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得遇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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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的我不是真正的我, 應該嚇得花容失色才對。
趙以瀾心裏默念一句,下一秒便麵帶恐懼地說:“不、不要殺我……我是不小心被人推進來的……”
她這一開口,就將門內門外驚呆住的人都喚醒。門外是趙以瀾,詹文繹, 以及以孔學成為首的紈絝子弟們。而門內, 魏霖坐在主位,雅間周圍隔著一段距離便站著衣著素整的護衛們,各個麵上沉靜如水,一片鴉雀無聲。羅銳則站在門邊,手中拿著長劍,將可能威脅到魏霖生命安全之人統統攔下。
詹文繹忙看向那一見便是做主之人的魏霖, 緊張地說道:“這位公子,十分抱歉, 但這位姑娘真不是有意闖進來的, 她是被我不慎撞了一下才會跌入, 還望公子見諒。”
魏霖端坐在主位上,神情淡淡如清貴公子,略垂了眉眼, 並未施舍給眾人一道視線。
“你們都是什麽人?”羅銳收了劍, 神情間的戒備卻分毫未散, 隻是冷冷地看著眾人。
趙以瀾忙退後,出了雅間門走到詹文繹身邊才做出略放下心的模樣。
詹文繹道:“在下詹文繹,隻是一介書生。這位是祝姑娘,是位繡娘。”
說完他就閉了嘴, 沒有提另幾個人。
魏霖抬眸掃了一眼雅間外眾人,又淡漠地收回了視線。
被他掃到的孔成學幾人忽然一個機靈,他悄悄打量裏頭,那坐在主位的少年看上去年紀不大,可他身上穿的、用的,無一不是頂尖的,而他那氣度,就更不用說了。他恍惚間覺得這個少年似乎有些麵善,仔細一想,身上便是一個激靈,他曾經遠遠看過一眼,這不就是皇太孫殿下嗎?!
皇太孫可是將來的皇帝,是他能招惹的嗎?還好他並沒有得罪對方……對了,富貴險中求,平日裏無論如何都見不到的人,今日竟然如此巧合能撞見……飛黃騰達的機會就在麵前了!
孔成學忙走出一步,諂笑道:“這位公子,在下孔學成……”
他才剛開了口把自己名字說完,就被一旁的趙以瀾驀地打斷。
“這位公子,我想求公子給我們主持公道!”趙以瀾道,“我家主子在這裏跟詹公子暢談,誰知竟遇到這幾個登徒子,要輕薄於我,方才也是因要躲他們,我才會不慎撞入雅間打擾了公子。”
孔學成呆了呆,當即叫道:“你血口噴人!我才沒有輕薄你!”
趙以瀾沒理他,隻是看著魏霖,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有些哽咽地說,“我夫君死得早,留我一個孤苦無依地活著,幸得主子收留,才不至於沒有一瓦遮頭,哪知來此吃飯都能碰上這等淫浪之人……”
若是在旁人麵前也就罷了,孔學成自然不怕被人潑髒水,然而麵前的人可是皇太孫殿下,他打算巴結的對象,又怎能容忍這個女人如此誣陷他?
“這位公子,你可千萬別聽她胡說,就她這樣的,便是送到我麵前,我都不帶多看一眼的!”孔成學大聲爭辯道。
趙以瀾輕輕一歎,將耳邊碎發挽到耳後,她模樣長得本就是偏嫵媚的那種,不是傾國傾城的容貌,卻別有一番韻味,水潤的雙眸輕輕轉動,便是萬種風情。
“我雖不敢過分自誇,但也不至於妄自菲薄。孔公子你這話便有失偏頗了吧,我這樣的你不要,莫非其實你好的是男風?”她說著,拉著詹文繹往後退了退,小聲對詹文繹道,“詹公子,你小心著些,說不定先前他總欺負你,是另有所圖呢,就像是不懂事的小男孩,若傾慕小女孩,不知該如何表達好感,為了贏得她的注意,總會不停地欺負她。”
詹文繹:“……”他嘴角一抽,看趙以瀾的目光有些怪異,抬頭看向孔成學時目光更怪,甚至還忍不住自動退後了半步。
孔成學漲紅了臉道:“你胡說,我對男人可沒有興趣!”許都裏是有些達官貴人好男風,但整個大梁總體的風氣是看不起這等行為,因此若被人說是好男風,可以認為是一種侮辱。
“哦,這麽說你便是承認你輕薄我了?”趙以瀾道,“沒想到竟還有你這般大膽之人,仗著自己表叔是吏部員外郎,便欺男霸女,為禍一方,你還有沒有將王法看在眼裏?”
孔學成眼睛都要綠了,他什麽時候承認他輕薄她了?他又什麽時候欺男霸女了?他做的那些事,怎麽就稱得上是“為禍一方”了?不就是呼朋喚友欺負欺負沒權沒勢的書生嗎?又沒有打死打傷人,哪就有她說得這麽嚴重?!
