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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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不等太上皇收拾兒子,大老爺就興匆匆地親自出京接嶽父去了!
帶著兒子!
帶著賈璉!
帶著司徒睿!
當然也沒少了老二以及賈敬和賈珍, 可謂是全家出動, 不是自家的也摻了一個進來呢。
不過誰讓司徒睿的老子是老爺子的學生呢, 這份關係放在著呢, 算他一個也是理所當然。
不過雖然賈珍回來了,賈赦還是沒高調地直接用鐵鳥去接人, 倒不是覺得自己太過高調, 大老爺從來就是一個不知低調為何物的人。會如此,還是因為賈敬發話, 畢竟老爺子雖然回來了, 不過打的旗號還是回京養病,全家被拉回來也是因為如此,至於洗刷罪名……
太上皇定的罪,他不死,能洗個屁!
於是赦老爺隻能改了主意,甚至是帶著一點委屈去接自己的老丈人。
這次照樣是天不亮地就去了那十裏長亭, 因為出行太早,哪怕他們這些人加起來也算是浩浩蕩蕩, 招人耳目, 不過因為時間太早,哪怕是街上出攤的剛有所察覺, 也看不真切這是誰家的車隊。
待到了城門口,自是毫無懸念地被放了行,那當值的守門官倒挑了挑眉, 這個時辰,那騎著馬的不是賈珍又是誰?至於另外一個年輕人倒是有些眼熟,可沒看清就過去了。
這賈家的人浩浩蕩蕩地出了京城,他也沒有小覷,倒是直接通知了自己的上峰,沒多久就被傳到了九門提督的耳中。察覺到他們這一行的人還是不多,待消息輾轉地傳入了祝招遠的耳中,這位輔國公也正剛打算上朝,聞言倒是細細思考了一會兒才想起一則消息——
張家,終於要到京城了。
這剛過年就傳旨快馬加鞭地去將這一家子給放回來,待這家回京,這都已經到了七月初。倒不是那傳旨太監不得利從中拖延,如今誰又敢拖延賈家的事兒啊。這絕對是因為這一家子自己故意走的慢,快一個月之前就聽人說快到京城了,結果這又給拖了一個月。
不過倒也不奇怪,畢竟那一家子年紀老的老,下有小的小,指不定還有在當地娶妻生子的,總要交代一二,這路上若是有個病情啦,下方官員怒拍馬屁啊,畢竟如今誰不想和賈家拉個關係?
“行了,此事我已知曉。”
人家接嶽父,他也就隻能知曉了。
也張家回京,賈家這榮寧二府都是相當重視,司徒睿這個義忠郡王世子也跟著前去迎接,對於一些人來說就不是那麽美妙了。
這些人或是當年落井下石前些天還僥幸逃了一次清算,剩下地那些就是張家曾經的姻親。
這嫁女兒的人家還好些,畢竟當年為了自家沒出閣女兒的聲譽著想,在她們被下獄後都使人打點甚至是關切了一番,這娶了張家姑娘的如今卻是尷尬不已,隻恨不得找個地縫裏鑽。
畢竟休妻的時候,也沒想到這全家流放的一家子還有回來的一天啊,誰又能想到賈赦能有今天這造化?
不管怎麽說,這事兒,都怕是不能善了!
必須得說賈赦還真沒打算善了,他自己心裏有一筆賬呢,更有一個黑名冊,這些人和他們家的親眷,九族親故,別想登他濟世堂的門!
爺不救!
賤人自有天收!
賈赦一家子出了京之後,因沒多久就故地重回這十裏亭第二次,司徒睿麵上也有幾分感慨。他是記得張老爺子的,自己也沒張老爺子給蒙學過,算是老爺子自己調、教出來的徒孫,和張老爺子很有幾分感情。
故而這又有些靦腆和糾結,正中二的年紀,賈赦也就由得他去,倒是賈珍湊了上來,跟他嘀咕道:“你這是一個人在這裏幹嘛呢?”
