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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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
政老爺心裏苦啊,娶回來那麽一個倒黴婆娘, 頭發長見識短, 毫無遠見, 他之前一直擔心這婆娘家賈珠也給帶壞了, 幸好,這也是幸好啊, 目測還沒啥大事兒。
也不枉他將“你娘”“你舅舅”這樣的稱呼都喊了出來, 要是還掰扯不回來,政老爺覺得自己也要痛哭一場罷了。
你當他不想休妻?
可兄長說了啊, 還有個孩子呢!
兄長還說了啊!以後他多子多孫呢, 他兄長成了天師是何等的風光沒錯,可這也沒有再續娶的意思啊,今兒個瞧著對他那先嫂之父,賈璉他外祖,瞧著那是一番真情實意,他都跟著動容不易, 想來他兄長也是不會輕易斷了這門親的。
再加之賈赦幾次都養眼終身不再續娶,他也不信賈赦能幹出來自打嘴巴的事兒, 這於是乎, 事情不就有點……
要說政老爺還是相當有覺悟的,他多子多福, 兄長將來就賈璉一個,這什麽意思還不明擺著的麽,他們這一脈開枝散葉的重擔都在他肩膀上了!那王氏雖然不好, 可肚子裏的卻是賈家的嫡子。
什麽?
要是王氏生下來的不好怎麽辦?那不都已經生了一兒一女了,還差這麽一個?
政老爺心裏還是“很明白”的。
賈政說和了兒子之後,陪著兒子一起見了王氏,無他,唯擔心這女人腦子不清楚跟兒子說什麽不好的話!
要說王氏在這府裏也還是有那麽點耳目的,今天榮寧兩府大搖大擺地天不亮就出去那麽多人,其中一個是她相公,一個還是她的兒子,要是沒打聽出來這是怎麽回事兒才是真真見了鬼!
她就是知道,心裏才膈應!
誰能想到呢?誰能想到那張家居然還有鹹魚翻身的這一天?誰又能想到賈赦他一點都不像別的男人一樣,居然和林如海一樣是個賤骨頭!
兩個人一個不續弦,一個不納妾!這不是給天下女人添堵?最少是給她這樣的添堵!
她怎麽就沒遇到一個?
她當年怎麽嫁的不是賈赦和那張淑嫻反過來?她當初怎麽不是嫁的林如海?
可惜這些不能與外人道的話,她是跟任何人都說不出口,不但說不出口,還要藏著掖著,她是恨極了賈政這個假正經,你要是有點能耐,我能幹出這種事兒?
你一個男人不能撐起家業,我就分娘家一點肉怎麽了?我眼皮子淺那不也是你沒用?
總之如今的王氏,隨著自己的肚子一點點升高,而自己不但沒有得到所謂的自由,重新變成這榮國府的當家太太,這心啊,一點點地恨毒了賈政。
不過正所謂虎毒不食子,她對於自己的一兒一女以及肚子裏的這一胎還是十分愛惜的,畢竟這也是她如今最大的依仗!
她不能被唬住!
那張家,如今就是拔了牙的老虎!
“老爺,你怎麽和珠兒一起過來了?今兒個可辛苦了?”王氏在看到他們兩人過來之後雖是心裏詫異了一番,但還是立刻上前,對賈政溫柔繾綣,對賈珠慈愛道:“珠兒怎麽看著風塵仆仆地?”
哪裏是風塵仆仆?這兩人分明都是灰頭土臉!
這十裏長亭之外,官道上就不如十裏亭內,那快馬加鞭地一路趕去再趕回,可不都是灰頭土臉?這之前吃飯地時候那是大家誰都不笑話誰,等吃完了飯給回個家,聽王氏這樣一說,其實也有些小潔癖的賈政立刻道:“我先去換身衣裳。”
行吧,老爺我讓你們娘倆說句話,換身衣裳馬上就回來。
他說走就走,毫不遲疑。
王氏瞧著他的背影也是微微蹙眉,這賈政的性格,也的確和之前有了些不同,可要說哪裏不同,她又說不真切。難道是這男人在當了官兒之後,在那吏部每天都被那些油滑小官給處著帶壞的?
