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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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鬱明之堅韌,之不死不休, 乃楊安生平僅見。

    無關此人武功如何, 單鬱明從長安咬緊他, 到了大漠還不懈怠,就夠楊安焦頭爛額。而且此人聽不懂人話!若是追人的是其他朝臣, 哪怕僅僅隻有一個雁將軍呢,同在朝廷混,大家都有朝上的行事說話方式, 楊安也許能搭上話,求對方放自己一馬。但是鬱明這個混不吝的跑江湖的人,根本不管他們文人那一套!管你什麽理由呢, 抓到你帶走再說!

    你挺能逃?沒關係, 他也挺能找人!

    身後的扈從們全部暴起去攔鬱明,楊安怕極了鬱明,玩命地往前跑。夕陽之色融融,街上人看到這派混亂, 並不如尋常百姓般驚恐, 反而要麽握緊了手裏的武器,要麽擰起眉若有所思,最差的,也是抱著臂津津有味地圍觀。

    身後風聲不絕, 青年的殺氣成刃緊追而行。楊安跑得腿軟,他一邊跑,一邊沒命般地把懷裏藏著的金銀往周圍一撒。他專往人多的地方跑, 往笸籮、蔬果、車馬多的地方擠。叮叮當當,他這位長安來的貴族郎君麵上衣上狼狽不已,錢財卻撒了一路。兩邊圍觀人嘩然,聽到楊安從肺裏撕扯出來的吼聲:“各位兄弟們讓個路,幫個忙!攔了小弟身後這人,小弟有萬貫錢財相贈,感激不盡!”

    眾人紛紛站起,個個人高馬大、肌肉結實。他們站起來,黑沉沉一條街,日頭都被掩住了。有楊安撒錢在先,他們毫不猶豫地操起武器,迎上踩在屋簷帳篷上追人的鬱明。數把兵器甩過來,鬱明在半空中一個半旋急停。他跳起來飛快地躲開各種暗器,動作太大,腳下踩的帳篷刺啦一聲裂開。青年反應更快,帳篷裂開,武器再來,數人攀上旁邊柱子向他掠來,長袍飛揚,鬱明身子呈一道玄妙的往下傾斜的長弧,瞬間如羚羊掛角般翻到了下方。他再一滾,人落到了地上。

    眾人圍堵,鬱明一言不發,迎上去!

    追在最後麵、最辛苦的雁蒔等人大氣:“卑鄙!”

    幾十個將士們皆是氣苦,這般沒有規則的地盤,誰的拳頭大聽誰的。雁蒔等人若是叫破自己大魏將士的身份,非但不會使人讓路,反而會引起群怒,讓原本觀戰的都來攻擊他們——畢竟這片是自由地,大魏官員來此,莫非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中間隔著人群,雁蒔與將士們衝下去與人廝殺。人頭一叢叢,雁蒔跳起來,看到鬱明那邊也被圍得擁擠。她吼道:“楊安會撒錢,難道你不會麽?!撒點錢解圍啊鬱兄!”

    鬱明在人群裏格擋拚殺、滿頭大汗,回吼道:“我為什麽要把我的錢扔出去?!我的錢是風刮來的麽!我還要養家糊口呢,我沒閑錢!”

    雁蒔吼:“錢財乃身外之物……”

    鬱明怒:“錢財當然不是身外之物!它是我的命!”

    雁蒔:“……”

    雁蒔:“等抓到楊安,陛……主公會給你賞金的!”

    鬱明:“都是我的錢!全都是我的!不分彼此!不分貴賤!”

    雁蒔氣得吐血:“你這個財迷!你個一毛不拔的廢物!你就死這裏吧你!”

    她快要被鬱明氣死了,她以前知道鬱明舍不得花錢,那時頗為理解,他要攢錢鑄他的刀嘛。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啊!他娶媳婦了啊!他老婆那麽有錢!富可敵國啊!他老婆指縫裏隨便撒一撒,都能埋了一座城啊!結果鬱明還是死摳!這麽死摳!他老婆難道出門不給他零花錢麽?長公主難道不教育教育自己丈夫這守財奴一樣的金錢觀麽!

