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削明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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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婧把雙手貼上她的手背, 害怕的問:“小姐姐, 我們怎麽辦?”

    “信不信我?”

    “信!”

    “那你別哭。”秋靜淞拭去她的眼淚,說:“收拾東西, 我們馬上離開這裏。”

    必須要趕在他們發現之間離開這裏!

    東西不多, 也就程婧的一直抱在手裏的那個包袱。等她弄好後, 秋靜淞握住她的手, 姐妹兩人輕手輕腳的下樓。

    客棧的大門, 被一根有成人大腿粗的鬆木頂著。以她們二人的力量, 根本做不到不發出任何聲音將此挪開。

    程婧抬頭問道:“皇兄,怎麽辦?”

    秋靜淞猜這裏絕對有後門。她轉身,牽著人往旁邊的門走, “先去找我們的馬。”

    馬廄就在廚房後麵。

    但是程婧找了一圈, 並沒有看到她們的馬。

    六神無主的她又抱住了秋靜淞的胳膊,“小姐姐,這裏沒有我們的馬。”

    “那就隨便牽一匹。”雖然沒有經過她的訓導, 馬可能不會聽她的,但之前程婧牽來的那匹, 不也是一樣嗎?這對秋靜淞來說,並沒有什麽區別。

    她抓住一匹黑馬的韁繩, 打開馬廄門就要把它牽出來。

    然而這時樓上卻發出了不小的動靜:

    “老板娘, 那兩個小鬼不見了。”

    “該死,你不是說有人看著他們嗎?”

    糟糕,被發現了!

    看到樓上的一間房接著一間房的亮起了燭火,秋靜淞知道, 若是他們現在奪門,跟找死無異。她鬆開韁繩,把馬廄的門關上,打量了一下周圍後急中生智,帶著程婧躲進了旁邊的草垛中。

    她囑咐程婧說:“從現在開始,不要發出任何聲音,知道嗎?”

    程婧盡最大的能力,點了點頭。

    察覺到她在發抖,秋靜淞便緊了緊圈住她的胳膊。

    “別怕,就當是在做噩夢,天亮後就沒事了。”

    “……嗯。”

    沒有等很久,唐玉就帶著人來到了這裏。

    “老板娘,馬匹都在。”

    “前門看過了,並沒有發現腳印。”

    “後門也沒有。”

    “那他們就是還在這裏。”唐玉哼了一聲,陰測測的道:“給老娘一間房一間房的搜!”

    “這……”有人遲疑,“要是打擾到客人該怎麽辦?”

    “反正天都快要亮了,老娘都起來了,他們憑什麽還接著做美夢?”方圓二十裏就她這一個客棧,唐玉完全有【店大欺客】的資本。“就說店裏的小孩丟了,不肯也得給我搜。”

    “是。”

    等走了一波人後,唐玉又問:“阿大呢?”

    “在後院。”

    “把它牽過來,”

    這句話之後,外麵就漸漸沒了聲音。

    秋靜淞仍是不敢動,她抱著程婧,閉著眼睛開始思考對策。

    昨日大雪無日,她與程婧跟程茂林等人分開時,並不知時辰。但是她有注意到,一路過來,地麵的草越來越枯萎幹黃,同一棵樹的樹皮,她看到的也都是較為粗糙的一麵。

    記得她從姑姑的某篇遊記上看到過,冬日,南邊的草會比北邊的草凋零得更快,而樹木也是北邊的裂紋比南邊的多。她看到粗糙的一麵是北麵,也就是說她駕馬狂奔的方向是南麵。趙國總共有十二州,與帝都所在的奉陽接壤的有七個,其中剛好處於南麵有淄川,潁都,康山三處,結合一開始是往東邊跑的點推算,秋靜淞猜測自己大概是來到了潁都地界。

    潁都,是唯幾不被氏族控製,刁民遍地的地界。

    若真是潁都,也不知是好是壞。

    秋靜淞吸了口氣,眉頭深鎖之際,突然聽到一聲狗吠。

    不好!

