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的角色形象在見到你的那天就已經崩壞了！”羅曼醫生倔強地扭頭, 然後……當當正正地對上了肯尼斯極地般冰冷的視線。

    他用最快的速度將沒用的“意氣”丟出體外，正坐在眾人之前, “言歸正傳！經過昨日整整一天的漫長會議，八個特異點中, 我們決定拿出三個聖杯為從者重築靈基。在冬木特異點的時候, 雖然事發突然，但總歸有了庫·丘林做臨床試驗, 雖然難度係數極大，但隻要實際操作的人能力足夠，成功率絕對不低……等等, 這話說出來, 怎麽連我自己都不信呢……！！！”

    “哦？你對我的能力有所質疑？”肯尼斯笑了起來, 那笑聲怎麽聽怎麽陰森, 嚇得羅曼醫生差點手腳並用，想找個安全的角落宿成一團。

    “我不敢我不敢我不敢——！偉大的君主·艾爾梅洛伊大人親自出馬！成功率絕對是百分之一百二十！不！百分之兩萬！！！”

    “這馬屁拍得我都不忍直視……”芬德萊捂住眼, 哀歎地說道：“算了, 讓你說一輩子也說不完……還是我自己來吧。”

    “不, 我大概聽懂了。”瑪修看著兩人互動也有點想笑, 卻努力督促自己盡可能將注意力放在正事當中, “我已經明白前輩做出這樣的決定並非私情，但有一點我還是想不明白，迦勒底明明還有比我更強大的從者，無論是迪盧木多先生、伊斯坎貝爾先生、還是衛宮先生，為什麽會選擇我呢？”

    “唔……瑪修, 你怎麽理解強大這個詞的？”芬德萊來說道，“是攻擊力？敏捷度？幸運值？還是寶具的等級？”

    “咦？那當然是……”

    “你不比任何一名從者差。”芬德萊輕輕地搖頭，微笑地看向有些茫然的少女，“雖然你現在可能還難以明白，但至少……我希望你能記住、並相信我這句話。”

    “……”

    “那換一種說法，瑪修·基列萊特，我需要你的力量。”芬德萊筆直地看進瑪修的眼睛，絕不錯過哪怕一絲一毫的動容，“但事先說明，這對你也是極其危險的決定。因為隻要結納了聖杯，你不僅將要麵臨痛苦的磨練，也不得不站在最前，用自己的生命和軀體，成為守護我、守護戰友最後防線。說實在話，比起需要承擔的義務和風險，區區延續壽命這件報酬，反倒顯得太過單薄和不值。”

    “所以瑪修，我們並不打算強迫你接受聖杯，雖然我也知道，將實情告訴你之後……你根本不會拒絕。”羅曼醫生苦澀地笑道：“這麽看來，我也是個狡猾肮髒的大人呢……”

    “不，謝謝三位和我說了實話。”瑪修再一次直身子，認認真真地向眾人鞠了個躬，“請讓我修改剛才給出的答案，做為第二個接受聖杯的從者，我一定會全力守護前輩和大家，絕不辜負這份力量和期待！”

    “是嗎……”芬德萊也慢慢站了起來，他看向已經拾起聖杯的弟弟，遺憾地說道：“抱歉，你也知道我這個樣子，盡可能不要動用一定量級以上的魔力。所以這次融合隻能讓肯尼斯來進行……”

    “那就好……”瑪修呼出口氣，終於笑了起來，“本來我還擔心前輩的身體，既然是由君主·艾爾梅洛伊代為進行，我就放心了……啊，我並沒有懷疑前輩技術的意思！”

    “知道了，知道了。”芬德萊哭笑不得地將瑪修拉到一旁，等待肯尼斯做事前的準備，看見她僵硬得不斷深呼吸的樣子，又忍不住調笑地說道，“說實話，我雖然是史上難得一見的超高級天才，但我家這個弟弟，可是看著我的背影成長至今的。在動手能力上，想必還更甚一籌，想想昨天的蛋糕……嘖嘖嘖……我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想起昨日裏芬德萊對蛋糕貪婪的程度，瑪修猶豫地問道，“前輩是隻愛吃蛋糕，還是……”

    “甜的都好！”芬德萊毅然決然斷然地道，“下回我們去特異點之前，讓肯尼斯多烤點小餅幹好了……唔，巧克力也不錯……迦勒底應該還不缺這點庫存吧……”

