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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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 在丁小花和幾個侍女的陪同下,趙以瀾走到花園裏賞景。這兒對她來說並不陌生,當初就是在這個地方,她救下了差點死於錦衣衛劍下的魏霖。當初那血腥的一幕早已不複存在, 地上幹淨整潔得看不出一絲血腥痕跡, 此處仿佛散發著勃勃生機,一片平靜祥和。
趙以瀾癱坐在假山頂的亭子裏,亭子周圍圍了一圈紗幔,風吹動紗幔,影影綽綽。趙以瀾居高臨下地望著下方,呆呆地看了會兒, 便吩咐侍女們下去采花,沒一會兒, 她把丁小花也派了下去。
之前總是在房間裏養傷, 趙以瀾覺得就算有人想接近他, 恐怕也很難辦到,因此特意走出來,給那些心懷不軌的人製造機會。這已經是她第二次來到這個花園, 前一次, 她在外頭呆了快一個時辰, 最終卻無功而返。就在趙以瀾以為這回也要铩羽而歸時,有個人影悄悄地摸到了她身邊。
亭子在假山頂,從下麵望上來,隻能看到個輪廓, 即便有人接近趙以瀾,丁小花幾人也不太可能看得到,然而那人卻十分謹慎,彎著腰靠近,隔著一些距離便壓低聲音道:“小玉姑娘,我是胡大人派來的。”
趙以瀾精神一振,稍稍直起身,看向聲源處,那是一個年輕的仆役打扮的男子,麵容十分普通,她並未見過他。她連忙麵露驚喜地回道:“胡大人終於派人來了,我還當胡大人不管我了。”
那男子道:“胡大人早先便聯係了我,隻是小玉姑娘先前受傷,養在房裏,我未曾有機會接近,前兩日見姑娘出了房門,我便曉得機會來了,這才守在這花園之中,等姑娘再來。姑娘,這是胡大人交給我的,他說,你隻需將此物讓皇太孫殿下貼身收藏便好。”
趙以瀾雙眼掃向那男子手中的物品,怯怯地問:“這是什麽?可是害人的東西?”
那男子道:“我也不知,小玉姑娘隻要按照胡大人的話行事便是了,何須問那麽多?”
趙以瀾是被嚇到,訥訥道:“我……我有些害怕,我不想害人,胡大人先前隻說,讓我幫他傳遞消息,並未說讓我害人……”
“小玉姑娘既然聽從了胡大人的話,此刻便是反悔也來不及了。”那男子不耐煩地說,想想似有些不放心,他又道,“兩日後我來尋姑娘,在那之前,煩請姑娘好好行事,莫讓胡大人失望。”
那男子說完,將手中物品放到趙以瀾跟前便要走,趙以瀾忙攔住他道:“小哥哥,可否麻煩你幫我尋一身男人的衣裳?”
那男子皺了皺眉,疑惑道:“你要男子的衣裳做什麽?”
趙以瀾羞紅了臉怯怯道:“皇太孫殿下似是喜歡我做男裝打扮……我,我想試試看。”
那男人一愣,隨即嗤笑一聲,看著趙以瀾的眼中多了一絲鄙夷的味道,不過是個女子,見著男人和權勢便移不開眼了。想到此處,他亦有些擔心,便冷著臉威脅道:“莫忘了你與胡大人的約定,否則隻要胡大人將你進來的真實目的告知皇太孫殿下,你將萬劫不複。”
趙以瀾臉色蒼白,咬著下唇點頭道:“我,我曉得的……胡大人不必擔心。”她頓了頓,不放棄地問道,“那小哥哥可以幫我帶一套男人的衣裳來嗎?”
