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言語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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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正心將手中銅弓拉至滿月,對著正前方三個完全失去理智的死士射了過去。
他天生神力,箭離弦後速度不僅此普通的箭矢要快,其威力也是其他人不能相提並論的。
馮昭就看著那三支箭矢穿過他們的肩胛骨,然後就像有人在背後拉著一樣,將他們重重的甩到了路兩邊的古樹上。
這一手,對在場所有人來說,都起到了一股震懾作用。
敵人因為驚訝於他的手段所以更加小心謹慎;馮昭因他這一手所以更相信他;秋家軍因為他這一招帶動軍心而士氣大增……某些時候,在絕對的力量麵前,有些東西還真是不堪一擊。
多說多錯,露出這一手的展正心沒有說什麽官方的話,他的義父展驍代替他,伸手打了個幾個他們秋家暗衛才能看得懂的手勢。
“回去守在小姐身邊。”
收到展驍的傳音,展正心點頭,立即驅馬守在了秋靜淞的馬車旁邊。
現場情況一觸即發。
展正心看到車窗的簾子被掀起來一角,連忙低聲告訴其快點放下去,“殿下,不用擔心,外頭有我們呢。”
馬車中秋靜淞的呼吸頻率還是亂了。她吸了一口氣問:“來的是什麽人?”
展正心一瞥那群人腰間的腰牌,哼了一聲,“是虎威軍。”
秋靜淞鬆了一口氣,她放下簾子,回頭安撫程婧道:“那些追殺你和你皇兄的虎威軍又來了,雖然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找到我們的,但是這就代表你皇兄沒有被他們發現,他應該還是安全的。”
“嗯。”程婧點頭,過來抱住秋靜淞,身體忍不住的顫抖,“小姐姐,我害怕。”
“沒事的。”秋靜淞摟住她摸了摸她的頭,“正心他們會保護好我們的。”
“我們能做什麽嗎?”
“安心等著就好。”
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刀錚劍鳴,似乎給程婧留下過什心裏障礙,入夜後,她一直抱著頭拚命的往秋靜淞懷裏擠,好幾次都讓秋靜淞以為她會痛哭出聲。
“沒事的,沒事的啊。”秋靜淞抱著她不停的安撫,程婧細細碎碎的哽咽聲,聽在她耳裏聽久了讓她的心情也慢慢地變得煩躁起來。
這實在是太窩囊了!但偏偏她還得忍著。
又過了半盞茶時間,外麵才慢慢的安靜下來。身上沾滿血汙的展正心掀開車簾,拱手向她稟告,“殿下,都解決了。”
秋靜淞點頭,關切的:“你受傷了嗎?”
展正心低頭擦了擦臉,中氣十足的說:“不是我的。”
秋靜淞內心稍安,她回頭低聲跟程婧說了兩句話後,扶著他的手跳下馬車,“兄弟們情況如何?”
“馮公子那邊沒了三個人,我們這邊倒還好,隻有六個人受了的重傷,要是威脅不到性命。”
說著便也到了地方。展驍回頭看到秋靜淞來了,帶著一幹護衛向她行禮,“殿下。”
秋靜淞點頭,瞥了旁邊地上被整齊放好的屍體,又看著十來個被反手綁著跪在一邊的虎威軍,忍不住冷笑出聲:“你們還真是越來越廢物了。”
馮昭下馬車的時候,正好聽到這句話。
聽這口氣,十四皇子似乎憋了一肚子火氣的樣子。
馮昭披上貂裘,把雙手揣在袖子裏,慢悠悠的走過來,“殿下。”
秋靜淞回頭,見到他也來了,有些抱歉的說:“不好意思害你沒了三個人。”
“隻要殿下沒事就好。”這種事馮昭見得多了,也並沒有什麽好傷心的。他錯開一步站在秋靜淞身側,看著一排五花大綁的虎威軍問:“這群人,殿下以為該如何處置?”
秋靜淞臉色平常,卻說出讓馮昭側目的話:“殺了。”
被這兩個字砸得內心泛起波瀾的馮昭直勾勾的盯著她看,“全部殺了?”