倒也不是沒可能。
不過這也不完全是壞事,最少在王氏看來對賈政這樣的人來說,變則通,不變則死!畢竟他之前那麽多年都是那一套迂腐書生的樣兒,也沒奔出個什麽前程來。
王氏隨即就將自己的所有心力都放在了今日格外沉默地兒子身上,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肩道:“珠兒今日和老爺去哪裏了?居然這時候回來,可用了午膳?”
賈珠倒是覺得這些沒什麽好避諱地,且稍打聽一下也都能知道:“兒子今兒個和父親以及伯父還有敬伯父、珍大哥一起去了十裏長亭接璉兒的外祖父和舅舅一行。”
王氏一聽這話,立刻道:“今兒個已經回來了?”
待看到賈珠點頭,她才繼續問:“那可都安頓好了?可缺什麽?那一家人可都好嗎?聽說那流放……唉,我跟你一孩子說什麽。
賈珠卻是鄭重道:“太太,兒子已經不小了。張家一行人都被大伯父和隔壁的敬伯母安排好了,兒子隻見到了張老先生並璉兒舅舅們,看著都好,其餘人等兒子未曾見到,應是好的。”
王氏聽了不禁有些不是滋味——
不是都說流放十有□□都會死在路上嗎?張靜初都多大年紀了這都沒死?這得多硬的命!
且那一大家子,居然都好好的,也沒死在路上的?不是經常有流放的女眷半路上就直接死了嗎?那一家子當年還帶著孩子!不過一想到孩子,她就收回了自己惡毒的心思,畢竟她如今還懷著一個呢,有這樣的心思可不好。
她稍微想了一會兒才稍微換了一副麵孔對賈珠道:“既然如此,回頭我也送一些東西過去,想來他們剛剛上京肯定是缺衣少食地。”
賈珠稍琢磨了下道:“太太,兒子覺得這事兒還是算了。”
他年紀不小了,有些事兒還是有些印象的。他家太太和先伯母張氏隻見的關係並不好,甚至好到曾經見他和賈瑚在一起都回頭數落他一頓的程度。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是王氏如今善心大發,人家張家也未必需要這份善心。
他大伯父那兒擺著呢,哪裏輪得到他們這一房?
王氏倒是一句話梗在哪兒,沒說出口。
賈珠像是發現了,道:“今兒個倒是聽敬伯母說了一些,兒子覺得您不如問問姑媽,或是敬伯母。不過兒子還是覺得您現在最要緊地就是看顧好您的身子,兒子總覺得您憔悴了不少。”
雖說自己的提議被一一給反駁了回來,這王氏心裏是非常不樂意地,可誰讓這是她兒子呢?這個兒子說話在她這兒還是有些分量的。
倒也是,有些紮眼了。不說別人,隔壁那個,自家這兩個,又誰不知道她和張氏不對付?倒也罷,就算是送去估計人家也不稀罕,她還是不費這個心了。
她愛憐地摸了摸賈珠的小腦袋,正想詢問他最近的課業,以及有沒有在賈赦那兒又學到什麽東西時,就見賈政掀了簾子進來,在進來之前還沒忘記掃了一眼那打簾子的丫頭,這才進來道:“你們說的怎麽樣了?這小子放不下你便過來看看,我看他這樣子,還是先回去洗漱一番,回去歇歇。”
王氏倒也不是沒發現他這今時不同往日,好像一下子從以前對賈珠不管不問到了慈父的地步,這變化之大饒是她都有些適應不了,便也心疼地摸了摸賈珠的肩膀道:“快回去吧,你若想我,明兒個再來便是。”
賈政掃了她一眼,心裏嗬嗬一聲,倒是沒當著兒子的麵拆台。
賈珠隻得又叮囑王氏好好保重身體,這才走了。
待人走了之後,賈政也沒對王氏怎麽著,反正這位又出不去這院子,手翻了天也隻在這個院子裏翻雲覆雨,又能怎地?他沒忘對王氏道:“最近我免了珠兒半個時辰的功課,莫要將他拘地太過,埋頭做學問也未必都是好的。”
瞧,他最近就覺得自己做人成功也是一種進身之階,整個吏部上上下下,誰不誇他一聲好?