男人嗤了一聲:“你等著,兩日後還是在此處,你要的東西我會替你帶來。”
趙以瀾連連點頭,感激道:“多謝小哥哥。”
男人很快便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離去,趙以瀾拿起地上那包東西,打開看了一眼,那是一塊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的石頭,也不知是什麽做的,深褐色,表麵凹凸不平。
趙以瀾看不出這究竟是什麽,但用腳趾頭想就知道這不會是什麽好東西,或許是帶輻射的隕石什麽的?先前莊王可是直接派錦衣衛來暗殺魏霖,沒想到這會兒卻換成了慢性毒害,倒是多了不少耐心,
至於趙以瀾向對方要男性衣裳的目的,自然不是她所說的,她如今心急如焚想要離開大皇子府,一時半會兒卻也不知該如何在不浪費好感度的情況下順利離開,隻能多做些準備,到時候機會一來便能脫身。
胡楨的人給的東西,趙以瀾拿錦帕又包了一層,才帶回了房間。
這不會是什麽見血封喉的劇毒物,否則那人不會如此淡定地拿著,還不提醒她——畢竟,她可是行動人,萬一她被毒死了,誰還能幫胡楨做這事?這東西的毒性或者傷害一定是慢性的,那麽短時間的接觸便不大要緊。
不過到底對那東西有些忌憚,趙以瀾遠遠地將它放到了房間的一角。
當日晚上,魏霖來探望趙以瀾,趙以瀾便將下午之事和盤托出,隻是略過了男人衣裳一事。
簡單說清楚下午事後,趙以瀾便道:“不會隻有他一人,大皇子府裏一定還有她的同夥,兩日後,他再來見我,我會告訴他,那東西被我不慎弄丟,讓他再去拿一份東西進來,然後你便能讓人跟著他,查出這條線上的所有人。”
魏霖點頭道:“待會兒我讓人把那東西拿走。”他的臉色看上去有些陰霾,“莊王果真賊心不死,今後等我掌了大統,我定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趙以瀾不太喜歡看到魏霖臉上露出這般陰鷙的神情,連忙在他眼前揮了揮手道:“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放過胡楨和漪漪。”
魏霖麵色稍霽,點頭道:“答應你的,我自不會食言。”
趙以瀾這才放心地笑笑,又鄭重提醒道:“我閑得發慌,你派人跟蹤的時候我也要去瞧瞧他的同夥究竟還有哪些人。”
魏霖麵露為難之色,皺眉道:“以瀾,我本不想讓你卷入此事,你傷還未好,若到時出了事……”他沉了臉。
趙以瀾道:“跟蹤人能出什麽事?還是說,你把我當成是那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走個路都能大喘氣?”
聽出趙以瀾話中的不悅,魏霖隻得道:“那好吧。”
趙以瀾這才展顏一笑,笑盈盈地問道:“我想看的話本,你有沒有給我找來?”
躺在床上養傷太過無聊,趙以瀾便央求著魏霖替她找一些話本來看看,魏霖之前確實也替趙以瀾找了一些,而趙以瀾卻習慣於一次性看完,一次便看個一兩個時辰,因此魏霖便有些不大高興,聽趙以瀾問起,他皺著眉頭道:“以瀾,你還受著傷,不可太過勞累,這兩日便先歇歇吧。”
趙以瀾臉色便垮了下來:“再歇下去,我都要發黴了。”
魏霖抿了抿唇,似乎有些自責,看著趙以瀾道:“今後我會多來陪你說說話的。”
趙以瀾聞言心中哀嚎一聲,那我寧願發黴呀!
可她到底不好踐踏魏霖的一片心意,隻得幹笑道:“你有事忙便忙去吧!不用管我。”
魏霖輕輕握住了趙以瀾的手:“其餘事再重要,也沒有陪你要緊。”
趙以瀾:“……”說這種情話,你這是要命啊。
她也不知接什麽,便露出疲憊的神情,讓魏霖主動離開了。等魏霖一走,她要離開的決心便更堅定了一分。
過了兩日悠閑的日子,趙以瀾如同約定一般,再次來到花園假山頂上的亭子裏,並將侍女們支開。而魏霖幹脆親自帶人,守在了暗處,因視角的問題,他隻能看到亭子的上半部分。
沒一會兒,那男人果然來了,一來便迫不及待地問趙以瀾:“事情辦得如何了?”
