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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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於驛亭,自天子李玉接受幾位禦醫力薦的開顱術後, 一直昏迷不醒。禦醫們也是第一次行此開顱術, 即便有李皎的雪蓮花花瓣護住李玉的心脈, 在李玉不醒的時候,他們也不知所措, 說不出所以然。丞相等幾位大臣日日來逼問禦醫陛下何時醒,禦醫根本不敢答。

    不幸中的萬幸,乃是陛下的心脈被雪蓮花花瓣護住, 脈跳一直穩而有力,隻是不醒。

    從年前拖到年後,一月有餘, 丞相的頭發幾乎愁白。若天子這種狀況一直持續下去, 他們不得不做好最壞的準備了。

    十五祭祀時節,觀燭望夜,燎炬照地。低迷了許多日的臣子們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不談政事, 不思及長安,他們的心情皆好了很多。再想到今年在寒酸的驛亭度過,眾人唏噓不已,再敬彼此一杯高酒。

    眾人在前廳喝得東倒西晃, 雁蒔踩著瓦,輕飄飄落到後院,進入了陛下休憩的屋舍中。她熟門熟路地提著食盒進了屋, 屋中燈燭不燃,借著屋外的燈火微光,雁蒔掀開帷帳探身,瞧了瞧床榻間安靜沉睡的青年天子。

    屋中無人,醫工們剛剛給陛下喂了清湯後離去,雁蒔大咧咧地放下食盒,盤腿坐在床榻下。

    她開了食盒,把裏麵的噴香飯菜一盤盤端出,蓴羹魚膾,煎餅春糕,共十來有餘。雁蒔口上笑嘻嘻道:“陛下,看我對你好吧?他們都在外頭祭祀喝酒呢,就我記得你,能想起來陪你。你看你昔日過年過節,哪次不是一大片人跟著你,你還嫌煩。看吧,現在沒人了,知道寂寞了吧?”

    雁蒔側過半個肩,取出箸子,端著盤子。她望李玉一眼,再撥動筷子,將一盤子好菜繞著床榻撒了一圈。一盤菜撒完,她再撒新的一盤。雁小將軍口裏嘀咕道:“也不知道你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就是看你挺可憐……我就當你死了啊,死人向來是這樣祭一祭就能吃到熟食熱菜了。”

    雁蒔話鋒一轉:“不過如果你吃不到也不必著急,這說明你還沒死,應該高興。”

    遞來的食盒,所有的菜、餅、湯都被雁蒔灑了出去。李玉如今狀況不能進食,她也就用這種方式陪一陪。倒完酒菜,嘀咕著還得明早來清掃掉,雁蒔再從懷裏取出一小壺酒。她手撐著膝,後背靠榻,跨腿而坐。她喝著酒,朱紅色發帶間綴著的白玉小珠,隨著她動作,一點一點。

    明珠照著女郎麵孔,雁蒔微微眯眼。她用手背擦過嘴角的酒漬,心裏頗為惆悵地算起李玉多久沒醒了。

    她伸出戴著護腕的手,屈指戳一戳青年的麵孔:“你行不行啊?這現今算個怎麽情況?你再不醒,外麵就先亂了。等你的大臣們造反了,我還得平定內亂,多折騰啊。”

    她說完沉默,再灌一大口酒。烈酒燒著脾肺,神誌若被冷熱交加的水一激,人胸口燥熱,變得又糊塗,又清醒。

    雁蒔喃聲:“別人家過個十五,還能看看燈放放火。別人家情人,還能送個禮物表個小白。我跟你好了這麽久,就沒見過你一根毛。希望你且看在我用心看護你的份上,醒來後,對我好一點。”

    女郎伸指彈青年的額頭,彈得興味了,雙手合十,想到對方可以如何對自己好,心裏對未來又充滿了期望:“阿玉,我花錢大手大腳慣了,這次被你連累得幾個月俸祿都不發,我已經欠丞相兩車錢了。你醒來後幫我先還錢吧!”