王氏勉強笑笑,並沒再說什麽。
賈政……
一個男人變得這樣快,而且完全推翻了自己以前所有,這隻有一種可能,有個給他洗腦的小妖精!
給政老爺洗腦的小妖精此時也給自己泡了一個澡,接著就陪兒子玩了起來。他如今忙得團團轉,這少有白天在家的時候,倒是讓賈璉看到他這個老子都親熱了許多,竟是沒有在看到他身後的司徒睿後直接撲向後者,給了他這個當老子的最後一點安慰。
賈赦和他睿哥哥兩個人耐心地陪了他玩一會,待看到他也是明顯地倦了,老爺自己也困了,又打發了少年去補個回籠覺,自己則不計兒子之前尿床的前嫌,親自哄著兒子午睡,並和他躺在一張床上。
當然了,老爺也是做好了十足的心理準備,並問了奶娘兩三次足這小家夥最近尿床的幾率大不大的。
那倆奶娘並倆嬤嬤都是好氣又好笑,最後竟是將他們父子倆留下,自己走了個幹淨。
這尿床不尿床,跟個孩子說這些,那也要他能控製得住啊!
而且賈璉又不是每天都尿床。
且看他們法力無邊的天師半仙真仙活神仙大老爺的運氣吧。
賈璉不負眾望地……沒尿,因為還沒睡呢,這小家夥被他爹給弄迷糊了,外祖父?舅舅?大舅舅?小舅舅?一堆舅舅都讓小家夥有些迷糊地問:“舅舅好吃嗎?”
他倒是也沒怎麽聽這院子裏的人說過舅舅,蓋音喊賈赦舅舅的那個還在他娘的肚子裏,其餘的像是賈珠也沒有舅舅登門,這也就沒人喊,甚至奶娘和嬤嬤們都有意無意地沒在他跟前提到過這個詞兒。
若是可以的話,對她們這些當奶娘的來說,那張氏最好也是不要提及。
賈赦倒是給兒子問到了,琢磨了一番就道:“你大舅舅曬不黑。”
騎馬一路打頭,看上去是清臒卻顯得精神,而且還沒曬黑,這基因多重要啊!想想老三!
老二倒是身子一直不太好,所以領了照顧老爺子以及和老爺子一起讀書說話下棋解悶兒的活兒,所以大老爺道:“你二舅舅看上去很白嫩。”
年過三十許,倒是嫩的還和豆腐一樣,所以對比一下昔年風靡京城萬千少女和你爹我搶風頭的老三比起來,多重要啊!
賈璉眨眨眼,白嫩?豆腐嗎?
二舅舅是豆腐嗎?
“你小舅舅啊,黑的跟炭灰一樣一樣的,就璉兒冬天用來暖手的手爐裏黑色的東西,就那樣的。”賈赦這一形容,頗覺有趣,尤其是那三舅子簡直是讓老爺他找到了一種難以和別人說的愉悅!
這事兒似乎也就隻能和不懂事兒的兒子說說了,金大腿都不能說!
哦對了,還是說了吧,他今兒個還讓晉江截圖了呢,截了好多圖!那廝還敢說見他今天那發自肺腑地激動是蠢,而且還要嘲笑他五年?他要讓他知道,得罪一個天師的下場!最好他永遠不要白回來!
對了,敬嫂子怎麽說的?那廝還是個光棍呢!
這倒不是張家老三人長得好看也太挑剔,著實是當年張家出事兒的時候,他那未婚妻因為守孝而耽誤了年華,待人家除孝,就除了這檔子事兒,婚自然是結不成了,倒不是那一家子毀了婚,而是張玉連這位張家三爺自己寫了解聘書,不豫耽誤人家的年華,畢竟找個再差的,也好過找他這樣的吧?
