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聽完慕懷文的事情後就已經溜了。她偷聽經驗豐富, 知道真正等裏麵談完自己再下樓肯定會遭受懷疑, 必須提早很多時間下來。

    即便沒聽到完整的內容, 她也大致明白了慕懷文身上發生了什麽。哥哥雖然當真挪用了公款, 但這也是為了幫慕哥哥——這個認知讓她稍稍安了心。

    對於破壞家裏電話線的事, 許諾當然覺得稍微過激了些，隻是想到許諺對家人的保護從來都有些過度, 也就沒之前那麽憂慮了。

    慕哥哥欠了巨額賭債，還弄得不敢回來，這足夠慕叔叔和慕姐生氣和擔憂了，大哥不想讓他們知道也是當然的事。

    許諾放了心回到客廳又是嘻嘻哈哈，陪著兩個外甥女一通玩。

    幾人談完之後家裏的氛圍稍稍好了一些, 許詩許謹幫著陳文蓮做好晚餐，家裏人熱熱鬧鬧吃了一頓。

    許諾雖然稍稍放了心, 但還是按照原定計劃在慕言打電話的時候找了許諺單獨談一談。

    許諺倒是沒有因為被妹妹發現而窘迫，隻是笑著道：“我還以為你會在更早的時候發現呢, 看來和小言一起確實讓你很開心。”

    要說許諾現在最怕什麽，那一定就是許諺這副曖昧的態度了。她不敢接腔, 隻裝得有些生氣地道：“哥, 我理解你想保護慕姐和寶寶的心情，但這事做得也太草率了。這次要不是我幫你蒙混過去, 慕姐肯定會懷疑的。”

    “那不是有你嗎？所以沒事的。小言再過兩個多月就要生了, 生產前我想讓她留在爸媽這裏。你下學期上學會更辛苦，這樣對你們都好。”

    許諾對這倒是沒什麽意見，比起無法每天見到慕言的難過, 慕言的安全顯然更重要。

    “我知道啦，這樣比較好。爸媽之前也說了，這段時間不會再外出，有他們照顧慕姐我也更放心。”

    許諺大概是看妹妹模樣別扭，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你啊，最近是不是想太多了？不要擔心，全部交給大哥處理就好了。你安心念書，有時間就來看看小言，其他什麽事也不需要操心。”

    被大哥明顯當孩子看待讓許諾有些不滿。“哥，你還總把我當小孩子。我是家裏的一份子，想了解一下家裏的情況難道不對嗎？”

    “對，當然對。但你確實還小啊，哥哥都是為你好。”

    這句話許諾已經不知道聽過多少次了。

    哥哥都是為你好。

    她當然明白哥哥是為自己好，他是最在乎家人的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最近每聽一次這句話她就心驚一次——“為了你好”這個理由似乎太好用了一些。

    慕言沒有反對生產前留在公公婆婆這裏的提議，畢竟這是兩全其美的辦法。

    許諾反複向她保證就算開學了也會經常來看她，倒是把慕言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慕言的預產期在四月初，最後三個月需要特別注意。許諺一過完年就回去上班了，而許諾放假期間則留在爸媽家裏陪慕言。

    許諾親近自己當然不錯，但總是讓她圍著自己轉慕言也很有些不好意思。當初在家裏隻有兩人也就算了，現在在婆婆家，家中也不是沒人，她也有心思想到許諾假期從來沒出去和朋友一塊兒玩過的事了。

    結果剛一惦記起這件事，許諾的同學還真在開學前幾天找她一塊兒出去玩。

    許諾開朗健談，除了兄弟姐妹和慕言之外，朋友也是一籮筐。其實要不是慕言懷孕，一般放假的時候都有些朋友約她出去玩的。

    這次是怎麽也推脫不了了，慕言自然鼓勵她出去和朋友多玩耍。

    許諾這次確實想出去一趟，別的不說，那不知道是個小侄子還是小侄女的孩子快出世了，自己的禮物還沒弄出來呢。

    許家有專門的司機，許廣義夫妻也不是會拘著孩子的人，給足了零花錢讓司機送她去和小夥伴匯合。

    “趙叔，你先送我去我哥家吧，我回去拿東西，然後直接走過去就好了。”她和同學約的地方離哥哥家不遠，正好要回去拿點東西。

    “那叔叔在樓下等你。”

    “不用啦趙叔，怪麻煩的。逛街的地方路小車也不好走，我走過去就幾分鍾。”

    “那行。”

    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又懂事又聰明的，知道不是嬌氣的大小姐，司機也沒什麽不放心。

    許諾主要是去回家拿自己畫的畫。給小嬰兒送禮物就是送些小玉墜、小銀飾、長命鎖之類的。許諾是家學底蘊，自從跟著學畫畫，這就自己按著孩子的生肖設計了一隻小金牛，打算這次拿去金飾店打出來。

