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病嬌士女的反派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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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氏末, 國祚衰頹, 邊境胡族淩肆,國初敗,鄴帝被擒殺於漢趙。自此,匈奴、鮮卑、羯、羌、氐五胡侵亂,漢人衣冠南渡,跨長江劃江東而治。中原陸沉。
平樸官道上, 一眼瞧不到盡頭的長行車馬轆轆而行, 一輛接一輛緊緊團簇著。前有奴仆護衛開道, 後有壘地極高的鼓鼓囊囊的行李鎮尾, 又是一行亂世裏遷亡求生的車隊。
路邊牙子上,有匍匐佝僂的流民聞見腥味一般湊過來,他們許是長久沒有吃東西了, 脊薄而瘦弱,蓬頭垢麵, 衣衫襤褸, 然他們衝過來的動作, 卻分明是瘋狂而勇猛的。
有車內士人瞧見了,歎著世道艱難, 卻仍狠心命侍從將他們驅逐開。
這一路所見流民哪裏少了,一開始還有心善之人大方施贈, 索性於士人,這些都是阿賭之物,然一家之人, 如何救滿途流民。
給一點碎肉屑,招來的,會是被鼓動起來的一群能將你生吞活剝的餓狼。
什麽士庶之別,巨大的饑餓和瀕死的絕望跟前,他們一路直前,勢不可擋。
這是從幽州往南而逃的士族富紳之流。幽州胡人大犯,再晚幾日,怕是城門將破。胡人的殘虐弑殺已將北方都染上一片殘紅。除了逃,他們有何出路!
一路勞頓塵土洗地,車駕早已蒙布塵寰,便是輕輕一撚車窗上帷帳,指尖都是黃灰色一層的細細土跡。車外奴仆麵色枯蒼,車內昏天暗地行了旬月的士人們,也早失了風流模樣。
天色漸暗,行了一日的車隊終於短暫停了下來,最前一方的車駕裏,有穿著廣袖長衫的童子小心卷放了簾帳跳下車馬,且行且呼:“傳我家郎君話,今日僅休息一個時辰,夜間便不再駐留,將轉行東道,明日抵達建康。一途勞累,望諸君體諒。”
童子雙手抵著平舉起來,胳膊長長伸直了,寬大袖子直垂至足膝。他就著這樣的禮式一人穿插在長長的車駕隊伍裏,悶頭匆匆跑動著,腳下生風,那袖子飄然滌蕩著,卻竟不亂。
較周邊人的蒼白木然,他鎮定極了,一路傳話的時候,都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他身上所穿,是士人的裝扮,然這做書童打扮的侍人卻坦坦然穿在身上。更遑論,這身衣料,便是許多末流士族也未見得能穿上。
由仆及主,也可見這童子家的公子何等模樣!
車馬停著,極多的車駕已然掀了簾帳,奴仆進退著,將後麵行李中的吃食與水拿來,以供餐食。還有些難忍一路風塵的女郎,命打了水在車裏洗漱。
聽聞童子這樣宣告,諸人麵色並不愉悅,但緘默著,也無人反駁。
還有人家派了得力的家仆前去那公子車駕回告。
——哪怕令他們連夜趕路本是驕奢極欲的士族青年們極難忍受之事,然這不是春日郊遊,不是曲酒流觴,更不是仍在府裏時的清談文宴。這是逃命。一路下來,再多的脾氣都隻能生生抵住了。
何況,那是謝家智多近妖的十一郎!謝氏風流百年,論貴重論氣度論文才論底蘊,哪一項是坐下眾人可比的?謝家冠蓋天下的十一郎都忍得,他們有什麽資格說受不了?
謝十一郎接引他們入京都,一路府軍護衛,這已是極大的恩情,再安排行程,他本不需征求任何人的意見!
默默無言著,眾人紛紛開始布置用膳,雖是簡單的肉炙和大塊幹糧,餓的久了,也不及計較。士族偏末,險些與商賈相鄰的一處車廂裏,一少女跪坐著,極安靜地捧著個皮囊壺飲水。
窗外忽有人輕叩車廂。“女郎。”
少女掀開了窗上簾帳,卻見是父親身邊的老仆:“叟。”
“有何事前來?”她問。
窗外的老翁弓著腰,恭敬道:“老爺喚你前去。”
少女靜了靜,嫻雅地半俯首整了整袖袍,脖頸垂側,驕傲又孤離:“叟先去,阿留即刻便來。”
老翁歎息著去了,片刻,少女戴著鬥笠,也慢慢到了前幾位的車駕:“父親。”
中年男人似已等了許久,瞧見她微有不悅:“何故這麽長時間才到?”