“他們從出宮之時,就該做好回不去的心理準備。”秋靜淞看著暗衛眼中的不敢置信,突然勾唇一笑,“不過,孤現在改變主意了,需要一個活的,你們誰願意活下來?”
掙紮著,有一個人首先倒在了秋靜淞的腳下。
秋靜淞看了展正心一眼,他理解到這個眼波傳達過來的意思,立馬伸了下手。
手起刀落,白色的雪被染成了紅色。
秋靜淞看著自己嘴裏剛哈出來的熱氣,有一瞬間的失神。
她的胃裏很不舒服,惡心,真的惡心。
但是作嘔的感覺剛起就被她憋回去了。
知道她現在可能不是很舒服的秋家護衛一直在關切的看著她。
有些事情是必須要經曆的,今次也是她自己開口的。
“求殿下饒命,求殿下饒命……”
秋靜淞穩下心神,收回飄忽的雙眼,凝視著匍匐在她身前正在求饒的虎威軍,慢慢的蹲了下來。
“我饒你一命,是有事需要你給孤去辦。”
虎威軍也不管臉上的血和汗,著急的表忠心,“殿下對小的有再造之恩,殿下的命令,小的萬死不辭!”
“你若能真的萬死不辭,就不會在這裏跟我說話了。”秋靜淞笑笑,眼裏臉上的嘲諷顯而易見。她撿起地上不知道哪裏來的破布,給他擦了擦臉,“孤知道,孤問不出來你身後的主子是誰,所以孤不會逼你。”
虎威軍聽到這句話,渾身抖成了篩糠。
秋靜淞卻並沒有停,她繼續說:“不過,我有句話需要帶給他,麻煩你幫忙轉達。孤帶著妹妹出宮,就已經打算放棄一切,他若再得寸進尺窮追不舍,孤就算是流放之身,也要拚死跟他來個魚死網破!”
虎威軍士身體一震,愣愣的看著她。
秋靜淞朝他莞爾一笑,“孤的話你可記清楚了?”
點頭,仍是呆傻的模樣。
秋靜淞便起身冷哼了一聲,“滾吧。”
展正心拿劍挑開束縛他的繩子,帶著一眾護衛,給他讓出了一條路。
這位虎威軍士像是才反應過來般,整個人失去重心,東倒西歪的跑了。
這種舉動,倒讓秋靜淞更加看不過眼,“負責保護皇子安危的虎威軍,也就這樣了。”
馮昭挑眉,縮著腦袋話裏有話的說:“他們自然是比不上殿下您身邊的這群護衛的。”
秋靜淞內心一沉,馮昭這句話的真正含義她在心裏過了一遍後,她立馬轉向他坦蕩蕩的說:“公家選出來的兵良莠不齊,自然比不上自家精心訓練出來的私兵。若有機會去你家,大可也把你家的私兵喊出來與我帶的這群小子練練。”
“那可不敢。”馮昭一笑,朗聲道:“怕是光展護衛一人,就夠挑了我那幫隻吃幹飯的家夥。”
秋靜淞聽完也一笑,“你是不敢跟我比吧?”
“昭哪裏有不敢的?”馮昭並不打算承認。他舔了舔唇,轉移話題說:“現在天熱已晚,兄弟們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若夜間行路,大概明日我們就能抵達醅陽。醅陽有棲身之所,有大夫,有良藥,殿下覺得我們是連夜趕路還是……”
“那就連夜趕路吧。”秋靜淞回頭對展驍說:“展叔,我今晚騎馬,馬車就給那些受了重傷的兄弟們休息。”
展驍自然是不肯的,“這怎麽使得?”
“沒什麽使不得的。天寒地凍,他們又受了傷,若是著了風寒,怕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
馮昭覺得實在不妥,“不然就讓昭……”
“沒必要。”秋靜淞看著馮昭說:“這是我家的事,我的護衛我自己管。”
馮昭歎了口氣,有些無奈的說:“殿下,您也別忘了,昭現在是您的下臣。若是讓主君在外受凍而昭卻安坐於一隅的話,會天打雷劈的。”
秋靜淞遲疑了,“有這麽嚴重?”