    雁蒔不管鬱明了!

    那邊鐵公雞一樣舍不得掏錢消災,雁蒔從懷裏掏出沉甸甸的錢袋子,準備自己撒錢了。結果她還沒如何動作,就見前方隔著十來丈被人群快淹沒了的青年突然乍起,向上高躍數丈。身後有武功高手追來,青年反手一掌拍下。他躍到高處,手托住帳篷邊上的柱子,向上拔去。

    一拔之下,大地震動。眾人紛紛躲藏,結果鬱明沒拔起來。

    眾人哄笑,覺他不過花架子,又重新圍上。

    鬱明紅著臉換手,他的右手之廢,常常被他遺忘。當他左手劈上柱子,連劈三掌,這一次,柱子真的開始晃動了。青年額汗顫顫,手臂上青筋嶙峋,他高喝一聲,十來丈的柱子拔地而起。土泥震起,一層濃重陰影往地上揮砍落去,眾人如鳥獸散躲開。電光火石,塵土亂飛,長柱下壓。來不及躲藏的人鬼哭狼嚎著被壓在柱身下,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跑得快的人心有餘悸地拍著胸,感歎這是哪方英雄豪傑,怎麽跑這裏來了?

    等塵土散去,青年已經揚長而去,不見了蹤跡。

    捏著錢袋子準備撒錢的雁蒔把自己的錢袋子又塞了回去,扭過頭,用複雜語氣跟身後將士唏噓道:“有錢有有錢的解決方式,沒錢也有沒錢的方式。莫欺少年窮啊!”

    雖然雁將軍俗語用的不對,但眾人理解她的表麵意思,並深有同感。

    他們再追!

    而這一次,鬱明的行動提醒了雁蒔。鬱明沒有武器,總是束手束腳。雁蒔想起來長公主送的那把叫“我持”的刀,她當即吩咐身後人繼續追,自己拐個彎去取刀了。這個時候,鬱明和楊安之間的距離被拉長一段時間後,再次拉近。當再次感覺到身後的勁風時,楊安雙股戰戰,欲哭無淚。

    他的扈從們被雁蒔等將士收拾!

    用錢請來的觀戰人也被鬱明甩掉!

    楊安就剩下了一個人!

    楊安屏著呼吸,心髒砰砰急跳。他腦子飛快轉著,突然想到了一個地方。這地方讓他初時猶豫,畢竟初來乍到,不好得罪。但是眼下他都要沒命了,得罪不得罪,又有什麽關係?楊安一咬牙,腦中記憶起自己先時打聽到的地圖,他按著印象中的路線,往一個方向跑去。

    他們跑去了一個馬場!

    楊安踹開攔路人,一路往馬場裏鑽!

    馬場這時候沒有馬,可圍幾百人的空地上,坐著一眾漢子。個個戴著狼尾帽,穿著獸裘襖,他們圍坐著,殺羊喝酒。羊奶香味飄蕩在空氣中,眾人說笑中,有一壯實的中年禿頭漢子,抱著自己的刀坐在角落裏,不吃不喝。他雖然閉著眼一動不動,周圍人卻都若有若無地躲著他,隻有一個胖乎乎的商人,手托著碗酒,卑躬屈膝地笑臉相陪。

    砰!

    熱鬧的聚會被打斷,一個青年人被從外一腳踹進來。青年人被踹得吐血,在空中揚一道長弧,壓在了帳篷上。去勢不減,他嘩嘩嘩將帳篷壓倒。而緊跟此人,一青年淩空追來。先前被打得吐血的青年人倒在帳篷上起不來,後麵追來的青年一把提起了他,冷笑:“逃不動了?”

