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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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 王子騰正和營中副官郭子敬說話, 王蜀接過東西放到他跟前, 王安本應該就退下,可一想著太太說要給老爺報喜,說不定老爺還賞他呢, 便猶豫著站在牆邊沒動, 就連王蜀飛得眼刀子都全當沒瞧見。
王蜀看王安紮在那裏跟要生根似的, 氣得牙根癢癢,王建他都不怕, 就這個王安最滑頭。
“你怎麽還在這兒?有什麽事嗎?”王子騰與郭子敬說笑了一陣, 轉過眼看到王安。不懂規矩, 他眼裏有著不悅。
王安立馬跪下脆聲道,“太太說有件喜事要告訴老爺, 所以小的沒敢回去。”
“噢?什麽事兒啊。”王子騰來了點興致, 今年他總算是站穩腳跟,夫人也懷上了孩子, 他將有後繼有人, 正是快意之時。
見老爺高興, 王安覺得他幹的不錯,越發得意道,“回老爺,咱家的大小姐也懷孕了。”
郭懷敬在一旁聽了,爽聲恭喜著, “那可算得上是雙喜臨門啊!”他知道王子騰之妻也懷孕了。
“胡說, 貴姐兒才多大。”王子騰笑罵道, 他知道這說的並不是貴姐兒。
王安反應過來立馬給自己掌嘴,“奴才這嘴,是嫁去賈府的姑大小姐,太太剛才去瞧了。”
“哈哈哈。”王子騰一笑,郭懷敬倒不好意思,念著這是上官的家務事,便告退出了門。
王安可憐巴巴停下手朝著王子騰道,“老爺,您用用太太讓奴才送來的點心,看小的打臉也就當是解悶了。”
“好了,起來吧,也不用抽你那小油嘴了。”王子騰打開點心盒子,一眼就看到其中有個一口酥樣子不對,原本飽滿金黃的酥皮像是被人拿起來又放下的。這等不潔之物,他的手正要移到另處,又覺得不對,拿手指將點心一戳,就看見一個蜜丸露了出來,王子騰頓時抽吸一口涼氣,把點心盒子蓋上,“出去候著。”這麽些年,夫人可是頭一回拿蜜丸傳信!當初在金陵,父親去世之時他不在家,都不曾用過這個。
“是。”
王安有些失望,還以為老爺總得賞點他什麽,不是要圖賞銀,而是想賺個體麵。王蜀一把拉著他就往外走,這小子,真討厭!
王子騰見無外人,一手把蜜丸搓開,上麵隻有一行小字,帝將二廢太子。
他全身一震,雙手緊握成拳,竟是這樣的大事!怪不得,還好剛才郭子敬不在,不然……
王子騰將小紙條吃了,蜜丸細細捏碎,又用了兩塊點心,才高聲道,“取茶來,王安進來。”
沒走的王安立馬屁顛顛得進來,剛才王蜀怎麽趕他,他都不走,他想著總得有句好話才回去。
王子騰閉了下眼,像平常似的問王安,“點心我用了還行,太太怎麽說的?”這麽大的信息,就這樣傳過來了!可見她實在是著急了,定是還有些他不知道的事兒,但茲事體大,夫人不會就這樣告訴了王安吧?要是他知道了……王子騰扣了下手指,這個人就不能留了。
“老爺,太太說想您了,拿點心給您嚐嚐,告訴您姑大小姐的喜事,這點心就許是太太從賈府帶回來的。”王安道。
看來他並不知情,王子騰到底放了一點心,從腰上解下一個檳榔袋子扔給他,“回去告訴太太,我吃著很好,這幾日事忙,就不回去了,讓她好生在家養胎。”
“是,老爺!”
美滋滋得捧著檳榔袋子的王安並不知道他逃過了一難。
王子騰站起身默默細想著,已經被廢過一次的太子,怎麽會肯再被廢一次?