“君是君,臣是臣。”馮昭說完一頓,想了一個折中的方法,“這樣,殿下您還是回馬車休息,昭就不與您同行了。昭連夜帶一隊人馬先行趕去醅陽,尋到落腳處後找到大夫,準備妥當等殿下駕臨。”
“你願意為我做這些?”
“醅陽屬商家,就算昭不拜殿下為主君,作為朋友,也是要盡一盡地主之誼的。”
他這話說得確實合情合理。
“那行。”秋靜淞鬆了口,瞥到程婧已經把腦袋從馬車裏探出來後,他丟下一句話連忙跑了過去,“就照你說的這樣辦吧。”
看到秋靜淞過來,程婧伸出手抓住她說:“皇兄,婧兒不要跟你分開。”
看來剛才他們的對話她是聽到了。
秋靜淞握住她的手坐到車轅上,“你放心,我不會跟你分開的。”
感受到她的手冰涼冰涼的,程婧連忙把她往車裏拉,“皇兄,快進來。”
秋靜淞對這個小丫頭是真的沒有辦法。
等坐好後,程婧問她,“皇兄,你知道剛才的虎威軍是哪位皇兄派來的嗎?”
秋靜淞挑了挑眉,“這我哪裏知道?”
程婧“啊”了一聲,“那你剛才還跟那個虎威軍那麽說?”
秋靜淞想著一笑,“我故意那麽說的。”
“為什麽?”
“雖然我們不知道具體是誰派來的追兵,但總歸逃不過那幾位哥哥。若這次的虎威軍是一開始就想對我們下手的人,那也就罷了,若不是……”
“不是會怎樣?”
“如果你是那個人,你聽到我說的那句話會有什麽想法?”
程婧仔細一想,恍然大悟,“我會覺得皇兄離宮之事肯定有貓膩。”
秋靜淞點頭,給她仔細分析,“十四皇子一朝被貶,負罪離宮,聖上給出來的說法卻模棱兩口,顯然是不能足以服眾的。俗話說,最了解你的人,未必是你的朋友,而會是你的敵人。你皇兄到底是因為什麽而被趕出宮廷,已經醒事的兄弟們心裏肯定會有另外一本賬。反正這件事是木板上釘釘的事,改也改不了。如今我給了他們一個理由,給了他一個莫須有的把柄,以皇室愛多疑的性格,他們不會不信。到時候,你說是一個被處以流刑的兄弟威脅大,還是處於京中,有榮有寵的兄弟威脅大?”
程婧的雙眼亮晶晶的,“然後他們就會放棄追殺我們,然後反過來為這個打起來嗎?”
“不過狗咬狗罷了。”按照在家中時父親的說法,這些個皇子無一有大才之人。秋靜淞也不怕他們不信。
程婧有些不敢置信,“他們真的會那樣嗎?皇兄,這隻是一句話的事情啊。”
“俗話說,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你可莫小瞧了人這張嘴的力量。”秋靜淞認真的教導她,“你道為何從古至今朝堂中文人的地位多比武人高?文人那張嘴,上下嘴皮子一碰,一個人一生可能都會毀了。就算沒做過學問,鄉間鄰裏處事之間,說出來的話也能害到人。”
程婧嚇得捂住了嘴,“說話會害死人嗎?”
“所以君子才要謹言慎行。”秋靜淞一邊拿下她的手一邊說:“不可知無不言,不可知而不言。吉人之辭寡,躁人之辭多。戒直言盡言,戒狂矜之言。戒攻訐之言,戒輕諾之言。戒強聒之言,戒譏評之言。戒出位之言,戒諂諛之言。話不可不說,又不可多說。有些人學說話,就要學一輩子。”
程婧點頭,還不待她發表看法,展正心就在馬車外喊了一聲:“殿下。”
兩人立馬停下閑聊。秋靜淞掀開車簾,看著馮昭走過來,想了想還是出去了。
馮昭是來向她辭行的,“今夜應該不會有事,殿下還請多加休息。”
秋靜淞點頭,囑咐道:“你路上也要多加小心。”
馮昭朗聲道:“昭必定在醅陽恭候殿下大駕。”
什麽殿下不殿下的。秋靜淞看著他,輕輕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是女主開始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