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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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沉畹打開錦盒純金鎖扣, 數道耀眼的光芒, 一隻鑽石小手表躺在明黃錦緞上,林沉畹把錦盒扣上,“這份禮物太貴重, 我不能收。”

    “我想要給你最好的, 如果你願意。”

    陳道笙深眸凝視著她, “戴上試試, 讓我看看。”

    林沉畹的手往衣袖裏縮了一下,她穿著大衣,衣袖長,遮住了手腕上的方崇文送的手表。

    “我收下, 回去戴。”

    她拉過身後的書包,急忙把手表盒放進去。

    他突然抬手,手指擦過她的臉頰, “你怎麽瘦了?”

    林沉畹朝後一閃身, “我原來是嬰兒肥。”

    他揚起唇角,一抹笑容, 燦爛如錦,林沉畹垂眸,一個冷漠的人笑容竟能這樣好看。

    “陳總長和夫人身體好嗎?兩位小姐好嗎?”

    例行公事的客套話,她其實很關心她們, 今時今日,已經不能太多表現真實的心意,以免誤會。

    “我叔叔嬸娘身體康泰, 兩個妹妹都很好。”他一直盯著她的臉,似乎看出端倪,“你很關心她們。”

    林沉畹細小的聲音,“她們曾經對我很好。”

    陳道笙的眸光一點點暗淡,垂頭,愧疚地語氣,“隻有我對你不好是嗎?”

    那個最該對她好的人,對她卻不好。

    她看著自己鞋尖,小聲說:“都過去了。”

    大哥和大嫂包辦婚姻,最終以離婚收場,她明白了,沒有感情的婚姻,不是一方的付出就能幸福。

    一點不怨恨,是全然不在意,陳道笙唇角抽了抽。

    “我同學在等我,我走了。”

    陳道笙剛想說什麽,林沉畹已經打開另一側車門。

    她背著書包跳下汽車,學校門口,唐昀玉三個人在等她,秦穀芬指了指黑色汽車裏坐著的男人,“這個人不是上次給怎們學校捐款的那個陳先生嗎?”

    唐昀玉一直朝汽車裏看,汽車裏坐著黑衣男人,小聲趴在林沉畹耳邊說;“你下車後,他一直坐在車裏看你,是看上你了吧?這麽好看的男人,他要是看上我該多好。”

    “少胡說,你電影看多了。”林沉畹一聲低斥。

    學校附近有一家西餐廳,過馬路走三十米遠,四個人去哪裏,點了一個大蛋糕,又一人點了一杯咖啡。

    陳道笙坐在車裏,一直注視著對麵咖啡廳窗子邊的林沉畹,林沉畹一小口小口吃著蛋糕,眉眼靈動,跟三個女生說笑。

    他一直看著,眼睛都沒眨一下,不想錯過她每一瞬間的表情,笑彎的眼,純真嬌憨,她能這樣開心,是他從未見過的。

    貼身保鏢楚行風一手提著一盒蛋糕走到車前,“二爺,蛋糕買回來了。”

    “放後麵。”他揮了一下手。

    西餐廳裏的四個女生,把一個大蛋糕吃完,走出咖啡廳時,外麵天已經黑了,走到不遠的電車站,等車。

    這時,一輛黑色汽車停在站台前,陳道笙從車裏下來,朝四個女生說:“我送你們回去。”

    這站電車等的時間很長,三個女生看著林沉畹,似乎問要不要坐他的車回家。

    “我們家不住一個方向。”林沉畹開口婉拒。

    “沒關係。”他拉開車門。

    三個女孩對這個有紳士風度的英俊男人很有好感,唐昀玉走過去,先上車,秦穀芬和汪寒雪隨後上車,三個女生坐在後座,林沉畹隻好坐副駕駛位。

    陳道笙上車後,對林沉畹說:“你指路。”

    秦穀芬、唐昀玉、汪寒雪然後是督軍府,要繞城一大圈。

    唐昀玉看著筆直坐在駕駛位的男人,好奇問;“陳先生,你是怎麽認識林沉畹的?”