    楊安的武功隻屬於郎君自保的那種程度,他哪裏打得過鬱明?他在鬱明手裏翻著白眼,胸肺受損,讓他喘氣困難。在鬱明的質問下,他卻露出一個蒼白又狡黠的笑。

    鬱明低著頭,感覺到身前襲來的勁風,揚高眉毛。他一手提人,往後縱步躲開麵門上即將罩下的掌風。鬱明翩翩然往後退,凜冽寒風呼在他身上。到此一刻,他那進貨商人的裝扮已經非常不成功了。青年雖然穿著臃腫,退勢卻如驚鴻般瀟灑。鬱明高聲:“各位得罪了!打擾了諸位聚會,我……待會兒讓我的好兄弟賠罪!先行告退了!”

    一個人冷笑,嘰裏呱啦說了一通。他手指著鬱明,臉漲得通紅,唾沫星子都快噴到鬱明臉上。

    鬱明茫然:“……”

    他暗想糟了,雙方言語不通,該不會他道歉的話,以他的武力那麽一解釋,成了挑釁的話了吧?他手裏還提著奄奄一息的楊安呢,現在就想立刻返回把人帶走。結果這些漢子指責他一通,鬱明也聽不懂他們說什麽,反正對方嘶吼著向他衝過來。

    這些人武功高很多!

    比剛才街上的烏合之眾厲害多了!

    鬱明麵對打殺,唯一的作風,就是迎難而上!

    人們一看他還敢回打,武功還這麽高,明顯就是挑事的啊!一個人高聲喊了些啥,一堆人應著。鬱明……鬱明管他們呢,他提著楊安入人堆,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可憐楊安被鬱明當成破抹布一樣到處甩,鬱明手裏沒武器,幹脆就把楊安當武器用。這麽個人型的炸彈甩來甩去,眾人凜然:這人了不得啊!居然拿人當兵器用!果然是來壞事的!

    楊安被摔來砸去,滿眼金星,口吐白沫,終於暈死了過去。

    鬱明用他用得更順手了。

    青年一邊往外打,一邊吼:“都讓開!艸艸艸,怎麽這麽多人啊!”

    “有沒有會說大魏話的啊!有沒有人能聽懂我說什麽啊!”

    不光沒人能聽懂,他的吼聲還被淹沒。那個一直抱刀的角落裏的禿頭男人,猛地睜開了眼,犀利目光盯著鬱明。他身邊敬酒的商人神色凝重地觀察,忽見旁邊人站起來,抱著刀往人群中走去。商人麵露驚詫之色,緊跟而上。

    雁蒔這時候背著一把十來斤的刀趕到了馬場外。她累得氣喘籲籲,心裏直罵鬱明這什麽毛病。一個手廢的還用這麽重的刀,怎麽不累死他啊?他手就不疼麽?她背著刀跑一路,都快被刀壓死了啊!這還隻是“我持”!據鬱明說,他的“望山明”至少二十斤重!

    雁蒔趕到,守在馬場外踟躕不前的眾將士紛紛來報:“裏麵是當地頭頭在召集武功高手辦一件什麽大事!請來的全都是西域的高手!據說還有西域第一高手在裏麵坐鎮呢!”

    “然後我們說等等!鬱兄非要進去!裏頭現在打起來了!看看看,他進去了!出不來了吧?”

    雁蒔強自鎮定。

    她手一揮,氣勢洶洶:“看你們一個個熊樣!不就是西域高手麽!我們大魏的高手多得是!走,進去援助鬱兄!”

    數十人闖入馬場,馬場中的打鬥,乃百來人圍著一個人。雁蒔這些人到來,當即吸引了一部分注意力。雁蒔等人也不含糊,人的眼睛一看過來,他們就硬著頭皮迎了上去。眾將士們心中叫苦:他們是打仗的啊!不是打架的啊!為什麽跟著鬱明後,總是在打架?!太大材小用了!

    最關鍵的是,論單打獨鬥,他們不是江湖人的對手啊!

    眾人催促雁蒔:“快快快!找到鬱郎,咱們快跑路吧!”

    雁蒔吼:“我在找著呢!”

