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廳, 初一正帶著耳機, 大概是陸悠悠幫她挑好歌了。直到開飯她都一直埋頭苦學, 我的心情因期待而好了不少。

    晚上的菜肴十分豐富，媽媽和慕阿姨合力之下做了十幾道菜，家裏的飯桌差點都放不下了。

    媽媽和慕阿姨坐在一邊，我和初一陸悠悠坐另一邊，餐桌中央放著一個水果蛋糕。媽媽親手插上了蠟燭，今天是我十六歲的生日。

    “我去關燈！”陸悠悠蹦蹦跳跳地跑去關燈，初一有些緊張地握住了我的手，慕阿姨適時點燃了蠟燭。

    我已經過了十五個生日，除開最開始兩年沒什麽記憶以外，每個生日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大概是因為沒有爸爸的原因，我的生日家裏人都很盡心盡力。我得承認, 自己成長的過程中從沒缺少過愛, 但我也知道，自己心裏是有缺憾的。

    蠟燭亮了起來。

    媽媽拍拍手, 大家很有默契地唱了起來。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陸悠悠的聲音很大甚至蓋過了媽媽的, 初一的歌聲輕輕的就在我的耳邊, 而慕阿姨, 我看到她在燭光下溫柔的眼睛像是在說話。

    她說，“祝你生日快樂，驚蟄。”

    我的眼睛不像她，反而更像媽媽一些。但我覺得, 初一的眼睛倒有些像她，真是奇怪。

    “驚驚，許個願然後吹蠟燭。”媽媽打斷了我天馬行空的思緒。

    我轉頭看了一眼初一，她正用期待的目光望著我。確實有些像，隻不過是像曾經照片裏的慕阿姨。又大又黑的眼睛裏隻有天真與單純，隻有無憂無慮。

    有些事情發生了也過去了，誰也不應該被責怪。

    我許了一個願，然後吹滅了蠟燭，燈也重新亮了起來。大家紛紛拿出了自己的禮物，我也沒來得及先拆，都放到了一邊。

    但我猜到了，初一送我的一定是個玩偶。

    慕阿姨燒的菜很好吃，她今晚做的幾個都是媽媽的拿手絕活，但比起媽媽做的，我覺得她的好像還更好吃一點。

    陸悠悠和媽媽在的地方是不可能會冷場的，餐桌很快熱鬧了起來。媽媽拿出了珍藏的紅酒要給慕阿姨嚐嚐，慕阿姨沒有推拒，任由媽媽給她倒了一杯。

    陸悠悠也死皮賴臉地要喝喝看，被媽媽狠狠賞了個暴栗。

    “小孩子家家喝什麽酒，小心我告訴二姐。”

    陸悠悠嘟了嘟嘴，嘀咕道：“又不是沒喝過，今天幹嘛那麽較真。”

    慕阿姨有了點笑意，看著媽媽像是在看個小孩一樣，“沒想到諾諾你現在阿姨做得那麽有模樣，你小時候也沒少喝呢。”

    陸悠悠一聽就知道有八卦，興致勃勃地問道：“慕阿姨，你知道小姨的什麽糗事快給我們說說啊？她現在還經常和我搶遊戲玩，以前是不是也很調皮？”

    雖然媽媽在晚輩麵前一直很少有長輩的樣子，今天倒少有地難為情了起來。“慕姐，你少聽她胡說，我和她搶什麽遊戲啊。”

    她一邊說還一邊給了陸悠悠一記眼刀。

    慕阿姨倒是沒戳媽媽的壁腳，溫和地笑道：“諾諾以前在我麵前還挺乖的，我倒是聽……別人說過她很調皮，就是從來沒見過。”

    “陸悠悠，好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啊，快吃吧你。”

    初一聽著她們鬥嘴大概覺得很有趣，一邊吃東西，一邊吃吃地笑著。

    “不過驚蟄是看起來真的很乖。”不知道怎麽，說著說著話題就說到了我的身上。

    慕阿姨望過來，目光似乎含著幾分期待，“驚蟄，你平時喜歡做點什麽？有什麽愛好嗎？”

    長輩問話當然要好好回答。

    “我平時偶爾跑跑步，看看書，最多再幹幹家務吧。倒是沒什麽能稱得上特長的愛好。”說來慚愧，唱歌跳舞畫畫之類的特長我一個也沒有。

    “慕阿姨你可別聽她瞎說了，她讀書好啊，體育也好，跟外公學寫字學圍棋都是拿獎的水平。”陸悠悠莫名開始吹捧起我來，“唉，她什麽都好，就是太謙虛，過分謙虛等於虛偽啊！我最怕媽媽拿我和她比啦！”

    她一句話讓我謙虛不了，媽媽那邊竟然也半點不知道幫我謙虛一下。

    “驚蟄是挺懂事的，學習方麵從來沒讓我操心過，生活方麵也是。她菜也做得很好吃，像……像我咳咳，什麽時候我讓她做幾道菜給你嚐嚐。”得吧，不僅不幫我謙虛，自己還驕傲上了。

