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改口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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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疑團也不少

    墨琴捏著手上荷囊,有一搭沒一搭描著樣子繡。兩隻烏溜溜的眼睛不時掃過院門,卻又每次失望垂首。

    捏著果子蹲在旁邊的阿虎咬得一口嘖嘖道:“這可算是倚閭之望?”

    墨琴噗嗤一笑忙又斂住疑惑道:“昨兒聽蔡先生給世子講那甚麽策,仿佛提過。但分明是說父母大人倚著巷子那門盼兒女歸來吧?”

    阿虎咬著果子搖頭晃腦,口裏含含糊糊的:“你現在和那些爹媽也沒啥不同了,瞅瞅你那小模樣。”

    墨琴哭笑不得撇他一眼又垂下頭來。

    阿虎舔著手指頭道:“不過也是誒,歐——哦我哥這是去哪兒撒野了呢?”

    墨琴手指微微一顫沒接這話,仿佛專心致誌繡著那囊上紋樣:“阿虎哥哥也沒見著歐大哥麽?”

    阿虎嘿的一笑:“還說不是等我哥?”

    墨琴一愣,跟著拚命搖首道:“自然,自然不是!”

    阿虎哈哈大笑起來。

    “不和阿虎哥你說了。”墨琴氣鼓鼓瞪他一眼。

    “誒呀小東西,你倒是跟你阿虎哥橫起來啦?”阿虎跳到他身邊眨眼。

    墨琴忍俊不禁擺手道:“哪兒敢呢。”卻又疑惑眨眼道,“但當真好幾日不見歐大哥了,他很忙麽?”

    阿虎摸著下巴:“那我可不曉得。不過嘛——”

    “怎的?”墨琴急道。

    “你若是尋他,他總是有時間奉陪的。”阿虎衝他擠眉弄眼。

    墨琴麵上紅得更厲害,放下手中荷囊起身急急行出去,口裏嘟囔著:“我,我去劉大夫那兒——”

    阿虎歪著頭嘿地笑了:“也不是沒希望嘛……就是不曉得,那個木頭腦袋會開竅麽?”

    墨琴可猜不到那誰誰開不開竅,他隻管一路匆匆行過院角往劉大夫那兒去。

    “頭痛?”

    “可不是嘛劉大夫,我這嗓子也疼,一天到晚就想咳嗽。打三天前值了夜班到現在都……咳咳,我這不會是要死了吧?您快給我診診脈唄。”

    “……冬桑葉三錢,生石膏二錢五,生甘草一錢二。武火煎半刻,每日一劑,日服三次,喝三劑就該好了。”劉大夫收回手來提筆寫方子,“小小傷風而已,死不了。”

    “誒?就這?!”

    “不然呢?當春乍暖還寒,小丁你單瞅著白日裏太陽高了,夜裏可冷著呢。別仗著年輕就胡來,老了有你苦頭吃。”

    “是是!”丁侍衛接了方子卻又半真半假埋怨,“要不您還是高抬貴手判得重點兒,讓我——嘿嘿,能多歇幾天呢?”

    “那敢情好。”劉大夫似笑非笑瞅他一眼,“我這就給你添上幾味,三天五天隨便歇,想一直這麽千秋萬載歇下去也——”

    “誒誒,這不是怕累著您逗您樂嗬樂嗬嘛。”丁侍衛忙得嬉笑擺手,搶過了方子一溜煙兒就往外頭奔。

    墨琴隻來得及側身讓過,好險沒撞著。自也無奈一笑,方才上前見禮:“大夫安好。”

    劉大夫單招手讓他過來坐了,細細看他眼睛。卻又皺眉觀他舌相,微微搖首又診脈象。再問了近日起居方道:“暫且如此。先前那湯藥多少有些傷身,你總是個哥兒……”這就撚著胡子取了箋來。

    墨琴微微探頭,剛勉強倒著認出“當歸三錢、川芎一錢八、桃仁三錢、三棱二錢”一列,劉大夫筆走龍蛇又寫了幾列塞進他手裏:“讓我那小童替你熬著,水煎,每日一劑。早晚各溫服一次,先服五天。”

    墨琴一臉感激謝過了出來,折身往一側藥爐房去了。

    那藥童自爐前起身接了方子一瞅,癟著嘴道:“大夫真曉得折騰人,這一樣的方子何必分兩回遞?”

