少昊帝已不顧旁人側眼來瞧了,從位上站起,他興致勃勃地牽了坐在席位最隱蔽角落的一位美人,率先離席了。
一陣風的功夫,宴上已沒了兩人身影。隻餘一眾青著臉絞帕子的宮妃。
另一廂,皇帝已經全然忘了這些日子同寧織的單方麵冷戰了,他捏著美人的纖纖玉手,腳下生風。
“陛下做何?”寧織驚訝。
皇帝眉開眼笑:“教你騎馬。”
……
夜半,萬籟俱寂,於羽斂著一身氣息輕緩至極地出了自己的帳篷,她的動作輕而快,如貓兒一樣,行過無聲,幾下,便將自己隱藏在黑暗的容庇裏。
直到靠近耶律皇室的一處暗角,她才緩緩現身。織已經在那裏等她。
兩人配合多次,已無需說什麽,一個眼神便已足夠交流,織仍是冷淡的麵色,隻眸子,依稀間有些異樣的潮紅。
於羽看清了她眼裏的情緒。
她是一個多冷靜的人,何曾有過這般混合著瘋狂和痛苦的激動。
於羽看她一眼,也不欲多說,隻擁住了她,輕聲道:“織你要記得我們的任務。”
“太後不會容許我們任務出差錯的。”
織握緊了拳,最終隻輕輕點了點頭。
耶律茲沙公主目標極明確了,她欲與少昊帝聯姻。太後容不得這樣一個兒媳。甚至連少昊帝同耶律可汗的同盟,她都勢在搗毀。
然而安排地周密,織,卻殺錯了人。
……
少昊帝得到暗衛通稟匆匆而去的時候,外間已是一片惶惶。耶律大皇子倒在血泊裏,喉間血流汨汨,一擊致命。
漠北營帳裏已經鬧翻了,玉公主和大皇子接連遇襲,玉公主無礙,耶律可汗的左膀右臂耶律茲穆卻殞命於此。
耶律可汗驚怒,已調集手下兵力在營地徹查,不僅漠北營帳,中原這方也遭到強勢威壓,氣氛一時劍拔弩張。
急急慌慌的,外間火把一團團閃過,映著人影破碎疊覆著,武器碰撞聲,漠北人粗獷的腳步聲,甚至有一二馬蹄和嘶鳴聲交混在一起,亂糟糟雜哄哄。
幾步之距的帳內,卻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同外間相較,已全然不似一個世界。
“去瞧瞧那邊,方才那賊人朝那邊跑了。”有粗蠻的漢子翁聲甕氣地喊叫。
“快去搜!不能讓他逃了!”
“可汗有令,抓到賊人的。升三等爵賞羊牛百頭!”
“是!”士兵激昂著振著手中兵器應和。
漠北的氈帳厚實,將夜間寒涼的冷風隔絕在外。周遭的人跡似乎也遠了。
少昊帝扣著手下人溫熱的手腕,二人呼吸交合在一起,緊促而凝重。少昊帝幾乎是半摟著那人了。那姑娘一團暗色衣裳,不躲不避地任他拉著,對他的出現和劫擄似也不抗拒,姿態一如既往地直白而寡淡。
從始至終,她甚至一語未發。
皇帝帶著滿腔怒火。
織的眸子卻空洞無謂。
少昊帝盯著她半響,隻覺唇際幹澀,心口翻攪。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手牽扯些他肺腑心脾,緊緊攥著,迫地他幾欲窒息。
動了動唇,他有些沉痛地道:“你便不想同我說些什麽?”
“不想解釋一下,朕的皇妃為何會出現在漠北皇子的帳篷裏,還行凶殺了人?”
少昊帝眸間一片慟色,明明早知道她來漠北動機不純,甚至早有預料她會做些什麽。但她當真做了,他惱恨憤忿滿腔,被背叛欺瞞的痛苦和怒火幾乎燒昏了他,卻竟還是忍不住保了她!
他就是抵不住她的美人關,嗬,有什麽辦法呢。
已到那般境地了,他第一個想法不是一劍殺了她,不是治她罪名安撫平定漠北的怒意,而是帶著她逃脫。
他大概是瘋了吧!
少昊帝麵目一片癡狂,織卻仍舊沉默著,對他的怒喝恍如未聞。
她極安靜地,隻觸著指尖濺到的那絲耶律茲穆的血液,怔怔發愣。
少昊帝手上越攥越緊,她眸裏坦蕩蕩的冷漠深深刺痛了他。天人交戰是自己,萬般不忍千般憐惜是自己,憂她性命護她安危還是自己,他滿心滿眼將一顆心都填滿了她。她卻半分不在乎!
她便這般不想活,寧被漠北人繳獲誅殺也不想求他,也不願同他解釋哪怕一句?!
少昊帝憤極怒極,實在氣的狠了,隻咬牙切齒地將她的手揚起,狠狠撞著她抵在帳壁上,他眸子裏一片暗色,織卻倏忽發出一聲悶哼。
肩部傷口被突然撕扯,那片布料極快地暈成一片濃詭的暗稠。隱隱約約,這處的血腥味都厚重了許多。
昏暗光線裏,仍能瞧見織麵色一閃而過的痛苦。
她咬緊了唇瓣,那般清淡的唇色竟也被咬壓地一片殷紅。被少昊帝挾製這麽久,她麵色終於有了一點變化。
似乎從麻木到痛醒,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她被少昊帝強硬拉扯出來。她的麵色蒼白如紙,身子一顫後,眼裏卻開始逐漸凝出水霧來。
少昊帝心底一抽痛,麵上卻仍是冷寒著,手指狠狠掐著她的下頜,他眸裏的冷酷和譏嘲猶如實質地紮向麵前忽然有些脆弱的女人。
“何必做出這副樣子!是我讓你殺的漠北大皇子嗎?是我傷了你嗎?”他近乎貼著牙縫在說話,聲音低沉刻骨,唇齒間已是一片腥甜。
織倏忽睜了睜眸子去看他。
玉色的巴掌臉揚起,長睫顫巍巍的,順時砸下一滴淚來。
少昊帝呼吸一頓,一瞬的功夫,手下的人已經反手一掙掙紮開。
纖細的手掌覆在少昊帝胸前,她撐著手腕,將少昊帝隔開一寸距離,僅僅是方才那一霎的功夫,竟不知她從何處抽.出一把短刃來,毫不遲疑地抵在自己頸間。
少昊帝掐緊了掌心,克製著自己忍不住想衝上去的動作。織看他一眼。一聲苦笑。
少昊帝咬著牙:“這是做什麽!”
織滿麵倔強,眼淚卻止不住地無聲滾落:“既已達成心願,臣妾死而無憾了。陛下氣我殺了漠北耶律茲穆。那我把命賠給他便是。”
“但我趙家一門十幾條命,他該死!我不殺他,生不為人!”
她唇跡滲出鮮血,一闔眸子,便要將短刃刺入脖頸。
少昊帝氣急敗壞地徒手攔住了那刃匕首。一字一字道:“不要命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沒到十二點哦!
啪啪啪啪!給自己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