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王妃VS王爺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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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隊人馬匆忙的從林中疾馳而出,所過之處留下點點血跡。他們護送著受傷的蜀王直接到了王妃那邊剛剛安劄好的營寨。

    王妃帶著侍女走近,寒聲問道:“王爺這是怎麽了?發生了何事?”她目光巡視一圈,沒有在人群中發現秦澗的身影。

    一名親衛上前抱拳肅聲道:“王妃,山裏埋伏了刺客,王爺剛剛遇刺。”

    蜀王捂著腹部對王妃安撫道:“隻是小傷,不礙事。”他見王妃的目光看著他鮮血淋漓的腹部,又解釋道:“這血有一大半都是別人的。”

    王妃命令親衛將蜀王扶到床榻上,吩咐身邊的侍女去將隨行的醫官喚來,又問蜀王:“刺客可抓住了?”

    “抓住了,已經另派人看守起來,稍後審問。”

    不過少頃,隨行的醫官就提著藥箱匆匆趕到,給王爺查看了腹部的傷口,上藥包紮,最後進言道:“王爺,這傷口的雖然不深,但是不宜多動,還請王爺靜養。”

    蜀王扶著額頭喃喃:“靜養。”如何能夠靜養,時間這麽不巧,圍獵剛一開始他就遇刺。

    傍晚時分,各隊的圍獵人馬就會返回,到時獵物的評比,幕天席地的盛宴,美姬歌舞,擊鞠木射,如此盛會,蜀地之主總不好缺席。又加之他不想在吳楚來使麵前露出弱態。吳楚封王已經是太宗朝的事了,現任吳楚之王本就比蜀王長了一輩,若不是血脈已經疏遠,不是嫡支正統,也不會在密謀大事時奉他為主。

    若是這時露出弱態,難免叫他們看輕。

    他重新換上幹淨的錦衣華服,略一遮掩,就什麽都看不出來了。

    *

    門簾一掀,王妃身邊的侍女出來問守在兩側的親衛:“王妃命我來問,隨行的可還有誰受傷,讓醫官一並看了。”

    其中一個親衛答道:“其他幾個都是輕傷,除了秦澗,他重傷昏迷,軍中的郎中正在為他醫治。”他們自然不敢用王爺的醫官。

    王妃原本靜靜的站在簾後,聽到這裏她走了出去,溫聲吩咐道:“請了醫官去看看吧,是為救王爺受的傷,不可耽誤了傷情。”

    既不能圍獵,身上又有了傷,蜀王隻好待在營帳了跟王妃下棋,他一邊落子一邊感慨道:“秦澗平時沉默寡言,想不到今日卻是他舍身相救,這次回去需重賞。”

    王妃垂首落子,光潔的棋子在棋盤上交錯對峙,她隻淡淡的回應了一聲。

    *

    那夜的盛會徹夜不止,熊熊的篝火和各家帶來的精美華燈,將這一帶的平原裝點的絢爛斑斕,一簇簇橙黃的火焰和瑩瑩的燈芒似乎要和滿天星光融成一片。

    青年子弟們精神飽滿的遊戲玩樂,年長的大多則三三兩兩聚坐一處。

    侍從不停的穿梭在人群中,白日圍獵所獲全都變成了盛宴上的美食。

    不耐吵鬧的王妃先行離開,她懷有身孕本來應該避開這樣舟車勞頓的聚會。但是作為王府唯一主事的女主人,她避無可避。

    盛宴上的歡聲笑語即使步出很遠也繞耳不息。王妃離開之後立在暗處看了一眼親衛營帳的方向,才抬步往回走去。侍女手中提著的宮燈發出瑩瑩的光芒,在輕柔的晚風中微微的晃動。

    *

    圍獵結束後回到王府,蜀王的傷勢因為不能修養還要遮掩而耽誤了兩天,加上天氣炎熱,有些惡化擴散。醫官看後仔細處理,並沒有多言其他。

    王妃站在不遠處,目光晦暗的看了醫官一眼。醫官覺得自己的後背有些發涼。

    *

    這次親衛護駕有功,王妃特意招來其中幾位的家眷賞賜嘉獎。

    秦母是由一位伶俐的小丫鬟引路進去的,小丫鬟見她體弱,扶著她走過石橋和長長的回廊,一邊在她耳邊多做介紹。

    “前麵就到季芳閣了,老夫人不用太過緊張,王妃很和善的,秦侍衛這次護駕有功,可能會有重賞呢。”

    王妃和善這一點秦母是知道的幾年前正是王妃救了澗兒,誰能想到會有今天。

    進了閣內,秦母正要下拜謝恩,就被一雙柔軟的手扶住了。好聽而溫雅的女聲說道:“老夫人免禮,秦侍衛對王爺有救命之恩,夫妻一體,我卻是不能受恩人之母這一拜的。”

    “不敢當不敢當,要說救命之恩,也是王妃先救我兒在前,幾年前沒有王妃施以援手,澗兒可能已經命喪黃泉了。”

    “我不過是順手而為,秦侍衛卻是以命相搏…”

    後麵再說什麽何母卻聽不見了,她神情數變,臉色慢慢變白。

    這香……這香味……

    王妃見她情狀,溫聲問道:“老夫人這是怎麽了?”

