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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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女從眾人背後走來,人未至, 劍氣先到, 凜凜之勢, 讓人避讓。

    倉木老人依然低著眼皮與幼兒鬱鹿對望,李皎跪在地上, 忽地轉過半個肩,跟隨山中弟子,一同看去——李皎曾幾次往返北冥, 隻偶有一次見過鬱明這位師妹的背影。鬱明的師妹,名喚那桐,為人甚傲, 筆直鋒利如劍, 並不常出現在人前。

    鬱明在山中時,他這位大師兄大家見得最多;鬱明不在山中時,二師姊那桐依然神秘無比。

    眼下此女行來,白衣白帶, 腰佩長劍。眼看之時, 隻覺一片白融融的雪,一片淺黑色的水墨。墨汁與雪溶在一處,豐雪葳蕤,濃墨潑灑, 呈一種黑白鮮明的美感。她容貌明豔,卻比鬱明認識的兩個女郎李皎、雁蒔,都淩厲很多。李皎身上有皇家的氣度, 溫潤爾雅,端莊持重;雁蒔嬉笑怒罵皆可作的,為人肆意張揚,偶有女將軍的氣場給她撐場子。

    那桐卻是真正的鋒銳不可擋。

    她語先出:“長公主殿下說來就來,說走便走,將我北冥當做自家後花園,將我北峰大弟子當做掌中玩物隨意揉捏。興致則來興敗則走,當的是瀟灑大氣!我北冥一介江湖門派,不敢對長公主殿下稍有怨懟,是以一再忍耐。如今殿下重臨,非但要將幾年恩怨一筆帶過,且要以我北冥為重地鉗製涼國大軍,我北冥實在不服氣。”

    “不服氣至極!殿下想要恩怨兩消,且從我劍下走過再說!”

    那桐人離李皎這邊尚有十丈距離,眾人不知她突而發難拔劍!劍鞘一聲清脆的“錚”鳴聲後,三尺秋水拔地起!女郎飛躍上半空,身形極快,若光影忽隱忽現。而下一瞬,李皎再看清人時,那桐的劍鋒已到她鼻尖。

    好快!

    李皎心驚!

    她從未見過有人劍如此快過,春水生瀾,萬物皆讓。該說不愧是“斬春水”麽?她跪在地上沒來得及起來,腦中亂糟糟,一時有些後悔自己托大,竟想拿到這般寶劍;一時又覺性命完全掌控在對方手中,自己完全動不得!

    劍鋒掠鼻尖,拂起李皎耳畔的發絲。

    眾弟子驚呼:“師姊不可!”

    “師姊手下留情!那是長公主殿下!”

    比眾弟子反應更快的,是跪在李皎身邊的鬱明。長劍至,名刀出。鬱明背後背著的長刀若有所感,被郎君握於手中。青年身形未動,手中刀淩空而起,劈向那桐的劍。“望山明”之威在勢在重,劈入之時,未曾碰到“斬春水”的劍身,刀鋒已逼得那桐往後翻越而走。

    那桐身形輕盈,在半空中借刀勢穩了身形,她輕飄飄站在崖頂突出的鬆樹高枝上,俯眼睥睨下方。女郎白衣飄然,劍如秋鴻,如鶴般高立在上。短短幾招,引得山中弟子們敬佩連連。

    鬱明借此時機,已匆忙扶起了身邊險些被劍光所傷的妻子。李皎發帶被揮斷,長發散落在肩,幾綹烏黑發絲落在地上。她神色尚鎮定,麵容卻雪白,顯然也有些被嚇住。鬱明看周圍弟子隻圍觀卻不上前,他師父倉木老人自始至終低著頭好似已經睡著、對眼前之事不問不管。

    分明人人都不喜李皎!

    要借那桐手裏的劍給李皎一個下馬威!

    鬱明挺身而出,將李皎護在身後。他也顧不上自己犯了錯還沒取得長輩諒解,他往前走,提著手裏刀。李皎短促喊他一聲“鬱郎”,鬱明壓根當做沒聽見。青年手裏的刀若有震動,掠向對麵。鬱明抬目看高處樹枝上的那桐,淡聲:“師妹要動我妻子,先問我手下刀同不同意!”