    “還有咱們這破驛亭的飯做的不怎麽樣,我就不小心出去晃的次數多了些,就有人為我風采折腰,攛掇我跟城裏的惡霸們打了一架……這後果嘛,嘿嘿嘿,我現在還被禁止入城,身為天子,你應該幫我解決這個問題吧?”

    她望著火光通照的窗口,祈禱得分外積極:“來年想長得更高些,更漂亮些,更英俊瀟灑些!”

    “想要錢!好多好多的錢!能把我埋了的錢!”

    “想收小弟!想丞相跟我道歉!想禦史大夫被我踩在腳下!”

    “想……”

    身後一道虛弱的男聲幽幽道:“你這些願望,是否太不靠譜,太超越現實?”

    雁蒔:“……!”

    她身子僵住,後背靠著榻木的地方發麻,如被烈火灼傷般變得滾燙。她不敢置信,她目光直愣愣地盯著窗口的方向。啪,有繽紛火焰飛上天,明火映在她眼中。喧囂聲,碰杯聲,還有煙火炮竹的氣息。感官封閉又大開,各種各樣的聲音,各種各樣的光華。它們向她撲麵而來,又繞過她,向遙遠的未來卷去。

    很長時間,雁蒔都沒有吭氣。她屏著呼吸,握著酒壺的手輕輕發抖。

    直到身後那把聲音再次響起:“你在我這裏灑了什麽,一股子怪味。雁兒,扶我一把,我起不來。”

    雁蒔猛地回頭,床幃如沙飛揚,拂過男女的麵孔。雁蒔坐在黑暗中,看到榻上那青年睜開了眼,他手肘撐著身下榻板,眉頭皺如青山。長久的昏迷讓他肢體無力,聲音沙啞。他幾次欲起來,卻起不來。他扶著榻木,青絲蕩在手臂間,麵孔瘦削幾可見骨。

    然這個人,真的是李玉。

    女郎的手,扶住他的手肘。李玉微微轉過頭,散著發的他,沒有繃著麵孔的他,少了許多強勢威嚴感,多了很多溫和秀柔感。他大約不喜自己這般羸弱,臉色不太好。但在女郎的手按住他時,當他看向她時,他目中,漸有柔情生起。

    李玉溫聲:“怎麽了?我睡的時間太久了麽?”

    雁蒔冷著臉點頭。她並非要麵無表情,實在是心緒大起大落,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嬉笑怒罵吊兒郎當的表象離她遠去。她在他麵前,如赤著身般透明。雁蒔眸中發熱,心中激動,反而不知該作何表情。

    李玉輕聲:“這樣麽?我卻沒感覺。我的印象還停留在上一刻昏迷,下一刻就醒了。倒真是讓你們掛心了。”

    雁蒔道:“陛下知道臣掛心,就請陛下原諒臣一個不妥之舉。”

    李玉蹙著眉,重心仍放在自己四體無力上。他費勁地想要坐起,不願以如此弱勢被人旁觀。無奈他手臂僵直,雖然禦醫每日都會派人來為陛下按摩,到底長時間未活動,身體好像不屬於他一般。連思維,都變得遲鈍。這讓李玉頗為不適應。

    李玉隨口道:“什麽不妥之舉?”

    女郎猛地傾身而來,撞上他的腰骨。他本就無力,腰被女郎摟住,他一下子就撲得重新摔到床上,頭撞上了枕頭。李玉悶哼一聲,雁蒔卻不放開他。她摟著他,明明在外也是威武不凡的女將軍,平時也總是嘻嘻哈哈,這會兒撲入青年懷中,緊緊地抱他,她的身體在發抖。

    李玉一愣,手溫和地放在她肩上,寬慰地拍了拍。

    雁蒔從他懷裏抬頭,紅著眼看他,問他:“哪裏不好,哪裏不舒服?你剛醒來,哪裏有問題,可要說啊。”

    李玉輕輕笑:“沒事。雖然體質甚虛,這會兒,卻是我幾年來,感覺最好的時候。”頭不痛,腦子裏沒有一根筋繃著,耳清目明,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喜歡的人眼中的紅意。他的衣袍擦過她的臉,袍下手指半屈碰觸她麵孔,李玉喃聲:“我感覺,前所未有的好。”

    他們說話時,一個禦醫推門進來,因又到了給陛下按摩的時辰。老眼昏花的禦醫這會兒如見鬼般,瞪著臥在床間的青年男女。那雁將軍,竟將陛下壓在身下!陛下半靠著枕頭,低頭摟著雁將軍的肩!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禦醫驚駭之際,一下子撞上了古木架。架子嘩啦啦倒了一大排,在陛下和女將軍一同看過來時,禦醫哆嗦著,大驚小怪地跑出了屋舍,大喊道:“鬧鬼了!陛下屋舍中鬧鬼了!”