自從兩個人一個喊了珍大哥,一個人喊了睿弟之後,這感情飛漲,稱兄道弟親親熱熱,賈珍直接丟下了賈珠過來陪他。
“有人是近鄉思怯,我也不知道老爺子重新回來之後,心裏又是怎麽一個想法。”他今兒個早晨倒是見到了自己的父王,正在院子裏站著。
他醒的時候就已經比平常要早了不少,誰知那一醒就看到了司徒曌,當時心中一愣,卻是沒敢上前。
司徒曌以往那個時辰還在賈赦書房中“修煉”,從未提早外出過,是以少年看到這一幕後,心中也很是感慨。他原以為這位父王可能要叮囑他什麽,結果傻乎乎地站在一邊等啊等啊,直到他這父王離開他竟是沒得到一句囑咐。
少年心裏就更不安了。
他有點心疼他父王……
故而他現在站在這十裏亭,一下子就將自己代入到了司徒曌,這一回想當年事,竟是差點將自己給逼地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那賈珍來的正是好,要是再醞釀一下,那淚珠子指不定真的要保不住了。
“人家那近鄉思怯不思怯和你有個什麽關係?你也想太多。”賈珍給了他一個白眼,不過又被司徒睿給懟了回來,還道:“你不懂。”
“我不懂?我有個什麽不懂的,那老爺子當太傅那是太上皇點的,那老爺子的罪名也是太上皇給的,別瞪我,放心附近沒人,我赦叔也不會偷聽的。這說白了和你有什麽事兒啊,那老爺子要恨天恨地也恨不到你啊,有仇也到不了你老子身上。行了,你老子回來見到老爺子怎麽給他磕頭認錯或是盡孝不行啊?”
賈珍連勸說帶嫌棄還帶吐槽地,可就這麽三板斧,司徒少年那點滿心的鬱悶一下消失不見了。
他有些微妙地看了一眼賈珍,心說這倒是好口舌,自己還要學習下,爭取某天在他鬱悶地時候讓他更鬱悶。
賈珍和他哥倆好地騎著馬肩並肩,倒是讓賈珠有些眼熱,更是讓賈政怒其不爭,你這小子幹嘛呢,也虧得你每天鍛煉,今兒個居然還好意思跟我一起坐馬車?
還不湊上去?你看看賈珍!
賈珠倒是被老子看了幾眼看得恍然大悟,可他又沒騎馬過來,臨時跟人要一匹馬又不像是那麽回事兒,一時就有些糾結了,倒是賈赦看到了這父子倆的眉眼官司,不禁心覺好笑。
要是當年賈政這麽抱他的大腿,他還能覺得這是個蠢弟弟?不過顯然地,這一開竅還是挺逗的。
“珠兒過來。”
聽大伯一喊賈珠立刻就過去了,然後賈赦笑著對他伸出手就將他給拉上馬,隨即自己下來,道:“行了,去吧。”
那賈珠立刻雙頰滾燙,可還是小心地策馬走了過去,比司徒睿先前靦腆百倍地湊了過去,喊了聲:“世子,珍大哥。”
司徒睿和賈珍剛剛已經瞄見了這動靜,也沒覺得少年如何,畢竟論起來血緣關係來說,這可是除了賈璉那小子外和賈赦關係最親近的人了,倒是三個人湊到了一起,也不說那些鬱悶事,隻說起了最近京城裏一些有趣的。
“我前兒個在街上聽人說聖人打算以新法練兵,而且是在京畿大營中二十選一地選出來的兩千精兵呢。”賈珍道。
“不隻是吧?京畿大營接近二十萬人呢,嚴格說起來應該是百裏挑一,不過說是二十選一,應該是從那精銳之中再選的。”司徒睿表示我也有聽說八卦,畢竟在東大街上混的久了,而且老九還沒少帶他接觸一些巨賈,這些人能賺錢其中一個靠的就是耳目靈通,這些消息倒是比往日更快能到他耳朵中。
那京畿大營他也甚是了解,不過賈珍的祖父賈代化曾經也在賈代善之前做過京城節度使的官兒,估計也是知之甚深的。
也就是說那京畿大營其實是被賈家兩兄弟給聯合掌控了最少二十餘年,也難怪祝招遠在女兒當了皇後自己當了京城節度使後為了掌控兵權不惜得罪賈家。
這幾人說什麽按說賈赦本來是不想聽的,可誰讓他如今的耳朵特別靈呢?這一聽就聽到了點動靜,於是索性和賈敬以及蠢弟弟一起找個話題閑磕牙,道:“那練兵的法子是我給陛下的,我琢磨著如果練成了之後,陛下就要全軍推行,而且要軍改。”
你讓士兵最選學會服從,這服從誰還用說麽?