    那桐冷眼俯視他。

    因“望山明”和“斬春水”的特性,師兄妹二人自幼一同習武,一陽一陰,配合甚好。隻有刀劍重逢,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北冥一派自來樂見其成,希望如刀劍情侶般,鬱明和那桐也能修得百年好合。偏偏鬱明下山一趟,再未回歸。

    刀劍傳說成過往故事,兄妹情意在老婆麵前也蕩然無存。

    鬱明和那桐對望,見他那眉目冰冷的師妹淡淡道:“你同不同意又有什麽關係?你自離山,數年未歸,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折騰得不像人,也忘了我北冥山中人。你且有什麽臉麵來站出來?”

    鬱明雙肩一僵,大怒!

    李皎在後抓住他的手腕,嚴厲叫他一聲:“鬱郎!”

    李皎暗示自己夫君不要衝動,鬱明忍著火氣,夫妻這般互動,皆落在那桐眼中。那桐上下打量鬱明,從他的麵孔打量到身段,再由青年的身形看向他的手。陌生女郎如此端詳自家夫君,李皎心中頗為不快。她思索對策時,那桐的目光,由鬱明的右手,落到了左手上。

    濁塵不染,春水如潮。手下之劍映著光,微微震動,那桐握緊劍:“你右手已廢,不得不換左手刀。就你這樣,還想從我手下,保護你妻子?”

    “師兄,你這般廢物,我早想教訓你一二了!”

    女郎身子再騰空起,掠向李皎方向。李皎這次無法阻攔,鬱明橫刀而上,在半空中與那桐對上招。兩人當即交手,目不暇接間,雙方幾十招已過去。李皎在下方看得心急,看不出誰占據上風。林白悠悠然晃到了她身後,嘖嘖道:“哎,望山明要輸給斬春水了麽?”

    李皎冷臉:“胡說八道!”

    她也不管林白是不是她三皇兄,林白拄著下巴擠兌鬱明,李皎當然不樂意。林白揚眉要再說,被旁邊楊嬰咳嗽一聲打斷,他看眼跟他使眼色的楊嬰,再看眼臉色難看的妹妹,閉了嘴。

    眾人一同仰頭,看那對師兄妹從地上打到天上,再重新落回地麵上。刀劍之威甚毒,卷得四周草木拔出,狂風亂做。江唯言千辛萬苦終到了李皎身邊,在罡風吹上、將女郎身形晃得厲害時,攔手護著李皎往後退。

    眾長老們也喝道:“退開退開!離他二人遠些,莫傷到了己身!”

    隻有鬱鹿小朋友傻眼地坐在木榻上,仰著頭,張著小嘴,呆呆地與天上打鬥的兩人望著。冷厲之風刮在臉上,生疼無比,鬱鹿咧嘴欲哭。上方鬱明身形一顫,他目力極強,幼子一泣,他便強行收刀,欲往下看。前方那桐卻不退,劍風朝他撲卷而去——

    李皎急聲:“鬱鹿!”

    她的呼吸都停了:“鬱明!”

    倉木老人袍袖一揮,罡風吹過,到他身前,皆如春風細雨般化掉。外界狂風暴雨,鬱鹿所在的木榻一方,則風調雨順。鬱鹿小朋友沒有了後顧之憂,他仰著脖子,興高采烈地繼續圍觀。

    李皎看倉木老人出手相助,心中一動,略帶深意地看眼這位鬱明的師父。她沒多想,目光重新放在上方打鬥上。這一看,心中一緊,呼吸紊亂。

    北冥派的武學,核心是“仁者無敵”,由是對門派弟子的心性頗為重視。仁者無敵下,每個人的武學根基,又略有不同。

    鬱明畢生所學,在於一力破萬法。他不講究什麽技巧,不講究什麽門路。無論對方出手為何,他都一刀揮去。鬱明一往無前,勢如巍峨斷山,氣勢磅礴。他徒手打鬥時的氣勢都能壓住人一頭,如今“望山明”重回,他更是勢不可擋。

    李皎從未見過有人的勢,能壓過鬱明一頭。眼看雙方過招,李皎的呼吸跟著一起一落,心跳恐比打鬥雙方還要急促。

    那桐能壓住鬱明,是雖然一力破萬法,然唯快不破。而“斬春水”的優勢,便在於快!她以快打力,借力打力,浩浩然春水噴薄如洪。眾人旁觀得眼花繚亂時,隻聽哐當一聲沉重響,待他們再看,“望山明”落了地,“斬春水”橫在青年脖頸上。

    青年長發貼麵,低頭看落在地上的長刀,他唇抿緊,手中拳顫顫握緊。那桐冷眼看著師兄,長劍再往前刺。

    李皎喝道:“住手!”

