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齊汾的病例 ● 心理疏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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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界盛傳精神病院的門診部是個很歡樂的部門,能遇到各種各樣的奇葩病人,引人發笑。

    今日魏凱排班門診,齊汾以良好的工作態度,積極主動的跟過去學習。

    他現在隻想借個時光機打暈早上做出這個愚蠢決定的自己。

    讓你積極!活該!

    當齊汾坐在隔壁的x市人民醫院急診科等待注射狂犬疫苗時,收到“外界”——他某個缺德室友張亮——發來的短信,讓他講講精神病院的搞笑故事。齊汾捂著剛被患者咬傷的手臂,很想把張亮關進病房裏,看他能不能笑出來。

    獨哀傷不如眾哀傷。

    齊汾果斷給張亮打電話:“好久不見啊,麻辣燙。”自從張亮麻辣燙火遍大江南北,就再也沒人叫張亮真名了。

    “呦,齊汾你還活著呀。”手機裏傳來張亮懶洋洋的聲音,12點半,午休時間,“一加一等於幾?還會算嗎?”

    齊汾懶得搭理他,直奔重點:“你不是想聽故事嗎?今上午剛接診一對情侶。”

    張亮來了性質,追問:“快講講,男的瘋了女的瘋了?”

    “我記得你曾經吹牛你一夜四次郎吧?”

    “什麽叫吹牛啊,那是事實!”張亮反駁,“這跟你說的情侶有啥關係?”

    “那是一對男性情侶。”

    “……”

    “其中一人說另一人有強迫症,每晚必須啪啪啪才能睡覺。”

    “……”

    “七次。”

    “……”

    “每次半小時起步。”

    “……嘟嘟嘟。”

    齊汾聽著電話被掛斷,精神振奮,容光煥發。

    小樣,在呼吸科實習還想跟我鬥?

    也不看看我經曆過什麽!

    激動下,右手誤按到左手臂上的傷口,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齊汾欲哭無淚。

    ……嗚嗚,我也好想去呼吸科實習。

    下午門診患者少了很多,魏凱得空還能與齊汾閑聊。

    “你課題怎麽樣了?”

    齊汾一聽到課題兩字就覺得自己抑鬱了:“別提,一點進展都沒有。”

    “哈哈。”魏凱同情道,“不行就換個,你那個不好找病例。”

    “就是啊!愁得我都掉頭發。”

    “你年紀輕輕瞎愁什麽!”魏凱也一肚子苦水,“你看我!夜班多工資低,家裏母老虎天天吼我賺不到錢養家養孩子,苦啊!窮啊!這還欠別人一頓飯,請不起啊!……哎,對了,你上次說要替我請薑牧吧?”

    魏大醫生,你說那麽多,根本目的就是讓我幫你請客吧!

    齊汾無奈,患者不靠譜,帶教老師也不靠譜,這日子沒法過了!

    “我這就把薑牧電話給你,我們約了門口北平食府,6點30,訂了座,報我手機尾號就行。”也不等齊汾點頭魏凱自說自話地把一切都安排妥當,“別怕,我不去,諒那小子也不好意思叫你買單,他會掏錢的,你隻管吃就行。”

    “……”

    齊汾借口給手臂傷口換藥,逃出門診部。

    北平食府位於三院東側,靠近人民醫院,地理位置優秀,味道好性價比高,生意興隆,每晚排號都一小時起步,好在魏凱提前訂了座位。

    齊汾奮力擠過排位的人群,遠遠望見薑牧已就坐,正在翻看菜單。薑牧依舊穿著整齊的深色西裝,打著領帶,齊汾無端的感覺緊張,自己穿的是不是太隨意了?

    “薑老師。”齊汾走過去打招呼。

    薑牧起身迎接,看到是齊汾而不是魏凱,也並未表露驚訝。

    “實在不好意思,”齊汾局促道,“魏老師有事,讓我來代替他請你。”

    “理解。”薑牧點點頭。也不知道是理解魏凱有事,還是理解魏凱不想請客。

    倆人入座後,服務員詢問是否要點菜,齊汾趕忙擺手示意一切由薑牧做主。

    點完菜,把菜單遞給服務員後,薑牧微笑道:“不用拘謹。”

    齊汾也被影響,跟著笑道:“第一次跟薑老師吃飯……確實有點緊張。”

    “不要叫我老師,叫薑牧就好。”薑牧鬆懈地前傾,雙手疊放在桌麵,“我穿的是不是太正式了?抱歉抱歉,剛去見了個客戶,來不及換了。早知道來的是你,我肯定抽空回去換了。”

    “沒事兒沒事兒,”話題打開,齊汾放鬆下來,“您穿西裝很帥,不用換。”

    “謝謝。”薑牧笑道,“我和魏凱是大學室友,應該沒比你大幾歲,你也不用跟我客氣。”

    魏凱畢業五年,剛從住院醫升成主治醫生,比起其他歲數較大的醫生,確實可以算作齊汾的同齡人。

    齊汾驚訝:“那你還是我學長呢。”

    “你是哪個教授的學生?”