賈赦表示自己隻給了理論,給了建議,四爺具體要怎麽玩那鍋我不背。我給的出發點那是好的,畢竟這邊和方陳那邊的曆史進程有好多相似之處,萬一這邊也過個幾百年來個靈脈大爆發,人類植物動物全進化,而且進化失敗更可怕,那攸關多少人命呢?
就不說那麽遠,反正強軍練兵也沒什麽不好,總之有備無患,反正那些當兵本就要拋頭顱灑熱血,提前鍛煉其實也是保住小命。
再說了其實他就算是不提,以他對四爺的了解,這整頓軍隊那也是少不了的。畢竟太上皇在位期間也是打過幾仗的,如今邊境也仍是不穩,要說他沒這心思,自己能信?
“想也是你。”賈敬冷著臉道:“那你知道這差事丟給了誰嗎?”
“哈?”賈赦看著臉黑的賈敬,驚道:“總不可能是你吧?”
“嗬嗬,讓你猜對了,真聰明。”敬老爺像是誇三歲孩子一樣以皮笑肉不笑地表情誇讚道,成功地讓賈赦那雞皮疙瘩起了一身,簡直整個人都不好了!開毛玩笑啊啊啊,這不是要我的老命嗎?你去練兵?
賈敬,先寧國公賈代化之子,在兄長還沒死之前,他的人生理想和賈赦當年也是一樣的,一是當個紈絝,二是當個詩仙李白一樣的人物,雖這兩個人生理想的差距稍微有那麽一點大,但也能看的出來敬老爺也不是一個白麵書生一樣的人物。
隻可惜親哥死了之後,已經顯現出讀書天賦的敬老爺還是讓自家老爺子糾結過一段時間的,最後還是放任他繼續讀了下去,最後高中賈家第二個舉人,第一個進士及第,成功地拉了好一波仇恨。
當然了這所謂的仇恨對象之一,就有咱政老爺。
現在不說當年事,隻說敬老爺本身也不是一個普通書生,可讓他去練兵,而是新式練兵法……
賈赦看著他哥的頭毛,亞曆山大。
他好端端地建議剃頭幹嘛?這不是找板子抽?而且被賈敬抽他還不敢躲,要是躲了之後賈敬不讓他去給他老子上香,他半點法子都沒有啊,這族長得罪不起qaq。
他這樣的一張淚汪汪的蠢樣看著賈敬,看到旁邊的賈政都不想看他這心中英明神武,仿若神仙中人的政老爺了!
咳,他哥和賈敬感情一貫很好,沒什麽,真的沒什麽。
他不嫉妒,一點也不!
敬老爺冷笑道:“我還說這是誰給主意呢,想來想去能給四爺灌這樣的**湯的人也就隻能是你這樣一個蠢蛋了,你也不用再看著我的頭發了,那一條沒執行。”
嚴格來說,是他不打算執行。
不就是怕生跳蚤麽,每天打水洗就行了,洗完了正好用來澆菜。
為了貫徹賈赦這蠢貨上書的“不得拿百姓一針一線”之真理,索性就自己開辟菜地吧,糧食倒是不會短缺了他們的。
賈赦立刻長鬆開了一口氣,立刻開始腹誹皇帝!
不,是光明正大地吐槽!
