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滿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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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凡安陽侯府裏出了什麽喜事, 那消息都跟長了翅膀似的迅速傳遍全祈州城。盡管侯府沒打算大擺宴席, 可那些賀喜人士卻不請自來,一批接著一批,快要將侯府的門檻給踩斷了。

    樂平郡主的意思是, 人家好心來了,總不能給人攔在大門外麵, 便叫總管範貴喜去張羅, 又多添了不少桌流水筵。

    那樂平郡主得了重孫子,高興地合不攏嘴, 沒事就要接過那孩子抱一抱,跟人誇這裏那裏長得好。顧懷禮和呂氏難得坐在她身側,聽著絡繹不絕的道賀聲, 從未如此風光得意。

    “懷禮,你瞧毓兒這眉眼長得像誰?”呂氏笑著逗弄繈褓中玉雪可愛的嬰孩, 怎麽也看不夠。

    那小顧毓雙眼還沒大長開, 大部分時間都是眯成緊緊的一條縫, 哪裏看得出像誰不像誰?

    顧懷禮正躊躇著馬屁該怎麽拍,周氏隻管笑說:“自然是像娘娘, 有英氣。”

    郡主隨口笑道:“還是像懷禮多一些, 懷禮隨他爹,這下好,三代父子,全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她這話,單單沒提孩子的曾祖父——老安陽侯。於是聽在顧懷禮耳中, 便覺有些刺耳,似乎他這一脈,跟祖父母沒什麽關係似的。

    顧毓像是聽懂了他們說話,很配合地睜開眼睛,黑白分明的小眼珠子愣愣地望著他們,看上去十分乖巧。

    一向老實巴交的周氏難得多話:“今兒這麽多人,小毓兒也不哭不鬧,等他長大了,定是個能見大場麵的。”

    顧懷禮笑道:“母親,毓兒乃將門之後,將來自然會有出息。”

    樂平郡主聽他母子倆一唱一和,微微笑著,忽見身邊來了個鼻青臉腫的年輕男子,跟她拱手問安。

    “小生呂厚,請郡主娘娘的安。”

    “這是……”姓呂,聽聲音也很耳熟,樂平郡主仔細打量了會兒,恍然道,“哦,你是毓兒的舅舅吧?我的乖乖,怎麽弄成這個樣子?”

    當時呂厚被人扔進麻袋裏打,那些混混顧不得哪裏是頭哪裏是身子,一並都是往狠了揍的。於是呂厚一張本來就橫著長的闊臉,瞬間腫得像個醃豬頭,也難怪跟他沒照過幾麵的老郡主認不出來。

    呂氏睨了他一眼,嬌聲道:“叫你別來了呢,今日這麽多客,頂著這副怪模樣出來嚇人。”

    呂厚道:“外甥的滿月酒,怎能不來?”

    顧懷禮麵露不悅:“傷得這麽重,是誰下的狠手?”

    呂厚歎了一聲:“還不是因為這回我中了秀才,府學裏有人看我不順眼……”

    呂氏忙打斷他:“這麽多人呢,今天別說這個。”她之前聽呂厚說是高長史的兒子幹的,那高家素來與顧懷禮交好,才不敢將這件事說與丈夫聽。

    “哎呦呦,沒想到堂堂州府學堂,竟有這等宵小?這麽說東章中了第一,下回出門可得小心一些。”郡主笑著喊來蘭嬤嬤,“去把我櫃子裏的那種治傷膏,拿一盒來給呂相公。年紀輕輕的,破了相可怎麽是好。”

    呂厚受寵若驚:“多謝郡主娘娘賞賜。”但他看得出來,老郡主並不想在這種場合討論是誰打了他,也沒有要幫他出這口惡氣的意思,因此隻能咬著牙將那門深仇大恨給硬生生給吞了下去。

    且說思茹和思君代表姚家送過禮後,正坐在一邊吃茶看戲。思茹想的是盡量不讓樂平郡主注意到自己,以至於看到豬頭呂厚時,隻能捂著個嘴悶悶地偷笑。

    而思君見不著顧東章,也不想去那個怪老太太麵前自討沒趣。

    倆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沒注意到一個大圓球從背後靠近了她們。

    範白石走到思茹身後頓住,彎腰戳了戳她:“小侯爺找你。”

    他聲音說得極輕,卻傳入了思君的耳朵裏。她攥緊了絹子,神色自若地呷了一口茶,隻當自己什麽都沒聽到。

    思茹偏頭看了她一眼,回頭問範白石:“什麽事?”