    墨琴奇道:“莫非還有人遞了一般的來?”

    那小童哼哼兩聲:“可不是怎的?早半日是——唔,蓮兒姐姐遞來的。”

    “蓮兒姐姐?”墨琴一怔,“與我一般伺候世子的那位蓮兒姐姐?”

    小童一攤手:“誒呀,說來你當認得她,你怎的不讓她幫你一路遞來呢?”這就嘟囔著蹲下去煽藥爐子,“一味藥熬兩遍,大夫這是還當我頭一次看藥怕弄壞了不成?”

    墨琴想一想又道:“這藥是治甚麽的?”

    那藥童稀奇又鄙夷地撇他一眼:“你這哥兒倒是問得有趣。劉大夫替你診了開的方子,總不能是我吧?”

    墨琴哦了一聲不好再問,也就不提這茬兒單謝了一句。應下過陣子來取,方滿腹疑惑地行出院子去。

    卻不想剛轉出門,腳前就落下塊小石子,脆生生哢噠一下,唬得他往後退了一步。再舉頭一望,對麵槐樹下環臂立著的正是他先前候著不見那人。

    “歐大哥——”墨琴眼中一喜,忙得奔過去。

    歐陽庭不由一笑:“慢些跑,若是摔了,隻怕來不及救你。”

    墨琴麵上一紅:“我,我又不是小孩子。”卻又轉著眼睛道,“歐大哥是來……?”

    歐陽庭呼了口氣,舉目望著頭頂樹梢:“恰恰見到你,便略等了等。”

    “歐大哥先前是去……見了甚麽人不成?”墨琴眨眨眼,“總不能我還能幫歐大哥甚麽吧。”

    歐陽庭反倒笑了:“為何不能?”這就和他並肩往內院行,“先前去找劉大夫?怎的,身上不大舒坦?”

    墨琴搖搖頭,一五一十將先前事說了。

    歐陽庭也有些疑惑:“照這說法,那藥是你吃的,總不是你和蓮兒都一般病了。”

    墨琴歪著頭:“可今兒早些時候我打世子屋裏告退時,蓮兒姐姐還好著呢。”

    歐陽庭卻掃了他一眼,口裏輕輕道:“哥兒……蓮兒……”

    “歐大哥?”墨琴見他喃喃低語麵色不佳,不由急道,“可是墨琴說錯了甚麽?”

    歐陽庭定定神道:“墨琴,我還當真有一事不明,望你解惑。”

    墨琴稀奇道:“可不敢,歐大哥請講。”

    歐陽庭深吸口氣壓低了聲兒:“往常你……可有近身伺候著世子?”

    墨琴噗的一笑,忙得掩口正色道:“自然。我是侍童,尋常世子身邊的事兒,不是我便是蓮兒姐姐應著。”

    歐陽庭皺皺眉:“墨琴,我並非說一般斟茶遞水之事。”

    “那還能是甚麽?”墨琴愈發想笑了,“世子雖說也常挑剔些,但最不喜下人在眼前礙手礙腳。便是梳洗束發,多半都是自個兒來。倒叫我們少伺候些呢。”卻又想到一事不由忍俊不禁彎起嘴角,“歐大哥是世子近身侍衛,跟著世子日子最久,這等事怎會不曉得。且別拿墨琴尋開心了。”

    歐陽庭卻沒笑:“你也好說我是侍衛,哪兒有侍衛看著世子——”

    墨琴一想也是,點了點頭卻不知想到甚麽,臉上微微泛紅,俄而轉白。

    歐陽庭走了兩步發覺他沒跟上來,這就停步回身:“怎麽?”

    墨琴目光閃爍,跟著垂下頭來,隻管捏著衣襟不語。

    歐陽庭皺皺眉便又走回來:“怎麽了。”

    墨琴期期艾艾道:“歐大哥……莫非,莫非你——”

    “究竟怎麽了?”