    初一原本隻是默默地聽著，這時大概是聽出大家都在誇我，竟然也忍不住插嘴進來跟著誇，“對呢對呢，慕阿姨，驚蟄可厲害了。老師總是誇她，上次期末考她還是全校第一！她還樂於助人，還、還很會照顧人！”

    能做到被所有人誇獎的孩子，並非真的有多完美，隻不過是更善於隱藏和欺騙而已。我希望慕阿姨不要想到這一點。

    慕阿姨對著我笑了一下，看起來很欣慰的樣子，“驚蟄你很了不起。”

    這個時候再謙虛也來不及了，我隻好作出羞澀的模樣，老實地把功勞推到了媽媽的頭上，“我隻是聽從了媽媽的教導而已，沒有做什麽了不起的事。”

    慕阿姨淺淺喝了一口酒，看向媽媽的目光明顯透露出了感激，“嗯，諾諾是辛苦了。”

    媽媽大多時候都大大咧咧的，今天真是很難得害羞了好幾次，可以看得出來，她和慕阿姨的關係真的非常好。

    “沒什麽辛苦不辛苦的，慕姐你太客……太過讚了。”可就算害羞也請你好好控製住自己好嘛！你又沒喝酒，要不小心說漏嘴了，到時候我是裝傻好呢還是不裝傻好？

    慕阿姨的話並不多，大多時候隻是慢慢地喝酒吃菜。媽媽和陸悠悠說得最多，我就在提到自己的時候說上兩句。在場的人都屬於比較會照顧人的，初一也總有機會開口，一點兒也沒有被冷落。

    菜吃得差不多的時候，媽媽切了蛋糕。

    我本身並不是很喜歡吃甜的東西，尤其是奶油這類的。還好，這個蛋糕不怎麽膩，而且有很多水果。

    “驚驚，這個蛋糕是你慕阿姨特地定的，你多吃點。”媽媽似乎不記得我不愛吃奶油這件事，給我分了好大一塊蛋糕。

    我很無奈。

    還好初一很喜歡吃甜食，對水果蛋糕又尤其難以拒絕。她喜歡草莓，正好這個蛋糕裏嵌了滿滿兩層，我一邊吃一邊把草莓挑出來給她。

    “哎呀驚蟄，你、你自己吃嘛……”她很有些不好意思。

    我看慕阿姨正好在和媽媽說話，趕緊附到她耳邊求她，“初一，你知道我不喜歡吃甜的啦，但是這是慕阿姨買的，你幫我吃奶油和草莓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我對著她說悄悄話的原因，初一也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壓低聲音點點頭道：“嗯嗯，那我幫你吃。”

    她是很願意為朋友排憂解難的好孩子。

    “驚蟄和初一關係真的很好呢。”慕阿姨不知怎麽注意到了這邊，笑容溫和地問道：“你們初中的時候就是朋友了嗎？”

    她的酒量似乎不是特別好，隻是幾杯就已經醉眼惺忪了。

    “嗯……不是的，我們是高中同學。”雖然我有的時候也會想，要是早點認識初一就好了。可那個時候的我比現在還要不成熟，或許會傷害到她也不一定呢。

    “這樣啊。不過友誼的深淺和時間長短也沒有必然的聯係，你們關係能那麽好就是緣分。”慕阿姨的說話方式可真有些老派。

    初一倒是聽得很開心，連連點頭。

    “驚蟄，慕阿姨覺得和你也很有緣，不如你認阿姨做個幹媽吧？”我覺得她大概是有些醉了，看我的目光開始肆無忌憚起來。她的眼眶紅紅的，眼睛裏像是含著水，似乎下一秒就要告訴我什麽驚天的秘密。

    “慕姐……”媽媽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緊張，“你、你這樣是不是有點太突然了啊，驚蟄也沒個心理準備。”

    慕阿姨微醺的樣子看起來和清醒的樣子不太一樣，她斜睨了媽媽一眼，緩緩地道：“是我太著急了，沒考慮到驚蟄的心情。不過我是真心的……”她望了過來，眼裏帶著幾分期待，“驚蟄，你可以考慮看看，阿姨真的很喜歡你。”

    如果真的那麽喜歡我的話，又為什麽……

    “我也覺得慕阿姨很親切啊，不過我對幹媽沒什麽概念。要是阿姨覺得和我投緣的話，以後常來家裏做做客吧，叫阿姨還是叫幹媽也沒什麽區別。”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應對方式了。

    或許再早個幾年我確實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她，想要質問她，可現在，我更希望一直以來的生活不要發生太大的改變。

    慕阿姨笑了起來，眼角卻仿佛有淚光，“嗯，還是驚蟄說得好。”

    媽媽似乎鬆了口氣，“是這樣的，慕姐你這麽多年在國外，國內應該也沒什麽朋友，以後就常來家裏玩吧。”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有人已經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