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 哈珀中央星, 最高統帥部。

    黎清鍵入最後一個代碼，程序編譯運行成功之後, 右下角跳出一行綠色的小字。他站起身，也不看結果，拉開實驗室的門便走了出去。

    阿克曼上將在外麵坐著等他，身邊是他的孫女琳西——黎清在第一軍校時的同學，那個在蓋亞遺跡徒手碎石的暴力蘿莉, 黎清對她印象十分深刻。

    見他走出來，白發蒼蒼的上將衝他點了點頭。“怎麽樣？”

    “都寫完了，不過轉成軟件和頁麵設計之類的事情我就不完成了，隨便找個計算機課程合格的人都能做。”

    黎清將手裏的信息存儲器遞過去。“計算速度預計可以提升百分之八, 但我們的士官不應該依賴係統作出的判斷, 因為他們的敵人也不會。”

    三天前的慘敗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聽到黎清的話，阿克曼上將又深深地歎了口氣。

    .

    一個月前的共和國大選，菲林·艾森威爾當選總統，約爾格·奧·德爾菲當選副總統。作為曆史上最年輕的副總統, 約爾格最初被媒體瘋狂報道了一番，他的俊美外表還吸引了一批原本對政治漠不關心的天真少女。

    不過一天之後, 所有的報道都偃旗息鼓了, 轉而被不痛不癢的其他政聞所代替——他們終於明白，這個年輕的副總統不是什麽可以炒作吸引眼球的明星，而是議會的真正掌控者。

    當然, 民眾依舊不知情，發往他郵箱的情書還是一封接一封，不過約爾格用一個小程序把它們全都屏蔽掉了。

    哦，對了，那個小程序是黎清寫的。

    大選後不久，克裏斯托弗一世又發來了外交公函，聲稱共和國必須為頻繁出現在兩國邊界躍遷點、專門屠戮帝國後勤運輸艦隊的“星盜”作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他們以武力剿滅星盜、收回損失的時候，希望共和國不要阻攔。

    兩個月前的奧茨埋伏戰成功之後，海希爾提交統帥部的申請得到了批準，共和國七個軍團在帝國不同的運輸路線上輪番進行遊擊和騷擾，帝國實際運送到蓋亞占領區的物資還不足計劃的一半。

    這種情形下，聯邦的三個軍團竟然和帝國遠征軍六個軍團在先驅前線僵持了一月之久。就在他們的防線即將被攻破之時，帝國遠征軍第七軍團以剿滅星盜之名襲擊了共和國洛克菲勒星區邊境，議會在緊急會議上全票通過決議，共和國向帝國正式宣戰了。

    兩線作戰的帝國不得不從先驅戰場上撤回兩個軍團，填補到洛克菲勒戰場上，使聯邦大大地鬆了口氣。後來又有一個軍團被調動到與共和國的作戰中，先驅的局勢一直僵持到現在。

    帝**隊前期十分信賴黎清在做間諜期間開發的“層雲”戰場運算係統，吃了一個大虧，不僅未能成功攻下洛克菲勒星區，甚至將自己邊境上的長湖星區丟了，奧森星區的東線已被攻下，西線危在旦夕。

    近幾天來，帝國方麵似乎發現了什麽。在三天前的奧森西線攻防戰中，他們一反常態的指揮和行動擊退了第二軍團的一個標準a型艦隊，即由一艘星係級母艦領頭、至少配備六艘戰列的大型艦隊。他們甚至打傷了那艘叫做“藍色星球號”的母艦，完全擊毀了三艘戰列，讓共和國國防軍遭遇了開戰以來最大的一次失敗。

    雖然由於保密原因不能細說，但黎清其實早就提醒過他們不要太過相信係統的判斷，隻是根植人類靈魂中的僥幸心理讓被勝利衝昏頭腦的他們沒有多想。說實話，黎清也沒想到帝國這麽快就發現了不對勁，否則當初就會警告這支損失慘重的艦隊而不是提醒。

    阿克曼上將剛得到消息，帝國已經全麵收複了奧森，正在通往長湖星區的躍遷點靜靜埋伏著，等待聯邦戰場那邊傳來捷報，便可一舉進軍收複長湖，再次進攻洛克菲勒。

    .

    “艾薩克，你知道我為什麽如此著急要讓你連升三級嗎？”上將皺著眉頭，語氣有些擔憂。

    黎清靠在牆邊，沒有說話。

    “你立下的功勞固然值得更高的軍銜，不過主要的原因是，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多年來，我的預感一直很準。”

    阿克曼沒有對自己的孫女避嫌，一向活潑的琳西沉默低頭，似要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是您的基因能力嗎？那種……預感？”黎清突然問了一句。從概率學的角度來看，巧合太多就不成為巧合。如果那種“預感”是阿克曼上將的基因能力……他想起了自己做過的夢，盡管很模糊，但那的確是預測未來的能力，很有可能與微聯結有什麽關係。

    “也許吧，我沒有其他能力。”阿克曼抬頭看了黎清一眼，對他這個略顯突兀的問題感到有些驚訝。

    a+基因及以上的人類可能具有特殊能力，但一般是身體強化、延緩衰老等等，從未聽說過有人可以預測未來。若換個人問這個問題，阿克曼也許會嘲諷這個不可能的設想，不過黎清臉上認真的表情不似作假，說不定還真有那麽一絲可能。