“四爺他想幹嘛啊,怎麽好端端地讓您上啊,不行找他那位大哥啊,找十三爺啊,再不行不還有個親弟弟,前些天不是還聽說他重用南安郡王和王子騰麽,對了,那姓王的我看他不順眼,也沒想到居然也混出來了。”
那姓王的妹夫立刻道:“大哥說的也是,那王家前些天還來府上……我都不想跟你們說,真是厚顏無恥。”
還拐彎抹角地覺得他太小氣?難道還真讓王氏把家給搬走搬空才是大方?也不知道那王家什麽教養!光明正大地補貼娘家他肯定不會說什麽,他才不會用女人的嫁妝,而且榮國府還沒到那份上呢!她嫁妝樂意做什麽就做什麽。
可那些肉怎麽回事?
要是討要上門,他賈政豁出去臉麵也能從母親那兒要來,何須如此?他都臊的在兄長麵前抬不起頭了!
眼看蠢弟弟的政治立場很明確,赦老爺表示很好很欣慰。
可隨即抬頭一看堂哥,又立刻心虛轉移話題:“我倒是覺得——”
“你也不用覺得了,我要找你算賬,已經找你清算過了。”敬老爺見他這幅沒出息的樣子不禁冷哼了一聲。
赦老爺立刻滿心感動!
一堆人天不亮開始到了十裏亭,小輩們在一起扯淡,三個長輩倒是一開始還能說點時政,在赦老爺認慫不敢提某些容易給自己拉仇恨的話題之後,就變成了九爺!
無他,九爺那是給赦老爺賺銀子的,赦老爺覺得必要給堂哥親弟吹噓一把。
“所以那所謂的口紅果然就是你搞的?”賈敬冷眼掃了他一眼。
賈赦剛想點頭,順便挺胸抬頭吹噓一番,繼而覺得不太對,再重複看了一眼堂哥那眼神,立刻反省道:“對,不過之前老九跟我要了一堆樣品,我還有好些呢,回頭都給嫂子送去,不過珍哥兒媳婦就不能用了。”
敬老爺這才收回冷颼颼地視線,倒是讓賈赦心想,你既然還惦記著媳婦兒呢,之前怎麽還想當道士去啊?
不過這也隻敢腹誹一下,要說出口?不不不,我認慫。
賈政對於那些女人喜歡的奇淫技巧那是絲毫不感興趣,親哥沒提給王氏他也絕對不會提那倒黴媳婦,難道他覺得和親哥感情太好?
這麽有一搭沒一搭地找話題,倒是又等了半個多時辰,終於等來了榮國府提前派出去的護衛,那護衛先回來了一個,翻身下馬道:“回老爺的話,已經遇到了張家大爺,張家大爺派小的先來跟老爺回話。”
賈赦那心啊,瞬間就給提溜了起來,這大舅子啊……
大舅子……啊……
他眼睛都有些泛紅了。
這就有了盼頭,又等了不到一刻鍾,終於看到了車隊,賈赦如今目力極好,那是遠遠地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後,立刻一甩馬鞭,直接向著前方奔去。
張家老大同樣遠遠地就看到了那麽一人一騎,身後帶著滾滾塵土,可見策馬之快,他立刻驅馬上前,不多時間就兩馬相遇,賈赦翻身下馬之時已淚染於睫,下馬後還不等說話,就被張家老大給抱了一下,拍了拍肩。
等從張家大爺的懷裏抬起頭的時候,賈赦那兩眼的淚珠已經止不住,蹭了人家一身。
這張玉英倒是不介意,隻揉了揉他的腦袋道:“倒是還一樣愛哭,不是已經扛得起事兒長大了嗎?”
可這一句話,倒是讓賈赦更想哭了。
他……
張家大爺隻拍了拍他的頭,沒讓他再說什麽,道:“走吧,老爺子等著見你呢。”
後麵的車隊也已經趕了上來,此時馬車停下,那張家老二張玉連已經從車上扶著老爺子下來,張家老三便是趕車之人,原本昔日美名揚遍京城的美少年已經被曬成了麵色黝黑,跟二哥一起扶著老爺子。
賈赦連忙迎了上去,不等問清心中疑惑,就對已經頭發全白,麵色泛白,唯有雙眸不變睿智依舊的老爺子就地一跪,道:“恩侯見過嶽父大人!”