    察覺到草垛有個重物墜下,秋靜淞咬牙,蹬牆借力,抱著程婧滾了出去。

    一落地,馬上就有三兩個壯漢將她二人圍了起來。

    秋靜淞望向方才藏身之處,那上頭,正趴著一隻流著涎的大狼狗。

    “你們兩個倒還真會躲,若不是有我這阿大……嗬。”唐玉媚笑一聲,扭動著水蛇腰,風情萬種的走過來,“小哥哥,我找你找的好苦。”

    秋靜淞看著她手中拿著的枕巾,扶著程婧站起來,“這是我二人床上的那塊?”

    “正是。”

    “玉兒也是好本事。”

    “哎喲,這聲玉兒可真好聽,教人心口酥酥麻麻的。”唐玉摸了摸胸口,眼波流轉間,流露出一絲遺憾,“可惜了,你要是再大上幾歲,說不定奴家就直接從了你了。”她走進,伸手一摸,“我活了二十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像你這般雙目堅定,如藏有星月般的人。”

    秋靜淞把頭一偏,提起嘴角嘲諷,“我以為,你已閱人無數。”

    “凡夫俗子,怎能與你相比?”唐玉將厚重的枕巾當成手帕掂在手裏,嬌笑道:“小哥哥,奴家不怕妄言,你日後的前途,絕對無可限量。”

    程婧聽出她沒好話,終於忍不住鬆開一直咬著的嘴唇罵道:“你這個壞女人!”

    “我要是不壞,三歲就死了。”唐玉嘴角一勾,伸手喚來那隻叫阿大的狗,看著秋靜淞道:“小哥哥,你也別這樣看著我,誰叫你們不走運,落到我手上了呢?”

    秋靜淞伸手護住程婧,問:“這裏是潁都地界?”

    “是。”

    “早就聽說潁都民風彪悍,刁民遍地,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唐玉眉毛一挑,“你這也是在罵我?”

    “不,我是在諷刺你。”秋靜淞提高音量,微微抬起下巴,正氣凜然的吼了一句:“離皇都不過百餘裏,你們居然也敢做出這等喪盡天良的醜事,真是好大的狗膽!”

    “聽你的口氣,來頭似乎不小?”唐玉笑了笑,突然陰沉下臉說:“小哥哥,你就別跟我裝了,我已看出你形跡可疑,不如直接跟我承認,你是哪家的通緝犯好了。”

    秋靜淞麵色一沉,怒目而視,“你放肆!”

    “通緝犯”這三個字,猶如一記重錘砸在她的心上。

    皇帝就算再怎麽恨急,也隻敢下令暗殺,她怎麽可能會是通緝犯?

    她姓秋,且永遠都會是秋家的長女,杏壇之首的那個秋家!

    這個女人,是真的踩到她的逆鱗了。

    “剛才還叫人家玉兒,轉眼卻又凶人家,果然不管大男人小男人都是一樣的翻臉無情。”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什麽的唐玉“哈哈”一笑,麵對秋靜淞突然變了的臉色,她饒有興致的湊近細看,“你說我放肆,那你是沒見過我更放肆的。”

    她抓住秋靜淞受了傷的右手,用力道:“進了老娘的店,天王老子都是我砧板上的肉。”

    程婧看到秋靜淞吃痛的表情,不由得著急的大喊,“你放開我皇兄!”

    皇兄?

    幾乎是程婧話音剛落的瞬間,就有人從二樓的陰影處走了出來。

    “老板娘這又是何必?”