    “那麽您預感到了什麽？”

    阿克曼沒有回答。他低頭沉思著，似乎在組織得當的語言。沉默在空氣裏蔓延，像夏日雷雨襲來之前那悶熱的濕氣。

    “我將你升為上校的原因是，我希望你在第一軍團持有海希爾之下的最高指揮權。”阿克曼斟酌著說道，眉頭緊皺在一起。

    “您可以明說。”黎清直截了當地說道。

    “如果海希爾出了什麽意外，我希望你能接手第一軍團。”

    黎清點點頭，目光在琳西身上停留一瞬，隨即越過她投向信息中心的另一端。

    “希望您的預感是錯的。長官，我先告辭了。”

    阿克曼沒問黎清接下來要去做什麽，隻是注視著他消失在走廊盡頭，目光裏有些複雜。

    他當然也希望自己的預感是錯的，但從小到大的經曆告訴他，他的預言之夢無一例外地實現。

    阿克曼對海希爾抱有父親一般的感情。他在海希爾上軍校的時候，曾經擔任過她的教官，看著當初那個飛揚跋扈的小姑娘一步步成長為有擔當的成熟軍人。多年過去，他從教官變成了校長，海希爾也從闖禍的下士變成了少將，說他見證了海希爾的成長曆程也不為過。

    阿克曼揉了揉太陽穴。這幾天的夢境變得越來越清晰，有些模糊的畫麵裏，第一軍團的母艦之一“恒星之光號”從中部的駕駛艙緩緩炸開解體，紛亂的碎片慢鏡頭似的擴散開。統帥部的通訊台裏傳來被電磁脈衝幹擾得厲害的聲音，向他報告：海希爾按慣例以母艦作為指揮艦，而恒星之光號上無人生還。

    夢裏沒有艾薩克的身影，從來沒有，似乎他不應該存在於這個地方。阿克曼想，也許他會是一個突破口，可以改變海希爾的命運。

    .

    戰爭正式開始以後，隨著軍隊對新式武器和信息技術的維護需求量越來越大。

    現有的軍方科研部門不能提供足夠的支持，於是由米蘭達科學院牽頭的全國科研機構也投入了戰時研發中。

    米蘭達作為首都科學院，被滲透得尤為厲害，半個理學院和整個工學院已經搬到了哈珀中央星，卡特所在的計算機分院也不例外。

    此時，卡特正在計算機分院的新地址，哈珀星區的另一端。

    他最近有點鬱悶——黎清構想中的高維計算機所需要的材料不僅僅是昂貴得無法普及，而是根本沒有。卡特問遍了材料分院的專家學者，其中一種特殊光學元件要達到的標準實在太過苛刻，他們一致搖頭，表示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這種材料。

    卡特無計可施，高維計算機的建造隻能被迫終止。

    近幾天，他一直在查找黎清所說的那位計算機水平與他不相上下的天才。若不是有了些眉目，卡特簡直以為黎清在耍他玩——這樣一個軍方計算機專家，軍銜至少是少校，怎麽會籍籍無名？

    進入軍方係統為卡特帶來了便利，作為計算機分院的院長，他在星網中擁有b級權限，與黎清所說的那位神秘人同級。

    卡特其實在第一時間就問過軍方信息部的負責人，得到的回答是軍方自己也不知道這個神秘人是誰。

    這個神秘人在網絡上活躍十多年了，似乎沒有他或者她解決不了的問題。但這人從來不露麵，連權限和軍銜都是通過網絡授予的，他們隻知道一個代號——白羽。

    經過一個月的細致調查，卡特終於在茫茫信息海洋裏鎖定了幾個各外活躍、又不在軍方的ip記錄當中的地址。其中一個位於哈珀中央星，統帥部信息中心，顯得尤為可疑。

    此時，他正指引著黎清去往那個地址一探究竟。

    .

    黎清轉入另一條走廊，盡頭有一台升降梯，看來很久沒有用過了。他對著貼在領口上的微型聽筒，壓低了聲音問道：“你確定是在這裏？”

    已經調任到哈珀星區的卡特在中央星的另一端，看見代表黎清的那個藍色光點移動到了屏幕上那個建築模型的右下角。手指在空中劃過，三維坐標係中視角變化，顯示出那個服務器地址的位置在黎清的正下方。

    “對的，就是那裏，升降梯坐下去，大概三層或者四層就到了。”

    黎清拿出一張紙巾拂去屏幕上厚厚的灰，將手指貼上指紋掃描儀。與此同時，頂部的另一台隱形虹膜掃描儀也開始運作。三秒之後，屏幕上跳出一行紅色的字。

    禁止進入。

    禁止進入？黎清勾起嘴角。他可是有a級權限的人，如果他都被排除在外，隻能說明有人更改了這裏的係統，讓它獨立於信息中心的主係統之外。

    “應該就是這裏了，這個地方倒是很有趣啊。”黎清對卡特說道。“我回去拿一下光腦，既然白羽改了係統，我把它改回來就是了。”

    卡特蒼老卻不顯混濁的眼裏立刻閃出了興奮的光，他拿起桌上的水狠狠地灌了一口，等待著與“白羽”的見麵。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過渡章的劇情按了快進鍵233，要是把這些東西詳寫，感覺有點拖遝了

    海希爾被我立了一個迎風招展的flag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