趙以瀾像是怕被人責罵一般,縮了縮脖子說道:“我、我不慎將那東西弄丟了……”
“什麽?!”那男子差點驚叫出聲,好在他還記得此處的環境,連忙壓一下心中的驚怒,氣急敗壞地問道,“怎麽會弄丟的?”
趙以瀾訥訥道:“似乎是侍女們打掃房間的時候,把那東西當成是髒東西給丟了,我也不敢問……”
那男子氣得直喘氣,連聲道:“你真是,你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連這麽點小事都做不好,胡大人養你何用?”
趙以瀾就跟個小媳婦似的,縮在一旁默不作聲,像是被嚇得狠了。
過了好一會兒那男子才停下咒罵,畢竟他時間不多,重要的是如何解決,他想了想說道:“我會再想辦法給你送來新的,兩日後再在此處等我,這回你要是再出紕漏,胡大人可不會輕饒你!”
趙以瀾縮了縮脖子道:“下回我定會小心的,再不敢了。”
男子氣惱地瞪了一眼趙以瀾,丟下手裏的包袱,很快離去。
趙以瀾連忙將那包袱打開,那是一套小一號的男人粗布衣裳,正正好給她穿。她將包袱一提,塞入旁邊假山的凹陷之中,又用上方垂下的綠植遮住它,拍了拍手。
亭子的視野很好,從上可以居高臨下地看清下方的一切,趙以瀾探出頭去,便看到那男人鬼鬼祟祟的從假山下離開,她視線一抬,右邊魏霖正讓她的人悄然跟上那人。
魏霖回頭,看向亭子,趙以瀾對他揮揮手,指了指自己,又擺擺手,示意自己突然不想去了。魏霖點點頭,想著趙以瀾不去也好,看向自己手下離開的方向,腳步一抬跟了過去。
看到這一切的趙以瀾放了心。她先前說也先想去看抓人的過程,就是料到魏霖不會放心她自去看,必定要跟著,否則這跟蹤抓人的事,或許魏霖本不會親自去做。而現在,雖說趙以瀾臨時改變主意不去,魏霖人都在這兒了,自然便想著過去看看,正合趙以瀾的心思。
這次的行動丁小花是知情的,那男子一走便回到亭子裏。趙以瀾打了個嗬欠道:“我有點困了,想在這兒歇會兒,麻煩你們幫我拿點被褥過來。”
丁小花遲疑道:“姑娘,這兒風大,您要是困了還是回房歇著吧!否則若是著涼了,殿下該心疼了。”
趙以瀾無賴地說:“我不!我就是喜歡在這兒歇著。”
丁小花拿趙以瀾沒辦法,隻得留下一個侍女,帶著其他人回去搬東西。
等丁小花帶著人離開,趙以瀾又對那留下的侍女說:“我有些餓了,你去廚房給我端碗紅豆湯來。”
侍女並未多想,福了福身便離開。
趙以瀾當即換上那身男人衣裳,飛快往魏霖先前離開的方向跑去。
當趙以瀾追上魏霖的時候,事情已經塵埃落定。
這是大皇子府的後院,此刻地上跪著兩個人,一個是之前尋趙以瀾的那個男子,另一人穿著粗布衣裳,看上去有四五十歲了,不遠處,有一輛板車,車上是隱隱散發著臭味的泔水桶。
此刻兩人正跪在地上不斷求饒喊冤,聲音中滿是恐懼。
魏霖站在前方,小小的年紀,卻令人不敢輕看,臉上麵無表情,眼中閃著冷意。
“人贓並獲,你們竟還有臉喊冤。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魏霖冷冷道,“來人,把他們關起來,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接近二人!”