    “張平。”

    “是基礎醫學院哪個傳說中特別凶的老師?”薑牧回憶,“教過我們半學期診斷學,掛了一半。”

    “對對,就是這個變態。”齊汾百感交集,“要不是他,我也不會被分配到三院,給那種破課題。話說誰家會把學生往精神科扔啊?”

    薑牧表示讚同:“患者難纏,患者家屬更難纏。住院病人發生意外,一切責任都在醫生,好像把病人送進來,家屬就任何責任都沒有,隻等著病人治愈領回家就好。”

    “沒錯啊。醫生又不是上帝,精神醫學更是神秘,許多發病機理都沒研究透徹,哪可能什麽病都能痊愈,能緩解就不錯了。”齊汾越說越激動,“有些人簡直把醫院當成療養院,家裏照顧著嫌麻煩,直接把患者扔進醫院就不聞不問,就等著治愈後再接回家,既不講道理又沒親情。”

    薑牧笑著聽齊汾發牢騷。

    “哪有去實習,帶教老師教的第一件事是如何在生存的!又不是打遊戲,還要先學習走位,靠著牆行動,防止身後有患者偷襲。患者打醫生,甚至殺了醫生都不犯法啊。”

    薑牧含笑道:“壓力很大?”

    “是啊,我覺得我都要瘋了。”齊汾單手托腮,悲憤地說:“這才來多久呀,還有至少1年呢。”

    服務員端上涼菜,打斷齊汾的抱怨:“您好,您點的乾隆白菜。”

    蓮花型玻璃碗由暗色木盤托底,翠綠的白菜澆上金黃的麻醬,誘人食指大動。

    “開吃吧。”薑牧說。

    齊汾意識到自己一直在說話,備感抱歉:“光聽我散發負能量了,太對不住了。”

    “很有趣。”薑牧吃了幾口,放下筷子,“剛才說到你的課題,你課題是啥?”

    “論男性同性戀患精神障礙的發病因素及其預後分析。”齊汾一口氣說出名字,透露出一股破罐破摔的意味。

    “……”薑牧愣了愣,“你得罪張教授了?”

    “……應該沒有吧。”齊汾覺得這個新的切入點不錯,應該去查查自己是不是幹了什麽,惹到張教授了,要不怎麽給有個這麽奇葩的題目。

    薑牧:“進度不如意?”

    齊汾無奈道:“病例數少,疾病類型多,患者難纏,照這進度是畢不了業了。”

    “願意跟我講講嗎?”

    “薑老師這是要給我來次心理治療?”

    薑牧搖搖頭:“我不給朋友做心裏治療,容易代入我的主觀意識。再說……”他壞笑一下,“你也付不起呀,我診療費很貴的。”

    齊汾被逗樂,又聽到薑牧說他是朋友,甚感開心。

    “所以就是跟你隨便聊聊。”薑牧說。

    齊汾想了想,說:“其實大部分都還好,主要是有一個患者很奇怪啊。”

    恰巧服務員上菜,薑牧讓齊汾先吃完再說。

    抓緊吃了幾口,齊汾迫不及待地說:“他說他來自未來,過幾天就回去,很普通的妄想症狀吧?但過了幾天,他真的消失了啊!從病房,噗的就消失了。”

    薑牧:“報警了?”

    齊汾點點頭:“報了啊,警察也沒查出來什麽,就這麽成疑案了。他也沒家人,沒人報失蹤,背景都查不到。”

    薑牧若有所思:“所以你認為他說的可能是真的?”

    “這是唯一的解釋。”頓了下,齊汾又加上一句,“我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釋。”

    “那你的糾結在哪裏呢?”薑牧問。

    齊汾:“他可能真的來自未來!”

    薑牧看著齊汾,說:“那又怎麽樣呢?”

    齊汾愣住:“什麽?”

    薑牧盯著他:“控製不了的事情,不要去多想。很有可能他說的是真的,但並不會影響到你的生活、學業。你還隻是個學生,反正患者丟了也不用你去愁。覺得累得時候,就靜下心,無視掉周圍雜音,不要去鑽牛角尖,解決不了就放一放,等學識豐富了,說不定就迎刃而解了。”

    齊汾喃喃自語:“可我最近連幻視都有了。”

    薑牧好奇問:“什麽幻視?”

    齊汾剛想說,那晚在病區門口看見了付丹倀的影子,突然心裏一緊,壓下一吐為快的**,搖了搖頭,答道:“沒什麽,可能我太累了。”

    “那就來段假期吧,休息幾天。”薑牧往椅背一靠,懶洋洋地回答。

    齊汾覺得這主意不錯,決定回去就跟魏凱請假幾天。

    “其實我們這行壓力也很大。”薑牧慢悠悠地說,“說不定哪天我就抑鬱了,到時候還能成為你課題病例中的一員。”

    齊汾吃得有點撐,血液湧向胃部,導致大腦缺血運轉緩慢,一時沒有理解薑牧這句話的深意。

    望著對麵青年吃飽喝足,昏昏欲睡,薑牧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揮手招呼服務員結賬。

    作者有話要說:  小攻出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