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明白, 我和初一最大的問題在哪裏, 否則也不會耽擱到今天了。

    “撇開初一這個人不說, 你要是喜歡其他女孩子的話，我大概也不會說那麽多了。初一雖然看起來沒什麽問題，但是說難聽一些，我都不清楚她是否屬於完全行為能力人。她能否明白戀愛這件事呢？就算她認為她明白了，可你怎麽去說服她的父母呢？你要是不告訴她的父母，這是不是有點像誘拐呢？而且，戀愛這件事有合就可能有分，你們還這麽小，萬一有這一天你打算拿初一她怎麽辦？”幹媽每說一句都讓我覺得壓力大了一分，她接連問出的這些問題對我來說確實是很大的考驗。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後才開始回答道：“幹媽, 我知道對於你來說我還是一個孩子, 但你沒有一上來就否認我，而是把這麽多問題擺到我的麵前, 這也說明你把我放在平等的關係上來和我談這一件事。”

    “未來的事我當然什麽也沒有辦法保證，如果說出一定不會和初一分手這樣的話, 你一定會反駁我。但沒有辦法保證不代表我沒有辦法向這方麵努力。我足夠喜歡初一, 而且會越來越喜歡她, 感情方麵的事雖然說不準，但我還是比較明白自己的性格的。”

    “當然，您說的是萬一。可如果萬事都想萬一，那我們是不是開始就不要去做每件事比較好呢？而如果到時候是初一不再喜歡我, 那我一定不會再去勉強她。我會尊重她的選擇。”

    “至於是否把這件事告訴初一的爸爸，我當然會選擇合適的機會告訴他。這也是我先告訴你和媽媽的原因。因為我還隻是個學生，所以無論做什麽保證都很單薄無力。但如果你和媽媽能夠承認這件事的話，我想淩叔叔也會比較放心。淩叔叔作為父親非常愛護初一，如果初一真的喜歡我，而我又確實能夠做到比任何人都愛她，能夠照顧好她，能夠保護好她，我想還是有機會得到他的認可的。”

    “就像您說的，初一有些特別，而正因為這些特別，對淩叔叔來說選擇一個信得過的人來照顧初一比起性別更加重要。她家不缺錢，我們家也不缺，他總不會懷疑我是貪他家產才拐走初一的吧？”

    我原本是想用盡量客觀冷靜而且現實一些的思考方式來打動幹媽，媽媽卻在旁邊聽得直搖頭。

    “驚驚啊，你還是不懂。淩威那個人我也認識，他不在乎錢，當然也不會認為你是貪他家產。可是光光拐他可愛女兒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了，傻爹都恨女婿的。”

    媽媽說的倒也沒錯。我一想淩叔叔那大塊頭，雖然平時和藹可親的，可萬一知道我對初一做的這些事保不準就變怒目金剛了呢？

    “那……女女婿總好一點吧？”

    “咳咳。”媽媽一開口就歪樓，幹媽不得已隻能又在旁邊清嗓子提醒。

    “唔，反正說服淩叔叔這點隻能靠初一的喜歡，我的努力，和你們的認同來一起達成了。不過說起來，就算不是初一，別的女孩子的爹媽也照樣很難說服吧？”

    氣氛因為媽媽的插嘴倒不知怎麽輕鬆了一些。我這個回答雖然相當於什麽都沒解決，幹媽到底還是沒有再為難我追問下去。

    “最後，初一是不是完全行為能力人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差別。我喜歡的是她這個人，也從不覺得她在智力方麵有問題。雖然她現在可能還無法理解戀愛這回事，但隻要她想清楚了，我就絕對不會猶豫。我是女孩子，和她在一起也不用執著於結婚，不結婚的話是否是完全行為能力人也沒有差別吧。再說，目前同性沒有強·奸這項罪名，警察都不能抓我說我侵犯不完全行為能力人的。”

    “我天，驚驚你竟然想得那麽遠，你也太可怕了吧？”媽媽對她自己教出來的女兒說出了十分失禮的話，幹媽忍不住又瞪了她一眼。

    媽媽偃旗息鼓了，訕訕地道：“慕姐，我、我就是覺得驚驚她考慮得挺周全的。哎，她從小就很懂事，想法也成熟，今天能和我們講這麽多那一定是好好考慮過了的。當然，她今天這些做法還是相當衝動的，這點要批評。”

    她說到後麵就說順口了，還說出一副自豪的口氣。“她和我們說這也是信任我們嘛。我從小就教育她，有大事要和家裏人商量。你說這事她不和咱們商量和誰商量啊？我們是她最親的人嘛。她一個孩子自己想出那麽多已經挺難得的了，我們也不能一味地批評她，也要好好指點指點她對不對？”

