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章一百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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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堂上吵到翻天, 連累得大選也如笑話一般。凡是被彈劾的, 一經查實,家裏有送上去的女兒姊妹都被以教養堪憂的理由給退了回去。帝後還沒相看, 人已經走掉差不多一半。

    實在是覺得這樣有失朝廷威儀,永嘉帝便與皇後說這一次淘汰掉的秀女人數是否太多了一些。這樣會叫送女入宮的大臣們心中不滿。

    隻聽皇後道:“這選秀一看家室門第, 二看品德教養,最後才看才藝相貌。我不求別的,隻為給我兒取個賢妻回來。不說其他,陛下不妨看看這幾個家裏。”

    她指著一本名冊,皆是這幾日被罵得最凶的那幾家, “吃喝嫖賭的有, 內緯不修的有, 這樣的家人能教出什麽好女孩兒?這幸得還沒成呢, 若是成了。鬧出些事, 你說幾個兒子要不要幫他們疏通打理?原沒事的, 也惹上一身騷氣。”

    永嘉帝聽著這話不像樣,眉頭一皺就要辯兩句。隻聽皇後又繼續說:“這些都還罷了。最怕的是有些人自己道貌岸然, 五毒俱全。日夜相處著, 把好好的孩子都給勾搭壞了。

    陛下也莫怨我說話不好聽。自家的孩子自個兒疼, 我眼裏誰家孩子都比不上我們家的。別看老大和老二與我不親, 我都是看做自個兒親骨肉瞧的。每次要給什麽, 我不是都精挑過了才給的?”

    這話著實沒誇張,皇帝點了點頭,讚許道:“你向來做的很好。”

    “當不得陛下這麽一句話呢。這裏不妨與陛下交個底。出生皇家, 總是與其他孩子不一樣的。身份貴重,天生的本事也大。若是有一二任意妄為,誰敢與他們撕扯?隻要是被人勾搭得壞了一點點,若無人約束,之後就變成捅破天的壞了。

    我是最怕這個了,那朝夕相處的人自然要選個全全美美的。何況煜兒和恭兒,機兒沅兒選的都是正妃啊。我是容不得一點兒錯的。望陛下寬恕妾之苛責。”

    看皇後一拜到底,永嘉帝忙把人扶起來,寬慰說:“你說的都是實話,我怎麽會責怪與你?”

    顯然皇後幾句怕兒子被人勾搭壞了,扯出了聖上心中些許隱思。雖覺得池皇後實在是有些驚弓之鳥,但也覺她說的話十分在理。

    一時又想到太子的事,愈發覺得有必要整頓東宮一番。

    他越這麽想就著手去做了,一道旨意下來瞬間撤裁更換掉東宮一半人手。至於太子心中如何做想,現在也不得而知。

    滿朝堂的互相揭短果然吸引了一大部分視線。自顧不暇,自然沒有人會去多管別人的閑事。

    汪父上了請罪的折子之後,在家提心吊膽等了兩天。果然等來了哭成淚人的女兒,以及整頓家風以及罰去半年俸祿的旨意。

    如此看來,女兒失去了選秀資格,當不上皇子妃子竟然是最大的損失了。

    汪家姑娘哭哭啼啼地窩在娘親的懷裏說著自己這幾日的經曆。

    “兩個嬤嬤把賈家姑娘帶走的時候,我們還當沒什麽。隻以為她家裏門楣高,才被特別優待。還有不懂事的,嘀咕了兩句。可後來我們都聚到一處去了,還不見她來,我心裏便覺得有些不對。

    剛坐到一處沒喝一口茶呢,一個大宮女模樣便走來說,榮國府被抄了,賈家姑娘已經送回去了。叫我們還留下的應恪守宮規,莫要有僭越之舉。否則便是爹娘兄弟一起沒臉。

    這話說得一點兒都不客氣,當場便有兩個嚇哭了。”

    汪家姑娘顯然也是嚇得不輕,至今想起還覺得委屈嚇人。

    “後來便分了住所去,說等第二日便乘車過宮門選看。從一大早起就開始等著,什麽都吃不著喝不上,好容易挨到正午。同屋的姑娘們便被送走一半。我原先還想著好歹是留到了這個時候,說不得也有機會了。

    哪裏想到一大早起來梳妝了,卻不見接人的車來。直到有人來說,咱家在朝上被禦史參了。當時也不止我一個,還有其他幾家姐妹,皆都嚇哭了。

    接人的嬤嬤就叫我們去一處宮殿裏先等著,隻招呼其他姑娘上車去。我們等了半日,便說有皇後懿旨下來,說我們不用選了。待二日天亮了,就送我們回家去。”

    她抽泣了一聲,小小說道:“王家有個姑娘原是不信的,想了個法子叫個小太監去打聽。傳出來說,皇後娘娘說既然德行有虧,可見教養一般,何堪皇子身旁為侍。其他人不知,隻是聖上在朝堂上問過的幾個,也都被送回來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汪陳氏哭叫起來,狠狠捶了夫君兩下,“都是你這個老不羞的!你內緯不修,反而還連累女兒。”