    屋中的李玉和雁蒔:“……”

    當夜燈火通明達旦,聽聞陛下終於醒來,所有人都前來,手舞足蹈地等候。

    次日,他們送出了信,告知李皎天子蘇醒的事。天子醒來後,困擾他多年的病症終除。雖天子身體甚差,然休養休養便能恢複。眾臣浩浩蕩蕩,將隨天子前往洛陽。遷都洛陽的章程將議,眾臣將輔佐陛下,與西方長安相對。礙於朝局不穩,手頭堆積的事很多,初入洛陽的繁瑣事務更多,關中與涼國大軍抗衡的事,仍需長公主殿下多費心。待陛下身體好了,洛陽局勢穩了,自會接手。

    這封信剛剛發出,暫時還未傳到李皎夫妻手中。在那之前,李皎和鬱明先來到了北冥山下。夫妻二人對望一眼,抬頭眺望那掩藏在白雲深霧中的高山。北冥山有五峰,主峰為北峰。鬱明夫妻站在北峰山下,徘徊不住。

    二人深深吸口氣。

    鬱明不敢上山,乃是近鄉情怯;李皎不敢上山,是她心知北冥弟子對她成見頗深。

    然這山,到底是要上的。在守門弟子用奇怪眼神不停地掃過這兩位俊男美女時,他二人硬著頭皮上山,報出名號。一報之後,數位守門弟子陡然大驚。

    鬱明於北冥的意義,近乎一個傳說。這位傳說中的北冥派大師兄,六年前下了山後,再沒回來。這位大師兄和長安的李皎糾纏不清,從李皎做公主的時候,一路糾纏到了李皎做長公主的時候。兩人的恩怨牽扯長達數年之久,其中伴隨著鬱明違抗門派禁令去幫李皎打仗、鬱明被李皎甩了、望山明丟了,鬱明遠走大漠。

    鬱明消失了四年,再出現在諸人眼中時,他飛快地與這位跟他糾纏了數年的長公主殿下成親,快速地有了孩子。

    如今鬱呦呦小朋友就在北冥,日日可見。北冥派的弟子們天天來圍觀一番,就會聽門派的長老們繪聲繪色地講一番鬱明的故事,最後頗為不恥,由此告誡他們: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門派大師兄栽入其中,一栽栽到了底,麵子裏子輸了個幹淨,一點顏麵都沒有。

    山中年輕一派弟子,如今隻知鬱明,卻從未見過鬱明。一路上山,守門弟子們不停地側頭看二人。他們的大師兄自然容貌出色,如鬆如竹,他們想看看,是何方神聖,把他們大師兄迷得要死要活。長公主殿下確實風采怡人,行於男君身邊,仿若仙子臨塵。她高渺無比,清冷而大氣,俯眼看人時,仿若紅塵落三千。

    如此美人。

    弟子們彼此交流眼神:難怪能把大師兄迷得非她不娶。折騰了這麽多年,最後還是跌在同一個人身上。

    李皎無視眾人的眼神:她早年為找鬱明,來過北冥山好幾次。比起以前諸人看她的仇恨眼神,現在的好奇眼神,已經好了很多了。

    鬱明也不說話,神色忐忑。他眷戀地看著山中一切,熟悉又陌生。他越走,步履越沉重,越深知少年時的魯莽。剛極易折,一折便斷。那就是他的少年時期。他在李皎身上栽了大跟頭,那跟頭讓他痛徹心扉,若非有雁蒔陪著他,開解他,他真難以撐下去。