    她奔過去,扶住神色略怔忡的青年。長劍往前送,李皎伸手去握劍鋒。那桐麵無表情,鬱明回過了神,忙將妻子的手按住:“別動,她劍太鋒,會傷到你。”

    那桐並不看李皎,眼睛隻盯著鬱明。她平靜道:“這就是你離山幾年所留下的刀法?爛成這般模樣?昔日師兄將我壓得喘不過氣,今日卻在我手下過不了幾招。為了一個女人,你廢了自己半生所學,也實在是厚顏,還敢回來見我師父。”

    鬱明臉色微白,卻淡著眼,沒有說話。

    他的手被李皎握住。李皎往前一步,將那桐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這位……師妹,你說我夫君武學不如過往,你也卻太過自大。我夫君多年前毀了右手,你既然習武,就該知道這是多大的傷。他換成左手刀,自然比往年多有不足。而且我們前些日子才拿回‘望山明’,我夫君根本還沒習慣將左手和‘望山明’磨合好,你僥幸利用這般漏洞,來攻擊我夫君。”

    “再者,我夫君也不過讓著你。你習武出身,當知道江湖曆練比整日待在山上耍劍更重要些。這次比試我夫君會輸你一次,然你和我夫君若真的打起來,你這時,必然已經死了。”

    那桐:“……”

    眾山門弟子:“……”

    他們一同望著口若懸河、侃侃而談的長公主殿下。長公主不緩不急地道來,眾人恍然大悟,想原來如此。就是鬱明都垂眼,若有所思地看向他老婆。那桐收了劍,淡聲:“你又不習武,你懂什麽,不過是胡言亂語。”

    李皎淡道:“不習武,就贏不了江湖人?那天下怎麽是我李家天下,而不是你北冥天下呢?你若當真這麽厲害,怎麽不上戰場,和將士們拚殺一二,看看誰更勝誰呢?我就是不習武,想贏你,也多的是法子。”

    那桐認真打量李皎,她再次確認李皎隻是一柔弱女子,周身無一點武學痕跡。女郎身形纖細婀娜,羸弱無比,那桐真想不通,難道她師兄就這般膚淺,娶此女,隻是因為此女相貌極好嗎?鬱明就因為李皎長得漂亮,才要死要活折騰幾年,連自己的刀都廢了,也要跟這個女郎在一起?

    那桐想不通李皎身上有何特異吸引男人,便道:“我隨手一揮,你便能重傷。你要如何贏我?”

    李皎鎮定道:“陣法。”

    那桐訝然看她:“……你懂陣法?”

    李皎低頭,擺弄一番腳下石子。眾人跟她一同看,卻看得眼暈,並且沒看懂。端看那女郎抬眼,麵容雪白,眸子靜黑:“以山為陣,以風為媒,山中弟子分為兩派,你我各領一方,一炷香為限。這位師妹入我此局麽?”

    那桐定定看著她。

    練劍者講究出劍無悔。

    她籲口氣,道:“入!”

    李皎點頭起來,開始招來四方弟子入陣。門派諸人一方向著鬱明,一方向著那桐。大師兄要和二師姊幹架,眾人興奮不已。李皎上位者當慣了,與人說話時帶著一股命令口吻。弟子們還沒分清自己該站哪方,就被李皎指揮去站於某處,便茫茫然去了。

    那桐抱著劍旁觀一瞬,扭頭走了。

    長公主要布陣,江唯言自然要站李皎這邊,拽著迷惘的李明雪過來。林白心知他妹妹的能耐,開玩笑,跟李玉那個強人自小長大的娘子,怎能是一般人物呢?但是林白在北冥山數年,又心知那桐的能耐。他心知鬱明手廢,如今不是那桐的對手。那桐一心一意練劍,整日什麽也不做,心裏隻有一把劍,這樣的人物,想贏也不容易吧?