    百來人圍毆一人,就算那人再厲害,方向也是十分明確的。抱刀高手走向鬱明,還沒走過去,便聽到風中細微的聲音,當即冷目看去。鬱明手裏提著楊安,手忙腳亂地應付時,聽到雁蒔扯著嗓子的喊聲:“鬱兄!接著!”

    聽到雁蒔的聲音,鬱明大喜,心想援助終於到了!

    他抬頭,看到一個黑壓壓的長東西向他砸過來!

    鬱明認出了這是“我持”。他心裏喝聲好,眾人被風聲驚得定住片刻,鬱明跳向半空,抬手去抓那把“我持”。他虎口剛碰長刀,一股大力從刀身傳向他,震得他手腕一陣劇痛。鬱明想起來他左手提著楊安,他的右手實在握不住這把刀。他暗自叫苦,不敢強接,怕這刀還沒傷到別人,先把他給廢了。青年的手剛一碰刀身,便在刀身上拍了一掌,將刀拍離自己。

    刀在空中一旋,往四周卷去。武功高手們警惕避讓,長刀哐得砸到一個赤胸的男子身上。那男子胸肌壯碩,乃這群人中一等一的高手,結果長刀砸到胸口,砸得他連連往後退。最後咣一聲,男子被刀壓倒在地,狂吐了兩口血。

    眾人驚駭:這刀是有多重啊!

    看人被砸得吐血,鬱明心中鬆口氣,慶幸自己沒有用右手去接刀。

    眾人看著他的刀差點砸死人看得一愣一愣,鬱明衝雁蒔高聲喊:“雁十,接住了!”

    雁蒔剛高興她把一十來斤重的累贅物扔了出去,空中黑乎乎一大團東西重新向她扔過來。她簡直被鬱明氣瘋,又不得不踩蹬跳起去接。這一接,雙臂發麻,十來斤重的刀瞬間換成了一個大活人的體重。楊安如破抹布般被鬱明甩到了雁蒔這邊,雁蒔這時真覺得楊安這個廢物,怎麽哪都有他呢?

    鬱明的左手在拋掉楊安後,終於空了下來。他甩甩手腕,掠入人群,在眾人瞠目結舌的目光中,彎腰拿起了他的刀。“我持”瞬間砍出,周圍人又嘰嘰哇哇一通大罵,罵鬱明的狀態來得太快!沒看大家還在發愣麽,他怎麽說打就打?“我持”在手!鬱明的戰鬥力一下子提高了數倍!又沒有楊安這個累贅,鬱明現在當真神清氣爽!

    雁蒔等人看他大殺四方,喝彩不住。

    那個圍看的禿頭漢子冷笑一聲,踏步上前。他衝周圍人說了一通話,周圍人讓出了位置。禿頭漢子走到青年麵前,盯著鬱明,眼神鋒銳。他拔出長刀,向鬱明衝去。論打架,鬱明就沒輸過勢。他長刀在手,天下我有。別說一個人了,全部人都上,他也有一戰之力!

    雁蒔等將士們費勁千辛萬苦,站到了鬱明身後。他們不用打架了,隻用圍觀鬱明和那個漢子打。兩人的刀在空中飛旋,轉開一大片空氣漩渦。那兩人對招數次,一堅實壯碩,一勁腰長腿,看起來很有衝擊力。

    將士們看到對方的身量,比鬱明高半個頭,那胸肌發達得可比女子胸脯,一身橫肉,滿身殺氣。再看他們家鬱明的小白臉、小細腰……眾人露怯,小聲商量:“對麵那個山一樣,看起來比三個鬱兄還重啊!鬱兄打不過吧?雁將軍咱們商量下怎麽跑路吧!”

