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將軍VS同袍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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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寒夜漫長, 壁壘森嚴的營地之中,照明的火炬熊熊燃燒驅趕著混沌的黑暗, 明明暗暗之間纛旗在席卷的北風中獵獵招展。

    秦澗和謝宣往練武場的方向同行,不過片刻, 深夜依然未睡的大帥聽聞謝宣歸來,就將他召去問話。

    比試之約未能成行, 秦澗原地目送著友人往主帳而去的身影,轉身沉默的回到自己帳中。

    *

    陰雲多日,沉重而深邃的天幕落下了大雪。北風嗚嗚呼嘯, 卷著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狂飛亂舞。

    一夜之後, 天地之間就是白茫茫的一片。千裏雪原之上, 原本沉肅的青色城池被大雪覆蓋,成了晶瑩剔透的白銀宮闕。秋日枯葉落盡光禿禿的草木,也變成瓊枝玉樹,寒風一吹,就簌簌抖落積雪。

    白母所遣的攜帶著退婚書和重禮的家仆,也在大雪之後姍姍而至。

    過了兩日, 白家家仆離開,謝家有人往軍中而去。

    白慎微此次是異裝而歸, 至始至終都沒有露麵。

    *

    大雪之後的天穹重歸澄澈, 多日不現的明月高懸於空, 月色空明,雪地靜謐。

    蒼茫雪地在月下反射著明淨的雪光,營地後山之上, 瓊玉叢林的邊緣,覆蓋著厚厚雪層的大石之上,並肩坐著兩道人影,俯瞰著被大雪覆蓋的軍營。

    正是秦澗和謝宣,他們腳邊正堆著幾壇酒。

    秦澗沉默不言,謝宣今日鬱鬱不樂的找他相陪,卻決口不提何事。

    謝宣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喝著悶酒,直到將一壇酒都傾倒入口,酒壇隨手一扔,仰身躺在了滿是積雪的大石之上,他悶悶出聲:“我的婚事不成了。”

    秦澗頓住,渾身僵直不敢動作,嗓音帶疑低低的道:“嗯?”

    “我和白姑娘的婚約作罷了。”

    說者鬱鬱寡歡,聽者卻欣然若狂。喜悅如同煙花在體內爆炸,炸的四肢百骸三魂七魄都隱隱顫抖。

    秦澗克製住顫抖的大掌,握住掌中的酒壇大飲了一口酒。烈酒所經之地如同溫暖的火焰,點燃更多煙花劈裏啪啦的在血肉中炸開。他依然背對著謝宣,他不得不背對著謝宣,他唇角上揚,眼中是藏也藏不住的璀璨星光:“為什麽?”

    謝宣聲音低迷的說了白家來人退婚一事以及白家的說辭。

    秦澗靜靜聽完,隻覺腦海之中有什麽哢嚓一響,長久以來的枷鎖解開。之前慎微隻說了自己母親急病所以匆匆離去,卻並未多言退婚之事,他一時也忘了詢問。

    雪光乍明,他想立刻到她的身邊,擁抱她,親吻她;他想在雪地上狂奔,來抒發自己的喜悅;他還想仰麵倒入涼浸浸的雪地中。

    但是他什麽都沒做,眼下這幕如此熟悉,他壓低聲音頭也不回的道:“幾月之前,也是在這個地方,有人苦惱著婚約,現在婚約作罷,不是該高興嗎?”

    他是故意的,他知道好友對慎微的些許心動。

    謝宣不疑有他,將雙手枕在腦後,低低道:“可是…”他又想起登山的短暫相處,美麗的女子身後是漫山遍野的紅楓,眉目清淡,輕聲細語。

    他眨了眨眼接著道:“有緣無分吧。我娘叫我不必再念,來年開春就為我另擇佳婦。”

    秦澗也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他聲音低沉的道:“恭喜。”

    他不願在這上麵多談,怕引的謝宣又想起慎微。她是他的,是他的秘寶,是他的明月。

    他將話題引到上月野訓之事上了,男人的血總是容易為武事沸騰,謝宣翻身坐起,兩人越說越投入,說到酣暢之處兩人不是大口飲酒就是在雪地之中拳腳相鬥。

    直至最後,兩個人酩酊大醉在無風的雪夜,隻是這次的秦澗即使醉酒之後,也依然神智清醒,雙眼也亮的驚人,他將人事不醒的謝宣扛在肩上,踏著咯吱咯吱的雪地,在空明的月色中返回營地。

    *

    秦澗到底軍中身負要職,接觸機要的機會很多,很快查出來了謝老將軍兩年前的動向。

    而再一次休沐也隨之而至。

    傍晚時分,天光黯淡,秦澗滿身大汗的從練兵場下來,不待休整,就急迫的縱馬出營往岩城而去。前次大雪之後又落了一場雪,黑馬疾馳在茫茫的冰天雪地,寒風迎麵,秦澗的內心卻是急切火熱。

    軍營距岩城有半日之程,他到的時候又是深夜之時。

    慎微所住的客棧很大,大大小小的院落散落在如遊園一樣的花園中。慎微所住是最僻靜幽深之所,兩層的閣樓之下是瓊玉一般的樹木和冰封的小湖。

    秦澗飛身殘影一般掠過冰湖,來到了閣樓之上女子的屋外。這一次屋內燈火明亮,秦澗不似上一次那般冒然闖入,輕聲在門外低喚:“慎微。”