    林白左右搖擺之際,見楊嬰已款款衝對麵李皎頷首點頭,微笑著走過去。他忙跟上楊嬰:“難道你覺得皎皎會贏?你看出來了?真的?那我跟著你好了。”

    楊嬰:“……”

    楊嬰幽幽看他一眼:“……我不是覺得長公主殿下會贏,而是我一個朝廷命犯,見到殿下,就應該自覺去獻殷勤,好讓殿下知道我沒有謀逆之心。”

    林白:“……”

    艸,他忘了這茬了。林白低頭反省,果然在山中待得久了,就忘了朝廷那回子事。聽說現在楊安全麵叛敵,楊嬰見到李皎,當然該乖乖去表明心跡。林白遲疑,那他要不要去呢?去了怕李皎多心,不去也怕李皎多心……他恍神片刻,耳後女郎冷語傳來:“你也要去長公主那邊?在山上待這麽多年,心都向著朝廷?”

    林白一激靈,心想廢話,朝廷不是你家朝廷啊,大魏完了北冥不也得跟著完。但他抬起秀麗麵孔,對那桐笑道:“師姊說什麽呢!我當然向著你啊。”

    眾人排隊入陣,鬱明背著人,勾著李皎的肩,偷偷摸摸把李皎拽走。他先紅著臉,吭哧了半天,不好意思地問道:“皎皎,你真覺得我在實戰中,有能力殺了我師妹?你真覺得我輸給她,是因為我現下沒用慣‘望山明’?”

    李皎一心記掛陣法,卻被鬱明拖來說悄悄話。她的心早就飛遠盯著那方入陣的弟子,鬱明問她話,她隨口道:“怎麽可能?我又不習武,我怎麽看得出你們誰厲害誰不厲害。我隻是隨便說一說而已。”

    鬱明:“……”

    李皎語重心長道:“夫君,這種裝模作樣充門麵的話,是輸人不輸陣!誰不得隨便說這麽兩句啊?我看你師妹挺厲害的,比你強。待會兒你記得躲著她,我有其他法子對付她……”

    鬱明冷聲:“不用!放著我來!”

    李皎:“但你……”

    鬱明轉身大步如飛,氣勢大開:“皎皎你看著,誰更厲害!我方才隻是沒想到她進步這麽快,呦呦在下麵哭,我走了一會兒神,其實我沒那麽弱。你休要瞧得起她看不上我!皎皎我這便贏給你看!”

    江唯言默默站在李皎身後,與李皎一起癡望著青年斬釘截鐵重新入陣的背影。江唯言喃聲:“他發的哪門子瘋?怎麽說的像是醋了似的?開甚玩笑,他竟吃他那師妹的醋?”

    李皎含笑道:“可不可愛?好不好玩?我就喜歡我夫君這麽好打發、好哄騙的。你且看著,一會兒,我夫君必能壓他師妹一頭。”

    江唯言:“……”

    他心想:殿下你也挺厲害的,隨時隨地能吃住鬱兄的性子,引著他往你希望的方向走。

    雙方準備不過一刻,再次入局時,門派弟子完全分成兩方。李皎誓要用陣法來牽製那桐那邊,那桐那邊倒是信奉力量,門戶大開,完全不設防。隻是再次打鬥時,那桐吃驚地對她師兄頻頻側目:短短一刻,師兄好像厲害了?

    江唯言不是他們門派人,他對這種比試也沒有興趣。他加入戰局,隻是因為李明雪吵著鬧著要支持長公主殿下,隻是因為李皎一個弱女子,他習慣了隨行保護。前方打鬥全開,李皎冷靜地指揮眾人進退。李皎站在高處,將下方情形放入眼中,命令再一次次發出。

    那桐對李皎的話充耳不聞,也不在意,她橫衝直撞,遇到誰便與誰對招。

    眾人紛紛繞著那桐走,心知肚明地將那桐讓給最強力的對手。李皎對其他人命令不多,因為她和北冥弟子不熟,即便她開口,對方也未必聽從。李皎的目標隻有鬱明,煙霧繚繞,眼看鬱明要和那桐遇上,鬱明耳邊聽到他妻子聲音:“別急著打,聽我指揮!”

    鬱明不耐:“你好囉嗦!”

    他揮刀而上:“你少妨礙我!”

    他當眾擠兌他老婆,他老婆還是長公主殿下,這份勇氣,讓那桐都對他側目了一番。眾人皆以為鬱明就算和長公主殿下成親,憑李皎的身份,在他們家中,鬱明也是被壓的。但是鬱明居然敢一口回絕李皎的話!眾人再抬頭看李皎的臉色——李皎麵色平靜而淡然,想來她被鬱明駁麵子也不是一兩回,她絲毫不生氣。

    眾人心中微動,若有所覺:這兩人之間,倒是真的有感情?而不是一人壓一人?