    範白石小聲道:“要緊事,小姐去了才能知道,這裏不方便說。”

    他倆有什麽事情不方便說的?思茹一頭霧水,又怕思君誤會,所以實言相告:“姐,小侯爺找我有事,你要一起去麽?”

    範白石臉一皺,未及出聲,便聽思君含笑道:“你去吧,我在這裏等著就好。”

    思茹點頭起身,隨著範白石往外走,一麵問他:“什麽事神神秘秘的?”

    範白石的身形很是引人注目,侯府裏不少人都跟他熟絡得很,一路走一路與他打招呼。他逢人便齜牙咧嘴地笑,然後嘴皮子微微動一動,像是在衝別人說話:“西涼那邊來信了。”

    西涼,努巴爾。

    思茹有點驚訝,早先聽郡主說,努巴爾安全回到西涼,還有什麽要緊事會來找她呢?總不會是真要來娶她回去做王妃吧……

    四周靜謐無聲,一片蓮池春水,但聽蟬鳴。

    “來了?”

    思茹尚在走神,聽得一愣。

    “過來。”顧東章身在一座霧氣蒙蒙水榭之中,閑閑地向她招手。

    她順著竹橋往池塘中央走,越離得近,越覺得那男人長得不像凡塵之物——遠觀時無限美好,近看又叫人捉摸不透,不敢再往前一步。

    “你在怕什麽?”顧美人閉目假寐,孤峭似霜的側臉更是蠱惑人心。

    思茹決定敬而遠之,離他三尺之外:“什麽事找我?”

    “唉。”他睜開雙眸,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沒事就不能找你?”

    思茹別開臉去,心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少用男色|誘人!

    顧東章起身故意湊到她麵前,看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笑了笑。她的心裏果然隻裝著那個西涼人,如今郎有情妾有意,自己又何必再強人所難……

    “龍驤將軍前日派人送信回來,努巴爾已經登基為王。”這大概是她當下最關心的事情,他一五一十坦言相告,“隻不過西涼國內動亂未平,所以皇上下令讓龍驤將軍繼續率西北道大軍,駐守西涼王城,扶植努巴爾鞏固基業。”

    思茹抬眸問道:“果真是塔厲國師叛亂?”

    顧東章端詳了她一會兒,忍不住莞爾:“姚二小姐身在閨閣,知道的還不少嘛。”

    “……西涼王說的。”不過兩個月時間,那個剛剛經曆喪父之痛的青澀少年業已加冕為王,想來定要經受一番痛苦的洗禮。

    顧東章道:“塔厲謀反之說,不過是西涼王的猜測,我們都沒有確鑿的證據。塔厲在西涼位高權重,聲望極高,若沒有真憑實據,無論大齊皇帝還是西涼王,都不能輕易動搖他的地位。至於之前那些殺手,他們的身份也已查明,那些並不是西涼人,而是地地道道的大齊人。隻是他們背後究竟是何方高人,一時還無頭緒。”

    “會不會是塔厲跟大齊人勾結?”

    顧東章望著她關切的麵容,又想起當日懸崖驚險一幕,旋即苦笑:“姚二小姐心思縝密有勇有謀,是否要去西涼助他一臂之力?”

    “……你怎麽不去?”

    “人家沒邀請我啊。”顧東章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封信,遞到她眼前,“這是西涼王寫給你的信。”

    “給我?”

    顧東章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他打算除掉塔厲後,拜姚二小姐為國師。”

    “……”

    思茹看著信封上一板一眼憨憨傻傻的字跡,確有努巴爾昔日之風。她剛想動手拆開,卻被顧東章製止:“回去再看。”

    “為什麽?”

    “因為小姐喜怒形於色。”

    臉上藏不住心事的人……顧東章笑著垂眸看她,後半句噎在心裏:然而有些事,我卻不想當麵知曉。

    作者有話要說:  本寶寶這麽勤奮,需要表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