他身邊的侍衛領命,立刻動作粗魯地將二人捆綁起來。先前冷風來找趙以瀾一事被魏霖知曉之後,原本就對冷風頗有微詞的魏霖更是疏遠冷風,在大皇子府中時,便讓冷風和他帶來的人待在前院,隻有出門的時候才再帶上他們,因此,他此刻身邊的都是大皇子府的普通侍衛。
趙以瀾偷偷躲在柱子後麵,等魏霖帶著侍衛和那兩人離開,她看到原本稀稀拉拉跪在院子角落的最下等仆役都起了身,不少人麵上仍然帶著驚恐。
這是最下等仆役待的院子,先前有人進來跟他們院中人說話時,根本無人在意,可誰知道,下一刻,皇太孫殿下便帶人衝進來,還把人綁走了呢?雖然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他們卻也嚇得夠嗆。
如今人被抓走,事情卻還要有人做,有個三十來歲的男人指揮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仆役處理那泔水桶。
被點名的仆役唉聲歎氣,卻也不敢不聽,吃力地抬起板車,推出院子。
趙以瀾挑了挑眉,跟上去扶住了一邊,在對方驚訝地看過來時她微微一笑:“大哥哥,我是新來的,我幫你吧!”
趙以瀾這個年紀,身量還未長開,扮了男裝看上去就像是個俊俏偏女氣的小男孩。
年輕仆役愣了愣,心想這人是誰,我怎麽沒見過他?
可既然對方是來幫忙的,他想了想也就懶得再問,隻歎了口氣道:“謝謝你了啊!也怪我倒黴,這種事總落到我身上。本來這一直都是馬伯的活,也不知他幹了什麽,竟勞煩殿下親自將他抓走,可真是嚇人啊!也不知他今後還能不能回來,若不能,這事今後隻怕都要落到我頭上了,煩!”
趙以瀾安慰道:“大哥哥你不用擔心,我想事情一定會好起來的。不知咱們要把這泔水桶運到哪去?”
年輕仆役歎了口氣道:“也不遠,府外有人就等著收這個呢。”
趙以瀾笑了笑,沒再說話。
其實趙以瀾心裏也捏著把汗,她不知道魏霖什麽時候會發現她不見了,進而來找她。萬一被抓回去,她倒不擔心魏霖會傷害她,隻是他肯定會傷心她的逃離,若她看不到也就罷了,若他在她麵前露出那種被傷害了的表情,她實在是有些承受不了。
因此,不成功便成仁,若無法順利離開大皇子府,她隻好兌換點輕功丸什麽的直接逃了。
泔水桶要從大皇子府的側門運送出去,門口有人看著,趙以瀾盡量將自己縮在泔水桶後頭,而那年輕仆役便與守門的聊了起來:“王叔,你家小子最近還好吧?”
“還不是那樣,皮得很啊!”王叔邊說邊給年輕仆役開門,有些困惑,“今日怎麽你來倒這個?”
年輕仆役歎了口氣:“馬伯不知犯了什麽事,被抓了,我也是因先前跟著馬伯做過一次,才被叫來做這個的。”
王叔麵露驚訝:“這馬大哥膽子也夠大的,居然敢犯事。咱們小主子歲數雖不大,那氣度真不用說,馬大哥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亂來!”
“是啊,還好咱們一直小心本分,等將來主子……”年輕仆役點了點上麵,笑道,“咱們也能過上更好的日子了吧!”
“那是!這一天估計也不遠了……”王叔突然捂著嘴巴,麵上有些驚慌,咳了一聲道,“不說了不說了,你快去快回吧。”
他忽然注意到泔水桶後的另一個身影,疑惑道:“他是誰?”
年輕仆役看了一眼,滿不在乎地說:“是個來幫忙的小家夥。”
王叔也就沒再多問,進門的要仔細把關,不是府上的可不能放進來,然而這出去的,自然就放鬆多了。他讓年輕仆役早去早回,開了門讓二人推著板車出去了。
趙以瀾走出大皇子府的那一刻,隻覺得重獲新生,隨後就被一陣冷風吹得縮了縮脖子,哆嗦起來。
外頭真是太冷了!若魏霖對她就隻是對救命恩人的感激,她肯定會賴在他那兒不肯走的,大皇子府裏待著實在太舒服了,讓人舍不得走啊。
幫著年輕仆役推了會兒,趙以瀾忽然道:“大哥哥,對不住了,我突然想起管事還有事讓我做呢,我先回了啊!”
