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誤人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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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茹冷眼旁觀,越看越不對勁。這幫人像是約好的一樣,有人賣慘,有人捧哏,有人添油加醋,有人振臂高呼,再加上一群唯恐天下不亂的吃瓜群眾,就差幾個武林高手挺身而出了。
果不其然,很快人群中便走出一名七尺壯漢,手中拎著一隻狼牙大棒,喘著粗氣道:“跟我把這黑店給砸了!”
“好!”“好!”
周圍一呼百應,大聲稱快,又有幾個販夫走卒模樣的人站了出來,跟在壯漢身後助勢。
陶伯顫聲道:“諸位好漢,使不得啊,咱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也不知最近是招了哪個小鬼的眼,糟心事一樁連著一樁,日子就一刻沒得安寧。何氏氣不過,袖子一擼,抄起秤杆子就要衝上去大幹一場。
思茹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她,使了個眼色:“娘,別急。”接著將何氏拖到身後,自己反倒上前了兩步。
領頭的壯漢一見她渾不怕得站出來,心裏莫名虛了三分:“濟民醫館欺人太甚,別以為派個小娘們兒來我們就不敢動手!”
思茹不怒反笑:“光天化日之下,還是要講講王法的,即便不講王法,咱們也得講個道理。”
壯漢朝她揮舞著狼牙棒:“庸醫害人,這就是道理!”
思茹麵帶笑容,視若無睹地從“道理”下穿過,走到那斷腿老漢身邊,彎腰看了眼那晃蕩的褲腿,徐徐道:“老伯,金雞獨立了這麽久,不累嗎?這條腿值多少錢?”
“什,什麽錢?”老漢臉色一變,很快反應過來,“你們要賠錢是嗎?小老兒我靠著這條腿打獵劈柴過日子的,多少錢也換不回來!”
先前聲稱姚濟民醫死了她兒媳的婦人也湊上來,擤了把鼻涕:“就是,我媳婦兒那可是一條人命,你們拿什麽賠?!”
人群再度躁動起來。
思茹負手繞著那老漢打起轉來,邊走邊盯著那條寬褲腿,目光一閃,朗聲道:“大家稍安勿躁,既然這位老伯要我們賠他的一條腿,我們若是賠了,此事可否就此了了?”
“呸!”一人啐道,“小丫頭唬誰呢,腿斷了還能賠的?”
少見多怪,她“神醫姚思茹”連“垂死之人”都能一針治好,何況區區一條小腿?
“敢問老伯,這腿是何時鋸斷的呀?”
扶著老漢的女人搶著回道:“上個月。”
思茹笑笑:“恢複得挺快嘛。”她若無其事地走到老漢身後,“能否給小女看下傷口?”
老漢身子一僵:“這不成,冷,天冷得很。”
思茹冷笑一聲,回身對著眾人道:“今日請街坊們在此做個見證,隻消這位老伯將褲腿卷起來,露出截斷之處,小女自有辦法讓老伯的腿重新長出來。倘若小女食言,該罵的罵,該打的打,甚至把我家醫館的屋頂掀了也成,大家以為如何?”
眾人一聽,紛紛失笑,斷腿重生猶如天方夜譚,憑誰會信?不過有熱鬧可以看,他們也不想錯過,於是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往繼續圍觀。
隻有那書生模樣的道:“姑娘所言太過荒誕,莫要當眾欺辱一個老人家!”
思茹不理他,朗聲問:“就沒人想見識下斷腿重生之術嗎?”
“說什麽大話呢!”
“讓我們見識見識!”
“老人家,您讓這姑娘試下又何妨?”
“她若是敢騙人,我們就砸了她家醫館!”
老漢被眾人圍住,一時進退兩難,明明是寒風徹骨,他卻急得腦門直冒汗。隻聽那老漢的“女兒”叫道:“你們,你們欺人太甚!爹,我們回家!”說著便迫不及待地架著老漢轉身要走。
“慢著!”
思茹橫跨一步攔住他們,笑道:“腿還沒續上呢,大姐急著把老伯帶走做甚麽?”
一看那二人欲倉惶逃竄,圍觀者中也有人明白了幾分,高喊著:“老人家別走,卷起來讓我們瞧瞧呀。”當即要出手留住他,幾人一稍推搡,那獨腿老漢便跌坐在地上,急促地喘息。
還有好事者直接上來便要卷他的褲子,那褲腿相當肥大,沒幾下就卷到了膝蓋以上。眾人一看,瞬時倒抽了口氣,頓時真相大白。隻見那老漢的小腿向後疊起,被一圈圈布條緊緊地綁在大腿上麵,唯獨腳踝綁在左腚下凸起了一塊,正好被鬆垮的棉衣遮住。一旦褲腿完全放下,任誰也看不出這人腿腳完好無損。
劇情突然反轉,那可憐巴巴的老漢瞬間化為眾矢之的,情狀慘不忍睹。
思茹暗笑,我們那的乞丐都是這麽騙錢的,這種老把戲也好意思拿出來秀。她正要得意地往回走,忽聞人群中一陣騷動,回頭一看,方才那幾個煽風點火的老婦、書生、壯漢等一溜煙地全跑了,隻餘那老漢匍匐在地上,被眾人罵得一個勁地磕頭。
“……”好大的手筆,竟請來這麽多托兒。
誰知那詐騙團夥剛逃到街角,就被一根玉骨扇擋住了去路。
祈州的冬天,西北風就夠人喝一壺,還拿把扇子到處逛街的,不是基佬就是騷包。
思茹追上去:“不知這位兄台是……”一見那人一身錦衣華服、珠光寶氣,立刻想起來那日在壽宴上遇到的,“盧二公子?”