    秋靜淞抬眼,借著晨曦,她清楚的看清此人正是入店時幫她撿起那枚銀錠的青年。

    “原來是天字房的客官。”唐玉顯然也認出來了他,她把秋靜淞的手擰到她背後,抓著她後領的衣服道:“家裏兩個小崽子不聽話,讓客官看笑話了。”

    從來沒有這般彎過腰的秋靜淞心裏感覺到一絲恥辱,她掙紮了一下,“你放開我。”

    “你想得倒美。”唐玉咬著牙,又把她另外一隻手抓住了。

    青年居高臨下看著一切,嘴角露出一絲不明的笑意,“老板娘家裏的小孩,長得倒是好。”

    “讓客官見笑了。”唐玉臉皮也是夠厚,“也虧得我娘家哥哥運氣好,娶了一個漂亮老婆。”

    青年也不拆穿她,直接問道:“這是準備賣到哪裏去?”

    “現在日子不好過,自然是哪裏錢多賣哪兒去。”唐玉往旁一偏,示意手下,“把女娃也給我捆起來。”

    “如今生活確實不易。”青年看程婧都要被嚇哭了,提議道:“這樣吧,我看老板娘的這對兄妹十分機靈,不如就直接賣給我好了。”

    唐玉一笑,露出商人本質,“客官打算出多少?”

    青年雲淡風輕的說:“十兩黃金如何?”

    “成交。”唐玉眼前一亮,立馬鬆手放人。她看著青年問:“錢呢?”

    “在下立馬讓人送去前櫃。”

    “你可不要騙我。”唐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提起裙子牽著狗,玉足一抬,“我們走。”

    等到他們真的完全離開,程婧才敢撲倒秋靜淞身上,“皇兄!”

    “叫哥哥。”秋靜淞拍著她的背,抬眼看了一眼突然出手相助的青年。

    兩人對上視線,對方一笑,翻身一躍來到一樓,慢慢的走到她們麵前抱拳道:“兩位受苦了。”

    秋靜淞略微點了點頭,“多謝先生。”

    對於她有些敷衍的態度,青年卻覺得有些理所應當,他道:“千裏迢迢,如非必要,還是不要孤身上路為好。”

    秋靜淞雙目一沉,模模糊糊的說:“本有仆從相伴,奈何……”

    “在下明白了。”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青年一拱手道:“若是不嫌棄。在下可以送兩位一程。”

    秋靜淞就這麽看著他。

    青年抿了抿嘴,這才記起自己還未表明身份,便連忙道:“在下姓馮,單名一個昭字,乃汴州人士。”

    秋靜淞幾乎就是在瞬間想清楚了他的來曆。

    她這才帶著程婧,一齊朝他行李,“那就有勞馮大哥了。”

    馮昭哪裏敢受?伸手連忙一托,“言重了。”

    他這是……

    秋靜淞眯了眯眼,再一次抬眼細看馮昭。

    此人眼睛細長,大半個瞳孔都被眼瞼蓋住,一付睡意朦朧的樣子。表情溫和貌似心地善良,其實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想什麽。

    秋靜淞不喜歡這種眼睛。

    雖然是在朝她們笑著,但秋靜淞就是有一種直覺:

    此人,絕非善類。

    有一救火用的水缸置於中院。

    從窗柩縫中吹進來風晃了正殿兩邊供奉的長明燈。

    要引一處生機,似乎少不了五行的存在。

    “蓋造化之機,不可無生,亦不可無製。無生則發育無由,無製則亢而為害。生克循環,運行不息,而天地之道,斯無窮已。”

    已經參破迷陣之理的秋靜淞幽幽一歎,不由得好奇起擺出此陣的能人來。她腳下也不停,雖說人一直都在原地,但在陣中,隻要周圍的景像在動就夠了。

    再往東八步……

    幽森的古寺大殿中,秋靜淞一人獨立。

    她眨了眨眼睛,看著程婧馮昭二人微微一笑,“我走出來了。”

    程婧雙眼一亮,麵露崇拜之色,“皇兄你真厲害。”

    一直在心裏捏了把汗的馮昭也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他用袖角拭去鼻尖上的薄汗,由衷的說:“殿下確非常人也。”

    聽他第一次改口叫自己“殿下”,秋靜淞的表情有些玩味。

    她輕咳了一聲,把手背到身後,對程婧說:“婧兒,現在你把你周身的環境告訴我,我帶你出來。”

    “好。”一聽可以從這裏出去,程婧立馬站起身,“我身邊有一棵桃樹。”

    秋靜淞眉頭一皺,“桃樹?”