    被對方自言自語般的小算計逗樂了，瑪修也輕鬆了一些，“那前輩喜歡吃豆包麽？我還挺擅長做這個的，帶著做第一天的便當應該沒什麽問題……”

    “好好好，這個好！”還不等芬德萊答應，羅曼醫生就迫不及待地湊了過來，“瑪修做的豆包可好吃了，雖然我比較喜歡豆沙餡兒的，但……”

    “羅馬尼·阿其曼，你想讓我用豆子塞滿你那空蕩蕩的腦子嗎？”肯尼斯拽著羅曼醫生的後領，粗暴地將人拉開，然後側開身子對瑪修說道：“準備好了之後，可以站到法陣上。”

    羅曼醫生不樂意地嘟嘟囔囔，“我怎麽覺得你對瑪修的態度比我好很多啊……等等，說起來我好歹也是指揮官，是負責人啊，為什麽被欺負的總是我？！我記得當初所長還在的時候，大家明明對她都很恭敬啊！”

    “……大概因為你是抖m吧。”芬德萊嘴上雖然沒心沒肺，視線卻一直停在瑪修的身上，“羅瑪尼，人不需要活得太長太久，因為隻要好好珍惜，即便曇花一現也不會失去意義。”

    “啥？”被這突如其來的發言嚇了一大跳，羅曼醫生沒來由的正了顏色。但芬德萊卻像是在自言自語，目光依舊不偏不倚地落在前方，“但，如果過於短暫，是絕不足夠的。普通人類的一夜曇花並不是十年、二十年這種程度，而是從出身到變老……你們已經錯過了最初，可不能把‘真正的結束’都舍棄掉了……”

    因為，那才是最珍貴的，你們真正想要擁有的幸福。

    ……

    “怎麽樣？”待房門再次打開，本該離去的簡穆竟等在外麵，他越過前麵兩人去看末尾，平靜的語氣中隱約透露著些許擔憂。

    “融合術式非常成功，至少細胞的劣化速度已恢複了正常人類的標準。”芬德萊將瑪修抱進醫療室，拖了張椅子坐在旁邊，“雖然有些對她不起，但無論如何我們都需要‘聖盾’的力量。而我相信，瑪修也一定能夠成功回來……等那時候，我們再一起磕頭謝罪吧。”

    “比起一味的謝罪，我更喜歡將功補過。”簡穆撥開少女的劉海，聲音淡淡，“羅曼醫生已經在準備靈子演算裝置（特裏斯墨吉斯忒斯），預計三十分鍾後我和庫就可以出發。”

    雖然與首次會議中宣布的計劃不同，但那其中有瞞著瑪修的成分。幾人半真半假的演了場戲，而真正的計劃則是，在瑪修成功與聖杯融合之後，簡穆和庫·丘林先一步去處理第一特異點，可能的話，在芬德萊等人出發之前，將第三個聖杯帶回來。

    畢竟，不僅需要時間來恢複瑪修的身體，而且在“那件事情”上，也不得不她有所隱瞞。

    “嗯……雖然前期人理基奠値隻有c+而已，又沒有雷夫的幹擾，就算貞德·alter和與吉爾斯·德·萊斯或多或少有些麻煩，但以你們的實力也足夠應付……但怎麽說呢……”芬德萊看著少女平靜的睡顏，歎息地道：“萬事不要掉以輕心，可不要少胳膊少腿的回來，讓瑪修難過。”

    “你是怕她一氣之下罰你們多跪三天三夜吧。”簡穆擺擺手，轉身走出房間，“走了，放心吧。”

    “真要是罰我倒也還好。”芬德萊苦笑地搖了搖頭，也就是一會兒功夫而已，房間裏隻剩他和瑪修兩人。明明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危險場麵，屋內卻靜得隻有輕微的呼吸聲。芬德萊幾乎一動不動地看著浮在空中的十數個立體影像，它們正在監視瑪修當前的身體狀況，和包括魔力在內的、從者特有的各項數值。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轉眼間就是五個小時，芬德萊卻像個機器人似的，除了偶爾眼珠子會隨著屏幕的跳動而轉動一下，幾乎沒有多餘的動作。

    “怎麽樣了？”伴隨著入口發出一聲輕響，羅曼醫生走了進來，他左手端著牛排，右手拿著茶壺，除此之外竟還一邊胳膊挎了個籃子，裏頭除了麵包和甜點之外，居然還有匹配的茶杯。

