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秘密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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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爾格站在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夕陽墜落地平線之前發出的橙色光芒驅散了一些他心裏的陰霾,卻還是不能讓他緊鎖的眉頭鬆開。他把手裏的平板合起來,輕輕地放回桌上。

    不遠處,奧莉薇正在奮力整理著堆積如山的公文——關於可能到來的戰爭預案,下一屆議長、副議長以及高級議員的提名,半人馬旋臂這片荒涼地帶的開發,與獵戶座聯邦的外交協商……任何一件都可以使議會吵上半天。光是一串提案的名字在光屏上就長得讓人心驚,更別說要點進去看那些義正言辭冠冕堂皇的冗長論述,到頭來目的也隻有為己方牟利。

    十年以來,他也習慣了這些爾虞我詐,而且做得比誰都好。何況他還有個得力的助手,這些讓其他任何一個議員能忙到腦袋爆炸的公務對他來說不是什麽難事。他現在心煩的是另外一件事。

    “奧莉薇。”

    上司特有的那種冰冷的聲線在她耳畔響起,奧莉薇抬起白皙的手指揉揉眉心,好不容易才從一堆工作中掙紮出來。“在。”

    “情報局那邊還沒有消息嗎?”約爾格轉過身來,逆著光的臉看起來不甚清晰,平素銳利的藍眼睛似乎被一層灰暗蒙著,透出些許憂慮。

    “有。”奧莉薇皺了皺秀氣的眉毛,盡管不想說,她還是誠實地答道:“不過是壞消息。”

    “有什麽就直說。”約爾格顯然做好了接收死亡通知單的準備。

    “我們在溫德沙帝都僅存的三名間諜全部死了。其中一個不慎暴露之後,牽扯出了另外兩人,在周密的搜捕下,兩天之內接連被處死。”

    “艾薩克呢?”

    “這個……還不知道。”

    約爾格的眉頭稍稍鬆開了一些。就在這時,他的通訊手環突然亮起,孤零零的一行字浮現在空氣裏。

    “我情況很好,已潛入高層,通道仍需調試,勿回複。i.l.”

    一瞬間,約爾格整個人都僵立在原地。他盯著那條信息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發現除了語句,什麽都沒有。沒有地址,沒有發送人,無法追蹤,像憑空出現的一樣,比之前他們用過的保密通道更令人匪夷所思。

    他走到沙發上,隨意地坐下來,緊繃了一個月的神經仿佛在這一刻得到了徹底的放鬆,甚至露出了久違的發自內心的微笑。

    “怎麽?”奧莉薇看著約爾格在這一瞬間的變化,心裏暗暗驚奇。

    “是艾薩克發來的消息,”約爾格晃了晃手腕上的通訊器,語氣裏帶著一點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得意,“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他的天才,我想他會給我們帶來很多驚喜。”

    他又不是你家的,得意個什麽勁兒?奧莉薇在心裏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不過她臉上還是帶著淑女風範的優雅微笑。

    黎清站在公爵的辦公室門前,按響門鈴。清脆的聲音響了三遍,仍然沒人回應。他在門前靜靜地站了一段時間,無聊了就盯著牆上的圖案,腦海中用四種顏料為其上色。

    當他思維中的顏料已經快染滿那素淨莊重的牆紙,並且有延伸到天花板上的趨勢時,厚重的黑色玻璃門打開了,公爵的侍衛戴維扛著一個深藍色的防水大袋子走了出來。那袋子鼓鼓囊囊的,兩邊凸出四肢的形狀;邊角也鼓著,如同用塑料袋裝水那樣的形狀。黎清一眼就猜出了裏麵是什麽。

    那是一具流了許多血的屍體。

    “進來,艾薩克。”

    他踏進房間,卻沒有想象中那種撲鼻而來的血腥味。房間還是那麽幹淨,地板和地毯上沒有沾染一絲血跡。反而是空氣中遊離著若有若無的**氣息格外引人注意,溫德沙慵懶地倚在椅背上,衣服大體還很整齊,不過呼吸還有些急促,臉上的紅暈還未褪去。一個有著亞麻色鬈發的女人站在他身邊,背對著黎清,似乎在急匆匆地整理衣物。

    黎清:“……”何不讓我在外麵多想幾分鍾四色問題?

    咳咳,盡管尷尬,也要保持禮貌的微笑。

    “艾比,”公爵惡趣味十足地勾起嘴角,“你轉過身去幹什麽?剛才你在戴維麵前怎麽不害羞?”

    艾比?這個名字,這個發型……

    那個女人順從地轉過身來,黎清看到了她的臉。

    果然,是阿比蓋爾·藍。

    黎清還記得他那個夢,藍可是疑似**組織的領頭人。成為公爵的心腹之一已經很不容易了,沒想到她還爬上了他的床。

    且不說公爵向來隻玩弄那些沒有權力的、好擺布的女人,光是克服抵觸心理,對藍來說應該很難——黎清看得出來藍不是“那種人”。到底為了什麽,可以置尊嚴於不顧呢?

