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師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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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事無恒常, 光陰如箭從不回轉。

    流轉的歲月中,少女退去了最後的嬌意, 大蛇之事如引子一般,徹底勾出了她藏在深處的另一種性格, 她愈加沉穩內斂,明亮的雙眸漸漸變的深邃淡漠, 如一泓深秋的湖水。

    少女是美麗的,她的美是空穀的幽蘭,是深海的明珠。

    隨著明珠綻芒, 幽蘭傳香, 閣樓周圍開始多了知慕少艾青春少年們的足跡。美麗的少女總是不乏追逐者, 含元宮雖人員稀疏,卻也並非無人。

    但是讓人奇怪的是,這些少年們卻總是堅持不了多久,就一一銷聲匿跡再也沒有出現過。

    稀世珍寶,總有惡獸環護。慎微是秦澗的珍寶,秦澗是環護的惡獸。

    慎微知道暗處的種種動靜嗎?

    可能知道, 也可能不知道。她的目光總是漫不經心的從少年們的身上滑過,這樣的目光曾經讓多少人沉溺其中而不可自拔, 讓多少人永墜深淵。

    *

    少女年滿十四了, 她的生辰是在隆冬歲寒之時。

    那一日,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從陰沉晦暗的天空落下,天地之間除了落雪的簌簌之聲,一片沉寂, 山野中蒼蒼茫茫漫天皆白,分不清天和地的交界。

    兩道黑影在雪地上如鷹一般起起落落飛掠而過,追逐著雪地上四處狂奔的小巧白影。

    黑影是秦澗和慎微。

    雪地上四處逃竄的白影是幾隻雪兔。

    今日難得萬裏雪飄之景,兩人頂著大雪於山野逐獵。

    男人和少女都是一身腰身緊束袖口收緊的玄黑獵裝,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充滿了蓄勢待發的力量,英姿颯然。

    兩人手中挽弓,羽箭斜背,目光專注的看著奔逃的白影,腳頭微微上勾的靴子在雪地上輕點,沒有留下一點痕跡。他們烏黑的長發也束在頭頂,隨著疾馳的身形,長長的揚在身後,兩人的身影在漫天飛雪中若影若現。

    男人和少女已經刻意放慢了腳步,但是雪兔依然難敵他們的速度。

    一支羽箭破風穿雪,定在最後的雪兔身前,小巧的白影奔逃的姿勢嘎然而止,翻身倒地。

    矯健的黑影掠過前去,纖細的素手將雪兔捧了起來,少女看著手中的情形,嘴角微勾,對著已經停下動作站在原地的男人道:“師父你看。”

    原來是長箭並未射到雪兔,雪兔卻自己受驚昏厥。

    雪地一陣吱呀作響,男人走了幾步來到少女身邊,看著她手心的雪兔輕輕一笑:“真是膽小。今日就這樣吧,我們歸去,師父做炙肉給你吃。”

    來時如疾風的兩人,去時卻又緩緩而行,雪地上留下兩串深深淺淺的腳印,少頃又被大雪覆蓋。

    *

    因為今日是少女的生辰,秦澗準備了豐盛的佳肴美食,其中烤的金黃的兔肉已被片成薄片整齊的擺在玉盤之上。

    食案設在在閣樓東側的暖房之內的矮榻之上,房內四處角落都安放著暖爐,暖氣熏熏如春。

    兩人已經換下獵裝,少女一襲白衣,男人則是寬大的玄袍,他們相對而坐在食案兩側。

    這間暖房三麵都裝了琉璃窗,既隔絕了寒氣又能很清晰的看見屋外飄揚的大雪,和雪中傲立的怒放紅梅。

    菜肴已經呈齊,秦澗最後將一尊酒壺和兩隻玉杯放在兩人中間,迎著少女微微疑惑的目光柔聲說道:“這是去年我們釀下的梅子酒,今日掘出,以賀阿微增歲之喜。”

    少女垂首回應:“徒兒今日,全賴師父養育之恩。”

    隨後兩人一邊進食,一邊低低絮語。

    食物漸少,美酒也不知不覺換至了第三壺。

    良久之後,對麵的少女已經微醺,平時端直挺立的身姿此刻有些無力,單手撐在食案上,白色的袖袍堆積在臂彎,露出一截白玉染霜的皓腕。

    秦澗幽深的目光從她的手腕滑過,注視著少女兩抹緋紅的臉頰和迷離微合的雙眸,他突然溫溫一笑,輕聲說道:“阿微長大了啊。”

    少女微微點頭,低聲應道:“嗯,徒兒十四了。”

    秦澗的聲音更加低柔,似乎害怕驚醒了什麽:“阿微覺得師父老嗎?”

    少女的眼神空茫一瞬,直直的注視著對麵成熟的男人,似在沉醉中沉思,過了很久才答道:“不老,師父怎麽會老?”

    對麵斜坐的男人,麵容沒有其餘人進入中年時的疲態,依然豐神俊朗英姿不凡,濃密的劍眉下是深邃神秘的寒潭。

    秦澗的確不老,他年紀越長,風華越盛,就像一株蔥鬱的大樹,過往的經曆和內心濃烈的感情催生了滿樹的綠葉,這些綠葉突然迎風招搖,向著心中之人展示著自己的魅力。

    修長的大掌執著酒壺往玉杯中傾倒清澈的酒釀,男人繼續問:“阿微不奇怪師父為什麽還不成親嗎?”