    陳道笙瞅瞅身旁的林沉畹,“家裏安排認識的。”

    前世她和五姐被大太□□排去跟陳道笙相親。

    秦穀芬來了興致,“家裏安排相親,林沉畹都去跟陳先生相親,還裝作不熟。”

    林沉畹急的頻朝他使眼色,回頭對三個女生解釋,“我陪別人相親。”不能把五姐供出來。

    唐昀玉大概想起電影裏的鏡頭,“陳先生跟那個女生後來是不是沒有下文,發現對陪著相親的女生產生好感。”

    林沉畹一急之下,踩上陳道笙的鞋,陳道笙眼睛瞟著林沉畹,“能不說嗎?”

    三個女生開始記者采訪,“陳先生你說說對陪相親的林沉畹當時是什麽印象?”

    “陳先生,你們是在哪裏相親的,說說你們相親的經過。”

    陳先生唇角彎起,這個問題我願意回答,“在西餐廳見麵,林小姐吃了三塊蛋糕,”前世的林沉畹比五姐還要緊張,不敢抬頭,一口氣吃了三塊蛋糕。

    她發現視線裏又多出兩塊蛋糕,詫異抬頭,陳道笙冷漠的一張臉表情竟有幾分揶揄,她當即漲紅臉,覺得自己很丟臉,五姐可能也認為她丟臉,拿腳直踢她。

    三個人分手時,她偷瞄陳道笙的臉,陳道笙朝她笑了笑,這種笑,跟男女感情無關,隻是心裏覺得她好笑,她覺得很沮喪,今晚表現很不好。

    “後來你們又去西餐廳約會了嗎?那個跟你相親的女生怎麽樣?林沉畹又吃了三塊蛋糕嗎?”

    陳道笙佯作沒看見林沉畹白眼警告,“那個相親的女生沒什麽印象,林小姐這回一塊蛋糕都沒吃。”

    林沉畹太驚世駭俗,三個女生大笑,唐昀玉腦子裏電影鏡頭出現,“後來林沉畹因為這樣行為吸引了陳先生?而陳先生跟相親的女生沒有結果?”

    陳道笙斂了笑容,後座的三個女生靜等他的回答,林沉畹突然回頭,大聲說:“不知道好奇心害死貓,後來,陳先生認為這是他人生經曆的最大一個笑話,可以了嗎?”

    林沉畹性情溫順,這是第一次發火,這麽大的聲音說話,三個女生閉嘴,不敢鬧了。

    車裏肅靜,林沉畹轉過身去,掉頭看向車窗外,後悔上了陳道笙的車,不知道自己方才為何發那麽大的火,她那時很丟臉,不敢正眼看他,想表現好,她偷偷地喜歡他,看見他就會緊張,手足無措,相比自己,五姐表現好多了,自己那時很笨拙,很失敗。

    良久,陳道笙突然說;“他還想請那個女孩吃蛋糕,吃一輩子蛋糕。”

    汪寒雪看林沉畹方才被她們鬧生氣了,討好地說;“吃三塊蛋糕的女孩很可愛是嗎?”

    “是。”陳道笙看著她。

    她避開他的目光,窗外馬路兩旁的路燈發出昏黃的光,冷寂落寞。

    她發現車裏寂靜,自己莫名其妙的發火,其實就算她在他眼裏很糟糕,那又怎樣?

    她們本來是善意的玩笑,是自己太敏感了,覺得有點過分,轉過頭,笑說;“以後別亂開玩笑,陳先生有愛慕的女生,白妤薇學長,你們也都認識的,陳先生相親被家裏逼的,陳先生跟白學長反抗封建禮教的束縛,反對包辦婚姻,爭取自己的幸福。”

    林沉畹瞄著一眼,陳先生臉黑了,本來臉也不白,林沉畹又解說一句,“白學長能吃半塊蛋糕。”

    猜的,陳先生我沒有什麽事實根據。

    三個女生恍然大悟,秦穀芬說:“陳先生,我們支持你!”

    唐昀玉和汪寒雪情緒有點激動,“原來這樣,陳先生,我們也支持你!”

