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神醫姚思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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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茹此時的表情大約可以總結為:我能怎麽辦,我也很絕望啊。
從前以為顧東章隻是頂了張渣男臉,如今看來,他腦門上還冒著仨字:掃把星!
那大毛團躺在顧東章的臂彎裏似乎十分舒服,哼唧哼唧地,尾巴尖一搖一晃,看得思茹恨不得衝過去給它尾巴打個蝴蝶結。
她撐著牆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土,嘴皮子都沒動地罵了句:“一丘之貉!”
顧東章懶洋洋地放下大毛團,湊過她耳邊時低聲說了句:“小姐就是這樣報答救命恩人的?”
什麽耳朵啊?你是屬二娃的麽?你這麽厲害,頭上怎麽沒頂個葫蘆啊?
思茹一通暗罵,決定還是暫時別跟這渣男一般見識。正值營救老爹的關鍵時刻,該認的慫要認啊。她從銅獅子後麵一把擰出篩糠似的何長順,走到一身桃紅襖裙的郭彤麵前:“郭大小姐,可以去給你娘看病了麽?”
“顧大哥!”仿佛這麵前的人是空氣,郭彤直接無視之,徑直朝著她身後的男人撲過去了。
餓羊撲虎?
顧東章正好踏上一級台階,裹成壽桃狀的郭彤撲了個空,差點一頭向前栽倒。
大毛團不滿地哼了一聲。
“顧大哥,你今天怎麽有空來了?昨兒個娘還答應我,要是你再不來,便叫我爹親自去侯府請你過來!”她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捂住了嘴。
思茹眉尖抬起。
顧東章麵沉似水:“世妹有心了,不知令尊可在府上?”
“你是來找我爹的?”
“正是。”
郭彤極不情願地扭了扭身子,嗲聲嗲氣道:“他還不在呢,過會兒才會回來。顧大哥,要不你先上我那兒去坐坐?”
思茹被她這副尊容膩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看郭彤的樣貌,也不比自己和思君小哪兒去,至少也得十三四歲了,怎麽就跟五六歲孩童一般心智作風呢?
隻聽顧東章說:“方才我來時,聽人說有菩薩顯靈,倒想見識一番。”
“……那是,那是她胡扯的!”郭彤杏眼一圓,指著她大聲嗔道。
前世身為科班演員,思茹早就練就了所謂睜眼說瞎話的神功,不緊不慢地板著臉道:“郭夫人病重,民女願以性命為注,為夫人施以菩薩所傳之術。可是郭大小姐一直攔著不讓民女進去,萬一貽誤了治病良機,那恐怕就連神仙也無力回天了。”
顧東章麵露驚訝之色:“令堂病重?”
“啊?啊,是啊,是啊。”郭彤埋著頭,兩隻小手在紫金銅爐上來回搓磨。
“那可不得了,可有請大夫?”
“大夫……治不好……”
顧東章痛心疾首:“這不行,即便是死馬當活馬醫,也得讓這位姚二小姐進去瞧瞧。”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姚思茹就這樣成功混進了刺史府,後麵跟著一枚隨時要吃人的大壽桃,還有一個等著看她笑話的掃把星。
刺史府雖然翻修得頗為奢華,麵積並不大。大壽桃帶著他們東一拐西一轉,很快來到一座精致的館閣麵前,看樣子便是刺史夫人所居之處。
剛到館外,大毛團便“嗷嗚”一聲就衝了進去。
郭彤一路上心神不定的,此刻慌慌張張道:“顧大哥……還有你們兩個,在外麵等一會兒,我先進去看看娘。”
她人剛走,姚思茹就長籲了口氣,人往牆角鬆鬆散散那麽一靠,頓時就沒了那被觀音托夢的神秘氣場。直到身邊傳來一聲輕笑,才猛然發覺,掃把星還沒走呢!
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此人陰魂不散!
“在下有一事敢問小姐。”顧東章身形筆挺,正兒八經地問道,“觀音娘娘長得什麽樣,是男是女,座下幾個童子?”
