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他們當然不是最早到的, 客廳裏早已坐了不少人。

    兩位姐夫各自抱著自己的女兒坐在沙發上, 似乎有些沉默。許諶逗著姐夫懷裏還不到兩歲的小外甥女, 玩得不亦樂乎。

    許諾一看兩位姐姐和父親都不在, 立馬意識到書房的談話不僅隻有父母和大哥三人。

    “大姐夫, 二姐夫。”許諾打過招呼，然後把慕言扶到沙發邊, 擠著小哥哥道：“許諶你讓一讓。”

    許諶素來沒有做哥哥的威嚴，也不計較妹妹的沒大沒小，很狗腿地給嫂子讓了坐。

    “諾諾你是真的沒良心。”隻是不計較歸不計較，口頭上免不了哭一哭。

    整個房間裏也就許諶的反應還算正常，許諾到底不敢讓慕言起疑, 接嘴插科打諢。“我哪裏沒良心了？沒找你討債已經是我最大的良心了好嗎？說吧，什麽時候還我？”

    許諶很配合, 裝模作樣地捂著口袋，一邊往旁邊跑一邊叫：“你哥我在國外都喝西北風了, 就借你那麽點錢還一直催。”

    許諾看他眼神心領神會，起身就追他。“既然是在國外, 那你這個有良心的哥哥給我帶好東西了嗎？”

    慕言雖然多少覺得家裏的情況有些奇怪, 但她好幾年沒來許家過過年，這次又是第一次以兒媳的身份, 所以也隻當做是自己還不習慣。

    “諾諾, 你小心點別鬧得太厲害。”慕言搖頭，眼看著許諾追著許諶跑沒影了。

    客廳裏剩下三個大人兩個孩子，還有一個未出世的小寶寶, 一下子又安靜了。隻有五歲的沈深深看小姨來了不抱自己反而追著小舅舅跑，一直想從爸爸的懷裏下來追她。

    慕言逗了一會兒外甥女，然後幾人就聊起了育兒經。雖然是妹夫，但不論是沈源還是陸長青都比慕言年紀大，妹夫嫂子的稱呼也就不提了。

    幾人之前認識也不陌生，恰好手邊有話題，沈源抱著沈深深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傳授經驗。

    許諾追著許諶躲到樓梯口，見沒人管自己和許諶，這才小心翼翼地問道：“怎麽回事？我覺得有點不對啊，是公司怎麽了嗎？”

    看這個談話的人員配置，許諾怎麽想也隻能想到這點。

    “你反應倒是挺快的，大姐這次回來告了大哥的狀，說他挪用公款。”

    “怎麽可能！”許諾完全不相信有這回事，推了許諶一把。“你怎麽知道的？大姐和爸爸不可能在你麵前說這些的。”

    “嘖，我偷聽的啊。爸可生氣了，我聽動靜大忍不住就聽了嘛。我也不相信，哥回來會說清楚的吧。”

    許諶看起來不怎麽擔憂，許諾卻突然想到了慕懷文的事。“不會吧……”

    要是哥哥為了借錢給慕哥哥，挪用公款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什麽不會吧？你想到什麽了？”許諶看妹妹明顯像是想起了什麽的神情，不禁也緊張了起來。

    “不行，我得去弄清楚。”這種情況許諾哪裏坐得住，輕手輕腳貓上樓梯想去偷聽。許諶立即拉住她，“你幹什麽去？”

    “偷聽啊，你去客廳幫我打掩護，說我上廁所去了。”

    許諶和妹妹偷聽大人說話不是一次兩次了，看她神色那麽凝重也沒有阻攔。“你小心一點，被抓到又得挨訓。”

    “知道了。”

    許廣義的書房隔音不能算差，不過許諾貼在門上聽，書房裏聲音也大，想聽清不困難。

    “……所以呢？所以你就挪用公款？你不知道和我們商量一下嗎？我對你真是太失望了！”

    許諾聽到父親的話心裏咯噔一聲——這算是坐實了大哥挪用公款的事。

    比起許廣義的聲音，許諺的稍微有些輕，許諾隻知道他說了幾句，可實在聽不出說的什麽。

    “那現在懷文在哪裏？看看你們這幫小子幹得好事！賭場那是你們能去的地方嗎？老慕知道不得氣死！”

    書房裏的氣氛倒是沒有許諾想象的那麽沉悶和劍拔弩張。許廣義和陳文蓮坐著，三兄妹老老實實地站著。

    許詩作為告狀者這時在哥哥麵前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不過她之前已經和大哥溝通過很多次，也光明正大地提醒過他自己會向爸媽報告這件事，所以除了不好意思之外倒是沒有心虛。

    許謹在財務部，這件事經過她的手，被叫來一起挨訓，這時候隻耷拉著腦袋。

    許諺還是一副波瀾不驚進退有度的樣子，緩緩地道：“懷文暫時沒辦法回來，但人很安全。我知道這次事情是我們不對，但他也受到教訓了。他怕我不好交代，轉讓了20%的股份給我做擔保……”

    “胡鬧！你們真是越來越胡鬧了！這點錢用20%慕氏的股份做擔保，你也不嫌燙手嗎？”許廣義氣得直拍桌子，“你慕叔叔走之前是怎麽拜托你的？讓你好好看著懷文，結果你卻讓他跑到賭場那種地方。現在還！”