    秦穀芬做學生工作,跟白妤薇經常接觸,關係不錯,算很熟悉,鬥誌昂揚,“陳先生,我會給白學長鼓勁,加油,如今新時代了,自由戀愛,我們要鼓勵白學長衝泡家庭的阻力,勇敢追求幸福。”

    待她說完,陳先生冷冷地說了一句,“跟我沒關係。”

    “陳先生,怎麽能說跟你沒關係,你們是愛人,要互相鼓勵,並肩作戰……”

    秦穀芬發揮女權者的作用,長篇大論地指引那些還在黑暗中摸索的男女青年。

    秦穀芬慷慨激昂,正說到興頭上,秦穀芬的家到了,秦穀芬隻好遺憾地下車,下車後,還不忘對陳道笙進行鼓勵,“陳先生,千萬不能屈服,一定要爭取自由婚姻。”

    陳道笙苦笑,扶額,斜睨著林沉畹,林沉畹看著秦穀芬離去的背影,一側頭,看見陳道笙冷凝著她,嘿嘿幹笑兩聲,“振奮人心。”又解釋了一句,“秦穀芬跟白妤薇白學長一道為學校工作,同樣優秀和出色。”

    最後,在冰涼的目光注視下,她終於低下頭,閉嘴。

    陳道笙把幾個女生負責地送到家門口,一圈繞下來,天晚了,林沉畹這段時間複習功課睡得遲,直打瞌睡,忍不住靠在車門睡著了。

    汽車開到督軍府門前,衛戍認識陳二爺的汽車,也沒過來阻止。

    車裏暗黑,陳道笙怕她醒了,沒敢開燈,借著車窗外的月光看見她已熟睡,麵色緋紅,大概睡熱了。

    一束明亮的月光灑在她臉上,兩排蝶翼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小巧的鼻子,鮮紅的小嘴,粉團一樣,他忍不住傾身過去,貼上她的唇,柔軟,溫潤微涼,小臉睡得熱乎乎的,氣息清淺,吐氣如蘭。

    他離開她的唇,以為把她弄醒了,等了一會,她依然睡著,而且睡得很香甜,他放心地親她的臉頰,粉嫩得能掐出水來。

    他的一隻手臂撐在車門上,伸出舌尖舔她紅唇,甜絲絲的,還殘留著蛋糕的清香味道,他一遍遍地舔舐。

    唇往下移,在她玉白的脖頸流連親吻,醉人的馨香。

    她睡夢中大概覺得癢,身體動了動,他不舍地離開一點,看她動了動身體,繼續睡,一縷烏黑油亮的發絲垂下,他輕輕地掠起,在她潔白的耳唇輕輕地咬了一口。

    不知過了多久,她朦朧中醒來時,身上披了一件黑色風敞,車窗外月色照入,看見陳道笙近在咫尺,凝神看著她,一時之間恍惚,想起跟同學吃飯,送秦穀芬三個人回家,坐直身體,“到哪裏了?”

    朝窗外一看,督軍府門前,陳道笙說;“我看你實在困了,睡得很香,沒叫醒你。”

    自己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月上中天,天已不早,她把風敞拿下來,遞給他,說了聲,“謝謝!”

    “你每天睡覺很晚嗎?”

    陳道笙開了車裏的燈。

    “複習期考,晚睡早起。”

    林沉畹睡得嗓音有點沙啞,人還在迷糊中,本能地答道。

    他凝視她,目光裏透著心疼,“睡眠不足對身體不好,不能太晚睡覺。”

    她看著他,剛睡醒,眼睛發呆,目光直直的,身體靠在車門太久,一側身體麻木了,她動了動肩膀,“我要下車了。”

    他打開車鎖,跟著她下車。

    林沉畹下車後,沒精打采地說;“再見,陳二爺。”

    “等一下。”陳道笙繞到車後,從後備箱裏拿出兩盒蛋糕,走過來遞到她手裏,“拿著,回去吃。”

    督軍府門前點著大燈,燈光雪亮,林沉畹接過,看看手裏,兩大盒蛋糕,迷惑,“這好像是我剛剛吃的蛋糕,你哪裏弄來的。”

    “看你愛吃,給你買的。”

    蕭山夜晚冷風一吹,林沉畹清醒了,“你一直沒走,在等我們?”

    陳道笙嗯了一聲。

    林沉畹把手裏的一個蛋糕盒子遞給他,“那你沒吃晚飯吧?我兩盒吃不了,你拿回去一盒。”

    陳道笙心裏一熱,她還關心他,“我不吃甜食。”

    她哦了一聲。

    看她提著蛋糕進了督軍府的大門,他站了半天,沒覺出冷,前天不顧叔叔嬸娘的挽留,趕回琛州。

    林沉畹提著蛋糕走到客廳門口,客廳裏燈光明亮,傳來嘩啦麻將牌的聲音,三姨太、四姨太、六姨太、二小姐林秀葳圍坐桌旁,打麻將牌。

    三姨太抬頭說:“六小姐過生日回來了。”

    林沉畹把手裏一盒蛋糕放在桌上,“姨娘們餓了當夜宵。”

    四姨太笑著說;“你過生日,我們沒準備生日禮物,還占了便宜,生日蛋糕買了兩盒。”

    “別人送的。”

    林沉畹說完,提了一盒蛋糕回房去了。小楠看小姐提著一盒蛋糕回來,接過去,“小姐,蛋糕這麽大,小姐怎麽吃得完?”

