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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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欲言又止
玉鏡仰頭望著他心心念念的王爺, 眼睛一眨不眨生怕是做夢,又或是下一秒人就不見了。直到進了側屋坐下,才猛地回過神來突然道:“王爺,快給玉鏡看看!”
歐陽庭坐到對麵椅子上, 聞言不覺好笑:“看甚麽?”
“小六子說王爺受傷了!傷在何處?”玉鏡著急去拉他衣裳, “不好好歇著這清早的就不見人,又是往哪兒去了?究竟甚麽事這般急, 竟也不怕又傷了。”
“皮外傷罷了,如今也大好了, 並不礙事。”歐陽庭略略皺眉按住他手, 卻見玉鏡一臉擔憂, 口裏還問得又急又快,想必是一時情急並非刻意。便答了前半句, “說不得小六子果真是福將。虧得當日他機靈,及時出聲示警, 否則本王這前胸後背都得叫弓箭對穿了。”
玉鏡聽他越是說得輕描淡寫,肺腑裏越發糾結難熬:“王爺!”
歐陽庭拍拍他手:“戰場自來如此,本王早就習慣了。”
玉鏡眼圈一紅, 想抱著他又怕碰了傷處:“王爺!”
歐陽庭輕撫他腦後道:“昨夜嚇著你了。”
玉鏡依偎在他胸前:“初時確實害怕。玉鏡怕是狣南的人, 也怕是皇帝的人……”
“狣南的人找過你?”
“管家以王爺不在府中拒了。”玉鏡似乎鬆了口氣, 甚至話裏透著點兒頑皮,“吃個閉門羹,活該。”
歐陽庭沉吟片刻道:“本王此刻不方便在京中行走,也隻能委屈你了。”
玉鏡搖首道:“王爺急難中還記掛著玉鏡, 玉鏡知足了。”
“……本王有一問。”
“王爺隻管問,玉鏡知無不言。”
“你是如何得知本王有難的?”歐陽庭輕輕道。
玉鏡一怔:“玉鏡也說不清楚。前夜醒來,枕頭邊上就多了張條子。”卻又有些後怕,“玉鏡居然就受了挑唆,直往宮中去了。”
歐陽庭安撫地拍了拍他後背,腦中轉過幾個推測:“那條子不在了吧。”
玉鏡訥訥頷首道:“那上麵最末寫著要玉鏡看後立刻燒了,否則,玉鏡……”
歐陽庭便摟著不讓他再言,心想多半是威脅。
玉鏡緩了緩才喃喃道:“王爺不問玉鏡那條子上說的甚麽麽?”
“本王說過隻有一問。”
“王爺可真是……”玉鏡情不自禁笑了一聲,才又咬牙低聲道,“說是狗皇帝鳳梧要殺你!”
“不可直呼陛下名諱。”歐陽庭說吧卻又想笑,“一個沒頭沒尾的條子,你居然就信了?”
“自王爺離京玉鏡就寢食難安魂不守舍,總覺得要出事。”玉鏡咬著下唇,還有些後怕地顫聲道,“夢裏也全是……”
歐陽庭歎了口氣,環著他柔聲勸慰一番,心道這留條子的人可當真聰明,消息靈通不說,且拿捏人心思極準。若問他在此間頭一個能想到的人,也隻有……
“讓玉鏡這般不安,倒是本王的不是了。不過任你就這麽跑去皇宮,阿虎失職。”
“阿虎?”玉鏡一愣,似乎也想起甚麽稀奇地仰頭看著他道,“阿虎不是隨王爺去了北疆麽?”
“本王派了他保護你,又怎會把他調走。”歐陽庭無奈地拍拍他腦袋,揚手打算取茶杯,“他這麽和你說的?”
“那倒沒有。”玉鏡急忙起身倒了水雙手奉上,“隻往常阿虎也不會見天就在身前,總有些神神秘秘的。不過自王爺離京後,玉鏡就再沒見過他,是以如此想。”
歐陽庭心中越發篤定,卻又拿不準這個係統到底想幹甚麽。
玉鏡見他皺眉不語,便憂心道:“王爺,可是阿虎有不妥?”
歐陽庭不便答,讓他先坐了方正色道:“玉鏡,我有話對你說。”
玉鏡聽他居然自稱“我”不由一怔:“王爺?”