然而,那姑娘倒是個烈性的,倒是一根繩子上了吊,雖沒死,但聽說殘了。
那家倒也是有風骨,倒是沒有再如何,隻將姑娘送去別院養著,倒像是沒了這姑娘,倒也是平息了不少口舌。
這樣烈性的,若是死了還算是張家的人,若是沒死,也當得受人敬重。
賈赦倒是有了方陳那邊的思想,沒覺得這女人殉情守潔就真的是好的,隻是那姑娘顯然是喜歡張老三啊!
這一個喜歡,就勝過了無數。
他在路上的時候,因是和張老大並肩騎馬,倒是低聲將那姑娘的事兒又說了一番,聽說是落下了點殘疾,嗓子不行了,但他琢磨著自己能治好,讓大舅子回頭跟小舅子說一聲。
有那樣的姑娘一生相許,也是三生有幸。
賈赦自己一個光棍說到這裏,倒是抱著兒子流了幾滴淚,又很快地遮了過去,倒是賈璉疑惑地看著他爹,他爹哭了嗎?可是好像又沒哭啊?
等將賈璉哄睡,賈赦再一想將來要如何跟他說他娘的那些事兒,就覺得滿心都是酸痛。
且等著吧,再忍半年,半年就行了。
#
這張家回京是在半上午,這還不到中午呢,基本上已經將消息傳遍了六部,更不用說是內閣。
關無極也就一個弟子,林如海,那還是因為和林家有舊,林如海的爹又死得早,不忍不照拂故人,不然那林家又沒有幾個宗親,諾大家業,孤兒寡母,還能沒人惦記?
也虧得有他這樣一個閣老。
關老爺子今兒個沒了弟子在旁攙扶著,慢悠悠地從自己的座位上起來,對剩下忙碌中的幾人道:“各位同僚,今兒個對不住,老夫我有事兒要先走一步,已經著人跟陛下告假了,辛苦辛苦,待回頭老夫請大家吃酒啊。”
“這吃酒就打發我們了?你這老頭兒想地也忒是美,跟你說隻管就不管肉那是不行嘀,還有你有事,我也有,咱一起吧。”
說話這人姓雲,名雲裳,年輕的時候也是大名鼎鼎地狂生,倒是不同於張靜初和關無極這倆才子。
不過這也沒什麽不妥,以這位雲大人的高見,便是不和你們並稱也是好事兒一樁,指不定你們就要變成張老二關老三了!
所以狂生,自是如此之狂,完全沒將這哥倆看在眼裏。
隻這關無極也好,還是張靜初也罷,都比他大了十餘歲,人家成名之年,他舉人都沒考上,每每讓他很不服氣。
如今聽張靜初回來,他亦是按捺不住,也不是剩下那些為看著手中的權柄比什麽都重地。
“行啊,那一起走著唄,正好我腿不好,勞煩雲大人你扶一扶?”
“去去去,別拿你忽悠你學生的那點可憐來我這裏裝相,還不知道你?林如海孝敬你那麽多肉還你還能腿腳不好?你那學生都恨不得掏心掏肺地對你,隻差拿你當老子看待了,也虧得他媳婦兒不生氣。”
雲裳直接在當眾之下,眾目睽睽之中,直接議論了人家林家小兩口。
可不就是嗎!
這小老頭自己吃肉也就算了,回頭還要顯擺,雖然說他不顯擺整個京城的人也都知道他學生孝順他!
關無極看著雲裳氣匆匆地往前走了,又看了一眼剩下的那些與其名曰同仁、同僚,倒不如說是鵪鶉的,冷笑一聲,繼他而去。
待這兩人走了,就有一人直接冷哼了一聲,亦是走了出去。
這兩個這是演給誰看呢!
他就去看看老張怎麽著!不需要他們激將!