    “怎麽了?”

    “沒事,你繼續。”

    程婧眨眨眼睛,呼了一口氣,不去看近在眼前卻怎麽也碰不到的程茂林的屍體,開始給秋靜淞講述自己所處的大概方位。

    秋靜淞推演一番,開口教導她:“往桃樹的方向,左三右八,轉身邁二。”

    跟著指示走完全程的程婧雙眼一亮,“變了!”

    秋靜淞寵溺的看著她,“周圍的景色變了?”

    “嗯。”程婧點頭說:“變到皇宮了。”

    秋靜淞眉毛一挑,“你想回皇宮?”

    程婧瞟了下馮昭,沒吭聲。

    能猜到她想法的秋靜淞不再細問,隻是說:“繼續吧。”

    程婧的幻境,是從她們和程茂林分開的那個樹林一路返回,朝著他們兄妹生活了十多年的瓊華殿去的。

    最後走出幻境時,程婧撲到秋靜淞的懷裏,頭發不知道是從哪裏帶出來了一片花瓣。

    秋靜淞攤開手掌,讓那片粉色的花瓣落在手心。

    程婧墊腳看了一下,說:“這是桃花的花瓣。”

    秋靜淞點頭:“嗯。”

    程婧不明白了,“冬天為什麽會有桃花的花瓣?”

    秋靜淞挑眉逗她,“大概是你從陣法中帶出來的?”

    程婧還是不明白,“不是說,幻境都是假的嗎?”

    “你覺得是真,那便是真,你覺得是假,那便是假。”秋靜淞把花瓣拽在手心裏,低頭看著她說:“桃木大概就是破解這個陣法的關鍵。因為不管你我剛才周圍的環境如何變化,構成五行中【木】這因素的,永遠都是桃花。”

    馮昭舒展眉心,“桃木,向來就是驅魔辟邪之物。”

    “所以由它作為陣法的生門,再合適不過。”秋靜淞瞥了一眼身側已經快要熄滅的火,對程婧說:“婧兒,去把正南方的火點起來。在所有人出陣之前,都不能讓它熄滅!”

    程婧“欸”了一聲,立馬小跑過去搬柴。

    馮昭問:“是不是火熄滅了,陣法裏的人就永遠出不來了?”

    “應該會是這樣。”秋靜淞看了一圈廟中的五行大陣,回頭說:“我現在所處寺廟中的陣,是主導陣中所有變化的母陣;而入了母陣之後,因為自身的移動而導致周身景物的變化,就觸發了子陣。母陣引,子陣傷。要想破陣,就隻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從子陣走出來,若是直接用外力破壞母陣……”

    “就等於是直接斷了自己的後路。”馮昭畢竟年長,看事情看得很明白。

    “所以,就用和婧兒一樣的方法吧。”秋靜淞抬眼看他,說:“你的周身,應該也有一棵桃樹吧?”

    馮昭頓了頓,搖頭。

    作者有話要說:  到這章為止,遇孤篇就算結束了,不知道有多少小夥伴在看,但是十分感謝你們的支持。

    今天這章秋靜淞的心態發生了變化,還是簡單的說兩句吧。就算知道日後她會代替程茂林做皇帝,但是讓一個從小被教育忠君報國的人突然就有那種想法,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秋靜淞需要一個從心態上的過渡,這章就是她心態轉變的第一步。

    下一章是黍離篇,算是秋靜淞平靜生活的開始。會有更多人出場——比如說一直被人提及的秋家姑姑。秋靜淞會認識新的人,會遇到像崔婉那樣能與她真心相交的朋友,也會變得更加成熟。而程婧也會成長,並且選擇自己想要走的路。

    清河對於秋靜淞來說,其實真的是個很好的地方。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