    “指點？看樣子你倒是對這種事接受度很高？”幹媽斜睨了她一眼，語氣不怎麽嚴厲，像是調侃似的。

    “咳咳咳，我、我和慕姐你一樣開明嘛。”

    她是挺開明的，自己就彎得像是過山車的軌道一樣了。

    “那驚蟄，你是本來就喜歡女孩子呢還是隻喜歡初一？”幹媽不理她，反而問我，“如果不是初一的話，你會喜歡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幹媽，你這樣問其實沒什麽意義。在喜歡初一之前我沒喜歡過任何人，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本來就喜歡女孩子。可現在我喜歡初一，初一就是女孩子，那我當然就是喜歡女孩子的嘛。但你要是問我初一之外我喜歡女孩子還是男孩子，我目前實在是思考不了這個問題。我無法想象自己喜歡初一以外的人。”

    “驚驚啊，以前我問你戀愛的事你總是避而不談，我還以為你害羞的。今天才發現，原來你能那麽不要臉。”

    ……我這個媽媽今天怎麽一直在拆我的台啊？她到底知不知道我冒那麽大風險在幹媽麵前說，還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她？

    說到底初一究竟喜不喜歡我八字也沒一撇呢，光為了自己我至於嗎？

    我覺得自己臉都黑了，幹媽卻還不忘補了我一刀：“可到目前為止你說了那麽多，最大的前提也還沒有實現。初一究竟喜不喜歡你是個很大的問題。要是她不喜歡你，你怎麽辦？”

    “那我肯定會很傷心，你們帶我出去旅旅遊放鬆一下，然後回來和她繼續當朋友吧。”

    “這也行？驚驚你那麽豁達？”

    我當然沒那麽豁達，肯定難過傷心死了。

    “媽媽你教得好，我不是向你學習麽。”我沒好氣地回答她，順便看了幹媽一眼。

    大概是這個暗示實在太明顯了，媽媽臉色變了一下，眼神都遊移了起來。

    “你既然想得開那是再好沒有的了。”幹媽大概也看出來我不是很想談這個不好的可能性，很體貼地不再為難我，“好了，吃飯吧，要涼了。這件事以後再說。”

    當然隻能以後再說了。我選擇今天把這件事說出來不過是怕初一拒絕了我，到時候就沒有說的必要了而已。

    我不說自己倒是沒什麽損失，可我那媽媽再這樣慫下去或許這輩子就這樣了。不管幹媽喜歡還是不喜歡她，這件事總要攤開來說的。

    我自己對初一坦白之後不知怎麽也想通了。幹媽結婚生子離婚出國，這麽多年下來媽媽卻仍舊對她念念不忘。我覺得除了她真的很喜歡幹媽之外，也是因為從頭到尾都是暗戀所以從沒有被拒絕過。

    沒有被拒絕過，那當然就無法放棄了。

    我並沒有期待幹媽一定要和媽媽在一起，就算她拒絕了媽媽，也總比現在這樣好。不論是在她的身上還是我的身上，媽媽都已經浪費了太多青春。

    媽媽也重新拿起了筷子。

    不知是因為看我情緒不高還是對我的心情感同身受，她給我夾了一個肉丸子，很有幾分安慰意味地道：“驚驚啊，你也不要那麽擔心。初一那麽喜歡你，我覺得你還是很有可能的。”

    幹媽本來似乎已經放過了這個話題，這時卻又突然道：“其實，我是希望初一能夠拒絕驚蟄的。”

    她說的這一句，不隻是我連媽媽也是一驚。我還以為自己已經說服了她，心下更是有些難受。

    “慕姐……”

    幹媽搖了搖頭：“我不是不相信驚蟄……我可以看出來她真的很喜歡初一。可是，那麽喜歡有的時候並不是好事。作為母親的話——驚蟄叫我幹媽，我也就拿自己當你媽媽來考慮了。你和初一在一起，不論從哪個方麵來說都是你在照顧她。。就像這次，她都還不明白感情這件事，你就必須為她可能會答應你的這個可能殫精竭慮。你還那麽小……說實話，我希望你能有一個讓你更輕鬆的對象。”

    從母親的角度來說，她這樣思考確實沒問題。

    “可是，對我來說辛苦的不是照顧她，而是不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我想，媽媽一定也是這樣的。

    作者有話要說：　　媽呀，算了算，初一竟然有好多章不會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