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女人心海底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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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白石目送顧小侯爺離開, 回頭朝著思茹一躬身:“姚二小姐, 走吧?”
“嗯。”思茹點點頭。
官兵裏有人踏前一步,還想再說什麽,被吳校尉用眼神製止。
林姨娘一見他們出來, 急惶惶的衝上來,從思茹一把懷裏搶過思真:“真哥兒這是怎麽了?怎麽了啊?”
思真被她一拽一晃, 居然悠悠轉醒過來, 迎麵看見他娘便“哇”地一聲嚎啕大哭。見他還會哭,林姨娘懸著一顆心才算放下, 嘴上不停地哄著:“哦,哦,真哥兒乖, 不哭。娘在,沒事兒了哦, 乖。”
“沒事就好, 咱們回家。”思茹拍拍身上沾的灰土, 笑著看向思君,與她目光交錯一刹那, 動作驀地一滯——
思君的眼裏有重重疑問, 還有掩藏不住的隱隱怒意。
思茹恍然醒悟過來,忙小聲道:“你別信那個渣……詐人的小侯爺,我跟他什麽事都沒有,就是碰巧遇上了。這人鬼鬼祟祟的,天知道他在搞些什麽, 解釋不清就拿我出來當擋箭牌,我也很絕望啊。”
思君牽起她的手,幽幽道:“我信你。”
“總之別信他就對了!”思茹坦然得很,“這個人滿嘴抹油,從來沒一句靠譜,連官兵都被他唬得團團轉……”
範白石道:“你說誰滿嘴抹油呢?小侯爺好心出手相助,幫了你們的忙,怎麽也不懂說幾句好聽的話,還編派起他來了?”
“是是是,你家小侯爺最好,最機智,最正義凜然。跟做賊一樣貓在牆頭一晚上……”她沒敢再說下去,顧東章跟做賊一樣貓在牆頭一晚上,難道是為了救出那個窮凶極惡的逃犯?
她仔細回憶顧東章的一言一行,和他最後看到趙鵬飛屍體時,那一閃而過的失望之色,確實有這個可能性。
範白石問:“你又想說什麽?”
身為顧東章的親信,又去配合他玩這一出聲東擊西的把戲,這個範球想必是知道一些內情的。思茹又不傻,自然不會當著人麵戳破,隻笑道:“沒什麽啊,光明磊落地蹲牆頭嘛,頗有君子之風。”
思君抿嘴微笑。
範白石咬牙切齒的,一路走一路嘀咕著:“我們小侯爺是做大事的人,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快到醫館門口,思真才停止了哭鬧。
過節晚上醫館早早歇業,範白石給他們送進側門,方道:“小侯爺那沒準還有事,我先告辭了。”說著蹬著一雙小胖腿麻溜兒的跑了。
思冰方才光顧著幫忙哄弟弟,沒注意他們說了些什麽,這會兒聽範白石一口一個“小侯爺”,便哪壺不開提哪壺地問:“那小侯爺說真哥兒是他小舅子是什麽意思?那我豈不是成了他小姨子?他要娶二姐姐麽?”
思君眼中又蒙上一層翳雲。
那一瞬間,思茹簡直想上去撕了這小妮子的嘴,腦子不好使就少說話!
林姨娘道:“這個小侯爺也真是的,上回跟大姑娘鬧出一段風流債來,這回又搭上我們二姑娘,敢情我們姚家的姑娘都是他隨便挑的?年輕風流就去外麵耍,總是來勾搭我們黃花閨女,是有點不像話。”
思君溫和地笑笑,那層陰翳隨之煙消雲散:“姨娘說的哪裏的話,上次是誤會,這次……我相信也是。”
幾人正說著,一聲輕響,前院堂屋的門開了。
家裏人沒回來,姚濟民也睡不著,就在堂屋裏翻翻醫術,一直等到現在。
他沒好氣地問:“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林氏一見了姚濟民,一夜未平的委屈與恐懼霎時湧上心頭,痛哭流涕道:“老爺,咱們真哥兒叫歹人給害了呀。”
她這話說得太過誇張,聽得姚濟民腳下一虛,險些摔倒。
“爹!”思君忙去扶了一把,“是出了點亂子,好在上蒼保佑,真哥兒已經沒事了。”
姚濟民將信將疑,抱過思真看了又看,長籲了口氣:“磕破點皮,你姨娘這一驚一乍的脾氣也不知何時能改。”
林氏抹抹淚,抽抽噎噎道:“當時那種情況,誰不嚇著了呢?”