張家老三張玉芝攔之不及,倒是讓他狠狠地一頭磕在地上,也好在這雖是官道,倒也不是那青石板路。
“還不起來?”張老爺子說著就親自將他扶起來,一看他那張雙眼,就心中微痛,待看到他那完整的一張臉,這老爺子尚能笑話他道:“知道現在自己是什麽樣子不?聽說你是天師了?可趕緊瞧瞧你現在的樣子,丟不丟人?”
聽嶽父打趣,賈赦卻是連忙用了個水鏡術給老爺子看新鮮,同時也無比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模樣,那是一個灰土頭臉額頭都是黃土兩行長長淚痕蜿蜒而下,真……
丟人!
張玉芝不禁哈哈哈哈哈道:“今兒個可是看到了笑話,這事兒足夠我再笑個五年!”
三舅子倒是和賈赦差不多年紀,倒是比賈赦發妻稍微大了那麽一歲多,賈赦畏大舅子如虎,二舅子如狼,唯有三舅子還能互相鄙視,偶爾反擊,立刻道:“你要不要也看看自己的模樣?”
一番話倒是讓張老爺子又笑了起來,以至於笑地賈赦心裏都鬆了口氣。
這老爺子最是風趣,有別於一般的嚴師,否則也教導不出賈赦這樣的半吊子學生,怕早往死裏抽了。
賈赦這才關切道:“我之前可是讓傳旨太監給帶去了不少銀子,難道——”
那太監有那麽大的膽子敢貪他的錢?不過這許也有可能,畢竟他那大名傳遍天下也是等到請神那次。
“倒是都收到了,隻是絕大部分都安置了那邊的一些親朋舊友。”張家大爺說著就拍了拍賈赦的肩道:“父親知你孝順,不過這也是他老人家的意思。”
賈赦哪裏還有不懂的?當年被流放的可不隻是張家,另有一些太子、黨全部被牽連,再加上落井下石,趁機攻擊政敵地,誣告的,多不勝數。
那地方的日子自然不好過,如今老爺子能回來了,想必是臨行之前隻給自家人留夠了足夠的盤纏,其他的都散給了那些人。
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有些悔恨自己沒派人去接老爺子,可現在說這些都是為時已晚,又有什麽用呢?
賈敬和賈政以及司徒睿等都騎馬過來,紛紛見過老爺子,眾人再一看,心中各有感觸。
隻這官道上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大家再請老爺子上了馬車,重新啟程,待到了十裏亭後也沒歇息,而是一口氣就到了東城,曾經張家的家,賈赦在張家事發後托了幾層人手才買下來的宅子。
這宅子當然不是張家的祖宅,不過也是張老爺子和這一家子住了幾十年的地方。
本來賈赦有考慮過要不要換個地方,畢竟這地方也有些不好的記憶,後來問了賈敬後,還是重新讓人將這裏徹底修葺。
重回故宅,張家人心情可謂異常複雜,饒是張老爺子在見到數年不見的女婿後都能露出笑容甚至是打趣於他,可在見到張府的匾額之後,倒是雙眸帶淚,最後化為一聲長歎。
眾人都顧及著老爺子的情緒,賈赦也是早準備好了治療儀,倒是都沒用到,一家子趕緊入府。
因有賈赦準備的一些,和曾經買下的下人,並張氏留下的那些被他送到莊子上的陪嫁,如今已經打點妥當,賈赦三人直接在客廳等候,女眷孩子入了後院,老爺子也先去洗漱。
賈赦等人沒先行告辭,也是要給老爺子先行看診再說,否則他哪裏放心?今兒個可是生意都沒做,濟世堂那邊都告了假的,還唯恐有緊急病情,還留下了一個治療儀給林之孝。
可是將他嚇了一跳!