    清泉之音響起:“進來。”

    秦澗一進房內,目光就尋到斜靠在榻上的琉璃美人,烏發黑瞳,素衣淡唇,燈火之下,她瑩白的肌膚蒙著一層朦朧的光暈。素色的衣袍流水一樣從榻上垂落,露出一截冰雪一樣的腳踝和美玉雕琢而成的赤足。

    慎微手握著一卷書冊,燈盞就在不遠,似乎剛剛還在認真翻閱,因為秦澗的動靜而抬目望了過來,那是一雙深邃神秘的眼,無數時光都安然沉澱在她的眼中。

    秦澗將手中的馬鞭隨手一扔,就快步來到女子身前,他單膝跪地,大掌不忘拉住她的衣擺將赤足遮住,仰首在她唇上一吻。

    這一吻蜻蜓點水一樣一觸即離,他仰首望著居高而靠的女子,眉間眼中全是流露出來的輕快情意。

    他輕聲道:“你退婚了,我知道了。”

    女子輕輕的嗯了一聲。

    秦澗繼續說道:“我查出老將軍兩年前是去往何地了。”說完之後就停下不言,眼神明亮的望著女子,似乎在等待著什麽獎賞。

    慎微放下手中的書簡,傾身垂首,她的發簌簌落在他的臉上,秦澗覺得體內的弦久違的再次被羽毛輕輕撥動,心上也是麻麻癢癢。

    素手捧住了他的臉,溫軟的唇在男人已經淡化些許的疤痕上輕輕的吻著。

    秦澗如置身夢中,不知怎麽雙眼開始發熱,身體也開始輕顫,他頭再往後揚,雙唇相遇,呼吸交纏,接著是纏綿溫柔的熱吻。如此過了片刻,男人不再滿足這樣輕柔的給予,他迎身而上,鐵臂環上她的細腰,唇舌進攻追逐。

    誰的手輕輕一揚,燈火跳躍一下,旋即熄滅。

    *

    風停雨歇,天光大亮。

    澄澈如洗的天幕之下,纖雲不染。金色的陽光傾灑而下,樓閣下的瓊枝玉樹和冰封如鏡的湖在金光中折射著耀眼的光澤。

    樓中屋內,窗格之間投進縷縷光線,微塵上下浮動。書案之後,立著的兩人都是長發披散,衣袍寬鬆的披在身上。

    秦澗摟著女子,兩人看著桌上的輿圖,他垂首低聲道:“老將軍是去了北蒙,同行的還有朝中重臣。”

    慎微輕輕頷首,若有所思。

    清朗的男聲低沉悅耳:“想到了什麽?我們一起商量。”

    慎微低低道:“天下四分,吳國國力其實最弱,四方都有強敵環飼,當年北蒙和晉屢屢侵邊,國線後退,吳國有些風雨飄搖的征兆。和老將軍同行的這位大人在朝堂上力主議和,言道目下雖然隻兩國侵擾,但若是群起而攻,吳國左右支拙,難以為繼。”

    秦澗點頭,他從軍甚早,和晉蒙的對戰都曾參與,兩國亡吳之心昭然若揭。

    “老將軍和這位大人暗中去北蒙,除了周旋和議之事,難做他想。”慎微纖細的手指在輿圖上滑過。

    秦澗的目光跟著移動,他略一思索:“來往蒙吳,溱山關是必經之路。”

    慎微頷首:“而溱山關外駐守的北蒙大軍,掌軍之人是烏圖,他一心征吳,而我父親守關固若金湯,他一直苦攻不下。”

    症結隱隱被抓住。

    秦澗接著道:“從日後吳蒙達成的和議來看,老將軍和那位大人應該是有所獲的返程。一邊是帶著和議消息歸國的吳國重臣,一邊是相鬥多年的吳國對手…”

    慎微的雙眸中隱隱的寒意:“我之前一直好奇,我父親,守關將帥,為何會輕易的被引出關外,遭到北蒙的截殺。”

    她還點在輿圖上的纖細手指輕輕發顫:“若是烏圖暗中扣住了和議隊伍,以此為餌呢?”

    雖是推測,卻有跡可循。

    秦澗將女子轉過身,緊緊的抱在懷中,大掌一下一下的順著她的長發。低低的聲音在他懷中響起:“我娘身子多年調養,本已快大好,正想著過幾年來邊關相聚,父親身故的消息就突然傳來。”

    秦澗無聲的安慰著她,怪不得奔走千裏刺殺烏圖。

    片刻之後秦澗親親她的發頂,問道:“後麵如何打算?”

    慎微退出他的懷中,沉默一瞬,低聲答道:“我去尋老將軍,直言相問。”

    “我陪你去吧。”

    慎微輕輕搖頭:“你還在謝帥帳下,我們之間如此,多有不便,你安心回營。”

    秦澗有些怏怏,他握著女子纖長的素手到唇邊親吻:“若是有事,一定要來尋我。”

    “嗯。”

    作者有話要說:  孔子遇程子,傾蓋而語,相親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