    汪父被罵了幾聲,本有些不服氣,可又實在理虧。隻好無奈道:“那宮中也不是好待的。你既然回來了,便好好休養,來日給你尋個好婆家便是。”

    汪蔚看著妹妹雖然受到些許驚嚇,但整個人都還算康泰,心裏也是大石頭落地。可見汪家這小小的災禍是真正過去了。

    想到前幾日跑到聞家時,聞頤書與他說的話,心中便道:莫非真是如此?一時難以相信,待了半日實在坐不住,又跑出去打聽消息去了。

    結果就打聽了賈府眾人的下落。雖然寧榮二府是被先掀開遮羞的破爛臭布的,但罪名實在有些似是而非,裏頭的牽扯不止一般。特別是那些違禁之物的收存,到底是誰主使的,作為一家之主到底知不知道。

    這些都不曾有明確的說法給出,而最後明麵上的罪名都是沒收家產,擄奪封號,罪首流放。隻是地點各不相同。賈珍父子流放海疆,賈赦一房與賈政則是去了西境,隻管三年之後方可回歸原籍。

    又感念寧榮二公功績,一眾婦孺並不計較。大約是誰求了情,其中便也有寶玉,好歹算是個賈家留下一個根。

    隻是那日抄家之時,寶玉受了好大的驚嚇,隨即病倒不省人事。這時候家裏老的病的,一個主事的都沒有,反倒是探春站出來將一家老小全都穩住了。

    寶玉隻管在床上病著,絲毫沒有還魂的跡象,愈發雪上加霜。直到了前日,不知從哪裏來的一僧一道,雖形容邋遢,但自言能解百病,說的神乎其神。賈家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了,將人請進來。

    那一僧一道見了寶玉便是歎氣,隻管揪了他脖子上的那塊寶玉,說:“如今這繁華富貴,你可是看清楚了?”

    說罷,將東西拋回去留下一句:“此物已靈,隻管吊在房梁上,著人看護莫要叫它跑了就好。”

    然後在寶玉額頭上一點,念道:“大夢一場,該醒了!”

    然後便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如此神通也不知靈不靈,女眷們驚心吊膽地看了幾日,今早上寶玉忽然就睜開了眼睛。且神思清明,一點兒都不見恍惚模樣仿佛是大好了。喜得賈府上下落淚不已,直道老天慈悲,不叫賈府倒了幹淨。

    哪裏想到,賈寶玉醒了不過半日便說要出門。眾人哪裏會許他下床,隻管叫人躺著。寶玉也沒有如何反抗,隻歪頭又倒下睡了。

    誰知,他身旁的丫頭隻是回頭換了一回水的功夫,寶玉便就不見了。

    而汪蔚轉了一圈,從衛若蘭家裏出來往振安坊過去的時候,就在大街上看到了賈寶玉。起初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再定眼一瞧,分明就是他!嚇得汪蔚忙把人拉過來,上下一瞧,依舊是病容未愈的模樣。

    急道:“我聽說你病了,這樣子分明就是沒好!怎麽跑出來了!你家人知道嗎!”

    寶玉雖是病著,可臉上絲毫沒有以前那股天真爛漫的氣息,隻對汪蔚笑了笑,說:“我想去見一見頤書。隻是走到這裏,我實在走不動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帶我一程?”

    “可以是可以,”汪蔚狐疑地看著他,“隻是你……”

    賈寶玉對他感激地笑了一笑,一揖到底,“多謝汪兄了。”

    他如此模樣,汪蔚也實在不好說什麽,隻好答應:“好吧,我帶你去。隻是不能待久,需得早些回來。”

    賈寶玉點點頭,跟著汪蔚上了車駕。

    聞頤書前段時間作妖大約是花了太多的力氣,這幾天都留在家裏不曾出去。奈何梁煜分明每天都忙成陀螺轉了,還能找他胡天胡地。直折騰這妖精妖氣全失,休養許久也沒有養回來。

    終於今天梁煜沒工夫來了,聞頤書已經準備好了用一天修身養性——隻管早上起來用過精巧的早點,去侍弄一下新栽進院子裏的金滿堂,然後吃過午飯預備睡一個下午。剛躺下不到半刻,門上就有人叫說有客。

    他一句“不見,叫他滾”已經到嘴邊了,但一聽是賈府公子,瞌睡蟲立刻就飛走了。急匆匆穿好衣服,到了花廳裏與人相見。

    三人站著,麵麵相覷,皆都無言。

    汪蔚摸了摸鼻子,說:“在下先去外頭逛逛吧。”

    “哪能如此,”聞頤書笑了笑,指著華山說,“帶汪兄去前頭旁邊的花圃坐一坐吧。”

    華山領命,帶著求之不得的汪蔚往花廳的東麵走了。一時花廳之中剩下聞頤書與賈寶玉二人。

    聞頤書走到雕花窗下,示意寶玉坐,溫聲道:“聽說你病了,可還好?”

    外頭花木依舊盛茂,可終是臨至凋謝之際,哪裏比的上聞頤書那如花容顏。賈寶玉神情極為寧靜地看著他,整個人的神態與以往實在大不一樣。

    隻在這靜默之中,他忽然問道:“是不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少字,明天雙更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