    而今他已經不再如少年時般固執任性,他愈發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隻是被李皎所誤,丟了望山明,他就羞愧得不敢回山門,恨不得天下人都忘了他。他自己那般痛苦,卻沒想到門派中的師父他們有多難過。弄丟了神刀,還弄丟了一個弟子。去年北冥派還肯派林白下山主婚,鬱明更加慚愧。

    他這口氣,梗了很多年。他不承認自己錯了,不肯認輸。他就想拿回“望山明”,才有顏麵回山。而其實……對於他自幼長大的地方,他沒必要一直梗著那口氣。

    若他當年離開長安後就回北冥,就跪在師父麵前,今日也許、也許……

    李皎握住鬱明冰涼的手。

    鬱明轉頭看她,個子才到他肩頭的女郎並不轉臉看他,隻輕聲:“夫君別怕,有什麽事,我陪著你。”

    鬱明踟躕:“……我師父要打斷我的腿怎麽辦?”

    李皎:“那我陪你療傷。老人家年紀大了,你總要人發泄。”

    鬱明:“我師兄妹們瞧不起我怎麽辦?”

    李皎:“那我們就挨家去道歉,謝謝人家對你的忍耐。”

    鬱明:“那他們要不理我們怎麽辦?”

    李皎:“那我們就結廬住在山下,日日上山來拜訪。鐵棒磨成針,他們總會心軟。”

    鬱明低頭,眉目噙笑,握緊了妻子的手。他堅定了一下信念,深深吸口氣,邁大步,往前走去。

    此時,主峰北峰上非常熱鬧,不如鬱明他們以為的那般冷清,可以匆匆道個歉。蓋因今日北冥派掌教,即鬱明他師父,倉木老人出關,眾弟子接來相迎。倉木老人年已八十,白須飄飄,顏色枯槁。他出關第一眼,便先見到被林白抱在懷裏的小孩兒。

    小嬰兒眨著烏黑眼睛,坐在青年肩上,興奮地跟眾人一起等待掌教,口裏咿呀不住。

    林白笑嘻嘻:“掌教,這位小郎君,叫鬱鹿,小名‘呦呦’!是我們家大師兄的兒子!”

    倉木老人眉心一跳,目光落到林白身後的窈窕女郎身上。他不記得山中何時多了這麽個不會武的女郎,詫異地盯著看了許久。楊嬰在倉木老人的注視下,往前相迎屈膝一拜,噙笑道:“我是林郎臨時拉來的侍女,除了不會武,其他我都能做得。”

    聽聞此,其他知道內情的弟子們哈哈大笑。林白麵色微尷尬,在倉木老人了然的目光下,他趕緊梗著脖子把楊嬰拉回來,將鬱鹿小朋友交出:“掌教你看!呦呦長得多像我們大師兄啊。”

    鬱呦呦小朋友給山中帶來了無數歡樂。北冥近幾年都沒有小孩兒出世,且呦呦他阿父,在北冥派具有傳奇性,弟子們天天過來逗呦呦玩。眼下開席,掌教坐於上方,下方則亂七八糟地站著弟子們。一方長榻放在中央,呦呦被放置其中,年輕弟子們都站在四周圍觀。

    林白站得最前,興高采烈地蹲在榻前逗弄呦呦。

    江唯言拉著李明雪站在最外圍,他不是北冥山弟子,他還是長公主身邊的人。北冥派弟子頗為不喜歡他,根本不怎麽理會他。李明雪著急,踮著腳尖想看被圍在最中間的鬱呦呦。但是人很多,弟子們還全會武功,她根本擠不進去。

    眾人嬉鬧,分外熱鬧。

    而這熱鬧中,忽有守門弟子前來,拜見坐在上方、垂目含笑看呦呦的倉木老人:“掌教,大師兄,大師兄和他夫人,信陽長公主殿下來了,要來拜訪掌教!”

    熱鬧的氣氛一凝,所有人耳聰目明,皆伸長耳朵,轉過臉,看向守門弟子。

    守門弟子被這麽多如有實質的眼睛看著,嚇得腿一軟,差點哭出聲。這些弟子們皆是內門弟子,學到了真正的北冥武功,氣勢齊齊威壓,豈是小小一個守門弟子能承受的?