這天,要變了。
賈赦回到自己院裏,看李夫人抱著璉哥兒,一雙眼睛慪得通紅,心中大歎,“璉哥兒不是睡著呢?你仔細抱著他手沉。”他知道她是把璉哥兒當成了自己的浮木,“奶娘,把哥兒抱到床上去睡。”她也得打起精神來才是,讓外人看出來,到時候她還能有命嗎?
李嬤嬤忙把璉哥兒抱著去了西廂房,她不是沒有眼色,大太太這樣,定是出了什麽事!
李夫人看著孩子被奶娘抱走,一行清淚便落了下來,她淚眼蒙朧,“你這是要割我的肉……”
“糊塗!”賈赦把其它人都攆出去,看她眼淚掉個不停,心裏也難受,轉了兩圈坐到她身邊道,“你就全當他們死了……”家族,家族,有家才有族。
李夫人抬起頭,瞪大了眼睛,帕子也掉在了地上,她不敢置信得抓住了他的衣襟,“怎麽會,怎麽就……”這就全沒一點兒指望了?
賈赦無奈,他跟夫人是在祖父眼前一起跪頭對拜的,少年相伴,她有如自己的手足,要不是這事太大了,他又怎麽會不傾力幫她?他抱住李夫人,讓她在自己懷裏痛哭,最後還是經不住,小聲在她的耳邊道,“皇上要廢太子……李家,保不住了。”除非,太子能……不可能,太子已經被廢過一次了,就算他想起事,有多少人願意賭上全族所有身家,跟著他赴死一搏!
再說,皇上的兒子個個都出息能幹,沒了太子,更有其它人。
賈府已經經曆兩朝,在他身上能定能再曆一朝!當初能跟著開國皇帝打江山,為了子孫,一進關就雙手送上軍權,換得安然富貴。他縱然管不了李家,可他自己的媳婦,還是能護住的。
這幾個字跟炸雷一般,李夫人連哭都不敢再哭了。也許是痛到極致,已經絕望到底,她收住了淚,有些失神得道,“原來如此。”
死,也就知道是怎麽死的了。
李紈立在簾外好一會兒,眼圈直發紅,若她還不明白婆婆的一片心意,那她不但是個睜眼瞎,還是個聾子。再被教導得三從四德,哪個女人不希望跟自己的夫君雙宿雙飛,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李家書香門弟,勉強算得上清貴,可家中如何能與賈家相比,夫君樣貌品行無一不是上佳,她自也是傾心,可惜賈家富貴,不說後給她身邊安排的丫頭,就是夫君身邊原有的丫環,就有十二個,哪個不是千嬌百媚。再者她父親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隻略讓她認得幾個字,知道些女烈女德,就是想紅袖添香也是不能。
要不是賈家自有規矩,四十歲以下正室無出,妾室姨娘不得懷胎,隻怕她早就沒有立足之地。
以前王夫人告訴她,要好好約束奴仆,她隻以為自己還不夠寬容大度。昨個兒又讓她不許帶丫環,她又以為是……
此時親眼看大爺把冰露都攆出去,指定是剛才太太跟他說了什麽,李紈心裏十足十的感動,隻覺得太太比自家親娘更對她關愛,更能體會她的心。
她細擦了眼眶裏的淚,輕輕揉了下眼,方提聲道,“大爺,太太讓咱們一處用飯。”
“就來。”
賈珠自己係上腰帶,“在哪裏擺飯?”
“太太說直接擺飯在一處,橫豎都是自家親骨肉。”李紈心裏輕鬆,說話也就帶著快意,引得賈珠偏過頭多瞧了她兩眼,難道她還覺得這莊戶院真有什麽好?
“不用你們服侍,都自去用飯去吧。”王桂枝坐在主位,把丫頭婆子都叫出去,舒了口氣,“到了這裏,為娘的,才能跟你們好好在一處吃飯。”在賈府,動靜自有數雙眼盯著,如在枷鎖之中,讓她透不過氣來。王桂枝又想到自己那可憐的女兒,隻怕那姐弟倆恨不能早早了結了她後事,許是最後一麵都沒見著……銀行密碼就是她的生日,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從那兩個人手裏拿到……
人死如燈滅,萬事皆休!