歐陽庭看著他道:“玉鏡,若我不是攝政王……”
“不是攝政王?”玉鏡眨眨眼,突然想到說不得是王爺經此一事心有倦意,想辭官遠離朝政紛擾,這便歡喜道,“這也好,省得整日裏操心這個操心那個的。王爺早該享享福了。”
“享福隻怕不易。”歐陽庭歎了口氣。
先前本想對玉鏡坦誠自己身份,卻又想到古人對怪力亂神之事向來諱莫如深,隻怕也不好全盤托出。是以歐陽庭沉吟片刻方道:“攝政王失蹤的事朝廷瞞不了多久,與其那時多變,不若現在你就離開吧。”
玉鏡一愣,隨即不知想到甚麽臉突地漲紅了,眼中也光彩熠熠:“王爺這是要帶玉鏡一起走麽?”
歐陽庭當他是攻略對象,自然不會輕易讓他遇險。但望著他喜不自勝的樣子不覺一怔,心道這個玉鏡莫非當真愛煞了原來那位攝政王?
玉鏡見他並未否認,先前又將他自王府帶出來,想必就是這麽個意思。這就驚喜交加撲進他懷裏,哽咽道:“王爺在何處,玉鏡便去何處!”
此言一出,歐陽庭後麵的話反倒不好說了。
下意識摟著玉鏡的背,歐陽庭突然意識到一些此前他根本沒有多想的問題:這些世界是真實的麽,這些人,是活生生的麽?
若是遊戲般的數據,他就好比是在攻略npc,那倒是可以少些心理負擔。但若不是呢?這些世界如此真實細膩,他卻要帶著偽裝,用一個自己都無法確定真假的名字與外表去欺騙另一個人付出真心,然後完成任務、一走了之麽?
若是原主回來了,那他先前所做的,意義何在;若原主回不來,他的退場多半是“死亡”結局,那麽這些付出了真心的人又將如何?
縱是時間或快或慢能帶走一切,但傷真實痛過,永遠會留下外人所不見的疤痕。
“王爺?”
歐陽庭回過神來,見玉鏡一臉擔憂握著他的手,便勾起嘴角道:“無妨,隻是……”
玉鏡立刻叫這話亂了心神,咬住嘴唇哀求道:“王爺帶上玉鏡一起離開吧。”
歐陽庭歎口氣,心想此刻的自己也無法繼續談話,是以道:“且待風聲平靜。”
“王爺這話說的也是。”玉鏡便不再多言,隻一心一意望著眼前人,心裏頭一次覺得這般安定。
京兆府尹黃大人自宮裏出來,去了府衙處理完今日公務,這就回府。
和站在廊下的大張哥與小六子熟稔地打個招呼,這就一路進了主屋。轉身入了臥房,拉開垂下來的簾子嬉笑道:“好兄弟,對不住了。”
那床上一個男人被五花大綁動彈不得,嘴裏還塞著塊布。見他進來怒目而視,口中嗚嗚的。
這人便脫了官帽皂靴,上前取下他口中白布:“先說好,不準罵人。”
那人重重瞪他一眼才道:“黃寶你膽子越發大了!”
“有個京兆府尹的兄弟,自然膽子不會太小。”那人嘿嘿一笑道,“幾年不見,你卻還是這個樣子。害得我假扮你一點兒樂趣都沒有。”
黃宣深吸口氣沉聲道:“冒充朝廷命官,黃宣你好大膽子!”
“金翼五衛少了膽子怎麽行?”那人再笑兩聲,“不過,我也不是甚麽黃宣了,你且叫我大老黃。”
“大老黃……”黃宣一臉沉痛,“你這樣,叫爹娘九泉之下——”
“別提爹娘。”大老黃收斂笑容,“人各有誌。你是讀書的料子,做官入仕;我是粗人,上陣殺賊。我不笑話你,你也別嘲諷我。”
“我沒有這個意思!”黃宣頓了頓才動動胳膊,“你先放開我。”
“然後你好去喊人?”大老黃哈的一笑,“你以為我這些年在邊關當真是混日子?”
