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莊周夢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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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隨者崔文墨的古琴聲, 秋靜淞仿佛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閉著眼睛的時候, 秋靜淞聽到了很多聲音。

    風吹過屋鐸的叮當聲,飛鳥受到驚嚇離開時的撲騰聲, 小院中姑娘們細碎的交談聲, 還有少年快步跑來把房門撞開的聲音。

    “靜兒!”

    秋靜淞打了個激靈, 嚇得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盧景彌立馬跑過來把她攬進懷裏安撫, “不怕不怕, 是哥哥。”

    秋靜淞喘了好幾口氣, 半天才回過神。她抬頭看著盧景彌,揉了揉眼睛,帶著一種不真實感順手舉起拳頭捶了他好幾下, “你幹嘛呀, 整天大呼小叫的。”

    “我也不知道你趴在桌子上都能睡著啊。”盧景彌低了低頭,看著她的嘴角一笑,“口水都流出來了。”

    秋靜淞下意識的捂住了嘴, “哥——你再這樣,我跟你急了。”

    “我錯了我錯了。”盧景彌舉起雙手討饒, “我跟你開玩笑的。”

    “哼。”秋靜淞翻了一個白眼,背過身對著鏡子好好的整理了一下妝容, 才回頭問:“你不是去軍營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什麽軍營啊?”盧景彌一臉狐疑, “我剛從學堂回來的。”

    “學堂?”秋靜淞下意識的就選擇了懷疑,“不是軍營嗎?”

    盧景彌覺得好笑,“我為什麽要去軍營?”

    秋靜淞理所應當的說:“你從小喜武厭文,父親覺得你能有自己的想法也是好事, 便給你找了個師傅……”

    “等會兒!”盧景彌過來兩步拉住秋靜淞的手,嚴肅的看著她問:“妹妹,你剛才是不是做夢夢到什麽了,然後現在又把夢境當真了?”

    秋靜淞眨了眨眼睛,“夢境當真?”

    “不然你怎麽滿口胡話?”盧景彌摸了摸她的額頭,“這,也不見你發燒啊?”

    秋靜淞揮開他的手,借力跳上椅子再伸手把他的下巴抬起來,“盧景彌,不準你跟我開玩笑。”

    盧景彌抬頭仰視著妹妹一臉無辜,“我沒開玩笑啊。”

    秋靜淞擰著眉頭質問他:“那你為什麽要那樣說我?我根本就不是那樣的。”

    “可……可你也不能那樣說我啊。”盧景彌覺得脖子有些酸,他伸手把妹妹抱下來,看著她歎了口氣,“靜兒,你可能真的是睡糊塗了。哥不願意對你說重話,但是講真,咱家說起來隻有一個不喜歡讀書的人,而那個人就是你。”

    “我?”秋靜淞皺著眉指了指自己,隻覺得像聽到了笑話,“我,我怎麽會不喜歡讀書的?我還要做女公子呢。”

    “你小時候是想,可是呢……”盧景彌抓了一把桌上的豆兒挨個兒丟進嘴裏,“你這個丫頭啊,做什麽都每個定性,剛說這話的時候,父親開心得不得了,巴巴的給你請了個西席,你跟著去學了兩天,後麵就哭鬧著不肯去了,而現在……”他指了指桌上的繡樣,“你現在每天都在家鼓搗這東西呢。”

    秋靜淞拿起還未完成的錦帕,皺著眉搖了搖頭,“不對。”她對盧景彌說的這些完全沒有印象,她才不會繡花呢!“你!”她指著盧景彌說:“你不準說了。”

    她怎麽可能會是那樣的?

    “好好好,我不說。”盧景彌服了個軟,哼哼唧唧的說:“本來我今天也不是來跟你吵架的。”

    “那你是來做什麽的?”

    “來看你啊。”

    “同住一個屋簷下,有什麽好看的。”秋靜淞背過身,看著鏡子裏他影像說:“油嘴滑舌,我不信。”

    不知為何,鏡子裏的盧景彌如同一股清煙飄飄渺渺,好像一陣風來就能將他吹散。

    秋靜淞又看向自己,那效果也是不真切的,她仔細看了幾眼,發現鏡上猶如隔了一層紗,讓她根本看不清自己的臉。

    這是怎麽回事?秋靜淞皺緊眉,有些著急的上前擦了擦鏡子。

    可是……

    秋靜淞轉過了身。

    盧景彌被她一驚一乍嚇唬的愣了一下,“你幹嘛?”

    “爹娘在哪兒?”

    “有事出去了。”

    秋靜淞抿了抿嘴,抬腿就要出去,“那我去找婉姐姐。”

    “誒——”盧景彌跟在後麵喊了一聲,“已經是下午了你還出門,那你晚上還回來嗎?”

    “不回來了。”跑了兩步,秋靜淞覺得行動有些困難,雙腳好像有什麽東西拉扯著讓她根本邁不開步子,她低頭拉起裙子一看,果然兩隻腳踝上被一個布條束縛得隻有成人一手長度的距離。

    秋靜淞知道這是近年來從某家貴族府上傳出,用來訓練女子規矩行步的東西。

    她怎麽也會綁這種狗屁玩意兒?

