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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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說著, 晚荷眼角一斜。

    循她目光望去, 隻見一名花團錦簇的老婦人出現在戲樓門口,樓中喧囂嘈雜,大多數人不認得也沒注意這位打扮得跟山雞似的老人家。

    “郡主來了, 我先下去準備了。”晚荷起身,與她福了一福。

    思茹目瞪口呆地發覺, 這女人頂著一身刀馬旦的沉重行頭, 居然也能飄飄然而去。

    與之相反,樂平郡主年紀雖大, 腳步卻極重。隔著一座屏風,思茹便聽到她的腳步聲,趕忙整整衣衫起身相迎。

    “郡主……”

    “丫頭——”郡主大人一開口, 她十句八句也得咽回去。

    思茹原本屈身行禮,被她這麽一撲, 險些摔倒, 扶著欄杆才站穩了些。抬眸一看, 隻見這樂平郡主滿頭珠光寶翠,臉上敷了一層厚厚的粉, 再加頰上那兩坨紅雲似的胭脂, 當下給她拎上戲台子都不成問題。

    濃墨重彩之下,思茹卻覺得,老郡主好像瘦了不少。人一瘦,皮也皺了,做起表情來卡得那脂粉白一道黃一道, 深深的紋路似乎要延伸到兩鬢裏去。

    許久不見,樂平郡主忙著跟她噓寒問暖。其間有人拿著本冊子來請她點戲,郡主一看,歡喜道:“嗬,今兒唱梁紅玉呢,這個好,熱鬧。”隨後便點了《飛馬傳詔》與《戰金山》兩出。

    點完戲後,她環顧左右,“咦”了一聲,問道:“盧家那小子沒來麽?”

    思茹道:“剛來的,有事又走了。”

    樂平郡主眉心擰出了三道杠,厚重的脂粉又撲簌簌抖落了點下來。她心道:“我回回來芙蓉樓聽戲都能遇見這小少爺,凡是有晚荷姑娘的戲,他一定來捧場,這會兒能有什麽了不得的事?”

    一聲鑼響,打斷了她的思緒。

    郡主道:“丫頭,不管他們,咱們看戲。”

    那《飛馬傳詔》演的是南宋麵臨外患之時,禦營統製與威州刺史擁眾叛亂,將高宗禁錮起來,逼他退位。而後在眾人計策下,梁紅玉飛馬傳詔,讓丈夫韓世忠進城勤王,最終夫婦攜手平定叛亂。

    不知怎地,思茹吃著瓜果看著戲,腦子裏總想著盧家的事。

    當初在西涼的辛城,他們得知大齊丟失的軍械原來都熔鑄進了貨箱之中,最後被送去塔厲的地下軍器局裏。可這麽多貨箱進出祈州,並不是尋常商賈能辦到的。試想一個小商戶,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運送這麽貨箱而不引人懷疑……

    而盧家卻不同,據思茹所知,盧家在祈州不僅有馬場酒樓,還經營著布匹、陶瓷等生意,他們進貨出貨的渠道都很多,每日往來的貿易也不少,一次走個十幾箱貨,都在常理之中。

    更何況,聽說盧有道的夫人,還是個西涼人……

    就在她想到這一點的時候,祈州府已經付諸行動了。

    關於軍械案的一切線索,顧東章都已告知七王爺,而七王爺也沒有打算隱瞞主辦這件案子的郭刺史。

    郭刺史稍一思索,即知這案子中涉及大齊的部分隻留下一條線索——便是那夾帶銅鐵出城的“貨箱”。隻要查清這些大批量的貨箱從何而來,其他問題便可順藤摸瓜、迎刃而解了。

    機不可失,僅僅過了一日,郭刺史先暗中傳訊盧有道至州府,半日後便下令查封盧家所有商鋪,封鎖盧府,府中人員無令不可外出。

    盧信自然也是聽了這個消息,急忙趕回家中,卻被一並軟禁起來。

    兩出戲唱完,晚荷去後台卸下一身行頭。

    祈州城這麽大的熱鬧,她很快就知道了。好在這芙蓉樓是盧信私下買來相贈的,並不屬於盧家的產業,故而沒有卷進這場風波。

    她將卸下來的發片子一一平鋪好,然後打開妝奩,裏麵有一張字條。

    “醜時三刻。”

    隻留了一個時間,然而她知道將要去哪裏。

    是夜,祈州城外三裏地,有一座破廟。

    破廟裏沒有點燈,一個帶著兜帽的男子立在頹敗的佛像前,閉目養神。

    能在這種時間這種地方站著閉目養神的人,總不像個活人,讓人格外生出三分寒意。

    晚荷在破廟前頓了一頓,確定裏麵的人之後才提步進去。

    “主上。”她換了一身黑衣輕裝,全無平日裏的妖媚之氣。

    那男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主上因何事召喚屬下?”那人不開口,她便跪在地上不敢起來。

    那人道:“因你的事。”

    晚荷愣住了。

    那人輕輕一笑:“動了盧家,你居然不想來找我?”

    晚荷幹巴巴地道:“屬下隻聽主上的命令行事,盧家與我何幹?”

    像她這種名伶,往常開口便如出穀黃鶯一般動聽,恨不得一個尾音得繞三個彎,如此這般語氣,怕是換了個熟人來也認不出她的聲音。

    那人撫掌兩下:“好,好,不愧是我的義女,比那些廢物強多了。”

    晚荷抬頭:“主上在西涼時可一切順利?”

    “除了那幾個廢物,其他還算順利。”男子伸手扶她起來,柔聲道,“跟義父在一起,不用這麽見外,咱們父女相稱就好。至於盧家,你不用擔心,他們也是被‘蒙在鼓裏’的人,尤其那位遊手好閑的二公子,他從未參與過自家生意,自然也擔不了什麽責任。”

    他意有所指,晚荷心中一顫,道:“已經審出來了麽?”

    “嗯,審出些眉目來了。隻等案子審完,便可放人。何況我也不打算動盧家,他們與侯府走得近,我看那個小安陽侯,不像個安分的人……”他話音一轉,“這些年,你在祈州做得很好。”

    晚荷額前沁出一層冷汗:“義父謬讚。”

    男子讚賞地看著她:“有件事要交給你去做。”

    “義父盡管吩咐。”

    男子悠長地“嗯”了一聲,半晌,伸出兩根手指放到她手心裏,道:“我需要你去一趟西涼,替我辦一件事。這件事很重要,我隻放心你去辦。”

    那個人招了麽?晚荷隻覺手心一涼,那圓圓的東西在她手裏滾了一滾。她五指蜷起,將石印收入手中,隨後抱拳道:“義父放心,晚荷一定不辱使命。”

    人家都說“□□無情戲子無義”,以她的身份,在盧家落難的時候,離開祈州不是件難事,誰也不會多想什麽。

    男子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又道:“辦完事之後,你還要回來。”

    “回來?”

    “不錯。”男子聞言點點頭,“回到芙蓉樓裏來。事已至此,萬不可掉以輕心,義父可能還需要你。”他一想到那個“碰巧”去了西涼的小安陽侯,就有些不安。

    晚荷頓首:“是。”

    男子滿意地道:“馬匹已經為你安排好了,來回最快大概需要十日。在此期間,整個彩雲班會因為和盧家的關係被查封監|禁,所以你離開的事情不會有人知道。”

    “十日後,相信也是軍械案大白之日。”

    作者有話要說:  短小的一章,最近在痛苦地卡文,頭都快撓禿了……因為接近完結的劇情了。

    不過信息量很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