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她們的同床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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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香的大四生活, 注定過得比她的同學們都要忙碌。在別人都在享受大四狗的養老期,整天約在一起出去浪的時候,她在跑麵試。除了麵試,她還要兼顧畢設。導師對於不會跟著自己讀研的學生, 當然會不那麽上心,普遍規律表明,每一屆畢設分數低甚至不通過的學生全都是預定出國或畢業工作的。很多潛規則在校園裏已經存在, 丁香作為少數派必須要做得比別人好。

    但是這些現實困難,在兩個人的彼此支持麵前都不算什麽。某天一起在實驗室熬夜的時候,葉從心問她:“你真的不讀研麽?有我這層關係,莫老師可以破格要你。我不介意被你利用, 我樂意的。”

    丁香搖頭, “將來我又不想去公職體係裏麵混日子,我想在私企, 這樣掙的錢能和能力成正比。麵試過後我發現了, 在私企裏一步步往上爬, 經驗比學曆更重要。”

    這倒是真的。

    “我如果我能進企鵝, 就是個非常好的跳板。我也不想做領導, 幾年一跳槽, 跳一次槽工資翻一倍。我們沒有買房壓力,隻需要供甜甜去學攝影就好。我掙的錢用來養她,你掙的錢全供我們自己吃喝玩樂。”

    多麽美好的一幅圖景!這樣想來,她們著實沒有什麽生活壓力了。葉從心又想起和她媽媽的談話,不由得說:“你的構想裏可沒有你媽媽和弟弟。”

    丁香沉默了一陣。她怎麽會想不到他們?她不回家, 媽媽就隻能用關節炎的身體操持那個家,弟弟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開竅。“但是,反正他們又不會祝福我。我定居在北京是一定的,每個月打錢回去 。這是他們逼我的。”

    丁香開著玩笑說:“總有一天我可以包養你。”

    葉從心說她殷切期盼著那一天的到來,但也知道丁香給自己施加的壓力太大,丁香腦中想到的實際困難比美好要多,所以她會為了麵試而連續失眠,生怕進入社會的第一步走不好。其實葉從心不需要她走得太靚麗,她再平凡甚至平庸,葉從心都欣然接受。她不知道怎麽做才能讓丁香放下多餘的自尊,去接受一個平凡的自己。也可能永遠都做不到吧。

    這天,丁香結束了第三次麵試,葉從心為了讓她好好休息,讓她在自己的床上早早睡下,而她自己則在客廳熬夜寫代碼。

    十一點多,陳秋糖從房間裏出來,便看到沙發上那個披頭散發如鬼影一般的修仙者。

    陳秋糖坐在她身邊,看了看葉從心的電腦屏幕。那是個說不上名字的設計軟件界麵,葉從心說是電路板的設計圖,陳秋糖反正是一點都看不懂。

    “你是不是上學的時候玩手機玩到沒電了?”

    陳秋糖一愣,“沒有!”

    “中午我給你打電話,已經是關機狀態。”

    陳秋糖目光閃躲。實際上,她一大早就被同學惡作劇,手機被老師沒收了。她隨口編了個謊:“我手機壞了,送修了。”

    “這麽快就壞了?”葉從心回想,這手機用了才半年多啊!“什麽時候能拿回來?”

    “明天吧。”前提是家長去班主任那裏認領。陳秋糖覺得不能再圍繞這個話題進行下去,問:“你為什麽給我打電話?”

    葉從心盯著屏幕,三心二意地說:“今天想親自下廚給丁香做一桌菜犒勞犒勞她。所以本打算讓你放學回來教教我的。”

    因為一個沒打通的電話,這個企劃就沒能進行。陳秋糖回頭望了望葉從心房間緊閉的房門,不禁脫口而出:“你對她還真是好,為了她都想學做飯了。”

    葉從心輕笑:“人這一輩子,什麽都是浮雲,唯獨要陪自己走完餘生的那個人最該討好。”

    “那我怎麽辦?我以後不要結婚,沒人陪我走完餘生。”

    葉從心沉默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孩子是真要獨身主義,這不是她第一次這麽說了。她擔心地說:“你不結婚又不能接受約/炮的話,對身心健康是一種挑戰啊。哦,diy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你以後可以學學。”

    陳秋糖猛地漲紅了臉,對著她“你、你、你”了半天,沒“你”出個下文。這幾天杜靈發現她對一些新潮的生理語言不夠了解,特意給她補過課,這個“diy”就是新知識之一。她幹脆逃離現場,說:“我去給你衝咖啡。”

    不久之後,陳秋糖端著一杯熱咖啡,在葉從心鼻尖底下繞了一圈。咖啡的香氣勾得葉從心的腸胃一陣怪叫,那味道太經典了,是陳秋糖這麽長時間伺候她搞出的集大成配方。多少純咖啡、多少水、多少奶和多少糖,完全是按照葉從心挑剔的口味配出來的。葉從心的腦袋順著咖啡杯轉過去,陳秋糖雙手握著杯子,並沒有要給她的意思。

    她指著咖啡杯問:“這不是給我衝的嗎?”

    “是呀。你來我房間裏,我就給你。”

    葉從心伸手一撈,以她老胳膊老腿的速度當然沒撈到。她發現陳秋糖是認真的,不是在搞笑。

    “為什麽要去你房間?”