    她把素描本放進包裏，又檢查了一下電話線，發現已經修好了，這才放心出門。

    許諾和小夥伴約的地方是一處古街，地麵還是青石板鋪成的。兩邊都是二層的小木樓，上層住人下層開了一些像是傳統小吃、手工作坊還有絲綢布藝之類的小店。

    這處古街已經是附近留下為數不多的一條了，據說過幾年也要拆，又聽說有居民在申請文化遺產保護，一時鬧得沸沸揚揚，倒是更熱鬧了。

    這裏林立著不少金銀首飾店，都是傳統手工的老字號，就是許諾今天的目標。

    她平日裏沒事時常愛過來打牙祭，各種小路熟悉得很，今天走路想也沒想就抄了近路。

    所謂的近路其實就是各種牆與牆之間的縫隙，大多路段都剛好隻夠一個人走，有的地方甚至需要稍微側個身才能通過。許諾沒有什麽大小姐的毛病，小時候更是跟著小哥哥像個野孩子一樣地玩，身上穿著花裙子也根本不不怕沾上點粉塵。

    隻是，今天她剛拐了兩個小弄堂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了——好像有人在跟著自己。

    她心裏這麽一想就不禁有些發毛。本來青天白日也沒什麽好怕的，而且這種地方也不是說真就沒一個人走。可是此時此刻，頭頂隻有一線天前不見人後不見路，身上還有股被視線盯著的感覺，饒是她平時膽大也不禁背後發冷。

    許諾忍不住想開口叫一句“誰”，到底還是硬生生壓了下來，不動聲色地加快了腳步。

    她一邊告訴自己不要多心，一邊卻也留意起來。她現在也不想著直接去古街了，改抄最近的路準備先去大道上。隻是她這一加快腳步，那個盯著她的人似乎也忍耐不住了，弄堂裏突然出現了急促又清晰的腳步聲。

    越來越近。

    是那種男士皮靴才能發出的聲音。許諾非常確定，不論是跑還是打都很懸。她愛運動還跟著慕叔叔練過幾年太極強身健體，但那些都是花架子，她一個小女生根本不可能是個大男人的對手。

    再次拐過一道彎，許諾已經什麽也顧不上準備拔足狂奔了，結果一頭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裏。

    “嗚哇！”她忍不住大叫，對麵人卻立時捂住了她的嘴，動作不算粗暴。許諾哪裏來得及看清是誰，拎起自己的包就準備回擊，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她。“諾諾，諾諾，別打，是我，是慕哥哥。”

    可是包已經扔出去了，恰好砸在他的鼻梁上。

    “哎呀，慕哥哥？”許諾回過神也已經來不及了，一邊看著對麵被砸得痛呼的男人，一邊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對、對不起，慕哥哥你沒事嗎？”

    慕懷文雖然浪蕩了點，可也算是從小看著許諾長大的鄰家哥哥，許諾對她哪裏有什麽戒心。這位哥哥在小的時候是個孩子王，稍大點還叛逆做過一陣小流氓，把慕叔叔氣得不輕。可是他混是混了點，對小弟小妹們卻很維護，從不讓別人欺負去的。

    “諾諾，你下手還真重啊。”慕懷文一邊捂著鼻子，一邊拉著她往另外的巷子拐，“噓，小聲點，往這邊走。”

    這裏的路慕懷文顯然比她還熟，七彎八拐之後許諾就聽不到還有人追過來了。

    許諾見到慕懷文後就放下心來，跟著跑了一段也看清他的模樣——十分狼狽。並不是說被她這一下砸得狼狽，而是和平日裏衣冠楚楚風流倜儻的總裁樣子不同。他這一身寬鬆廉價的工作服加上一頭雞窩似的亂發，簡直像是個邋遢的流浪漢。

    “慕哥哥，你怎麽啦？怎麽這副樣子？”慕懷文人高馬大，拉著她一路疾走，她被連抓帶拽的，這時候也有點吃不消了。“慕哥哥，你慢點啦，走太快了。你怎麽在這裏啊？剛才是不是有人跟著我？是誰啊？”

    她總覺得慕懷文突然出現，還救了自己不像是湊巧——哪裏有那麽巧啊？

    可是自己一個學生能惹什麽禍端呢？除非……其實不是衝著自己來，而是衝著慕哥哥來的。是那些賭場的人？

    慕懷文卻沒有回答她，隻是拉著她一直走。

    許諾這時候也覺得慕懷文有點不對勁了，她不肯再走，拖著腳步道：“慕哥哥別走啦，我腳疼。”

    這一回終於得到了慕懷文的回應——他陡然停下了腳步。

    許諾差點沒撞上他，後退了一步，結果一抬頭就看到慕懷文轉身幽幽地望著自己。他一雙眼睛竟然布滿了血絲，胡子拉碴麵容憔悴，臉頰上還有明顯的淤青和傷痕。

    “慕哥哥，你、你怎麽啦？”許諾嚇了一跳。剛才對方捂著臉，自己又著急沒看清，哪裏有發現他這麽慘！現在看清了，就算是熟悉的鄰家哥哥心底也不禁開始打起了鼓。

    畢竟，他現在的樣子像是一頭餓得走投無路的狼。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擔心不要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