陳留俯身行了個禮,垂首低眉,麵容攏在鬥笠裏有些模糊:“在車上幾日未打理,形容粗鄙,出來見人是為無禮,阿留淺淺收拾了一下。”
陳父粗粗打量了幾眼,見陳留一身藍衣,素腰封裹,雖鬥笠長掩麵目但仍可見清麗之姿,文雅端華,心下頗有幾分滿意,方叫了她起:
“是該看重自個兒的容貌。陳氏阿留才貌揚名,怎麽也不能讓他人嗤笑。”
這話似是褒讚,卻怎麽也掩不住那股子市儈算計之感,陳留蹙了蹙眉,卻沒有言語。
陳父又道:“我們這一路跟著謝家郎君的庇護才能平安到達建康,一路匆忙,也未來得及去道謝,今日改了行程,明日怕是人多,為父擬將今日去向謝家郎君道謝。”
說著便已拂袖站了起來,偏頭看向陳留:“阿留便跟著我去一趟吧。”
……
陳父在謝十一郎的車駕外被禮貌地擋了下來。
甚至還沒夠到車轅,生生四五步的距離,便被謝家的府丁攔住了。那府丁拱著手,多看了陳父身後一身沉靜的鬥笠姑娘一眼,道:
“大人恕罪,我家郎君有事處理,如今暫且不能放您進去。”
陳留緩緩吐了口濁氣,捏緊的指尖微鬆了鬆。
陳父有些惱怒,隻覺得這府衛是在故意阻攔他,但到底,他還沒大膽到當著謝家十一郎的車駕朝謝家下人發脾氣的地步,隻能將聲音微揚了揚朝那邊喊:“郎君,幽州陳氏一係攜陳氏阿留求見。”
府衛嘴角一抽,麵色輕微變了變,但下一瞬,陳父失望地瞧見,他麵上浮現的不是懼怕,卻是譏諷。
幽州陳氏一係,嗬,這老爺子何能,敢這樣說!他不過一個偏的不能再偏的旁係,如何能代表的了幽州陳氏一族?
笑話!
何況哪有這般將女兒重提的,心思這般明顯,他以為謝家十一郎是什麽人了,從洛陽到建康,謝十一郎身後何時沒追著一京都的女郎?!敢於十一郎麵前現身的身份相當的便有多少,這樣一個落魄士族,怎麽敢肖想十一郎的青睞?
腦子呢?臉呢?
他的嘲諷之意毫無保留的顯露出來,未避免再添枝節,陳留上前一步,拉住了陳父。
陳父仍有些氣怒,陳留斂著長睫,低著頭自持道:“父親,想是郎君確有要事處理,我們隔日再拜訪吧。”
“如此再留在這裏,倒像是強迫別人了,有些不妥。”
陳父揮著袖子不甘不願地走了,陳留被落在身後,安靜向那府衛半行了個歉禮。
一派大方,倒惹得府衛頗有些不好意思。陳家大人不是個心思正的,姑娘卻是個好姑娘。
可惜了。
……
裏間。
謝十一郎確是在理事,他平生遇見的歪纏太多,外間聲響聽見了他也隻當未聽,隻在那姑娘出聲的時候,他短短地瞥了一眼。
風沙揚起姑娘鬥笠上的垂紗,無意瞧見滿麵紅點,謝十一郎頓了一下,又麵色無波地闔上了車廂窗扉。
稟話的侍從收到他示意,方才繼續開始回稟未講完的:
“王七娘的確是這樣說的。她要休夫,明日便請陛下前去見證。謝家之前日日去賠禮道歉,但每一回前去,都被轟了出來。”
侍從半跪著,麵色隨著謝十一郎的冷銳目光而不由地變得肅然。
“七娘在府裏暈厥了一回,王相一怒徹底不許謝家人登門了,老太公沒有辦法,才讓屬下來尋您,趕著明日回去攔一下。”
“這府裏……也就您同七娘關係親近了。”
他說了半響,膝蓋抵地,已有些木木的痛意,榻上男子雪山青沉的平靜眉眼也才終於動了一下。
從得到消息至今,他隱晦留著的情緒終於一點點從眼裏傾露出來。
侍從瞧見他薄唇極輕地冷哼一霎,坐了起來。
白衣覆榻,冷綠扳指叩著修長指節按在紅木小幾上,十一郎的容貌盛到令人不敢直視:“攔一下?”
謝十一郎名排十一,卻是整個謝氏這一代中最得老太公看重信任的子孫,謝氏多才俊,出世鴻儒當代名士多不可數,十一郎尤為其中翹楚。不僅才冠天下,容傾江左,更重要的,他是謝氏未來的掌權人。
所以麵上再風神秀徹,近身之人卻更曉得他的脾性。
——從來不是什麽良善之輩啊。
而今,淡淡三個字,侍從已經膽顫心驚起來。
“五哥做的好事,滿謝府都沒攔住羽姐,叫我如何攔?”十一郎挑眉說的平靜,內裏的嘲諷卻愈發銳利。
“我方用過他的喜宴折身去了幽州,婚宴未完,便鬧出這般大的事端。府裏發生這般大的事情竟也無人傳信給我。如今臨了,安撫不下解決不了了,才尋到我這裏?”
“羽姐哪裏對不住他,府上又哪裏虧欠了他?”