盧信示意仆從將這幾人扣住,然後手腕一抖,玉骨扇啪地一聲合上。
“姑娘好眼力,正是本公子。”他見姚思茹生得容貌極妍,居然和那畫中“水妖”有幾分相似,遂問道,“姑娘莫非是那姚家的……”
“姚家二姐兒。”
盧信恍然點點頭。
“這些人……”
盧信敲著扇子,聳肩道:“小姐且安心,這些人欠了我家的債,不巧被本公子遇上,正好抓回去給家父下酒。”
祈州巨賈吃人不吐骨頭?思茹渾身打了個哆嗦,抖抖雞皮疙瘩,回頭指著自家醫館門口:“那還有一個,你收不收?”
盧信頷首:“正合本公子之意。”
隻見他隨行家仆向她解釋道:“小姐有所不知,這幾人乃是西城惡霸,幹的淨是那招搖撞騙的活計,前幾天還到我家酒樓合演了一出戲,騙去不少錢。這回給我們抓到,老爺一定不會饒過他們。”
思茹喃喃著:“原來是慣犯……”
“陳大忠,你今天又扮的什麽呢?看看你這個怪樣子,哪裏像個讀書人?”那家仆一把扯去“書生”頭上的方巾,撕掉那兩撇小胡子,卸下他的書簍,那“書生”頓時形容猥瑣起來,搖身一變成了市井模樣。
陳大忠跪在地上連連求饒:“各位老爺們,小的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還請各位給盧大老爺求求情,饒小的一命吧。”說完便扇了自己幾個大耳光子。
其他幾人見狀也紛紛跪倒在地,巴掌聲就跟放鞭炮似的叭叭響個不停。
那家仆哼了一聲:“在我們盧家鼻子底下接連犯事,你們膽子也忒大了些!”
陳大忠似乎是他們的頭兒,哀嚎道:“小的們也不敢啊,剛想去城外躲幾天,這不遇上貴人,啊呸,是歹人,給了我們一袋子錢,叫我們來濟民醫館也依樣鬧一場……人家有權有勢,小的們也得罪不起啊……”
盧信挑眉:“什麽貴人?比我們家還有錢?”
思茹汗顏,這富二代當的……好生肆無忌憚……
陳大忠頓了片刻,又哭起來:“小的們不敢說呀……”
“得得得,你跟我爹說去。”盧信再次抖開扇麵,對身側仆從道,“走,帶本公子去會會姚家那位大小姐。”
思茹心裏一沉:“你找我姐幹嘛?”不會連你也看上小白蓮了吧?那顧小侯爺競爭壓力很大啊。
盧信搖搖扇子:“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本公子也是很為難的。”
兄台,西北風還不夠你喝的?你冷不冷啊?
扇子精端著“祈州第一有錢人”的架子走進醫館。
此時人群已散去,何氏見一翩翩貴公子上門拜訪,十分不扭捏地上前迎接:“哎呀,這位公子是……?”
“盧家二少。”這廝一說話就要搖幾下扇子,思茹幫他回答,實在不想他再扇出一陣冷風。
何氏看看她,又看看盧信,臉上滿是不信。
思茹輕輕瞪了她一眼,娘,你想多了。
盧信忽然眼前一亮,目光掃過何氏身後:“這位……便是姚大小姐吧?”姚家姐妹美名在外,他已經排除了一個,剩下一個想必不會錯。
何氏皺了皺眉,轉身便走。
姚思君局促地屈身行禮:“不知公子有何貴幹?”
盧信默歎,果真是個水做的美人,顧小侯爺的眼光著實是高!隻是如此這般我見猶憐的女子,若知自己的情郎托他將“定情信物”歸還,豈不是要傷感至極?何況小兩口吵吵架拌拌嘴,也是人之常情,說不定過幾天就好了呢?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念及此處,盧信另作了主意,打算將顧東章那句“無功不受祿”的賭氣話給瞞下。
他從袖中拿出香囊,交到思君手上:“此乃小侯爺托本公子代為轉交,還望小姐收下。”
思君怔怔看著那枚香囊,正是自己昔日所贈情物,可是顧東章不僅不收,還托人歸還……原道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不覺便眼眶紅了一圈。
盧信一見美人淚盈於睫,叫人頓生憐惜之心,當即道:“小姐莫急,小侯爺還有幾句話讓本公子代為轉告。”
在陌生男子麵前情緒失控,思君已覺不妥,慌忙用絹子擦了擦眼角:“公子但說無妨。”
盧信刻意清了清嗓子,壓著極低的聲音正色道:“小侯爺說,兩家長輩既已定下姻緣,小姐便隻管放心。他還說來日正式下聘時,這枚香囊就是信物,以此為證,那個……天地可鑒,他定不會負了小姐!”他胡扯一通,到最後實在有點編不下去了。
思茹靜靜聽著,倏然一驚:兩家這麽快就說好親事了?何氏上次不還說,姚老爹不肯出頭提起這門婚約的麽?
好在顧東章要娶的人是姚思君,她心中一塊大石可算是落地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難得用台式機碼字,這機器前陣子剛重裝係統
打xhy(小侯爺)的時候冒出來“小忽悠”,當時沒注意,回過頭一看,居然還挺和諧的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