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並沒有離開太遠。

    他站在離山洞不遠處的樹下，縱使他並不是身懷武功, 不像那些習武之人那樣耳聰目明, 但洞穴中隱隱約約傳來的聲音卻依然被他捕捉到了。

    望舒僵著身子, 背對著洞口，整個人仿佛化作了夜色下一尊凝固的石像。

    他不去看，也清楚山洞裏正發生著什麽。

    那裏麵是他從小照看到大的師妹，他看著那個人從蹣跚學步的孩童成長為風姿卓絕的女子, 他知道師妹的心一直放在師父傳下來的基業上，無心情愛, 所以他從不提及, 隻願能在她身後默默地守護。

    望舒想著, 師妹一輩子不識情愛也無所謂，反正自己至始至終都會陪著她。直至最後, 缺月身邊若隻剩一人, 那也隻會是他，就算這種感情並不是他想要的愛戀，又有何妨呢？

    可是現在……他親手將自己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小師妹推給了別人。

    後悔嗎？望舒也說不清楚。

    他一邊慶幸著還好有葉銘這個純陽之體在, 能助師妹一臂之力, 一邊又控製不住地去嫉妒這個男人。

    他明明做好了一輩子守護這株開在雪山之上的花兒的準備，可惜最後這株不沾塵世的花卻被一個不速之客采摘下來。

    怎麽可能輕易甘心……

    望舒不知在寒風中站了多久, 山洞中的動靜仍未停歇, 他怔怔地望著前方漆黑一片的樹林，眼中的光芒一點一點黯淡下去，到最後完全沉入黑暗當中。

    真可笑啊……縱然再怎麽不甘不願, 但一想到師妹能好端端的，他就不由自主地妥協了。

    世上沒有任何一樣事物，能比那個女子更重要，所以……他的心意，他的想法，全都無關緊要了。

    望舒回過頭，朝山洞的方向瞥了一眼，接著緩緩閉上雙眼，嘴角揚起一絲苦澀的笑意。

    “叮，望舒好感值+2，總計100。”

    ……

    雖然身體上還遭受著走火入魔所帶來的折磨，但陳妤感官上還是覺得挺舒服的。

    葉銘的動作極盡溫柔，他像是生怕多用一點力陳妤就會承受不住似的，進入的時候又輕又慢，陳妤本來全身都疼，跟內力在經脈中橫衝直撞帶來的疼痛感相比，這一點小痛簡直不夠看。

    適應了一會，陳妤就完全接受了這種脹滿的奇異感覺。

    可問題是，葉銘似乎非常顧忌她能不能承受，動作輕得像是蚊子叮人一樣，不上不下地吊人胃口，陳妤緊閉著雙眼，眉頭卻已悄然皺起。

    葉銘一直將心神放在觀察陳妤的表情上，即便身上的火焰將他血紅的嗎眸子徹底點燃，但他依舊害怕會給陳妤帶來傷害，所以在身下的人皺眉的瞬間，他就察覺到了。

    這下子，葉銘就真的一丁點也不敢放縱了，他倏地停下所有動作，僵在那兒一動不敢動，額上布滿薄汗，臉上全是隱忍的神色。

    腦海裏在叫囂著要狠狠占有身下之人，而這具溫軟美好的軀體就像是最甜美的誘惑，引誘著他放縱，因為過於克製滿腔情/欲，葉銘撐在陳妤臉側的雙手不知不覺緊握成拳，指甲死死地掐進皮肉裏，那一絲絲微弱的疼痛總算讓他保持了一點清明。

    “缺月……”葉銘不敢妄動，隻低下頭去，輕輕地在陳妤眉間落下一吻。

    他的唇灼熱燙人，陳妤的肌膚卻透著一股涼意，葉銘不舍地在她眉間摩挲，目光直直凝視著她，聲音低啞地喚道：“缺月，缺月……快醒過來吧……”

    醒過來，睜開眼睛。

    就在葉銘僵持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時候，他忽然感覺陳妤似乎動了動，那一刹那的衝擊順著尾椎爬上他的大腦，被這麽一刺激，葉銘隻覺得好不容易保存下來的一點理智就快要煙消雲散了。

    可他仍有踟躇，他怕陳妤會難受……他早就發過誓，往後不會再讓她難過的。

    陳妤也在心中發誓，要不是她現在疼得連根手指都難以動彈，她絕對會勾著葉銘的腰，將兩個人的位置來個對調，然後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媽的這人不是有毛病吧？箭在弦上他都還能忍，能耐啊！