思冰附和道:“是呀,是呀。”接著繪聲繪色地講起官府緝凶、思真被劫那一段險情,精彩程度不亞於包子鋪前那個說書人,剛講到趙鵬飛中箭時,忽聞一陣急切的敲門聲。
自打上回被刺史夫人折騰過一次後,姚家對半夜敲門求醫的人都有些犯怵。
醫者仁心,姚濟民還是去開了門。
幾個家仆打扮的人抬著一頂轎子,停在門口。看他們裝束,應該是盧家的人。
一個相貌堂堂的家仆道:“晚荷姑娘扭傷了腳,我們老爺怕她落下病根,讓我們送她來姚大夫這裏瞧瞧。”
不過是崴了腳,連夜差人抬著轎子送過來,看來盧有道對彩雲班,尤其對這位名旦,委實上心。思茹道:“爹,這就是那個‘代真哥兒受過’的姑娘。”
姚濟民頷首:“醫館關門了,還請諸位到後堂稍作等候。”
轎子太大,進不了側門。家仆將轎簾挑起,一雙塗了蔻丹的纖纖玉手從裏麵伸出,旁邊一個小丫頭見狀連忙去扶。晚荷撥開她的手,自己走下轎子,施施然作了個福,嗓音如泉水般清冽動聽:“有勞姚大夫。”
思茹他們讓開一條路,看著盧府的家仆們簇擁著晚荷進去。不得不說,瘸著腿還能把路走得如此風情雅致的人,實屬難得一見。
思冰在後麵小聲道:“長得真好看,可惜是個戲子。”
姚濟民不動聲色地橫了她一眼,示意林姨娘帶著他們幾個回後院去睡覺,隻留下思君和思茹在身邊幫忙打個下手。
姚濟民稍作驗看後,決定替晚荷針灸療傷。由於要脫鞋去襪,一眾男仆被摒退在外。思茹和思君一個端水跑腿一個替她冷敷,屋子裏靜悄悄的。
通共不過一刻鍾的功夫,晚荷覺得腳踝處腫痛好了許多,淡淡笑道:“姚大夫果真祈州聖手。”
“姑娘過獎了。”姚濟民退後兩步,“姑娘的腳傷未及筋骨,偶爾走動也是無礙的,隻是近日還需多靜養休息,再用我開的方子加以外敷,不出半月便會痊愈。”
一旁的小丫頭攙著晚荷站起來,問:“那藥呢?”
姚濟民道:“前院藥房已經上鎖,明兒一大早,我便叫人將配好的傷藥給姑娘送去,不知姑娘府上在何處?”
那丫頭道:“這還用問?盧府唄。”
姚濟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那就麻煩姚大夫了。”晚荷將一縷鬢發撩到耳後,轉而打量著思茹,眉尖微微挑起,“這位姑娘方才從那麽高的牆上摔下來,竟也無事麽?”
“呃……”思茹語塞,是說顧東章當了她的人肉墊子好呢,還是說她練了金鍾罩鐵布衫好呢?她偷覷了一眼思君的神色,覺得後者雖然離譜,可能會更合適一些。
“我打小皮實。”
思君“噗哧”一聲笑出來。
第二日思茹起得晚了些,用過早飯後,思冰突然來找她。
原來從昨晚彩燈大會開始,思冰就一直念念不忘自己燈下那幾根紅布條,按盧家定的規矩,一根布條值一個銅板,可以上盧府去領。
蚊子再小也是肉,她到底是舍不得這幾文錢:“我娘怪我沒看好真哥兒,不讓我出去。二姐姐你說,這事兒能怪我麽?”
“你去找長順哥啊,他不是要去盧府送藥麽?”
“找了呀,長順哥說他沒空。”思冰抽抽鼻子,“趁今兒個天氣好,爹讓他跟大姐姐把家裏的藥材翻出來曬曬,準備打發你去盧府跑一趟呢。”
“我?”
“是呀,長順哥說怕你把藥材搞亂了,回頭他們又得收拾。”
思茹皺了皺眉,她有這麽不中用麽?不過穿來一年,她確實至今依然分不清那些烏七八黑的藥材。
“行。”思茹打趣她,“跑腿費,一文。”
思冰糾結地對著手指:“總共沒幾文錢……”想了半天又道:“一文就一文吧,不過我可先說好,昨天咱們都看見了,你的那盞燈下麵一根紅布條都沒有,你可不許拿了我的錢回頭抵賴。”
“……”
這沒良心的小財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就罷了,還戳起她的傷心事來。想起昨夜自己掏錢買單的紅糖包子,大抵是喂狗吃了!
思君恰好路過聽到,懷裏抱著一堆黑乎乎的藥材,笑道:“二妹妹順路去把我的那份也領來。”
思茹見她笑得真切許多,已經完全看不出一絲不快,料想她應該不再介懷昨夜之事,便笑著回敬道:“你那份太重了,跑路費要多加錢。”
“加多少二妹妹說了算。”思君把藥材攤在地上,眼角掃了下思冰,笑著說,“給我留幾文錢買包子就好。”
思冰臉一紅,轉身跑了。
盧府大門開在與葫蘆街不遠的桂蘭巷中,雖然地處祈州最繁華的東市,平日裏行人並不多,大體稱得起“大隱隱於市”之說。
不過每年上元節的第二日,盧府卻是門庭若市,堪比科考揭榜。
“趙五娘,二十一文!”
“西市茶鋪白家二小姐,五十八文!”
一陣叫好聲。
“快看看我家閨女得了幾文?”
“誰家的?”
“南市,青花巷,歐陽家的。”
“九文!”
……
思茹剛到,就看到那個領了五十八個銅板的白家人耷拉著臉走出來,似乎並不怎麽高興:“去年比這個多的。”
“嗨,今年大頭都給那個彩雲班的戲子得去啦。”
“聽說人家現在被盧老爺看上囉……往後榮華富貴,金銀珠寶,一輩子花不完,還在乎這幾文錢?”
“盧老爺都多大年紀了!這姑娘隻怕還沒他兒子大吧?”
“嘖嘖,可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破200收啦!撒花送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