    少女皺眉回答:“不奇怪,人一定要成親嗎?師祖就沒有成親。”

    “阿微說的對,”男人低低的笑,將玉杯遞給少女,“最後一杯,飲了阿微就去睡了。”

    少女迷離的眼轉向窗外,室內燈火通明還不察覺,原來室外的天早已暗沉了下去,她接過小巧的玉杯,慢慢的飲著。

    屋外不知何時開始狂風呼嘯,大雪被嗚嗚的風聲攪亂,四處飛揚飄零。垂在門上的厚重門簾,偶爾也會被狂風帶起一絲縫隙,隨即吹進來來片片白雪,但是轉瞬就融化在溫暖的室內了。

    飲了最後一杯酒的少女已經醉倒在桌前。雙眼緊閉,安然沉睡,瑩白的臉壓在凝霜的皓腕上。

    秦澗其實也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他撐著頭靜靜的注視著對麵的少女,眼底流動著沉沉暗影。

    他輕聲喚道:“阿微。”

    睡熟的少女毫無所覺。

    男人突然猛的灌了一口酒,將手中的玉杯往後一拋,就鶴立而起,緩步到了少女的麵前。

    少女已經人事不醒,秦澗坐在她的身後將她小心翼翼的環到自己的懷中。

    因為屋內溫暖,兩人衣衫都穿的單薄。他能很清楚的感受到懷中少女柔軟的腰肢。

    秦澗讓少女靠在他的臂彎,他一隻手掬過她身前一捧漆黑柔順的長發,閉著眼順著長發輕吻到了她的耳邊。

    明明屋內溫暖如春,少女精致的耳垂卻和發絲一樣冰冰涼涼,如浸冰雪。他溫熱的唇輕輕啄吻小巧的耳垂,最後又不知饜足的含住輕咬廝磨,睜眼直到看見瑩白轉為緋色,才滿意的遊離開去。

    他的鼻尖輕蹭少女柔嫩的臉頰,口中喃喃低喚:“阿微,阿微。”

    少女的睡顏安然。

    秦澗捧著少女的臉,癡癡的看了少刻,突然對著殷紅柔嫩的唇吻了下去。

    我真卑鄙,但是我等不下去了。

    等不下去你明白男女之情,等不下去你接受我的感情,等不下去你對我動心。

    這一吻狂亂而激烈,似乎想要將少女甜美的氣息掠奪殆盡,以填滿自己內心巨大的黑洞。

    這一吻是等待了九年之久的。

    直到氣息不穩,男人才念念不舍的喘息著退開。這一場蓄謀已久的灌醉,少女還是未醒。暗影沉沉的目光注視著少女白皙的麵容,手指摩挲著少女殷紅的唇瓣,細碎的吻又春雨一樣,落在少女飽滿的額頭,合上的眼,秀氣的鼻梁,最後來到優雅的側頸,輾轉輕吻。

    隱忍已久的渴望稍得緩解。

    灼熱的氣息又順著側頸遊離到少女小巧的下巴,輕輕的一下一下的啄吻。

    微微。

    我的阿微。

    窗外的呼嘯的更加猛烈,狂風大雪繞著閣樓旋轉,紅梅不堪摧折,點點鮮紅的花瓣被風雪卷落。屋內卻悄然無聲,隻有暖爐中的縷縷白煙輕輕的搖曳升起。

    矮塌之上,男人抱著少女,斜靠著旁邊的軟枕安靜沉睡,兩人的白衣和玄袍交疊在一起。

    *

    第二日,少女從床上宿醉醒來。

    她一手捂著頭,一手擁著錦被從床上慢慢坐起,三千鴉發如緞披拂在身後。

    少女微蹙著眉沉思,似乎在回憶著什麽。

    *

    冬日過去。

    慎微對秦澗的態度逐漸有些恭敬疏離,變得更加沉迷劍術,因此於武事上的進益也一日千裏。

    而秦澗,對此都是一笑置之。

    *

    來年春日,又一次門內考核,慎微贏得比試從台上翩然而下的時候,目光被場邊突然出現的兩人吸引過去。

    兩人是一對夫妻,溫文爾雅的男人環著柔美動人的女人,九年的時光似乎並未在他們身上留下多少痕跡。

    美麗的女人雙眼含淚的望著遲疑的看向他們的少女。當日離開之時,站在霧氣中嬌嬌軟軟不到腰間的女童,已經長成了如此明麗靜雅的模樣。

    她的聲音低柔宛轉,顫聲的呼喚:“阿微。”

    少女腳步有些緩慢的走到他們麵前,沉默了半響,才聲音低低澀澀輕聲道:“爹,娘。”

    女人再也忍不住眼淚,離開丈夫的懷抱,將遲疑的走到他們麵前的少女一把抱在懷中:“是我們,我們回來了。”

    溫雅的白師兄目光寵溺微笑著看著抱在一起的一大一小。

    秦澗站在遠處靜靜的看著這邊,他原本等著少女回到他的身邊,哪知她突然轉了方向。

    作者有話要說:  秦澗:阿微長大了,可以開吃了。

    作者:變態,流氓,卑鄙小人,等著吧!

    (滄桑臉)食言而肥,寫完了就忍不住先發了,大家忘了我上一章說過的作話吧。

    另外,祝二三故小天使生日快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