倒是剩下幾人沒事兒人一樣,隻是屋子內雖沒人再走出,也沒人再說話,鬼一樣寂靜無聲。
那殿外跪著十四爺,許太監卻在得到小太監傳信後出去聽了一耳朵,待聽完了之後像是沒看到那烈日下跪著的人一樣,徑自回了殿內,跟太上皇回稟。
這張家回京的事兒,雖然太上皇從來沒說過要讓他回稟,但是他也是隔三差五地就有消息稟上,今日……更是沒辦法遮掩。
“這沒吃午膳就走了?”
“是。”
“想來是一家子舟車勞頓太過。”太上皇喃喃自語,也隻可能是這樣的理由,否則那張靜初能不留賈赦吃頓飯?更別說其中還有睿兒。
他倒對此沒有不滿,因為他很明白就算今天司徒曌在京城,他肯定也會親自去迎接這個老東西的。
聽說張靜初身子還好,其實太上皇的心裏也是鬆了口氣。那賈代善因為救他而死,死後他又對賈家有那麽一點……好吧,是十分冷淡,太上皇一直都覺得賈赦那東西之所以會救了他一命完全是因為順手。
對,沒其他原因,就是順手!因為要救老二,所以不救他也說不過去。他老人家甚至還覺得留著他就是為了讓老四不能欺負老二的用處!
可不管是不是,猜得對與不對,太上皇都覺得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他現在身體倍棒,告別宿疾,又能增壽三十年,這不管原本還有幾年好活有了這三十年,做什麽不行?
那傳送陣他其實不是不心動,有了那玩意兒他以後不是想去江南就去江南,想去北疆就去北疆,想去南海,都是說到就到的事?這說白了,也是仙家手段呐!
聽說老八還有那老七老九老十都坐過那仙器,太上皇的心裏可羨慕了,可賈赦不提,他家老二也那小沒良心的居然也沒想起他這父皇,太上皇也隻能忍著。
此時太上皇直接將院子裏跪著的那一個給忘得一幹二淨,反而沉默了片刻,對許太監道:“老四應該也知道了?回頭若是發現他打算出宮,就將人給我攔下來。”
聽太上皇都將自稱著急之下說成了我,那許太監也是點了點頭。
太上皇又重新倦怠地閉上了眼睛,也理所當然地將外麵的十四給忘了一幹二淨。
德太妃知道十四今兒個被傳召入宮之後就一直在罰跪後,心就咯噔咯噔地,等十四跪在太和殿外的消息傳來之後,更是膽戰心驚,這到底是怎麽了?十四好端端地怎麽會被太上皇如此責罰呢?
下意識地,她想到了老四,畢竟除了他之外,又有會對十四有意見呢?再說如今這宮裏宮外地誰不將十四當成一個笑話看待?親哥用了廢太子,用了死對頭,用了大皇子,當然還用了跟著自己打天下的老十三,唯獨,就是沒有用他這個親弟弟!
這說明什麽,誰還不知?
德妃籌謀這事兒許久時間了,原本她對老四還是滿肚子地火氣,說白了就連聽到“皇上”這兩個字,都能太陽穴蹦蹦地疼。可她還沒找他麻煩呢,這反而是十四吃了虧。
她忍了許久,原本都已經要忍不住到太和殿去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因為她想到十四已經許久許久都沒來見過她這個母妃了,且這些日子她身體也不舒服,總覺胸口沉悶,饒是如此,莫說是十四過來,便是他那王妃也沒入宮探病。
這已讓她成了滿宮裏的笑話!