“行,那你先回吧!”年輕仆役點點頭,趙以瀾都幫他推了這麽長一段路,這會兒人家要走,他也不好留,畢竟這是他的活,跟人家可沒有關係。
趙以瀾掉頭便走,卻走得很慢,等那年輕仆役轉了個彎消失後,她立刻停下腳步,轉身跟上那年輕仆役,卻在前頭的岔路上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路邊停著一輛馬車,趙以瀾原本並未在意,可在她經過那輛馬車時,車簾掀開,車上下來一人:“趙姑娘,請留步。”
趙以瀾心中一驚,驀地看向下來的人,那是一個侍女打扮的年輕女子,她好像在哪兒見過,稍一回想,她心頭一跳。這人似乎是太子妃身邊的侍女,叫明月的!
“趙姑娘,我家娘娘有請。”明月轉身,示意趙以瀾上車說話。
趙以瀾有種功敗垂成的挫敗感,呆站了幾秒,也隻能無奈地上了馬車。
車內隻有萬明然一人,見趙以瀾上了車,是一身男裝打扮,仿佛一個俊俏的小少年,她微微一笑:“趙姑娘天生麗質,扮男孩也是極為俊俏。”
趙以瀾幹笑:“娘娘誇獎了。”
萬明然淡淡一笑:“趙姑娘,不知你為何要離開?是在大皇子府待得不開心嗎?若有人不長眼讓你心生不悅,我先替他向你賠罪。”
趙以瀾道:“大皇子府裏頭什麽都有,隻怕不會有人待著不開心。隻是我到底不屬於這裏,總歸要走的。”
萬明然蹙眉道:“可趙姑娘這般不告而別總也不太好吧?霖兒若曉得了,還不知要傷心成什麽樣。”
趙以瀾沉默片刻,硬下心腸說道:“總歸要傷心的,此刻還是將來,沒多大差別。”
萬明然道:“趙姑娘,你有什麽話,總要跟霖兒當麵說才好吧?他的爹娘都沒了,如今你若也不辭而別,他該多傷心啊。他如今年歲尚幼,你怎就如此忍心讓他接二連三受到那樣的打擊?你真是好狠的心。”
趙以瀾咬了咬下唇,那她能怎麽辦?在這個舒適的地方一直待在去嗎?她還想得到足夠的成就點回到現代去呢,這個時代跟她的三觀格格不入,她忍得了一時,卻忍不了一世。
她正要開口,忽然意識到什麽,驀地看向萬明然:“娘娘,你可是在拖延時間?”
萬明然抿了抿唇,淡然笑道:“趙姑娘果真聰慧。霖兒大約很快就要來了吧。”她忽然伸手拉住了趙以瀾,“趙姑娘,你救了霖兒那麽多次,怎麽忍心再傷他一次?”
萬明然的纖纖素手緊緊抓著趙以瀾不放,她無法在不傷害對方的前提下脫身。心裏湧上焦躁,她冷冷道:“娘娘,您應該不會忘了,我是有武功的吧?你確定,要等到魏霖趕來,讓他眼睜睜看著我消失在他麵前卻無力阻止?”