    “你找幾個碟子,把蛋糕切開,給四姐、五姐、七妹房中送去。”

    小楠把蛋糕平均分成幾份,給幾位小姐送過去。

    蛋糕送出去,小楠回來,也沒空手,手裏拿著四小姐、五小姐給小姐的生日禮物,七小姐給的生日禮物倒是特別,一個布娃娃。

    四小姐送一枚金戒指,五小姐送一個鑽石胸針,小楠說;“五小姐說了,吃小姐一塊蛋糕,換一個鑽石胸針。”

    林沉畹打開書包,拿書本寫作業,發現裏麵的織金錦緞盒子,她拿出來,順手放到書桌上,小楠好奇地拿起來,打開一看,驚喜地叫了一聲,“小姐,這塊金表太漂亮了。”

    女士小手表,純金寶石鏈子,表盤一圈鑲嵌真鑽石。

    “小姐怎麽不戴上?比四小姐戴的那塊手表精致值錢多了,買上這樣一塊手表,要上千塊大洋吧?”

    小楠稀罕地看那塊表。

    “我有手表了,崇文哥送我的。”

    林沉畹捋起袖子,伸出手腕,小楠一看,小姐手腕已經戴了一塊手表,女士小表,也是洋貨,遺憾地說;“方公子送的,小姐自然要戴方公子送的,不過,這麽漂亮的表白放著可惜了,這塊表貴重,好好收著鎖起來,等小姐外麵有應酬時候戴,平常就戴方家少爺送的手表。”

    林沉畹看著手腕上的表,拿出手絹擦拭,這是方崇文的心意,提前給她準備的生日禮物。

    禮拜日,不用上學,林沉畹想懶一會床,又想起要去書局一趟,買一本參考書,掙紮著爬起來,朝門外招呼一聲,“小楠。”小楠侍候小姐,一般這個時候早起了,侍女不能睡懶覺。

    小楠推門進來,“小姐起這麽早,今天是禮拜日,小姐忘記了?”

    “我知道,我吃完飯去書局。”

    許媽打來洗臉水,替小姐挽袖子,看見手表,驚異地問:“小姐何時買塊表?”

    “方少爺送的。”小楠嘴快,“小姐的生日收到兩塊手表,還有一塊更金貴,一塊表的價錢夠買一套宅子。”

    許媽眼睛瞪得溜圓,“那是誰送的?”

    這麽大手筆,這方地界沒有幾個人有這樣的雄厚的實力。

    小楠搖頭,意思是她不知道,問小姐,許媽靈光一閃,“難道是督軍送小姐的生日禮物。”

    督軍有多少大事要操心,哪裏還能想起侄女過生日這等瑣碎小事。

    許媽搖搖頭,小姐不說,她也不敢追問。

    林沉畹怕手表沾水,把手表摘下來,放在旁邊桌上,洗臉,洗完臉,把手上的水珠仔細地擦幹淨,又晾了一會,才拿起桌上的手表小心地戴上。

    小楠幫著小姐套一條毛呢紅黑格子裙,裏麵穿一件蕾絲小白襯衣,腳上穿一雙小黑皮靴。

    林沉畹走進餐廳,隻有二小姐林秀葳,林秀葳坐在餐桌上吃早點,她習慣早餐吃西餐,林沉畹一坐下,林秀葳拿出一個小方盒,推到她麵前,“送你的,看看喜歡嗎?”

    林沉畹打開盒子,裏麵是一個珠花,珍珠碎鑽,耀耀發光,這個珠花一看就很值錢。

    她拿起往頭上比量一下,開心地說;“謝謝二姐。”放在手心裏,左右瞧看,“二姐,你是特意回家給我送生日禮物來的?”