    陳秋糖拍拍她的背,“你要彎成句號了。”別的沒說,端著咖啡回了房間。

    咖啡的誘惑無法抵擋,葉從心站起來,突然嗷地一聲倒回在沙發上。她在客廳裏不開燈,將筆記本電腦放在茶幾上,雙腿曲在身前,一坐就是一小時。如果不是陳秋糖誘惑她起來,她還不知道自己的腰都快僵了,長時間發展下去必然成為葉羅鍋。

    葉從心心裏一暖,端著電腦晃進了陳秋糖的房間。陳秋糖已經將課桌為她收拾好了,咖啡擺在課桌上等著她的臨幸。其實葉從心是不希望自己的光亮打擾陳秋糖睡覺,才選擇在客廳裏修仙,陳秋糖也明白。她麵朝牆壁,咕噥了一句:“別關燈了,剛剛夢見我大舅了,關著燈可怕。”

    “我還要劈啪打字呢。”

    “我也不怕聲音。”

    葉從心知道她是怕自己眼睛太累,才不讓關燈,她不禁揉了揉陳秋糖毛茸茸的腦袋。那腦袋背對著她,往被子裏麵又縮了縮,隻露出半個。

    可是陳秋糖並不像自己說的那樣不怕聲音不怕光,葉從心碼了一段時間的代碼之後,發現她依然沒有睡著。她幹脆關了燈,鑽到陳秋糖的被子裏麵去。

    陳秋糖一驚,翻過身來望著她,漆黑的瞳反射著微光,亮晶晶的仿佛夜空。陳秋糖根本沒有給葉從心留位置,所以兩人挨得很近,她不得不尷尬地向牆壁的方向平移。“你怎麽不去你房間睡?”

    “怕一個沒忍住,打擾丁香睡覺。”

    陳秋糖“哼”了一聲,“你就不怕打擾我。”

    葉從心笑道:“我對她可能忍不住,對你有什麽忍不住的啊?”

    陳秋糖一愣,脖子以上的部位立馬開始發熱,低聲罵了她一句不要臉,憤憤地翻了個身背對著她。

    葉從心撥撥她的肩膀,“哦,你剛剛是沒聽明白‘沒忍住’的意思?‘沒忍住’就是說——”

    “我懂了!懂了!”陳秋糖拉起被子罩住腦袋,又伸腿向後去踢她。腳剛剛碰到她的腿,又想起之前在杜靈那裏查到的“用腳蹭腿”的意思,心裏更加暴躁了,直接縮成一團。

    葉從心看著被子裏鼓囊囊的一大塊,一會兒,伸直了腿,有一會兒,終於把腦袋又露出來了。她再也不敢逗弄這孩子,生怕她被自己搞得一晚上睡不著。盯著她的後腦勺,葉從心心裏一陣暖似一陣。

    陳秋糖對丁香的接受度越來越高了,隨著丁香在家中留宿的次數增多,這套房子裏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家。兩個大人一個孩子,不也是個不錯的一家三口嗎?

    身後的人漸漸出現了典型的入夢呼吸聲,陳秋糖睜開眼睛,望著牆壁。她用最小的動作翻過身去,看到那人的睡顏居然是挑著嘴角。大概是夢見了丁香吧。陳秋糖其實有話要對她說,關於自己的手機 ,她撒了個謊。她不知道對於自己在學校裏的一切,她要對這個人撒謊到什麽時候,謊言就像魚,她的腦力是漁網,說謊太多終究會魚死網破。

    可是這個人已經夠忙了。

    陳秋糖聽見葉從心在夢裏口齒不清地喊“丁香”。人如果白天腦力勞動過多,睡著之後就非常容易做夢,白天越累,夢的掌控力越強、越容易說夢話。葉從心突然皺起眉,急促地呼吸起來,呼喚丁香的聲音越來越大。

    陳秋糖慌了,她從未見過做惡夢的葉從心是什麽樣子。雖說噩夢也是夢,放任不管總會醒過來,但是她的臉近在咫尺,那麽痛苦叫人如何放任?

    陳秋糖摸摸她的肩,在她喊丁香的時候應了一聲。葉從心突然停止了掙紮,眉頭漸漸展平。陳秋糖舒了一口氣,隻是下一刻,那睡著的人居然一胳膊抱了上來。

    陳秋糖怕把她弄醒,不敢拒絕,隻能配合的往她身上湊。葉從心像平日裏抱著丁香那樣抱著她,腦袋習慣性地鑽到陳秋糖的頸窩裏去,舒服地蹭兩下。她在夢中笑道:“哈,洗衣皂。”陳秋糖一動腦子,明白了。她一向用洗衣機洗外衣,但是內衣和睡衣一貫用的是與丁香一樣的洗衣皂。葉從心聞到了她睡衣的味道,更堅定地以為抱著的人是丁香了。

    陳秋糖被她抱著根本不敢動彈。一開始,身子僵硬得要發抖,後來見葉從心還挺老實本分,除了總是蹭她的頸窩之外,也沒有其他的出格動作,便放鬆下來。

    原來她們平時是這樣在一起睡覺的啊。陳秋糖腦子裏幻想連連,不一會兒,幻想的畫麵就超出了抱在一起睡覺的尺度。她對女人之間如何做/愛並不十分清楚,所以腦海裏也隻是兩個女人光著身子交疊在一起的場景,她下意識地覺得葉從心應該是躺在下麵的那個。

    陳秋糖這麽一想,就不隻是脖子以上發熱了。她連忙把所有香豔幻想拋出大腦,緊閉雙眼強行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