萬明然微怔,眼眶有些泛紅:“趙姑娘,你為何竟能如此狠心?霖兒對你的心思,任誰都看得出來,若沒有你,他還不定多傷心呢。他對你付出了他的一片真心,你怎麽能棄如敝屣?我雖不是霖兒的親娘,也為他心疼,也不知他究竟造了什麽孽,竟遇到你這樣的劫數……”
趙以瀾覺得萬明然似乎還在拖延時間,抓住了她那蔥白纖細的手指道:“娘娘,您若再不放手,我可要對您不客氣了。”
萬明然道:“為了霖兒,我便是斷手斷腳又何妨?你動手吧,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放你離開。”
趙以瀾很著急,忽然抬手在萬明然的腋下敲打了一記,萬明然吃痛,無法控製地縮了手,趙以瀾便跳下馬車,明月想要攔她,被她一閃身躲過,隨便選了個方向便跑。
拐過一道彎,趙以瀾看到前方有一個車隊,前麵是兩輛馬車,後麵是遮著篷布的幾輛板車,因還在巷子中,車隊速度很慢。趙以瀾飛快地接近,趁對方沒注意到自己,扒上了最後一輛板車,將自己藏在篷布之下。
幾乎就在趙以瀾躲進去的那一刻,有嘈雜的聲音由遠及近,她悄悄將布掀開一道縫,便見魏霖一馬當先,麵色凝重地騎馬追趕而去。
在魏霖的想法裏,趙以瀾是有武功的,這一離開大皇子府,一定早就用輕功離開了,腳程一定很快,因此他駕馬追得也快,從未想過,他心心念念追趕的人,實際上正躲進了一旁的車隊裏頭。
車隊起先走得很慢,後來便快了起來,等出了城,車隊更是加快了速度。
趙以瀾沒找到機會下車,等車隊出了城,她想了想也懶得下車了。她覺得許都她暫時待不下去了,太冷了,不如去南方稍微熱一點的地方待著,正好她身上也不缺銀子,就當是出門散心了。而且,關於係統任務的一些問題,她也可以借此驗證一番。
她將篷布拉開一道縫,許都的城門在她眼中越來越小,她忽然想,魏霖不知放棄了沒有,也不知……他會不會發現她藏在話本中的告別信?
魏霖駕馬一直追出了好幾條街,都未曾見到趙以瀾的蹤跡,他勒馬停下,茫然四顧,呆呆地站立著。
她還是走了。無論他怎麽樣真心待她,對她好,她還是冷著心腸,一聲不吭便離開了。
魏霖也不知站了多久,調轉馬頭慢慢往回走。
大皇子府門口,萬明然站在馬車旁等著,她右手上包著塊錦帕,像是受了傷。見魏霖回來了,她迎上去道:“霖兒,可追到了趙姑娘?”
魏霖並未回答,隻是他那凝重的神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萬明然微微一歎:“趙姑娘也真是好狠的心……”
她左手捂著右手,微微搖頭歎息著。
魏霖的視線從她手上掃過,萬明然歎了口氣道:“我曾想攔住趙姑娘,可她畢竟有武藝在身,我也攔不住她……霖兒,對不住,是我沒用。”
魏霖終於開了口,目光有些飄遠:“她若想走,沒人攔得住她。”
萬明然又是一歎,卻不再說什麽,隻是陪著魏霖站著。
魏霖站了會兒也回了府,回到趙以瀾曾經待過十來日的房間,這裏似乎充滿了趙以瀾的氣息,他一抬頭就仿佛能看到她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看話本的模樣。
魏霖在床上坐下,無意識地翻動著床邊的話本,他忽然注意到什麽,拿起本話本打開,裏頭夾著一封信。
信封上寫著:魏霖親啟。
他眼神一凝,忙將信封打開,取出裏頭的信紙。
他想,以瀾畢竟是江湖人,字並不好看,甚至還有筆畫錯漏,然而魏霖卻如獲至寶,將這封信從頭到尾仔細地看過一遍。
子林: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一定已經離開。世界之大,你是找不到我的,因此放棄吧,好好過你的日子,當你的皇太孫殿下,將來再努力一把,當上皇帝,做一個萬民敬仰的好皇帝。我們將來或許還會見麵,世事難料嘛。希望時間能治愈一切,將來你我若還有緣相見,願我們能如同老朋友一般坐下聊起舊事。
信不長,魏霖卻又仔細看了好幾遍。半晌,他放下信紙,麵上看不出他的情緒。
似乎隻有他在努力靠近她,想要留下她,而不管他做了什麽,她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觸動,依舊如此雲淡風輕,說離開便離開,並未有一絲一毫的不舍,甚至留下一封信便不告而別。
正如她所說,世界之大,他能找到她一次已是奇跡,她若刻意躲他,他又如何能再找到她呢?