過了好一會兒,這邊張老爺子才重新被哥仨請了出來,賈赦之前已經發現老爺子身上的舊疾,立刻讓老爺子到隔壁花廳軟榻上坐下來,再用治療儀給他治療,不多時老爺子已經沉沉睡去。
也是難怪,畢竟以老爺子的年紀,當年流放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頭,饒是多少人幫著打點,又因老爺子自己的名聲在那放著,可還是大大地虧損了底子。
這倒是用治療儀不好調養的,賈赦一邊給老爺子選了修複,一邊往老爺子嘴巴裏塞了一顆丹藥。
那丹藥入口即化,再加上那暖洋洋的“仙光普照”,老爺子倒是沒多時就已沉沉睡去。
這還是賈政第一次親眼看到兄長施法救人,看得雙眼怔然,賈珠更是目瞪口呆。
張家三子倒是淡定,不過隨即也沒賈赦一人塞了一個丹藥,各自做好,沒人都被一個圓球籠罩。
賈赦倒是發現這哥仨哪怕是身子最好的老三也是有虧損地,若是沒有好好調養,指不定……
唉!
他這心中還自責著,這邊哥仨裏張家老大剛想說他兩句緩和下他那氣氛,以及阻止了他那又要流出來的眼淚,就見賈赦突然想起什麽一樣,立刻給了自己一個法術,之前還灰土頭臉的人嗖一下變得清清爽爽!
這大舅哥的話立刻又咽下了肚子裏,懶得看這蠢貨。
賈赦也不想啊,可誰讓他剛想掉淚就想起來之前那兩道淚痕呢?這才想起來自己是頂著一張怎樣的臉……
沒多時,哥仨也沉沉睡去,賈赦親自喊了小廝讓人將他們抬走去休息,並且讓人告知後院女眷。
許氏今日就在後院照顧那些女眷,賈赦本想拜托嫂子也給那些女眷孩子用治療儀掃一掃,不過後來一想倒也作罷,不急於一時。
男人們都被送走去睡,不知何時醒過來,這賈赦又讓林之孝家的跟後院的許氏說了一聲,隻道他們先行離開,明日再來。畢竟再不走還等人管飯嗎?雖然賈赦提前已經讓廚子裏麵準備好了不少溫補藥膳。
那許氏倒是沒有著急走,又安置了一番,待等回了榮寧街也沒直接回自己的家,而是去了隔壁榮國府。
賈母也知道今天的事兒,隻她到底上了春秋,那張氏的母親也沒了,她自然不好出麵,這賈敏又懷了身孕,至於王氏……她還不至於讓這個蠢婦在這種時候出麵去拉仇恨。
畢竟有些事兒別人或許不清楚,那賈赦還能不明白?那蠢婦的肚子裏還有一個呢。
“女眷們的身子可還好?”賈母一臉關切地問。
那許氏道:“精神看著還好,隻是那二太太似乎又有了身孕,路上為此很是慢行了一番時日。我瞧著都還好,又說但凡有什麽事兒一定要趕緊來府上回話,應是無大礙。”
賈母長歎了一聲:“都是作孽啊。”
要是當初太上皇……
可又說什麽當初呢?當初要是司徒曌自己認命,指不定賈代善現在還活著呢!所以沒啥好說的。
她隻道:“明日我親自去府上看一看,好歹是盡點心意。”
她雖上了年歲,但瞧著比同齡人年輕十歲不止,腿腳靈便,這若是一去,怕是和那張家大太太年歲相當。許氏有心阻攔,又覺這話不該說,正為難時,賈赦道:“老太太,兒子覺得還是緩緩吧,緩緩再下了帖子請來咱們家,明兒我先帶璉兒過去。”
賈母想了想,琢磨著自己這一去,倒像是去走窮親戚家了,人家剛剛回京,怕也不甚體麵,估計新衣裳都沒置辦,倒也不妥,這才應道:“也好,改幾日吧,改個幾日就好好地聚一聚。”
賈赦自是應下。
又有那賈敏早已是在自己的院子裏痛哭了一場,懷念了自己的先嫂,如今倒是能淡然一些,又詢問了一些張家的孩子,又是否添了孩子,許氏一一回答,倒是方便賈敏準備表禮以及給諸人禮物。
等說得差不多,賈母看著眾人的麵色都不好,尤其是賈敏也是麵色蒼白,那許氏的媳婦兒也是有身孕在身,瞧著也是不妥,她忙道:“行了,都忙了一上午了,人也安置好了,若是不放心明日裏再去看看,我們先用午膳。”
賈璉也是餓了,原本在一邊乖乖地聽說話,聽賈母如此一說也是連連點頭。
賈赦倒是不舍兒子,於是大家分了兩桌吃了飯,有回隔壁家的,也有回各自院的,倒是賈母一個人留下,心中委實複雜。
若張氏那母親還在,她還真有些無顏見她。
她又想了想賈赦今天的表情,那態度,再一想他那泛紅的眼睛,心裏就打了個寒戰,也就更是明白了這張家在兒子心裏的分量。
若是賈赦知道賈母所想,一定會說:
不——
倒也不是為了張家,而是為了張氏,更是為了賈璉!