悲從心來,淚也就流了出來,更是嚇得賈珠賈元春李紈不知如何是好。
太太好好的,怎麽又落起淚來?
“你們都坐著,別站著,我不過是個病人,發發妄語,全不必放在心上。”王桂枝哭一陣,好受多了,又笑道,見他們還是有些戰戰兢兢,想想若是太過頭了,隻怕他們會認為自己失心瘋了,可如此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實在是痛快,痛快啊!
賈元春生性機慧,見母親如此,細品了她的話,瞧著王桂枝眼中真情流露,知道此時母親是說的真話,便寬下心,拉著哥哥嫂嫂坐下吃飯,又親手舀了碗雞湯給王桂枝,“母親,喝點湯吧。”
李紈有些忐忑,要是按規矩,合該是她站著服侍母親跟大姑娘的,兒媳婦都比不上孩子們的。
“我們自己來,就放縱這麽一兩日,好吧?”王桂枝看向元春,接過那透著薄光的綻花小碗,兩口便喝了。
看除了元春已經動筷,賈珠跟李紈都不動,王桂枝眉頭微皺,“怎麽?我的話,你們不聽!”
“不敢!”
賈珠與李紈忙也拿起筷子,隨意從桌上撿了樣送入口中。
這到了莊戶院的頭一餐飯,就這麽不倫不類得用罷了。
吃罷飯,王桂枝要去歇中覺,領著元春一處休息。
“我讓彩雲準備了幾匹素色粗布,你讓你帶來那些丫頭們趕著做上幾套罩衣,一會兒我領著你們去外麵轉轉。”此時都是泥路,若是穿著這身衣裳走上一圈,上好的衣裳怕隻都浪費了。王桂枝決心要從她這裏開始開源節流,又怎麽會無端浪費。“珠兒,你自去床上歪一會兒,好生想想我的話。”
賈珠與李紈應聲退下。
賈元春也少有機會與母親睡在一處,她出生之後便在賈母身邊教養,雖說是給得極大的體麵,到底時常掛念母親。她也不過才是六歲的小童,就是再聰慧堅強,窩在母親懷裏,也活像個小兒一般。
王桂枝輕輕拍哄著這玉雪可愛的小姑娘,沒一會兒自己也迷了眼,兩個人抱在一處,呼吸都糾纏在一塊兒。
王桂枝似乎於夢中,又像是抽身於迷霧之間,卻像是看見了女兒抱著她的遺像正在流淚,她正想上前去安慰她,結果雙足像是踏空,一下子便醒了過來。
彩雲原就支在一邊,見王夫人睜開了眼,忙過來扶她到長榻上坐,“太太,可是口渴了?”
“取杯白水來。”
壓壓驚。
方才她像是真看到了女兒,但怕是自己日有所思,便夢中有現。
她站起來,搖著身子慢慢在屋裏打轉。
未思勝,先慮敗。
若是賈珠沒辦法與她同心,要如何是好?一回了賈府,賈珠照樣去那家學裏讀書,原書中,薛蟠打死人跟著薛姨媽住進梨香院之後,隻一月有餘,便今日飲酒,明日觀花,聚賭嫖娼,漸漸無所不至,引得薛蟠比當日壞了十倍不止!
就算現在比那時要好得許多,隻怕管著家學的太學賈代儒,也隻會些古板教條,硬塞些四書五經,隻把賈珠又往苦讀八股,往科舉上走……又或者是賈珠的命隻能那般短,她就是想讓他活下來也是無法?
看來還得想想有沒有別的辦法。
“母親~”
賈元春醒過來,瞧見母親不知道在做什麽,扭頭踢腳的,活像個小孩兒一般,不由笑了起來 。
王桂枝扭頭一看,日後能當賢德妃的賈元春,如今大大得黑水丸眼睛,粉嫩小嘴開心上翹著,玉雪瓷娃娃穿著大紅描金色的短襖,真是愛死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