顯然,十一郎已然生氣了。且是怒極。侍從從未瞧過他眸子冷到如此地步。連咬著牙的怒斥,也是幾乎極少在近年越發沉穩的十一郎麵上瞧見的。
侍從顫著身子,十一郎發火實在可怖,不吼不叫,卻是幾句話,都叫人腳底打軟。
闔眼閉了口氣,謝十一郎拂了袖子仍是覺得心火燒的厲害:“回去告訴老太公,五哥自己做的孽,要麽讓他把那個女人還有孩子都處置了去好好給羽姐賠罪,要麽,他就自己等著聲名盡毀吧。”
“羽姐可不是那些任他胡亂搪塞的人!誰也幫不了他。”
侍從老老實實聽著,沒敢停頓一下,灰溜溜回去複命了。
……
竹影搖墜,建康卻仍是一派繁華。王家近日氣氛有些低沉,尤其內閣七娘的閨房,陰陰沉沉的,奴仆每日裏都過的心有餘悸。
夜半,聽見裏間有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響,七娘身邊的奶媽媽捧著一盞燭燈進來,正瞧見一人正對鏡自攬。冷月透過窗柩照在女人身上,如抱了朗月入懷。
她麵色似在月光下更襯得白了些,烏發青衣,一雙眼黑汪汪的,深邃不可見底。
若說王氏權傾天下,那王家七娘,更是整個王家的掌中寶。
七娘自幼有心疾,性僻而陰鬱,驕傲而孤執,久病無醫,免不得整個人都有些疏離飄落,跟整個建康的繁華和王家的風流都有戲格格不入。
不過王家也不需她多驚華,隻需她平安便可。
王家的郎君和女郎們,大都極疼惜這個身體柔弱性子卻剛強的姊妹,但下人們,是有些懼怕她的喜怒不定和陰鬱性格。
婦人卻不同,她極疼愛這個被她奶大的孩子,看著夜間也不能安睡的女郎,隻覺心疼:“女郎——何故不歇?”
於羽睜著眼睛說瞎話:“明日將休夫,念及便肺腑激動。”
“喜之不能眠。”
婦人大驚,麵色忐忑:“女郎——”
便是府裏瘋傳七娘要休夫,她也是不相信的!但如今七娘可見的是認真的了!
王謝兩家素有聯姻,七娘幼時在學院也不理人,也隻一回謝家五郎陰差陽錯逗笑了七娘讓她說話了才起,王家老太公當即去尋謝家拍定了聯姻事宜。
雖說那時九娘還年幼不知事,但七娘與謝家五郎這姻親,可是早就板上釘釘的了!這麽多年,五郎越長越儒雅溫潤,也頗得王家長輩喜歡。
——七娘又不需嫁個走仕途的,像五郎這樣溫溫潤潤的士人,一起相守偕老,七娘定然會被照顧著,於七娘身子也是好的。
誰知道一茬茬走過來,七娘都鳳冠霞帔入王家了,在婚宴上竟鬧出一個聲稱是五郎外室的女人,還帶著一個一歲多的孩子!
士族女郎多烈性,不容忍丈夫納妾就是不許,七娘又最是驕傲的,誰忍得這事!
#休夫當然要休夫
#不休等著餿嗎
#休了前麵還有無數個好男人等著呢
“明日若是謝家來人,告訴他們,除謝十一郎可進,其他人,半根頭發絲兒都不許入我王家門。”
於羽淡淡撇了撇指甲,嘴裏卻愈發刁鑽毒舌:“嫗又何必驚惶?謝五郎欺我負我,我一未打他二未打他那個外室,也不過休了他而已。我不見謝家人,難道謝家人還有顏麵見我?”
婦人一默,於羽孱弱地偎在軟枕上,小臉半攏著,說的話多了,情緒微有浮動,麵色仍是寂清清的沉白,唇際卻顯得更殷紅了些,白鬼狐妖一樣。
喘了口氣,她道:“憑官位,我父兄是什麽他謝五郎是什麽。他謝家自以為占了謝姓就高貴多少了?可別忘了,如今亂世,晉朝東渡,他士族子弟朝不保夕,來到建康,憑的是誰,靠的是誰?”
“他連小十一都不如。”
麵貌瀲灩至極的女郎青衣覆地,長發披散,一口一個他士族子弟,婦人隻能權當自己忘了自家女郎也是出身大族的士女這回事。
於羽說著又揚起下巴嘴角翹起來:“嫗,你瞧瞧,我便是再找一個,也再沒有比他謝五郎還差的了。我王氏如今族盛,嫁誰敢說我高嫁?我瞧不上他!”
#有權任性,哼
#來找我拚爹啊,怕死你
作者有話要說: 嗯首先敲黑板哦~這是虛構的背景,什麽王謝什麽西晉東晉,都是作者她在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不要認真,認真你會發現作者她沒腦子沒邏輯沒智商,什麽都沒有!
這章抓了好多遺漏的蟲子qaq不知道抓完了木有,如果還有的話,請大家艾特這隻作者,獎勵是一個麽麽噠哦~
ps:其實這是作者很認真很認真地搜了很多資料扒了很多魏晉知乎帖子得出的結果。——不如不扒_(:3ゝ∠)_太可啪了那個朝代。腦袋要炸,三觀要裂。
曆史圈大佬真的都好可怕,看完感覺自己宛如一個智障_(:3ゝ∠)_
24k純障_(:3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