    “我看錯人了，沒想到他是這樣的護法。”陳妤一臉深沉地對1314說，“唉……能力問題是天生的，我也不好評價，那以後就不喜歡他好了。”

    1314一臉茫然：“你在跟我說話嗎？喂——我這邊畫麵聲音都屏蔽了——”

    陳妤沒收到回音，以為自家係統不屑於理睬她，心中更加失落：“護法他失去我的愛了，幹完這一炮咱們就收拾東西準備走吧，離開這個傷心地。”

    1314：……雖然它聽不見陳妤在說什麽，但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麽好話。

    葉銘就這樣給陳妤留下了後繼無力的印象，哪怕之後他終於忍受不了，將陳妤翻過來覆過去折騰得快要散架，最後連哭都哭不出來，陳妤還是堅持著這個第一印象。

    雲過雨歇之後，葉銘親了親她紅潤的唇角，去外麵取了清水給她擦拭身子，然後再親手替她穿戴整齊。

    做完這一切，葉銘似乎猶豫了好一會，才伸手將她摟入懷中，試探性地撫了撫她的脊背。

    陳妤累得睜不開眼睛，腦子裏昏昏沉沉的，不太清醒，自然也沒有力氣去管葉銘要做些什麽，隻是歪頭靠在他肩上睡著。

    陳妤的舉動仿佛是一種默認，葉銘舒了口氣，抬手按住了她的脈搏。

    脈象平穩，內力似乎也已平複下來，看起來……這個法子是生效了。

    葉銘一直緊繃的神色終於有了少許放鬆，他的臉上甚至出現了不自知的淡淡笑意。

    他擁著懷中沉睡的人，坐在這處荒涼昏暗的石洞裏，心中卻浮現出久違的平靜。

    她沒事了……真好。

    同一時間，1314眼前的馬賽克終於散去，它問已經變成一條鹹魚的陳妤：“你還好吧？”

    “不好！有事！大事！”陳妤哼哼著，“我被人騙了！他剛剛那副新手的樣子肯定是裝出來的！”

    1314沉默地想，也沒見你有什麽損失啊。

    陳妤的氣消得很快，沒過多久就將這一茬拋之腦後，開始回味起來：“不過總的來說技術還是不錯，勉強給個五星吧。”

    1314一點意外也沒有，冷靜地問：“那你還愛他嗎？”

    陳妤回答：“他的服務那麽好，為什麽不愛呀？”

    1314：……嗬嗬。

    陳妤絲毫不覺得自己的答案有多麽前後矛盾，她看了看走火入魔的道具，這個道具能自由控製開始與結束的時間，所以哪怕表麵上葉銘已經借助陰陽調和之法將陳妤體內的暴動壓製下去，但假如她不關閉道具功能，這就還不算完。

    “13，如果我想讓自己武功盡失，是不是也能做到？”她問道。

    1314：“你又作什麽妖。”

    陳妤：“我隻是想給我和護法之間的感情增添一點光彩，不曆經風雨怎麽見彩虹。”

    1314：“說人話。”

    陳妤不情願地：“好吧，還剩最後兩點好感值，我嫌進度太慢，隻能放個大招一次性解決掉了。”

    1314點點頭，對嘛，這才是它認識的陳妤，無情渣的人設沒有崩。

    不知怎的，或許是已經習慣了，1314竟感覺到淡淡的欣慰。

    雖然陳妤提了這件事，但她並沒有立刻動用道具，而是暫時按捺下來。合適的道具就是要等到合適的時機才能使用，這樣才能起到一擊必殺的效果。

    陳妤和係統說了一會話，但在葉銘看來她還是閉著眼沉睡。

    葉銘摟著她靜坐了許久，才將她橫抱起來，大步走出山洞。

    望舒就站在洞外，他也不知道等待了多久，在葉銘出來之後，目光自然地落在陳妤臉上。

    “阿月她……”

    望舒剛要問陳妤的情況，葉銘就搶先一步說道：“沒事了。”

    他對望舒說著，又好像是在向自己強調：“不會有事的。”