    二小姐林秀葳這段時間一直沒回娘家,昨晚留在娘家住了一晚,“不給你送生日禮物,我能趕巧昨天回家,還被六姨娘拉著打了半宿麻將,早起腦仁疼。”

    林沉畹笑眯眯的,“二姐,等你過生日時,我送你一樣最好的禮物。”

    “小油嘴,就能哄我東西。”林秀葳拿小勺喝粥,聲音突然低下來,“大嫂的事,你們怎麽不告訴我一聲,事後我才知道,如果我早知道,大嫂走時,我該送送大嫂。”

    提起冷大奶奶。姊妹倆談話的氣氛徒然有點沉重,“那時候突然發生大哥和大嫂的事,大家都不知所措,那陣子家裏人慌亂,忘了通知二姐一聲。”

    “什麽時候有空,你帶我去大嫂住地方看看大嫂,聽說大嫂住大雜院,環境不太好。”

    林秀葳關心地問。

    “我看大嫂不介意,住哪裏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嫂拋開過去,從此開始新生活。”

    自上次聽見二姐跟二姐夫吵架,林沉畹擔心二姐,“二姐,你跟姐夫怎麽樣了?”

    “還那樣。”

    林秀葳本來已經準備好跟家裏談,大哥和大嫂剛離婚,家裏人還沒緩過來,她隻好把自己的事放一放。

    林沉畹看著林秀葳,“二姐,無論你做出什麽決定,我都是支持你的。”

    林秀葳摸了一下六妹的頭,“你真是我的好妹妹。”

    三姨太走進飯廳,林秀葳放下筷子,“我要回屋補眠。”

    對一旁侍候的傭人說:“中午吃飯別叫我。”

    客廳裏,電話機鈴聲響了,一個女傭走過去拿起電話,朝飯廳裏喊了一聲,“六小姐,電話。”

    一大早晨,誰來的電話,林沉畹走過去,拿起電話,“喂!”

    “林小姐嗎?”

    話筒裏傳來一個中低音男聲。

    “高主編,林家有好幾位林小姐,請問高主編找哪位小姐。”

    話筒裏哈哈兩聲,“就找現在跟我對話的這位小姐。”

    “高主編在雜誌社?”

    “沒有,我在家裏,我也有休息日,林小姐上次的稿費在我這裏,我想問林小姐什麽時候方便,我給林小姐送過去。”

    “我一會要去書局,不著急,放高主編哪裏,或者高主編留著喝茶。”

    “那我可不敢,貪汙作者的稿費,正巧我也要去書局,不如在上次遇見的哪家書局見麵,我把稿費給你帶過去。”

    林沉畹到書鋪街文慧書局時,高樹增已經等在哪裏,林沉畹走過去,坐在他對麵,“我來晚了,家裏汽車出去了。”

    禮拜日,電車人多。

    高樹增拿出一個信封,從桌上推給她,“稿費。”

    林沉畹接過,朝信封裏看了看,高樹增問;“這點稿費你準備怎麽花?”

    林沉畹把信封裝進書包裏,“我想請高主編吃頓便餐,剩餘的攢著,給孤兒院的孩子們買書。”

    她把搜羅來的舊書叫小楠送去孤兒院,孤兒院的院長說孩子們都喜歡看書。

    高樹增看了她足有半分鍾,“林小姐經常幫助孤兒院的孩子們?”

    “也沒有,就是把零花錢拿出一點,給孤兒院的孩子。”

    林沉畹說完,垂下眼簾,“也沒有多少。”

    高樹增掏出錢包,拿出兩塊銀元,“放一起攢錢,給孤兒院孩子們買書。”

    “不,高主編,這是我個人的意願,我這麽做也是有原因的,因為我跟孤兒院的孩子們一樣很小沒有父母,看到她們深有感觸,高主編跟我的情況不同,兩塊銀元太多了。”

    林沉畹把桌上的兩塊銀元推了他跟前,高樹增又推了回來,“這點小錢,對我來說不算什麽,給需要的孩子們,以後你領稿費,我加上兩塊銀元。”

    又走了幾家書局,林沉畹買到需要的參考書,高樹增也買了幾本書,兩人走出書鋪街,高樹增開玩笑說;“林小姐要請我吃頓便餐,我看喝杯茶把省下的錢留著捐給孤兒院。”

    林沉畹拍拍書包,“我帶了點心,找一間茶樓,喝茶吃自帶的點心。”