    芬德萊眼睜睜地看著他用腳勾出桌子，艱難地將各種東西擺好，突然扭過頭去瞧向身後的屋門，“……能告訴我你是怎麽進來的嗎？”

    “……還能怎樣，當然是刷臉啦……”羅曼醫生怨念地瞪向隻知道袖手旁觀的家夥，卻還是任勞任怨地倒好茶水，“吃吧，你家老弟的愛心便當。”

    “哦……”芬德萊挪了挪椅子，他伸手地拿了塊蘋果派，視線卻依舊鎖在屏幕上沒有挪開。

    “我說……這麽瞪著數據，你不累嗎？”羅曼醫生拿他沒有辦法，保姆似的替他切了牛肉，“和7年前不同，瑪修身體沒有異樣，整體狀況也都穩定了下來，完全沒有死死盯著數據的必要……最重要的是，你盯著看也沒什麽用啊！”

    芬德萊愣了愣，突而笑道：“我不過是在發呆而已。”

    “……信你了……”對於這種滿是漏洞的謊言，羅曼醫生決定睜一眼閉一眼，他把切成小塊的盤子推了過去，又將一口沒動的蘋果派搶了回來，“肯尼斯說了，在吃完正餐之前，不讓你吃甜食。”

    芬德萊震驚地道，“這不可能！我家弟弟怎麽可能這麽不體貼！”

    “你家弟弟什麽時候體貼過了？！”深受其害的羅曼醫生咬了口本屬於芬德萊的蘋果派，悲憤地說道：“對哦……你家弟弟隻對你體貼，好吧，剛才的話是我說的！你再不好好吃飯，我就把你的愛心甜點全都吃光！”

    “你居然是這樣的暴君，曆史真不可。”芬德萊用力地叉起牛肉，放進嘴裏嚼了幾口：“速食牛排，太難吃了。”

    “怪就怪你家弟弟的技能點全點甜品上了，完全沒有其他的烹飪才能。”羅曼醫生翻了個白眼，“或者你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芬德萊安靜吃飯不說話了。

    屋中再次陷入一片寂靜，除了刀叉碰撞的聲音之外，就隻有偶爾發出的那餅幹斷裂的脆響，這在有羅曼醫生的情況下十分難得，就連皮實如芬德萊，也渾身有點不太自在。他用最快的速度解決掉自己的晚餐，然後奪過裝點心的籃子吃了兩塊糕點，這才推開餐盤、歎息地說道：“好了，說吧……令可把工作丟給肯尼斯也要特地過來，不可能隻是為了盯著我吃飯吧。不是我自誇，這份工作我家弟弟比你更適合。”

    “他隻會縱容你吃出糖尿病。”羅曼醫生毫不留情地糾正，“而且，希望我過來的人不是你自己嗎？別看你家弟弟那樣，他對你的事可敏感的很，所以才會在這個‘合理的時間’過來換班，順便給了我個‘合理的理由’來這找你。”

    芬德萊笑道：“確實讓他費心了。”

    “是啊，我從沒見過這麽不讓人省心的兄長，根本就是成天在讓做弟弟為你操心。”羅曼醫生難得在言語上站了上風，他撐著腦袋看向旁邊的“少年”，心情愉悅說道：“現在隻剩下我們三人了，不過瑪修陷入‘沉眠’中什麽都聽不到，所以也算隻有你我兩個。雖然我很想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樣帥氣的台詞，但我也沒有說這話的資格就是了——”

    芬德萊微微揚眉，“你突然變得很能說嘛。”

    羅曼醫生誇張地歎了口氣，“其實我非常緊張……”

    “你緊張什麽個勁啊，不是早就察覺到了嗎？”芬德萊指了指自己，苦笑地道：“我的‘千裏眼’並不是真正的‘千裏眼’。”

    “唔……雖然突然獲得又迅速失去千裏眼這項特質的案例並非沒有，但你卻顯然不是這樣。”羅曼醫生並不隱瞞，他展開芬德萊的存在數據，坦率地說道：“你雖說自己是在北美最終戰的前一夜‘看到’又在‘看到後失去了這個能力’，但作為一直在迦勒底監視並維持你存在本身的我，卻並未得到這樣的反饋。你沒有任何變化，無論魔力、體質、甚至連‘隱藏值’也都是相同。從這個角度來說，你真的是個非常特別的存在……”