    黎清剛在心裏感歎一句活久見,藍收拾了一下,低著頭離開了。在擦肩而過的瞬間,黎清注意到她的肩膀在微微顫抖。

    “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黎清開門見山地說道,“阿道夫·安手下的人正在搜集朝廷上一部分支持你的或者中立大臣貪汙的證據,估計下周的長老院議會上,就會有一場彈劾。”

    “你覺得這有用嗎?”公爵輕笑一聲,嗓音中還帶著一絲沙啞。

    “說實話,帝國貴族很多,關係錯綜複雜,扯了這麽久,也沒扯出個所以然。就算我們不管這事,他們也能自行解決。除非掌握什麽關鍵性的證據,文鬥是鬥不出結果的,暗殺反而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隻要不被抓住尾巴。”

    “資料呢?”

    “我早就整理好發給你了,不過,” 一個意味深長的停頓,“你似乎很忙。”

    公爵失笑,“你在不滿阿比蓋爾的事?你跟她上過床?”

    重點完全錯了好嗎?!黎清當然不想冒著惹公爵生氣的危險提醒他,事實上,對於黎清來說,帝國的權力階層當然是越廢柴越好,最好一個個都沉迷酒色無法自拔,讓帝國不攻自破——可是現在,他和溫德沙簡直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公爵倒台,他也一樣完蛋,連渣都不會剩的。

    “當然沒有。我隻是覺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不要因為這些事情耽誤時間。情報可不等人。”

    “哦?實話?”公爵挑了挑眉毛,“我不會生氣的。”

    “真的沒有。”黎清無奈。

    “這麽一個大美人你不動心?我看她可對你有意思著呢,你沒看到她看你的眼神?嘖嘖嘖……”公爵站起來,再次整理了一下衣服,“不開玩笑了,帶你去個地方,有正事要做。”

    辦公室那張銀色地毯下,竟然有一個暗道,無數台階蜿蜒而下,通往幽深的地下室。黎清跟在溫德沙身後,計算著深度,向下走了三十米之後,漆黑的甬道兩旁終於亮起了兩盞燈,樓梯也到了頭。

    溫德沙伸出手指在識別儀上按了一下,厚重的鐵門無聲無息地向兩邊打開。一瞬間,刺鼻的血腥味、若有若無的腐爛氣息混合著汗水和體味衝進黎清的鼻腔,他忍不住咳嗽了兩聲,以此抑製喉嚨裏幹嘔的反應。

    原來戴維之前扛出去那具屍體,是從這裏來的。

    門後的場景很形象地詮釋著“人間地獄”這個詞的含義。長得看不到盡頭的走廊盡頭一片漆黑,如擇人而噬的巨獸;兩旁的燈光盡是幽藍和深紅,像神話傳說中陰間的鬼火;兩排牢房整整齊齊,黑色的柵欄把裏麵的景象分成一塊塊。每個牢房沒有用玻璃隔開,為的就是當一個犯人在受酷刑的時候,其他所有人都能聽到那淒厲的慘叫,聞到鮮血的腥氣,給他們心理帶來莫大的壓力。長此以往,恐怕沒有人不崩潰。

    這些牢房並沒有住滿,走了十幾米,兩邊都沒有人。隻有白色地板上那些怎麽擦也擦不掉的汙漬,昭示著曾經有人在這裏受盡折磨的事實。

    公爵走得很慢,仿佛是為了讓黎清仔細地參觀。路過三十九號牢房的時候,公爵笑了笑,指著裏麵一堆已經看不出人形的東西,對黎清說:“戴維的效率真是越來越低了,清理工作做得真不到位,這個似乎已經兩天了。看來我得扣除他下個月的額外獎金了。”

    血液已經凝固成了黑色的結塊,碎裂的肢體散在白色的地板上,格外顯眼。軀幹部分深深淺淺的屍斑混在生前被毒打的瘢痕裏,觸目驚心。

    黎清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開始自欺欺人。不去想這具屍體幾天前還是一個活人,也不去想他經受過怎樣的痛苦。如今隻是一堆有機質罷了——器官的組成,組織的疊加,細胞的擬合——不管怎樣還是要回歸於原子的。

    “怎麽會搞成這樣?”話一出口,他就發現自己的聲音裏還是帶了一絲顫抖。

    公爵聞言,嘴角漸漸揚起一個冰冷的弧度,“當然是因為他不配合。你以為這裏關的都是些什麽人?除了間諜、刺客,就是內奸。我可不會對他們有半點的心慈手軟,當然是怎麽殘忍就怎麽來。”

    溫德沙把黎清帶到這裏,未免沒有一點示威的意思。這些亂七八糟的血腥景象無一不在向他暗示:如果背叛,下一具躺在那裏的屍體就是你。

    走了大約一千米,快到盡頭的時候,溫德沙終於停了下來。一個獄守全身裹在黑色的連帽鬥篷裏,隻露出一個蓄著胡須的下巴,似乎在那裏等候多時了。見到公爵,他恭謹地鞠了個躬,為他打開那扇鐵門。

    作者有話要說:  唔,公爵這人就是一個大變態,加了立白都洗不白的那種。

    黎清最近很忙,忙得沒時間談戀愛,大家別急,日子還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