    兩人就近找了一間茶樓,叫了一壺茶水,林沉畹從書包裏拿出一個飯盒,打開,“高主編,這是我家廚子做的點心,高主編嚐嚐。”

    林沉畹遞給他一條簇新的雪白的手絹,墊著拈起一塊點心,遞給他。

    高樹增接過,咬了一口,“不錯,很好吃。”

    督軍府雇兩個大廚,擅長做南北大菜,另有做麵食的廚子。

    侍者衝泡茶水,端上來,兩人吃點心,就著茶水。

    高樹增吃完點心,小心地把手絹折好,“這條手絹油了,我就不還你了。”

    林沉畹拿手帕擦擦手,“不要了,高主編,這樣的手帕我家裏有一疊。”

    督軍府的生活,錦衣玉食。

    高樹增的汽車停在書鋪街街口,兩人走回街口,上車,汽車一路往蕭山方向開,禮拜日馬路上車多人多,汽車放慢速度,林沉畹看他開車手法嫻熟,問;“高主編以前經常開車?”

    高樹增側過頭,看她隻是隨意一問,片刻答道;“我在國外有輛汽車,回國之前賣了。”

    “高主編是北方人,飲食習慣偏鹹,生活還習慣嗎?”

    高主編跟她吃飯時,味覺並不鹹,反而對清淡的菜肴,好像很適應。

    高樹增在後視鏡裏掃了林沉畹一眼,“我母親是南方人,家裏飲食基本是南方口味。”

    經過中心廣場,由於是禮拜日的緣故,廣場上零星有一些人,高樹增刹車,汽車停住,“林小姐,你敢不敢再練一遍演講。”

    林沉畹驚異,“現在嗎?”

    “就現在。”高樹增篤定地說。

    這可是白天,林沉畹咬了一下嘴唇,“好,練就練。”

    林沉畹站上石台,這會是正午,中心廣場有帶小孩玩的父母,練自行車的學生,閑遛彎的老人。

    天空灰藍色,無風,空氣微涼,林沉畹站在上麵,感覺天高雲闊,全無拘謹畏縮,她放開嗓音,像正式上台一樣演講,周圍漸漸聚攏一些人,站在下麵看著她,大概把她當成神經有問題的少女。

    高樹增站在離她幾米遠的地方,微笑著注視著她,笑容是鼓勵,讚賞。

    半月後,大戲院門口停滿了汽車,省教育廳一科,秘書室、督學室人員到場,社會各界人士,社會名流,都來觀摩一場州演講大賽,演講大賽,分成五個賽區,一個區三十人,入取前三名參加總決賽,育德中學的五個參賽選手,都聚在後台,抽簽,按照抽簽順序出場。

    杜雲峰先抽,抽到二十九號,眾人一片唏噓,杜同學本人倒是瀟灑,“遺憾,沒抽到三十號。”

    白妤薇抽到第七號,輪到林沉畹抽簽,她拿到手裏,杜雲峰湊過來看,“第六號,林沉畹,六六大順。”

    白妤薇瞅瞅她,心裏有點不舒服,自己在林沉畹後麵,比她晚出場,陳蓉混進後台,擠到白妤薇身邊,“怎麽樣,抽到幾號?”她惦記跟林沉畹打賭的事,全仰仗白妤薇,一決高下,一場定輸贏。

    “第七號。”白妤薇不滿意,

    陳蓉朝林沉畹看看,小聲問;“她抽了幾號?”

    白妤薇小聲說;“六號。”塌了眼皮,“為什麽挨著她,偏偏是她在我前麵。”

    “這樣安排才好,你想啊!她講完,你上台講,不是正好壓過她一頭,大家好有個比較。”陳蓉得意洋洋地說。

    大戲院門口,駛來幾輛黑色汽車,停在大戲院門前,汽車一停,前後幾輛汽車裏下來一群人,其中一個彪悍的保鏢拉開中間那輛汽車的門,陳道笙緩步從汽車裏下來。

    陳二爺絕對算得上社會名流,別管是黑是白,總之,名副其實的上層社會名流,身份貴重體麵。

    楚行風望一眼大戲院門前的汽車,“二爺,學生演個講,造這麽大的聲勢。”

    範叔全接話茬說;“政府鼓勵民眾多讀書,一幹省府官員,趕時髦,書不離手。”

    陳道笙舉步往戲院裏走,左右前呼後擁,陳道笙說了句,“都在外麵等著。”一個人朝戲院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