    望舒微微頷首，但還是上前來給陳妤診脈，確認的確平安無事，高高懸起的心這才落回實處。

    按理來說，陳妤能化險為夷，是托了葉銘的關係，於情於理望舒都應對他道聲謝。但出於某種他自己不願深想的情緒，望舒隻是裝作若無其事地將視線收回，淡淡道：

    “走吧，先把阿月送去青木教的據點。”

    青木教的大本營之前被正道所攻破，那裏已經不安全了，所以望舒帶他們去的是教中殘餘弟子臨時建立的一個秘密據點。

    他們去到那裏的時候，陳妤還未蘇醒，望舒看著葉銘將她小心翼翼地塞進被窩裏，就在葉銘想要將床邊的位置讓出，自己退到屋外守著的時候，望舒忽然出聲阻攔：

    “你陪著阿月，我去熬藥。”

    葉銘愣了愣，也沒多問，安靜地往床邊一站，垂著手不動了。

    望舒深深地看了陳妤一眼，幹脆地轉身離開。

    什麽熬藥，都是借口……他隻是，無法麵對醒過來的師妹……是他同意用師妹絕對會不齒的方法來救人，而麵對可能會有的，師妹失望至極的眼神，他竟懦弱到隻能逃避……

    望舒苦笑著，長長地歎了口氣。

    果然，像他這般的人，隻能不斷地錯過。

    就在剛剛，他終於把捧在手心裏的、世上獨一無二的寶物弄丟了啊……

    ……

    陳妤這一睡，就足足躺了三天。

    三天之後，她估摸著葉銘應該急得快冒火了，這才慢悠悠地醒了過來。

    葉銘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頭，陳妤剛睜開眼，他就察覺到了，頓時緊張得手心冒出冷汗。

    他看見陳妤的眼神從茫然逐漸轉為清明，她似乎一時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麽，但習武之人對自己的身體變化最為敏感，沒過多久，她神情中漸漸流露出一絲震驚。

    葉銘心下一沉，眼也不錯地盯著她，生怕錯過了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她一定是知道了。

    葉銘沉默著，陳妤也沒動，像是在出神，最終打破一室死寂的是端著藥碗走進房間的望舒。

    他看見陳妤醒來，腳步稍稍一頓，然後便將藥碗放到桌上，走到床邊，用溫柔且平靜的聲音向陳妤訴說了來龍去脈，包括他和葉銘共同作出的那個決定。

    在望舒敘說的過程中，葉銘一句話都沒說，但背在身後的雙手緊握，指縫間慢慢流出一絲血跡。

    兩個男人都以為陳妤起碼在最開始是無法接受的，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剛醒來時臉上還有震驚，但慢慢地，這絲震驚也湮滅不見。

    她冷靜得叫人心慌。

    “我知曉了。”陳妤看著望舒，無意識地笑了笑，然後視線轉移到葉銘身上，眸光冷冽，“難為你給我當了一回藥。”

    葉銘預想了很多種她醒來後會有的反應，但這種若無其事的平靜卻超出了他的預料，令他不禁慌亂起來：“隻要對你有所用處，就是要我的命，我也不會拒絕的……”

    葉銘想告訴她，這一切都是自己自願為之，想讓她不要在意，但陳妤沒聽他說完，就輕輕地打斷。

    “放心，你不會吃虧的，陰陽調和本就合乎天理，更何況你我分別為純陽和純陰之體，我借你來解困，但你從我身上也得了不少好處吧——你的武功也有所長進，與修煉青木心法的處子交/合，可勝十年苦修，你我各取所需罷了。”

    葉銘怔住。說實話，他一顆心完全落在陳妤身上，壓根沒留意這回事，等他回味過來，隻覺得陳妤這番話像是一根刺，狠狠地紮進他的心髒之中。

    不是的，他從未想過要從陳妤身上獲得什麽……他恨不得把整個人都獻給她，又怎麽會……怎麽會算計到這所謂的“好處”？

    葉銘張了張嘴：“我隻是……”隻是單純想救你啊……

    這句話隻說了個開頭，陳妤冷冷的目光就掃了過來：“葉銘，你救我一次，我還你十年功力，你我兩清了。”

    葉銘看著她的紅唇一張一合，明明一字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但傳入腦海裏時，他隻恨不得從來不懂這些話的意思。

    陳妤的聲音甚至能稱得上平和：“隻是我青木教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我們就此別過，死生不複往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應該就能結束啦！

    師兄是個好男人，所以更不能讓魚妹去禍害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