    是的，特異點是非常曖昧的存在，若沒有人時時刻刻進行“確定”，原本的‘存在’就很容易發生扭曲。因此，羅曼醫生冒著去挖芬德萊秘密的危險，也想確認一直處於隱藏的那項數值是什麽。不僅因為它總量巨大，更是擔憂芬德萊會在歸來時，變得‘不再相同’。

    但很奇特的，他卻一直維持著原本的自己，仿佛無論遭受什麽，存在本身都不會改變一樣。

    “嗯，確實……至少對你，我覺得沒有隱瞞的必要。”芬德萊悠悠地喝著杯中的紅茶，“首先，無論是你還是肯尼斯，都很疑惑吧——為什麽我會這麽著急地想要解決‘所羅門’。因為以現在的狀況，就算能證明我說的一切都是對的，也還有足夠的時間步步為營。”

    “不說別的，至少在我看來，這並不像是你的作風。”羅曼醫生斷定，“並且，我幾乎可以確信，你在‘最終計劃’上，對我們還有所隱瞞。”

    “這是經驗還是直覺？”芬德萊不緊不慢地晃動著杯子，殘留的紅茶泛起花瓣似的波浪，卻一點痕跡都也不留，從素白的瓷壁上滑落下來，“不過你的感覺確實是對的，反正對你……我也算有告知的義務。”

    他如此說著，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在這裏說還是不太方便……衛宮，麻煩照看一下瑪修。”

    從者和禦主之間有特殊的傳訊通道，因此也就一句話的功夫，衛宮切嗣已走了進來。

    “瑪修暫時就拜托你了，我和芬德萊談完就過來換班！”雖然每一個新加入的從者，或多或少都會對羅曼醫生抱怨幾句，那是對當前“人理燒卻“的原因——所羅門王“等同”羅曼醫生這件事，本能地有所感知……卻也伴隨著時間的流逝，很快就會要好起來。

    畢竟，羅瑪尼·阿其曼看上去雖不太可靠，但努力和堅持卻絕無虛假。

    然而，唯獨衛宮切嗣，隻有他，一直對羅曼醫生沒好臉色，雖然他對任何人都冷冰冰的避免接觸，但麵對羅曼醫生的時候則尤其不同。

    羅曼醫生曾偷偷說過：如果說肯尼斯看我的視線隻有零度，那衛宮切嗣則是絕對零度。那是毫不誇張的，足以在一瞬之間將構成‘我’這個存在的所有分子和原子均停止運動的殺人視線！

    ——雖然“被停止了這麽多次”某人也依舊完好地活著。

    就這樣，本打算來換班的羅曼醫生，硬著頭皮地跟到了芬德萊的屋前，毫不意外地看到站在門外的迪盧木多。相比殺人般冷淡的衛宮切嗣，迪盧木多則是少有的，從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就羅曼醫生毫無偏見從者。雖然這大概取決於他眼裏隻有自己的禦主……但羅曼醫生還是有那麽一點感激。

    “征服王在娛樂室玩遊戲呢，你不一起嗎？”他如此說著，笑嘻嘻地和從者打起招呼。

    迪盧木多顯然想到了什麽，表情微妙地歎了口氣，“不……我還是不去了……況且現在他玩的是單人遊戲。”

    你想說幸好他玩的是單人遊戲吧！

    羅曼醫生很善解人意的沒有吐槽，他向迪盧木多擺了擺手，待屋門將他擋在外頭之後，才八卦地向芬德萊湊近，“嘖嘖嘖，你居然不理人家，看那眼巴巴的樣子好可憐啊！怎麽，吵架了？吵架了？吵架了？一定是吵架了吧！”

    芬德萊猛一回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怒彈了後麵一記額頭，“我·們·隻·是·在·冷·戰·中·而·已！”

    “……唔……是你單方麵的冷戰吧。”羅曼醫生疼得蹲在了地上，嘴上卻一點都沒有學乖，“我可不認為迪盧木多會和你置氣。”

    芬德萊沒有說話，隻是再次展開“隔離空間”，然後拽起羅曼醫生、在那紅彤彤腦門上又拍了一拍，“用說的太麻煩了，既然如此，就直接讓你也看看好了——我所‘看’到的，‘本該正確的一切’！”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章都在安排後事……不，提前解決點曆史遺留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