她攥緊手心許久,還是緩緩放開。
就算是找到太上皇那兒,也不過能免他一時的責罰,若是還不能讓太上皇滿意,又能奈何?隻這筆賬當然也要記下便是。
被親娘又在小本本上記了黑賬的胤禛正打算出宮呢,也幸而他如今不比以往,看奏折那是一目十行,回起折子來那也是揮灑自如,愛則更愛,恨則深恨,該罵就罵,該罰就罰,也算是快意人生。
他這邊剛出了養心殿,一身常服,正要出宮的打扮,結果就被許太監親自給攔了下來,請到了太上皇那裏。
當然了,十四這個親弟弟被罰的事四爺表示自己還是知道的,路過的時候亦是目不斜視,直接走了過去,待到了養心殿內便給太上皇請安。那太上皇聽到他聲音後才睜開眼睛緩緩道:“老四。”
“兒子在。”
“張靜初那老東西活著回來了,朕琢磨著一時半會兒地死不了,當初那事老八查的怎麽樣,當時可是徹查清楚了?”
老八當初往死裏懟的當然是那背主之人,至於其他的八爺雖然沒當年賢王的做派,可指望著他懟天懟地得罪人而半點不討好,這不可能!這絕不是八爺的畫風。
這點太上皇這個當老子的當然知道,故而此時才會這樣問。
四爺就解釋了一通,待太上皇聽完了之後就皺了皺眉頭,對四爺道:“當年的事兒,繼續徹查,能查到誰就查到誰,也讓他們得意了這麽多年,總不能朕如今臉上不光彩,他們日子還能好過。”
太上皇生平好名,自覺英明神武,不說始皇漢武,這唐宗宋祖總是能比的吧?
“兒子知道了。”
“知道了就去做,朕信你。”太上皇說的倒是肺腑之言,這樣的事情也就老四能去做,而且做得漂亮!
四爺稍微沉默了下,又頷首。
太上皇道:“行了,有什麽事兒就繼續去忙,回頭把老十四帶走,之前你不是說睿兒忙著傳送陣的事兒?讓老十四頂了他的差事,免得他整天沒事兒酗酒連自己的娘都不要了。”
聽太上皇這樣一說,饒是四爺心裏都有些不得勁兒,這怎麽著就把這那蠢貨給扔到賈赦那去了?
給他跑腿兒?
就老十四那德行小心壞了那濟世堂的名聲!
這一個大老爺們跟自己的侄子幹一樣的活兒,說出去這司徒家的人還要臉不?這事兒還能給賈赦應下?他這是給他添堵添亂呢,還是添忙添煩?
四爺斷然道:“父皇,兒子覺得這事兒不可行,您要為睿兒想想,這之前他都幹的好好的,賈赦也不過說先讓他學畫符,這多好的事兒您知道的。我知道您疼十四弟,可您也要想想睿兒啊,他都跟著賈赦那麽久,還有二哥那層關係,如今好容易學了點東西——”
你是疼老二疼孫子還是要管十四那倒黴鬼!
原本閉目養神的太上皇立刻撩起眼皮子,精神抖擻!
“您想想睿兒那是多遠大的前程,這您又不是不知道,十四那兒,兒子也不可能不上心,兒子稍琢磨了下,覺得讓十四管您今兒個說的事兒倒是挺好的,這事兒兒子再給他找個幫手,定會安排地妥妥當當的。”
太上皇不禁來了勁,“找誰?”
“賈敬。兒子覺得此人德才兼備更難得的是個文武全才,隻是和賈赦當年一樣,沒少遮掩,如今倒是被兒子看破了一些,再加上賈赦之前跟兒子提議,可以找個幾千人試點更改練兵之法,兒子覺得甚是妥當。不過既是他們家人提議的,就抓了賈敬管這個,如今倒是可以讓他兼任此事。”
賈敬,德才兼備?文武全才?深藏不露?
這幾個詞兒太上皇聽一個臉就冷了幾分,尼瑪的!朕待你們不薄啊,賈代化和賈代善你們倆什麽玩意兒,居然跟朕玩忽悠!你們也不擔心你們的家業就這樣斷送啊!
太上皇那是滿心的鬱悶,隻覺自己被臣子,而且還是心腹中心腹的臣子辜負了他那滿腔信任,一下就不快了。
別跟他說那些虛的,總之不讓他高高興興還已經死了就算是讓他想發作一通出出火氣都找不到,還不許他生氣了?