    眾人一邊看那個守門弟子,一邊用詭異的餘光瞥倉木老人。所有人都不說話,隻有鬱鹿小朋友的咯咯笑聲無憂無慮。他尚不知道“大師兄”和“長公主殿下”是他父母,按他這個年紀,即便那兩人來了,鬱鹿恐怕也忘了他兩人。李明雪在眾人僵凝下,終於擠到了前排,心滿意足地把鬱鹿抱入了懷裏親了親。江唯言歎著氣,一動不敢動。他眼睛盯著圈中擠進去的李明雪,自己卻不好打破這種氣氛。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倉木老人身上。

    倉木老人做掌教這麽多年,但他並不太收徒弟。他一共就收了兩個關門弟子,鬱明乃第一個。身為掌教的關門弟子,鬱明在北冥的地位格外尊貴。掌教喜歡鬱明的習武天賦,自來培養這個弟子獨當一麵。卻不想六年前他閉關,再出來時,他的愛徒就發生了那種事。一走數年,數年隻寥寥幾封書信,再不回山。

    愛徒年少多情,為情所困,倉木老人又氣又恨,自此也不多問。幸得二弟子頗為靠譜,讓倉木老人微微寬心。

    而今,那個大徒弟,居然回山門了。

    倉木老人垂下眼皮,一聲不語,與懵懂的鬱鹿小朋友對望。

    他不著急,一旁的其他幾位長老卻很著急。幾個長老連聲說:“那快讓他兩個過來啊!正好大家都在,他不過來,還等什麽時候?”

    守門弟子趕緊離開,再來時,眾人齊齊看去,見顏色出眾的青年男女並肩走來。男子肩寬腰健,身材高瘦如鬆柏。他穿著灰色武袍,武袍衣角被風揚起。而隨著他颯然之行走來,青年眉目漸漸明晰,挺拔之身形映著英氣麵孔,俊俏十分。

    眾人紛紛咬耳朵:昔年鬱明還在山上時,被人戲稱是“北冥第一俏”。如今一見,果然相貌出眾。

    而鬱明那位妻子,長公主殿下,風采更是卓然。她女子柔弱之身,在如此多的冷然打量目光下,未露懼色,比她夫君態度還要強硬些。她往前走來,眉目明婉。女郎廣袖長裙,衣袂翩然若鴻飛。有些年輕男弟子,隻是看李皎一看,麵孔染紅,被她眉眼間的麗色和氣度所逼,匆匆垂下眼不敢看。

    夫妻二人站定,推金山倒玉柱地在垂著眼不看他二人的倉木老人麵前跪下,齊齊叩拜。

    一旁長老們心急,想要二人起來說話。但是倉木老人不開口,他們也隻能幹著急。鬱鹿小朋友偏著頭,仔細盯著那兩人看。他突然眼睛大睜,認出了這兩人。鬱鹿小朋友興奮起來,揮著藕臂,要撲向兩人,口裏含糊喊著幾個字眼。

    眾弟子盯著鬱明和李皎,他們看一眼鬱明,再看一眼李皎。比起守門弟子,這裏的內門弟子,大多認識鬱明。他們神色複雜地看著鬱明,再把目光深深落到李皎身上:多少年匆匆過去。

    時光如逝水,逝水不可回。時間永遠分岔,未來永遠不可知。遇見她前光華流麗,遇見她後深陷泥沼。而多年後,在將來的某個時刻中——

    鬱明終究還是娶了李皎。

    還是娶了最開始的那個人。

    眾人怔怔看著李皎,無言以對。無人敢打破的沉默中,一把清冷女聲從眾人身後傳來:“嗬,還有臉回來!”

    “長公主殿下拐走了我師兄這麽多年,是否該給我門派一個交代?”

    眾人深深吸口氣,臉上露出激動又驚駭的表情,他們推肩:今天是個好日子!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二師姊來了!二師姊也出關了!

    他們托鬱明夫妻的福,能見到傳說中的二師姊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這兩天的霸王票,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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