    雁蒔敲他們腦袋:“就知道跑路!就不能對自己人有點信心麽?鬱兄很厲害的!再說壯有什麽用,主要得看……”

    她侃侃而談,卻見那兩人纏鬥不過幾招,對麵禿頭漢子猛地收刀,扣住鬱明手腕,輕而易舉地提起了鬱明!禿頭漢子將青年舉起往下一摔,鬱明被摔得仰天。青年躺在地上,再被人掀起來,往外圍推飛去。鬱明被推出數丈,撞上了爐子、鍋子,帳篷,他霹靂啪啦、叮叮咣咣撞了一路。周圍西域人們大聲為他們的武神喝彩!

    雁蒔這邊將士們蔫兒巴拉地望著雁蒔。

    雁蒔:“……”

    雁蒔鎮定道:“來咱們悄悄商量下待會兒怎麽跑路吧……”

    眾人一聲切,鄙夷地散開。

    鬱明咳嗽著站起來,吃了一嘴土,他倒終於起了興子。原本以為對方蠻人一個,沒想到武功居然真的不錯。對方還握著刀,正合鬱明之意。他這些年雖說走江湖,但更多的時間是跟雁蒔廝混。雁蒔是將軍,她是守邊關、打仗的,她手裏的活,就標誌了鬱明不可能碰上江湖高手來練刀。

    鬱明也很想知道自己現在的刀法到了什麽程度!

    他與禿頭漢子對望。

    對方雙腿一跨,出了一個起刀式。鬱明神色凝起,衝對方拱手一敬,重新持刀迎了上去!

    到這時,雙方才真算是棋逢對手,打出了真正的水平!

    西域人和雁蒔這邊的人都盯著場中看,看裏麵二人身子起落如鴻雁,長刀揮開如斷河。天色暗下,刀光如晝!刀在他們二人手中,仿佛成為了身體的一部分。鬱明一開始處劣勢,他不太習慣用“我持”,對方的招式又犀利,逼得他破綻連連,隻能守無法攻。但他慢慢調整狀態,很快氣勢攀升,一步步開始往後壓著禿頭漢子。哐哐哐!兩刀相交,火星高濺!

    禿頭漢子大怒,大聲吼叫了一通,吼得鬱明近乎耳聾。

    鬱明回吼回去。

    禿頭漢子:“……?”

    人群構造很亂的西域人:“……?”

    雁蒔喊:“我去你們還交流上了啊!你居然會說對方的話啊!你們說什麽啊!”

    鬱明:“我隨便喊一喊,輸人不輸陣!”

    雁蒔絕倒,聽得懂大魏話的人嘩然大笑。雁蒔敏感看去,見到對方西域人中,竟有幾個大魏人藏著。她不待細想,場中又打了起來,她繼續觀戰。

    鬱明和禿頭漢子打得風生水起,看得人眼花繚亂。這麽高水平的武功對決,是這裏很多人的向往。眾人看得熱血沸騰,摩拳擦掌,幾想親自下場。卻聽叮咣一聲,大魏青年手裏那把刀,被震飛落地,斷了。

    昔日李皎一語成讖,“我持”,真的斷了。

    眾人還在愣神,禿頭漢子大笑。鬱明哂笑一聲,他都沒有回頭看刀,人便再向前飛掠。他徒手與禿頭漢子對打!漢子竟被逼得後退!鬱明身形如電,又敏捷十分,他先是出現在人側右,又出現在人身後。漢子被轉暈,手臂一痛,被對方一砍,刀身被握。漢子護住自己的刀,對方也不強求,再在他麵前消失。下一刻,脖頸一痛!

    禿頭漢子跌坐在地,鬱明長立於他麵前,俯眼看他。

    空氣靜住,長時間無人說話。

    然後劈裏啪啦的拍掌喝彩聲從四周響起,眾人往中間圍來,鬧得雁蒔一陣緊張:“他們要幹什麽?打輸了又準備打群架?”結果並不是,西域人圍上來,扶起他們的禿頭漢子,又推出一大魏人來恭維鬱明:“遠道而來的客人啊,你是我們的英雄!”