    “你莫非喜歡世子?”墨琴深吸口氣,仿佛鼓足勇氣這般問。

    歐陽庭哭笑不得嘖了一聲,抬手一拍他腦袋:“胡鬧!”

    墨琴委屈地捂著頭:“若非喜歡世子,你又為何打聽這個?”

    歐陽庭歎口氣轉過身:“自是有因由。”這就小聲道,“尋常富貴人家,總有二三貼身伺候的。便是如何自潔,也不至貼身之事絲毫不假手他人。更何況……”

    “更何況是世子這樣的人家兒。”墨琴跟了上來倒是聽懂了,不由也奇怪,“論理說,沐浴之事便是怕羞,侍童或是貼身小廝伺候也屬尋常——便如王爺,聽說偶爾也如此,倒不單單都叫丫頭們伺候。”

    歐陽庭略略眯眼,總覺著有甚麽已呼之欲出浮在眼前。卻又不知叫甚麽遮了太半,隱隱綽綽望不真切。

    墨琴再走幾步卻又釋然笑道:“不過再一想世子平日所行,倒也不覺得如何了。”

    “平日如何?”歐陽庭隨口應得一句。

    墨琴舉起手來認真點著指頭:“第一,世子最是愛整潔,吃茶時喝過一杯便放下不肯再用了。”

    “那是他滿口歪理。”歐陽庭搖首,“說甚麽‘一杯是飲,兩杯解渴,三杯倒是飲驢’。”

    “歪理也是理。”墨琴抿唇一笑,“再說這第二,世子便是連梳頭洗臉都自個兒動手,想必是嫌棄我們笨手笨腳地不會伺候。”

    “就那隻會挑三揀四享受的混球兒?”歐陽庭扯扯嘴角,“你別把他當好人。”

    墨琴眨眨眼道:“世子很好啊。”

    “好了傷疤忘了疼的糊塗東西。”歐陽庭無奈道,“你是忘了第一天來就險些被他罰,還是忘了王爺壽宴前因著茶葉在日頭下跪了幾個時辰?”

    “那也是我做得不好,世子本就當罰。”

    行吧行吧你有理,古代社會沒人權,你們都被洗腦了。歐陽庭暗自腹誹,好歹克製著沒直接說出這個來:“你那第三呢?”

    墨琴唔了一聲,卻又尷尬一笑放下手來,訕訕道:“這一打岔,我,我給忘了……”

    歐陽庭忍不住斜他一眼:“沒事兒,忘就忘了吧。想來也是強詞奪理的句子,忘得好。”

    墨琴臉漲得通紅:“歐大哥!”

    歐陽庭眼瞅著要和他轉過內院門:“說來你今日怎麽沒跟在世子身邊?”

    “世子說他今日懶得動彈,隻留了蓮兒姐姐伺候,其餘都叫散了。”墨琴歪著頭道,“說來世子仿佛上個月也有幾天如此,一勁兒推著不舒坦,連蔡先生的課也不去的。”便又愁煩地歎氣,“每次王爺曉得,都非得罵他不可。”

    歐陽庭聽得好笑又感慨,這算是古代版的“每個月總有那麽二十八.九天不想上課(班)”麽?不過貌似打幾年前起,世子這每個月幾天的小毛病就接連不斷出現,要不因著風梧是個男孩兒,倒像一般妹子某位女性親戚來了似得——

    “墨琴。”歐陽庭再次住了步子。

    “歐大哥,你還有甚麽想問的不妨一氣兒說呢。”墨琴忍著笑看他,“你這吞吞吐吐的樣子,怎麽比我這哥兒還忸怩?”

    哥兒?哥兒……

    歐陽庭隨意搭在腰間劍柄上的手不由一緊,先前那些許零碎事端如散珠般突地串了起來。那揣測令他心內大震,麵上登時顯出陰晴不定的神色來。

    墨琴心裏咯噔一下,暗惱自個兒這話說得造次。正欲分辨,卻見歐陽庭折身匆匆又往院外去了。他心裏又急又慌,忙得邁步跟過去。可追了幾步,早尋不見影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  跑得一陣快喘不上氣,墨琴隻得停了步子。伸手扶著遊廊柱子疑惑道:“歐大哥……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