    許諺很一副聆聽教誨的模樣。“沒看好懷文是我的錯，股份等我把錢補上會立即還給他的。不過他短時間內應該沒辦法回來……”

    許廣義狠狠哼了一聲，顯然餘怒未消。“慕氏股東變更那麽大的事我竟然一點風聲也沒聽到，你倒是瞞得緊。我是老了，你們年輕人現在是翅膀硬了……翅膀硬了就是這麽瞎折騰的嗎？”

    “爸，我知道這次是我們不對，我的考慮也欠周。不過當時情況緊急，懷文一片真心，我也沒想那麽多。”

    陳文蓮之前一直沒有插嘴，這時候才開口道：“諺諺，不隻是在這件事上，我聽說你最近做的一些決策有點激進。我和你爸相信你，這些年下來也看到了你的能力。隻是，在處理一些老員工老股東的事情上，你還要更慎重一些。”

    許廣義聽妻子說到了這個問題，也是想起這一遭。他原本是老師，一直以來都想成為一名儒商，加上早年受過慕家的幫助，更是覺得作為商人不能過分市儈。

    他這個兒子什麽都好，就是手段幹淨利落得有些不近人情。早年他和妻子兩人努力奮鬥，對於這個大個兒子的關心比較少，後來小女兒接連出生更是分了心，沒辦法把更多精力放在他的身上。

    許諺很少叫他們擔心，也從來是他們最得力的幫手。可是，在兒子慢慢長大之後他才發現，自己實在太少和他交流，也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尤其是小女兒出了意外之後，這個大兒子好像更沉默寡言了。

    “小諺，在工作方麵我是相信你的判斷的，不過事情也不要做得太絕。老李家的兒子不適合經理的位置你就給他安排個閑散的差事掛個名，直接辭退麵子上太不好看了。做人留一線，不要太絕。”

    許諺工作上雷厲風行，但隻要是父母交代的事很少會違逆，點頭道：“我明白了爸，回去會好好處理的。”

    許廣義知道許諺聽話，隻是這種順從的姿態並不叫他安心。他知道，兒子聽自己的話是尊重自己，可他心裏究竟怎麽想的從他下一次處理相似的事件中就可以看出來了。

    他也明白自己既然已經放手給他管理公司，就不應該再對他的決策指手畫腳。隻是許諺的性格確實叫他有些擔憂，這個擔憂不止是因為他處理這方麵的手段。

    許廣義多少有些明白許諺行事作風的原因。他小時候跟著自己吃過苦，功利心偏強，心底頗計較得失。家裏人大概沒什麽感覺，但商場上的對手甚至是合作夥伴都嚐過許諺的厲害。許廣義當初在帶許諺的時候就已經發現，隻是有事業心和企圖心本身不算是一件壞事，兒子有能力有手段也很讓他驕傲。

    在他刻意隱退下，公司在許諺的手中完成了上市。隻是從那之後，事情好像開始有點失控了。公司擴張快速，幾年之內資產翻了幾倍，尤其是把手伸向房地產這塊以後，鬧出了不少事情。其實，像安排親眷家屬這樣的事情許廣義並非不支持許諺，他隻是想以此告誡他，做事不能太絕情。

    他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預感，但就是擔憂兒子的野心最後會把他吞噬殆盡。

    “大過年的實在是不想說這些事。”他歎了口氣，也頗有些疲憊。年紀大了之後，他是真的感覺到有些力不從心了。“我和你媽這裏還有些錢，你先拿去。不夠的部分我不管你是賣房子還是怎樣，公司的帳要盡快補上。這是你和懷文的私事，不要牽扯公司。”

    他頓了一頓，仍舊是不放心。慕懷文雖然不是十分長進，但守個成問題還是不大的，他原想著兩邊結了親家兒子再幫忙看著點總不至於惹出什麽大事，結果還沒幾年就出了這種事。

    “還有，你要盡快把懷文弄回來，就算人不回來聯係一下人不會嗎？錢都給了難道賭場還會上門討債？我要好好訓訓他。老慕身體不好，我可還沒死呢！”

    “好的爸爸。”

    許謹看父親訓完了大哥，這時候趕緊賣乖。“好了好了，爸媽你們也別氣了，大家還在等我們呢。今天我來做晚餐，給你們露一手。”

    許廣義看二女兒這副樣子，又氣又無奈。“你還說，這事你也沒跑。你大哥交代你去辦，你連核實一下都不會嗎？要不是小詩謹慎，我是要被你們騙死了！”

    許謹連忙垂頭聽訓，心裏也有點委屈。從小唯哥哥馬首是瞻，她哪裏會去想這些。

    “好了爸，既然已經弄清楚了你也安心吧，我們該下去了。”許詩也不想氣氛太僵。“哥，你要是錢不夠我這邊也還有點。”

    許諺倒是沒在意妹妹告狀的事，態度還很為溫和。“估計是要問你借一些了。”

    許廣義也唯有看他們兄妹和睦才有了那麽點安慰，歎氣道：“唉，下樓吧，先把年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部分應該十章內能寫完，慕姐處於多年暗戀得償所願緊接著又一孕傻三年的狀況，大概再次回歸才能展現出魅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