“……你自是吃苦了。”黃宣皺皺眉卻又道,“如今你若願回來,我,我也能照顧好你。你我畢竟是同胞兄弟——”
“別,你是狗皇帝的官兒,我可不當那狼心狗肺之人馬前卒。”大老黃斜了他一眼。
“陛下乃九五之尊,天命所歸,你和攝政王還是束手就擒吧!皇上仁慈,必不會——”
“呸!”大老黃啐了一口,“若沒有我家王爺,這小屁孩兒能穩穩坐在金鑾殿上?如今卸磨殺驢,倒還做他的好人!”
黃宣正想反駁,大老黃呲牙道:“你以為邊塞軍是怎麽弄丟的王爺?分明就是他們動的手!”
黃宣大吃一驚:“這不可能!”
大老黃輕蔑地瞅他一眼,掀開衣裳指著自己腰腹上還沒好全的傷處:“這可是邊塞北軍特有的弓箭傷。你要還不信,咱們打個賭。小皇帝就快下旨讓威北將軍進京,你敢不敢問?”
黃宣盯著那傷口皺緊眉頭:“威北沈將軍忠心為國,怎會趁機害你們?”
大黃老冷笑一聲將衣裳穿好:“你也好說,他是忠心為國。就是小皇帝的鷹犬爪牙罷了!”
“那也是攝政王行僭越不軌之事在先!”
“那我到要問了,我家王爺究竟做了甚麽不軌之事?”大老黃哼哼兩聲,“是先帝封的攝政王,難道還是他自己去要的?!位列三公之上,執掌中樞,這也是先帝死前就擬好的詔書。皇後,哦不,該叫太後了,她可是侍奉禦前,在王室宗親與輔政大臣麵前親手加蓋了鳳印佐證。史官起居注錄了的,更別提還有一屋子的宮女太監,眾目睽睽難道你還敢說是我家王爺的不是?”
黃宣大怒道:“分明是他已重兵在握,對朝廷就是大患!”
“得了吧!王爺回來時已將兵權上交,金翼五衛也都散了。他想走,先帝讓麽?!”大老黃一臉譏誚。
“……先帝,先帝封他為攝政王,自是愛他之才委以重任。但他權勢熏天,翻手**,哪裏有半點忠心之態,又如何對得起先帝的知遇之恩?!”
“那你倒說說我家王爺這些年哪裏做得不好?別忘了最開始小皇帝可才八歲!先帝製衡前朝後宮,小皇帝母家可沒有半分勢力能依仗。便是你們這些自封忠心保皇黨口中的領袖賢相張源理,那時候也不過是個越級拔擢的新官兒。”大老黃冷笑道,“若我家王爺真有野心,你們早身首異處!甚至這江山也早不是姓鳳的了!”
“你!”黃宣氣結,“若金翼五衛真的散了,你又為何在此?!”
“我?”大老黃哼了一聲,“金翼五衛征戰西南東北,又定西北達怛邊患,又哪裏對不起鳳朝?吾等從軍,自是拱衛江山守護百姓,但無端遭人猜忌,真要鳥盡弓藏不成?!”
“難道你們……”黃宣一怔。
“備受打壓,永無晉升之望也就罷了。”大老黃冷笑道,“便是去做個火頭軍的架勢,活該邊塞軍被達怛按著揍!”
黃宣無言以對,片刻後方道:“我不知北軍內事,不便說甚麽。但賢靖王誠然於國有功,如今陛下年紀也大了,就快親政,他若忠心自該——”
“嘿,說來說去,不就是想要權?”大老黃翻個白眼,“我家王爺何時說過不給?你們倒喊打喊殺防賊似得,還背後捅一刀!”
“說來說去不就是邊塞軍……此事你又有何證據說是陛下所為!”黃宣仔細一想覺得不對,“說不定是你們金翼五衛行事太過囂張,中了別人奸計?”
“你——”大老黃不知想到甚麽竟忍了怒氣,笑眯眯拍拍他肩膀道,“所以才要找你這個京兆府尹來斷案!”
“這,這該發大理寺右治獄來斷,此外尚有刑部、禦史台,真有冤情你還可以禦狀——”黃宣低咳一聲強自改口,“如何也不該我這京兆府尹管。”
“你以為我傻?”大老黃詭秘地一笑,“你該查的,可是最開始那件行刺案。你倒說說,究竟是誰謀劃的?要的,到底是小皇帝的命,還是我家王爺的命?!”
黃宣一怔,皺起眉來沒應。隻因這案子,
作者有話要說: 是陛下親口言乃達怛來使所為,事涉西北,不宜再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