說到”幾個童子“時,略微彎腰湊過來。
他不笑的時候,雙眼皮又深又寬,瞳色如墨,仿佛多了那麽點深邃的味道。隻是那好死不死的眼尾依舊拉得很長,尾睫彎彎翹起,怎麽看都是兩個字——輕浮。
思茹沒好氣道:“她欠你銀子?”
顧東章一愣,旋即大笑:“銀子也就罷了,她欠我的,可比這重要多了。”
思茹好奇心被他勾起:我讀書少,你可別騙我。
隻聽他娓娓道來:“小姐有所不知,上次觀音也給我托夢,說我紅鸞星動,三月內隻消在自家屋前的水潭邊等待,不日便可姻緣美滿。可巧不巧,那日我果真見一美人落水,正要施手搭救,卻見那美人衣不蔽體,生怕唐突了她,隻好回家取了件衣物叫她穿上。誰知那潭中原本住著一隻水妖,被觀音仙法禁錮多年,正需這美人替她頂缸。那美人得了衣物不告而別,水妖卻被終身鎖在潭底,她惱極了,恨不得要將我生吞活剝。”
何長順倒抽一口冷氣。
“我怕得很,便夢中再見觀音,直問她為何欺騙於我。觀音道,姻緣乃是天定,本座隻告訴你姻緣就出現在那水潭裏,何時說過是美人還是水妖了?我說,水妖尖牙利齒,如何娶得?觀音很不負責任地打了一通禪語佛偈,未及我再問,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我又惱又怕,卻奈何不得,方才聽小姐說起她給你托夢一事,才想再去找她討個說法。”
思茹瞠目結舌,你當真不是編劇轉世?
又想起他話中水妖,明裏暗裏是諷刺自己,還特麽順路揩了趟油,占盡自己便宜,心裏不由恨得牙癢癢。
何長順聽得發愣,忍不住插話:“人家都說,觀世音菩薩大慈大悲,怎會這般害人?”
“慎言,慎言!”顧東章道,“各人皆有各人的緣法,人人都道美人難得,我看那水妖或許也有可愛之處。”說完還若有似無地掃了一眼思茹。
可愛你個腦袋!若是眼神可以殺人,思茹此時大概已經化身那索命的無常惡鬼了。
“什麽水妖?什麽美人?”郭彤從裏麵走出來,“顧大哥,你們在說什麽?”
思茹皮笑肉不笑:“我們在說小侯爺府上鬧鬼,怕是他要被小鬼纏身,近來黴運當頭。”
郭彤怒吼:“你再胡說,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小小年紀,煞氣驚人。
何長順仍舊候在門外,思茹自己提著藥箱跟隨郭彤進去。
甫一踏進刺史夫人吳氏的房間,便覺異香撲鼻,這像是病人的房間麽?思茹大致觀察了一下,兩個丫鬟分立在黃花梨木的架子床左右,水紅色的銷金撒花帳子垂下,看不清床上躺著的人。床腳下,隻有一隻鞋,她四下找尋了片刻,最後在不遠處的茶桌下找到另一隻,再仔細一看,那桌麵上還有未擦拭幹淨的油漬……她暗自笑了笑,愈發肯定自己的判斷。
郭彤坐在一邊,道:“觀音娘娘給你托夢了什麽秘術,快些使出來,別磨磨蹭蹭的。我娘還要休息!”
思茹淡定地回:“民女這就先給夫人診脈。”
她走到帳前蹲下,打開藥箱,裝模作樣地將四指搭在吳氏的手腕上。
事實上別說把脈,她連脈在哪兒能摸得到都不知道,好在郭彤也是一竅不通。
半晌過後,她痛心疾首地搖搖頭,從藥箱中取出一塊布卷,布卷上插著一排銀針,寒光刺眼。
“喂,你要幹嘛!”
“紮針啊。”思茹若無其事道,“觀音娘娘說了,郭夫人之病,在於經脈不通,須以針灸治之。”
“紮……紮針?你可別胡來!”
思茹道:“民女都已性命擔保了,郭大小姐為何還不信?”
郭彤道:“你這賤命,不及我娘一根手指頭!”