魏霖握緊了拳頭,眼睛落在信紙上的“皇帝”二字身上。
皇帝那個位置,他一定要坐上去。普天之下,唯有皇帝最大,若他成為了皇帝,這天下都是他的,要找一個人,必定比如今容易太多。
他會找到她的,即便天涯海角,他也會找到她。
趙以瀾打了個噴嚏,好在外頭風在呼嘯,她的噴嚏聲被風聲吹散,外頭車隊的人才沒有聽到這詭異的動靜。
到了傍晚,車隊在一處小村子停下,趙以瀾也趁著對方沒有注意到自己,偷偷溜下板車,遠離車隊,在村裏另一頭的一戶人家門口敲了敲門。
這是一戶農家,正在吃飯,聽到外頭的動靜,女主人一邊問是誰,一邊走出去開門。
門一開,她便看到一個小家夥抱著手臂縮在門口,頓時一愣:“你是哪家的小孩?怎麽了?”
趙以瀾被凍得吸著鼻子道:“大娘,我跟家人走散了,現在又餓又累,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我不白住,我有銀子……”
趙以瀾話還沒說完,那大娘便讓她進來:“快進來,瞧你凍的,凍壞了身子可就糟了。”
她一點也不見外地拉著趙以瀾,很快就帶著人來到了飯桌旁。
農戶的餐桌自然沒有趙以瀾過去在大皇子府吃得好,連肉星都沒有看到一點,三菜一湯,配窩窩頭。
“這誰啊?”家裏的男主人見自己婆娘帶回個人,不禁問道。
熱心大娘道:“跟家裏人走散了。外頭冷成那樣,再多待會兒,該凍壞了,我就帶他進來暖和暖和。”
趙以瀾從懷裏掏出五兩銀子放到桌上:“大娘,我有銀子,不白吃白住。”
看到桌上那銀子,大娘一家人包括他們的三個半大不小的孩子都瞪直了眼睛。這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五兩銀子,看來這人家裏非富即貴啊!
“這,這怎麽好意思呢?”大娘看著那銀子有些心動,誰會不心動呢?這麽多銀子,都能過好久了。
趙以瀾道:“大娘您盡管收下,我家別的東西不多,就是銀子多,您別跟我客氣。您收留我,這點銀子是應該的。”
見趙以瀾這麽說,再加上自家漢子又不停打著眼色,大娘便忙將銀子收了起來,對待趙以瀾也比剛才要更熱情了。
趙以瀾在飯桌旁坐下,她也確實餓了,雖然飯菜不怎麽美味,她也沒那麽嬌氣,有的吃便很好了。
家裏的男主人叫李德柱,他老婆姓周,趙以瀾便叫分別叫他們李大叔,周大娘。因趙以瀾帶著銀子來的,二人對趙以瀾十分客氣,等吃過晚飯,周大娘便安排著讓趙以瀾跟她家大兒子睡,她家大兒子是個不過十三歲的半大小子。
趙以瀾這才想起自己還是男裝,而且因為在車隊裏躲過很狼狽,周大娘硬是沒能看出來她其實是個丫頭而不是小子。
趙以瀾隻能跟周大娘解釋,自己是為了行走方便這才打扮成仆役的模樣,其實她是個正宗的小姑娘。等趙以瀾將頭發一散,周大娘終於明白過來自己弄錯了,於是趙以瀾的床伴就變成了周大娘家的大女兒,一個十歲的小姑娘。
農家條件艱辛,自然沒有大皇子府那麽溫暖,趙以瀾跟小姑娘擠在一張床上,還是覺得冷,不禁開始懷念大皇子府的溫暖美好。
果然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她一個吃苦耐勞的勞動人民,不過就是被封建主義的糖衣炮彈攻略了幾日,就失去了本心。
物質啊,你真是太邪惡了!意誌啊,你的名字叫脆弱!