如果他日賈璉大了,問他母親是怎麽沒的,他要怎麽回?若問母仇可報,他又要如何說?
這殺妻之仇,他還是要自己報,不能留給兒子,汙了兒子的手。
賈母思量了一會兒,就吩咐朱雀去開她的庫房,然後挑選了好些適合現在天氣的料子,又有一些藥材,雖然有她兒子在,她琢磨著那張家但凡是能活著到京城的都不可能再出事兒,但東西還是要送的。
除了這些外,本還想送一些其他東西,後來想了想還是去了。
倒不是她小氣,隻這禮尚往來的規矩,她若送得太過,那張家不好回禮,若是沒風骨的也就罷了,且當受她照拂。可張家這有風骨的,或許就主動疏遠了他們家,這豈不是又是好心辦錯事?
她選的都是好料又不是供上的料子,對於如今一家白身的張家倒也適合,一一看過後,這才讓人連忙送到張府去。
好歹算是她的一份心,一份良心。
各回各院後,賈政和賈珠肩並肩走,倒是沒乘車。
如今政老爺每天晨練,覺得身體倍棒,坐什麽車!
“你今天就挺好地,但是之前為什麽不騎馬?你看賈珍騎馬就挺溜的,明天讀書時辰再減少半個時辰,我會跟你業師去說,你傍晚練馬。新給你請的那個武師可還好?若是不行我就求了老太太或你大伯,再給你找合適的來。”
賈珠被父親如此關愛,原本就算在父親麵前有些畏縮,聽得他問,還是道:“兒子倒是不太懂好與不好,不過學了幾回拳。”
賈政蹙眉道:“那我明日看看,你大伯教你的東西還在練嗎?”
正是那小李的功法。
賈珠連忙點頭道:“兒子覺得自己比那……”
倒是話說漏了嘴,他連忙垂了眉眼,專心看路。
“看不上了吧?倒也是,回頭我問問你大伯吧。”賈政也覺得自己如今能耐大著呢,不過和長兄比都不能比。他甚至琢磨著,如今自己也是文武全才了呢,沒看敬大哥也是練了幾天就練兵的差事都能幹了?
他哪裏知倒不是他能耐大了,是這整個榮寧兩府都被賈赦用一個聚靈陣給涵蓋在內。這要是不會練氣也就罷了,他這還會點內功修煉法門呢,自是進展神速,雖比不上什麽小李探花那邊的三流高手,但是等閑人麽,還真入不了眼,也是超越的。
賈珠狠狠點了點頭。
賈政道:“今兒個帶你去看看你太太,也免得她整天在我麵前念叨你,不過我要說,你娘犯了錯你是知道的吧?”
賈珠也點頭。
“你舅舅一家也不是好的,我倒不是要讓你和他們離心,隻我回想了一番,前些年你祖父沒了之後,就少了許多來往,你那倆舅舅,也幾乎沒再登門過。這除了孝後,更是除了女眷往來也就沒了交情,我又聽到了一些動靜,怕是你那舅舅已經投了大皇子了,走了祝家的門路。你知道這事即可。”
賈珠過了一會兒,又點了點頭。
他母親……他其實都聽說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