    “不知所謂。”是說她怎麽剛才上個椅子都得用跳的來著,秋靜淞咬牙,坐到廊邊,伸手就把這東西給拆了。

    總有一天,她要把世上所有壓迫人性的東西都給廢了!

    提著衣裙,秋靜淞再一次在盧府的庭院裏跑了起來。

    “展叔,展叔我要出門了,我要去找婉姐姐了。”

    盧府離崔府,不過就隔了一條街。離得近,秋靜淞便直接跑了過去。

    站在崔府的花園裏,秋靜淞喘著氣平複心緒。

    心口燒灼的炙熱感,風吹在身上帶來的涼意,還有雙腳踩在大地之上的感覺,都很真實。可是秋靜淞就是有些不明白,為什麽這裏的一切都跟她認知中的相悖。

    難道真如哥哥所說她是做了夢,做了一個很長的夢,睡得太久反而把夢境當真了?

    擦了擦汗,秋靜淞搖頭否認掉了這種感覺。

    恰好這時,崔婉過來了。她一上前便過來抓住了秋靜淞的手,“靜兒,你怎麽滿頭大汗的?”

    “我跑過來的。”秋靜淞跟她相扶著坐下,四下找了找,“姐姐,有水嗎?我有點渴。”

    “有的。”崔婉回身示意了一下侍女,給秋靜淞倒了一杯後一邊看著她喝下去一邊說:“靜兒,下次來你還是坐轎來吧,你身份尊貴,又是個女孩兒,不宜拋頭露麵的。”

    秋靜淞愣了一下,她看著崔婉怔怔的不說話。

    崔婉有些奇怪,“怎麽了?”

    “沒什麽。”秋靜淞小聲說了一句,握緊了她的手,“婉姐姐,今年燈會,我們還出去玩嗎?”

    “不能出去了。”崔婉笑著搖了搖頭,“咱們已經不是小孩兒了,快要及笄了,是要嫁人了,這時候再跑出去,會被人說三道四的。”

    根本就不是這樣的!秋靜淞吸了口氣,她不明白崔婉怎麽會有這種想法。女孩兒怎麽了?女孩兒就不能有自由嗎?要嫁人怎麽了?難道要嫁人的少女上街是一件羞恥的事嗎?她覺得醒來之後遇到的一切都跟她腦海中的不一樣,她想大聲質問,但又不願意對崔婉發這個脾氣。無奈之下,她憋著一口氣,直接蹲下身抓住了崔婉的腳踝。

    崔婉嚇了一跳,“靜兒,你做什麽?”

    崔婉的腳上,果然也纏著那個布條。

    “這個不能戴。”秋靜淞說著就伸手去拆,“婉姐姐,這個是害人的東西,不能戴的。”

    “但是大家都這麽做啊。”

    “他們都這麽做,不見得他們就是對的。”

    崔婉伸了伸手,到底還是沒有阻止。

    秋靜淞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很難過,她拆完後就十分鬱悶的靠著她席地而坐。

    感受到她情緒的崔婉摸了摸她的頭,低頭輕聲問:“靜兒,你今天是怎麽了?”

    “婉姐姐。”秋靜淞含淚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麽就特別想哭,“一個人,可以沒有自己的追求,但是不能沒有自己的思想。外麵就算再怎麽人雲亦雲,你也不能讓他們來擺布你啊。他們今天可以纏你的腿,明天就會得寸進尺做出更過分的事情。你想以後變成那樣嗎?”

    崔婉歎了口氣,“但是,我隻是一個弱女子,我能怎麽辦呢?”

    “既然覺得自己弱小,那就讓自己變得強大。”秋靜淞翻了個身,跪坐在她跟前,握著崔婉的手繼續說:“婉姐姐,我知道你外柔內行剛,你跟我一起去讀書習字,然後抓住機會入朝為官,去做女公子吧!”

    “可是……”崔婉有些猶豫,“我們現在什麽都不會,得學到猴年馬月去才有那種本事啊。”

    “沒關係的。”秋靜淞的眼神異常的堅定,“吾生也有涯而知無涯。學習這條路,有人窮盡一生也行不到盡頭,所以我們也沒必要一定要去想讀盡天下書啊。我們就是去讀書,十年不行就二十年,我相信,如果堅持下去,我們看到的東西肯定就會跟以前不一樣的。”

    崔婉看著秋靜淞,頓了一下後突然一笑,“那好,我聽你的。”

    秋靜淞笑了笑,還沒高興完就聽到崔婉繼續說:“不過咱們的刺繡功夫也不能荒廢。”

    秋靜淞僵了一下,“可是我根本就不大會刺繡啊。”

    “靜兒,你又說笑了,你的繡活兒可是比我做的還要好呢。”

    “假的吧?”

    “是真的。”崔婉點頭,瞟到天快要黑了,便順口問了一句:“今晚在我這兒睡?”

    秋靜淞點頭,這是肯定的啊。

    入夜,躺在崔婉的身邊,秋靜淞朝她翻了個身。

    “明天咱們就開始讀書。”

    崔婉看著她笑了笑,點頭,“好。”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可以回複日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