    楊安這時醒來一次,聽到他們的話,眼一翻,被氣暈了過去。

    火把亮起,夜幕終至。等過了一刻鍾,雙方磕磕絆絆地對上話,鬱明才知道,他方才贏的,居然是西域第一高手巴圖。這邊聚來的高手們,是被一個商人請來的,商人花重金,請大家幫他做件事。現在商人來恭維鬱明,西域第一高手巴圖臉色難看,悶悶地坐在角落裏喝酒,沒說什麽。雁蒔等人也解釋了自己隻是捉人,絕無打擾對方的意思。商人笑著表示理解,然後話鋒一轉,邀請鬱明:“兄弟武功這麽好,來幫哥哥我做件大事吧!成功了,利益絕不少給你!”

    鬱明興致缺缺,搖頭拒絕。

    他都抓到了楊安,他歸心似箭,他想回長安,他一點也不想留在這裏!

    商人苦口婆心地勸良久,鬱明不為所動。鬱明轉身要走時,商人狠下心:“跟哥哥去大漠,奪回哥哥的傳家寶!那是一朵百年雪蓮!被涼國的官員搶走孝敬別人了!隻要你幫哥哥奪回來,哥哥就分你兩瓣雪蓮花瓣!百年雪蓮!可活死人,解萬毒!”

    鬱明往外晃的腳步一頓。

    他忽然想到:皎皎懷孕了,身體卻一直不太好。皎皎那麽瘦……我好不容易出遠門一趟,總得給皎皎帶點兒禮物回去吧?聽起來這個雪蓮花挺珍貴的啊!

    商人再慫恿:“天下隻有這麽一朵!”

    鬱明打個響指,這次是真滿意了:嗯,很好!天下唯一一朵!正適合他們家皎皎。

    他眉開眼笑地回過頭,與對方勾肩搭背,笑嘻嘻道:“說吧,要我幫你殺誰?”

    商人看看四周,亂嘈嘈中,他把鬱明帶走,操著半生不熟的大魏話,壓低聲音:“我也不太清楚。也許是一個夏國的王子……”

    星漢如鬥穿越大漠,天際亮比銀環。群星遙遠處,長安的公主府上,李皎剛剛準備入睡,便迎來沉著臉的夏國王子赫連平。在長安呆了這麽久,赫連平兄妹二人乖覺,沒有仗著夏國人身份惹禍,大魏對他們很滿意。回了長安後,這是赫連平第一次登門來尋李皎。

    赫連平開門見山:“大魏長公主,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麽吧?”

    李皎揚眉:“當然記得。”

    赫連平點頭:“那好。我剛得到消息,我大哥現在跑去涼國人的地盤,要和涼國人建交。夏國和涼國建交,對你們大魏絕沒有好處!我大哥好不容易離開了夏國,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替我殺了他!殺了他,我就有理由回夏國了!”

    李皎麵色微變:“……我如何能把手伸去涼國?”

    赫連平:“你夫君不是去涼國追什麽逃犯了麽?你正好給他寫信,讓他幫你殺個人!放心,殺了我兄長,夏國就是我的。隻要我能掌控夏國,夏國就絕不會找你們大魏麻煩。別忘了,幫我回夏,這是你答應我的!”

    李皎:“……”

    她要如何告訴這位眉目陰鷙、提起他兄長就咬牙切齒的夏國王子,她夫君出門如失蹤,她根本聯係不上呢?

    但是麵上,李皎自然不會承認。

    寂靜的黑夜中,天有星辰如河橫貫,人間燈火如星,一室明亮。廊下燈籠在風中搖晃,簷頭鐵馬撞擊清脆,聲聲在耳。心有漣漪生亂,李皎站起來走了兩圈,禮貌道:“此事多變,易生波瀾。容我考慮一下,最好能想出萬全之法。”

    作者有話要說:  二明:錢財當然不是身外之物!它是我的命!

    皎皎:錢是你的命,那我是你的什麽?

    二明:我的命就是你的(*  ̄3)(e ̄ *)

    整整一章二明耍帥滿意麽~~謝謝投霸王票的小天使們,?(°?‵?′??)雖然依舊在外麵沒回家,但愛你們始終如一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