趙以瀾湊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醒來後驚喜地發現自己並沒有感冒的跡象。她如今這被係統還原過的身子骨還算硬朗,自從她穿越過來之後好像就沒怎麽生病過的樣子,連受傷之後都沒有感染發燒什麽的,或許這也算是穿越福利之一吧。
一早,趙以瀾跟周大娘一家一起吃過早飯之後,便請周大娘幫忙打聽一下,該如何往南方去。她自稱來自嶺南省,跟家裏人一起北上做生意,誰知回家的路上卻不小心掉隊了。
趙以瀾長得好看,對於好看又乖巧的小姑娘,一般人總是有著十足的耐心,再加上之前有銀子鋪路,周大年對趙以瀾的請求自然不會拒絕,出去問了一圈,最後帶給趙以瀾一個好消息。村裏的胡大牛要駕板車去鎮上,趙以瀾可以去鎮上看看,說不定她家人就在鎮上等她。
趙以瀾大喜,連忙謝過周大娘,又在周大娘的引導下找到胡大牛,蹭了對方的板車。
路上,趙以瀾看到她偷渡時坐的車隊也正在整裝待發,她一臉自然地看著他們,仿佛前一天搭了順風車的那個人不是她一樣……
胡大牛駕著板車走了許久,從上午一直到近午時,才到達鎮上。趙以瀾向對方道了謝,便跳下車子。
這個鎮距離許都不算遠,看來也很是繁華,比一般的城鎮更熱鬧一些。
趙以瀾溜達了一陣,決定先找個客棧要一個房間,先把自己捯飭一下。她可不想像現在這樣蓬頭垢麵地開始她的旅程,畢竟有銀子,她可不怕浪費。銀子重,她身上不止有銀子,還有銀票,一部分是她自己的積蓄,一部分是她從魏霖那邊要來的。
不過她如今年歲小,又是個女子,也挺怕被心懷不軌的人盯上。她是有係統作弊器,並不怕宵小,可浪費好感度這種事,她可不願意做。
趙以瀾先進了一家看上去不算太大的客棧,要了一間房。見她歲數小,掌櫃的還問起她的家人,趙以瀾就說自己先來了,家人還在後頭。因為她有銀子,掌櫃的不會跟錢過不去,便沒有再多問,按照她的要求給了她一間上房。
有了房間之後,趙以瀾又上了街,開始大肆購物。吃的東西,買!用的東西,買!沒用的東西,買……暫時先不買,雖然有銀子,還是不要太浪費了吧……
在買買買的過程中,趙以瀾看到一家鏢局,腳步一停,心頭敞亮,忍不住便走了進去。
這家鏢局的名字叫賀氏鏢局,大冷的天,院子裏卻有人在練功,看上去十分靠譜。
見趙以瀾走進來,原本在房門口坐著曬太陽的男人懶洋洋地抬頭問道:“有何貴幹?”
趙以瀾脆生生地問道:“這裏可以托鏢嗎?”
男人眼睛一翻:“門口牌匾上寫著哪四個字?”
“賀氏鏢局。”趙以瀾回道。
男人沒好氣地說:“既然你識字,知道這兒是鏢局,那還問什麽廢話?你家大人呢?有事讓你家大人過來說話。”
趙以瀾也不生氣,依然笑眯眯地說:“托的是我。”
男人眼皮子一掀,也懶得多問這個小少年怎麽一個人來這兒:“托什麽,到哪兒?”
趙以瀾微微一笑:“我已經說了,托的是我,至於到哪兒……我要是說我也不知道,你們接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水含光童鞋的地雷,親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