    李皎對鬱明的不屑和眾人的微妙眼神視而不見,她目光緊盯鬱明和那桐的戰局。即便鬱明不理她,她仍然口中說話,指給鬱明該走哪步路,該往哪個方向走。李皎落了陣,打鬥的兩人移形換位,時而看不見,時而看得見。鬱明不聽李皎的話隨便走,但他老婆根本不管他聽不聽,照說不誤。說的多了,命令多了,鬱明就……就入局了。

    因為他發現李皎說得挺對的。

    而且李皎省去了他思考,麵對那桐,他光打就行,不必考量戰略,不用想攻哪裏不攻哪裏。他老婆都替他想了……鬱明忽然覺得這種打鬥方式也挺輕鬆,他如傀儡般完全聽從李皎的指揮,喊哪打哪。

    那桐那邊開始吃力。她暗自心驚,想李皎怎能料事如神,事事踩到點上?

    李皎的依據,在於“預判”。她並不知那桐的招數往哪裏,但她知道自己的陣法變動。借助陣法牽製那桐,由鬱明將那桐一步步引入陷阱。那桐照著她希望的路子走,額上滲汗。鬱明倒是打得酣暢淋漓,生了興致。

    江唯言從始至終站在李皎身後,看李皎與鬱明奚落對方,看鬱明一開始不聽李皎的,後來自覺聽李皎的。他微微出神,神誌慢慢鬆開,那牽製他很久的那根弦,在看到李皎夫妻二人的眉目傳情時,慢慢落下。

    江唯言心道:該放下了。

    殿下終等到了她最愛的人。我這個過客,該不必總執著於過往……反正,她也不在意。

    時辰往後退,戰局越來越不利於那桐。明眼人皆看出那桐要輸,大家都停下來,爬上高處,站在李皎身後,一起圍觀大師兄和二師姊的第二次戰鬥。

    最後一招出,那桐被一股邪風掠向後,鬱明緊追不舍。拔刀斷水,青年高喝一聲,淩空而落,劈向下方!刀如皓雪,皓雪隱隱壓住春水一頭。春水錚錚而鳴,被高山壓製得步步後退。

    吐一口血,那桐跌在地上,看上方俯眼持刀而望的師兄。青年的刀鋒離她一寸之距,雪色鋒刃對著她,這種微微弱弱的殺氣,隻有習武人感覺得到。而青年俯眼看她,眉目清雅明晰,審度地與那桐對峙。他握刀的手修長有力,骨節勻稱。

    那桐後背出了汗,垮下了肩:“我輸了。”

    眾人狂呼——“真贏了啊?”

    “手段真高!”

    他們紛紛用嶄新的目光看長衣飛揚的美麗女郎,在這一戰後,他們得知長公主李皎非但有美貌,還有才華。如此有才之女,難怪能降服得了大師兄。

    鬱明打得暢快,一身骨肉皆放鬆。他收了刀,笑著伸手扶那桐站起來。

    那桐起身後,也將手中劍收了。那桐轉身,仰頭,向高處的李皎望來。那桐深吸一口氣,微微帶了些笑意,聲音傳遍山脈——“我輸得心服口服,從此往後,我北冥和長公主殿下的恩怨兩消。我北冥上下掃榻相迎,恭迎長公主殿下來我山中做客!”

    樹下垂坐已久、似昏昏欲睡的倉木老人睜開了眼:“唔,徒兒回來了?北冥自是恭迎。”

    上下齊心,眾弟子齊齊收刀收劍,長身而立,拱手而拜。他們在二師姊的帶領下,或向李皎欠身行禮,或向鬱明友好地拱手,齊聲——“恭迎大師兄回山!”

    “恭迎長公主殿下前來做客!”

    鬆柏搖落,樹下幼子聽到青年爽朗大笑聲,跟著抬頭。他看到他阿父長身躍起,飛上高處山石,一把將他母親撈入懷中。大山巍峨,青山塗滿綠意,青年男女立在石上,長發纏落,玉樹臨風,飄然似謫仙人,惹人敬仰!

    作者有話要說:  我二明和皎皎得到北冥的承認啦!這就是要打一架,我那桐小姐姐才認同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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