思茹暗笑,那敢情好,我就紮她一根手指頭。
顧東章勸道:“令堂病情危急,已到無人能治的地步,不如就死馬當活馬醫,讓她一試又何妨?”
大壽桃啞口無言。
思茹憋著笑,右手挑出一根長針,左手拿住吳氏的小指,心道:罪過,罪過……
那銀針慢慢接近指尖,剛輕輕一碰,便聽一聲慘叫:“啊——”
吳氏猛地從床上彈起,針尖劃過床幔,隔著簾子都能感覺到她的怒火。
“來人啊,把這臭丫頭給我拖下去往死裏打!”
思茹不疾不徐地把銀針放回布卷內,收好藥箱,轉身拍拍手:“喏,治好了。”
一室啞然。
“果然觀音顯靈。”顧東章歎道,“郭夫人既已無恙,本侯也可放心了。”他從未自稱“本侯”,如今端出這套做派,頗有些令人忍俊不禁。
說完便正一正衣襟,飄然而去。
思茹有樣學樣,漫不經心地理理鬢發:“夫人已無大礙,我可以走了嗎?哦對,我爹也可以放了吧。”
大壽桃還沒回過神來,就見她從身邊熟視無睹地走過去。剛到門口,隻聽吳氏怒吼一聲:“你給我站住!”
思茹回頭:“夫人還有何指教?”
吳氏把床簾一扒,指著兩個丫鬟破口大罵:“你們是死的嗎?聽不到我說話嗎?!”
丫鬟渾身一激靈,急忙稱是,快步上前堵住了思茹的去路。
眼見無路可退,思茹卻無心要逃,她怔怔地盯著吳氏的臉,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隻見那張臉上遍布猩紅色的斑疹和水皰,有些已經流膿潰爛,極其可怖。
她有密集恐懼症,整個人都不大好了……
“看到了?這都是你爹幹的好事!你還有臉要走?!”吳氏一麵說著,一麵不住地往臉上搔癢。
思茹原本就猜到她在裝病,卻不料她臉上竟是這副光景,又想起方才那桌上的油漬和滿屋用來掩飾的熏香,忍不住笑道:“夫人本就熱毒鬱結,服藥期間還不知忌口,如今臉上生瘡,還怪我爹咯?”
吳氏恨恨道:“你爹庸醫害人,你們姚家的人,全是壞胚子,一個比一個賤骨頭!”
思茹反唇相譏:“我爹好心為你治病,你不能仗著自己有權有勢,就安心當條白眼狼啊。”
“我白眼狼?!你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貨色?好好吃頓飯,姐妹倆跑到人家後院去了,一對賤骨頭,真是不知羞恥!我今兒個就明明白白告訴你,你們這種下等人家的野雞,就甭妄想飛上高枝做那鳳凰!你們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人家小侯爺是什麽人?也是你們這種賤胚子能高攀得起的嗎?”一通不帶喘氣地罵完,還不忘關愛地看了一眼自家的大壽桃。
思茹恍然明白過來,到頭來竟是為了這茬!
原來這吳氏早已相中顧東章做她女婿,隻是那次侯府壽宴後,外麵都在傳小侯爺已有意中人,這才引得她對姚家百般嫉恨。這次正好請了姚濟民替她治病,又不知忌口鬧出了皰疹,新仇舊恨一起算,便尋思借著公報私仇整一整姚家。
眼下蠢計敗露,難不成還想殺人滅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何長順還在外麵蹲著呢,諒她也沒這個膽量。
不過皮肉之苦少不得要吃一頓了……
思茹想想自己的屁股,不知是否算得上皮實,能跑還是跑吧……跑不了再認栽。
她一把推開堵在門口的兩個丫鬟,拔腿就要向外衝。
吳氏大吼:“抓住這個小賤人!別讓她跑了!”
屋裏頓時亂成了一鍋粥,思茹左躥右閃,正要去開房門,卻發現房門自己開了……
郭刺史滿麵怒容出現在門外:“好好的日子不過,給你們娘倆兒攪和得翻天覆地,還不快把人給放了!”
作者有話要說: 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