    秦母勉強笑道:“人老多病,身子不行了…剛走了一會兒路就有些體虛冒汗,還請王妃不要見笑。”

    王妃體諒的微笑,又囑咐詢問了幾句家中雜事,就命貼身侍女親自送秦母歸家。

    秦母內心惴惴不安,在路上終於忍不住試探的問道:“這位姑娘,你們王妃用的什麽香啊,可真好聞,是在哪裏買的?”

    侍女笑道:“老夫人這你就不知道了,那香是我們王妃自己調的。那方子也是白家世代傳下來的,絕不外傳。”

    秦母尷尬一笑,表現的像一個好奇而發問的普通婦人。

    *

    傍晚時,侍女回來複命,王妃正坐在湖邊水榭裏,懶懶散散的撥動著琴弦,發出不成曲子的錚錚聲。她倦倦的問道:“可有多說什麽?”

    侍女回道:“也沒什麽,就隻問到王妃的香是從何處買的”

    王妃心思敏捷,已經猜出大概,“你如何回的?”

    侍女詳細的說了。

    王妃沉默不語,對此不置可否,她轉而問道:“秦澗的傷怎麽樣了?”

    “現在還昏迷不醒,但是情況還算穩定。”

    王妃揉了揉眉心,倦聲道:“拿我的帖子,去白家請黃老。”

    侍女低聲應是,又趁著夜色匆匆出府。

    *

    第二日淩晨,天剛露白的時候,就有人敲開了秦家的家門,來人是一位花白頭發的老道,慈眉善目,溫文儒雅。言及受到王妃所托,前來為秦澗看診。

    他為秦澗重新上藥包紮,留下了新的護理方子,就飄然而去。

    *

    秦澗此刻卻陷入迷夢深淵。

    他好像又回到王爺遇刺的那一刻了。

    寒光從濃綠的樹葉中勢不可擋的射出時,他原本是可以置之不理冷眼旁觀的。

    隻要他站著不動,那箭就會穿透蜀王的心髒,命喪黃泉。這個王妃光明正大的丈夫,擁有他愛人的男人,就不存在這個世上了,他就可以獨占他的王妃。

    但是他短短的一刹那卻轉過很多念頭。

    他生於寒微,起於草莽,慣來經曆的都是打殺武鬥,對這些王公貴胄之間爭權奪利的事情本來就不甚了解,但是那一刻他卻想的是,如果蜀王死了,這殘局王妃一人應付的過來嗎?

    剛剛樹下看到時,王妃纖細的柳腰已經漸寬,孩子還沒有出生就要沒有了父親,王妃在宗室中如何自處?如果是小公子,嗣子之位可會傳給一個遺腹子?如果是位女郎,沒有父族可依,又將如何?

    他早就明悟,這些來自四麵八方的威脅,以他一個武夫之力根本為王妃抵擋不了。

    腦中念頭紛紛還沒有想出結果,身體就已經動了。

    寒刃透胸而過,夏季炎熱的風呼呼的穿過胸膛,一瞬間就變冷變涼。

    思維渙散,過往種種走馬觀花一般在腦中輪轉,最後停格在了少女站在道觀前。所有的事物都是慘淡無色隱於昏暗的,隻有明珠般的少女站在那裏,朦朦朧朧的照著一層光暈。

    那是他最初的執念,正是這執念讓他生出對寶物的妄想。

    *

    秦澗受的傷最重,家中又隻有體弱的母親,王妃憐弱,遣了兩位仆從過來料理家事,秦母就專心的看護秦澗。

    黃老又來看過了,說今晚醒來沒有問題,然後留下新的藥方就走了。

    秦母等了很久,終於看到秦澗緊閉的雙眼動了動,然後慢慢的睜開。

    剛醒來的他還是木然麵無表情的,直到秦母摸摸兒子的發髻,他才聲音沙啞的喚道:“娘。”

    秦母卻被這一聲低喚叫出了眼淚,她順著秦澗臉頰邊並不淩亂的頭發仔細端詳,小人兒一點一點長的這麽大了,當年東躲西藏,他咬了牙拚了命的練武,將那些尋仇的人一個一個的解決。她以為那些日子終於全都過去了,誰知道還有今天?

    她指著屋內一角堆積的珍寶,對著剛醒的兒子說:“你這次立了大功,這些都是王府所賜。”

    秦澗木木的反問:“王爺?”

    “王妃。”

    秦母就眼看著兒子的表情忽然變了,就像長途跋涉沙漠的旅人突然見到清泉。

    她終於在內心確定了那件事。

    秦母低頭擦拭眼淚,假裝沒有看見兒子的表情。她以為幾年前那次會是她的最後一次擔驚受怕,但是恐怕現在又要開始日日掛心了。

    “澗兒,娘老了。”

    “娘?”

    “這樣的擔驚受怕,娘受不了幾次了。”

    “孩兒不孝。”

    “我們辭了這親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