四爺立刻道:“兒子真覺得賈敬是個人才,最少讓他忙活忙活也不是壞事兒,他還有個兒子賈珍您是知道的,如今和睿兒整日裏焦不離孟,不過倒是不如睿兒,隻能給睿兒打打下手,不過那小子無官,您倒是可以恩賞下,倒不怕那賈敬不好好幹活兒,那廝最疼兒子。”
聽他這麽一扯,太上皇就大感興趣道:“睿兒天賦不錯?”
“倒是聽賈赦跟朕誇了好一通。”雖然都是千裏傳音,但是無妨,四爺覺得千裏傳音雖然比不上紙鶴有趣,但也深得他心!
“說睿兒細心,每次都做到胸有成竹才會動筆,他以往隻知這詞兒,還不知真有人能做到。而且睿兒也跟他學著花了幾個符,他覺得睿兒天賦極佳。”
這細心什麽都是虛地,這天賦極佳四個字,簡直是深得太上皇的心!
他喜歡!
這不是說他孫子有全體能幹這一行麽!
如今整個司徒家得好處的就老二和老四,這老二得多少且不說,老四在太上皇看來和賈赦走地雖有些近,但也比不上老二啊,他之所以能同意讓睿兒住賈赦那家裏,可不就是為了讓這倆人打好關係麽?
看來賈赦這小兔崽子也是一個能靠得住的,倒是沒把睿兒當外人。
這太上皇還真舍不得讓自己一個糟心兒子頂了自己寶貝且大有前途的孫子的活計,立刻道:“好好好,就這樣吧,賈敬和老十四就去幹這個,不對,讓老十四也去練兵,他不是整天都鬧騰著要去麽,你之前說的讓賈敬給他打下手?反過來!順便再給賈敬升個爵,不是疼兒子麽?”
太上皇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給賈政說升爵就升爵有什麽不對,那賈赦諾大的功勞,其實也就得了一個天師府,還是這廝自己出的錢,其他也就一個親王待遇,又不是世襲罔替,又有個什麽大不了的?
一個世襲罔替的北靜王他都能忍得下,狂呼賈赦這樣的大才?
之前他就看出來賈赦的確和賈敬走的近乎,這也樂意給他這個臉麵,畢竟總不能再給賈政一個爵吧?這才有點說不過去吧?
將來要是賈政的兒子不成材,倒是可以給個官兒當當。
“這事兒還是要父皇您親自來,兒子若是下旨,恐不妥。”胤禛又道。
太上皇倒是聽出了這話裏話外的意思,這老四和老十四的關係他倒是清楚的,不然何至於讓他去“發落”十四,不還是因為他們倆才是同胞所出的親兄弟麽?可話又不能這樣說。
太上皇倒是沒再斟酌,直接道:“行,朕擬旨!”
不過聖旨當然是給賈赦的,沒十四的份兒,不過太上皇還是讓許太監將十四給喊了進來,在十四顫抖著跪下的時候,太上皇道:“酗酒?多大的人還酗酒?你大哥也沒跟你一樣!你多長時間沒去你母妃宮裏了?她生病你可知道?”
這前麵也就罷了,十四還能應地下來,可一聽到後麵,整個人都有點想要崩潰——
這不孝的名頭,他當不起啊!
看他一下跪了下來痛哭流涕道:“是兒子糊塗了,這些天眼看著兄長們都……是兒子糊塗!”
聽他這話裏話外,都是自己壯誌未酬這才借酒消愁,這才忽略了自己的母妃,太上皇雖覺得不是這麽回事兒,可有句話叫老婆都是人家的好,兒子還是自己的好。
這十四如今雖然非常不得他待見,誰讓這是自己的種呢?太上皇有一種捏鼻子認了的糟心感,揮了揮手道:“行了行了,後麵讓你四哥跟你說,你好好的,莫要辜負了朕!”
胤禛聽了也覺得甚好。
沒提朕,太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我是存稿君~
作者熬了一晚,現在已經躺平在了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