“吏部員外郎?”原本一直沉默不遠的魏霖忽然開了口,目光輕輕淺淺地落在孔學成身上,卻將他看得冷汗直冒,差點跪下。
“是啊公子!”趙以瀾義憤填膺地說,“方才孔公子說了,他表叔是吏部員外郎,不就是拿他表叔來壓我們嗎?我們雖隻是小小的平頭百姓,可也知道天大地大,王法最大,他表叔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員外郎,又怎麽敢跟王法作對?真是膽大包天!”
“你、你胡說!我表叔並沒有……”孔學成急忙開口,他是打算來抱大腿的,怎麽能害了他表叔呢?
“你表叔有沒有徇私枉法不是明擺著的嗎?”趙以瀾說,“若你表叔為官正氣,又怎麽會讓你借著他的名氣到處欺壓百姓?你如此不知收斂,平日裏欺負詹公子,在明月樓這種地方都敢輕薄我,在其他地方,你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的?”
“你、你胡說!我根本沒有輕薄你!”孔學成都不知道該從哪裏去反駁這個牙尖嘴利顛倒是非的女人,急得都快要翻白眼了。
趙以瀾低了頭,脖頸的曲線如同天鵝般優美,她輕輕擦著麵上並不存在的淚痕,細聲細氣地說:“你是沒有輕薄我,那是因為我不慎撞入了這位公子的雅間之中,若這位公子不在,這會兒我還不定被欺負成什麽模樣呢!我成親不過兩年便守了寡,老天待我太過不公,竟又讓我遇到你這等登徒子……我真是好命苦啊!”
趙以瀾的聲音悲悲切切,令人聞之動容,詹文繹麵上露出不忍的神色。
魏霖依然端坐,隻是眉頭微不可查地皺起。他最厭惡的,便是官員以權勢謀私,欺壓百姓。眼前的幾人,詹文繹身上有一種正氣,那女子時而柔弱時而咄咄逼人,許是守寡後的境遇造成的,而孔學成幾人,身上一股子紈絝子弟遊手好閑的氣息,讓他心生厭惡。
孔學成對於趙以瀾的話自然沒有一點的動容,被人冤枉到這份上還有口難辯,還是他懂事以來頭一遭,他胸口劇烈起伏著,大聲道:“我並沒有輕薄你,他們都可以為我作證!”他指著自己身後的朋友們。
幾人聞言,紛紛說道:“對啊對啊,我們可為孔公子作證!”
趙以瀾幽幽歎道:“你們當然會為他作偽證,說到底,我隻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女罷了,誰都能欺負我……”她說著掩麵輕輕啜泣起來。比柔弱,他們這些男人,怎麽比得過她一個守寡的弱女子呢?
羅銳看向魏霖,後者終於又開了口,聲音冷淡:“羅銳,將這位孔公子送回他表叔家,讓他表叔好好管教。”
“是,主子。”羅銳恭聲應著,對手下人吩咐了下去,其中兩人來到孔成學麵前,對他做了個請的動作。
孔成學麵色青白交加,他怎麽都沒想到,不過是跟平常一樣找樂子,最後竟會得個這樣的結果。
可即便他心有不甘,這種時候哪裏敢反抗?別人不知道,他卻清楚那少年的身份,甚至他的狐朋狗友們上來想攔,他也隻能讓他們退下,他寧願被他表叔罵一頓,家法伺候,也實在是得罪不起這個人啊!
幾人目送孔成學被“請”走,趙以瀾感激道:“多謝公子出手相助!”
詹文繹也忙道:“多謝公子!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大膽!”羅銳冷哼一聲。
詹文繹呆了呆,他不過就是問了問對方的名諱,怎麽就大膽了?
“羅銳。”魏霖製止了羅銳,麵色依然淡淡的,但聲音稍微和緩,“詹公子,祝姑娘,你們放心,孔學成今後不敢伺機報複你們的。”
“多謝公子費心了!”趙以瀾一臉感激,“公子你是個好人,將來定能心想事成!”
魏霖心中稍稍恍惚了一下,心想事成麽……
他微勾了勾唇:“借你吉言。”
羅銳見狀,走到趙以瀾和詹文繹跟前,板著臉道:“我家主子還有要事,二位請自便吧。”
“好的,那我們便不打擾了。”趙以瀾點點頭,拉著還有些呆怔的詹文繹便往隔壁的雅間走去。
站在雅間門口,趙以瀾回頭望去,剛好隻看到那邊正在關閉的雅間門後魏霖的身影漸漸消失。好像,跟上一次見麵相比,魏霖又更沉穩了些。這才一個多月的時間吧,他似乎又成長了,隻是剛才有一瞬間,他麵上的落寞讓她莫名心疼。
她心中歎息著推開雅間門,麵前是一排三個人,正怔怔地看著她和詹文繹。她愣了愣,忙扯著詹文繹進了雅間,將門牢牢關上。
剛進入的兩人和季思芳聞秋阿吉三人麵麵相覷,半晌季思芳小聲道:“事情……可解決了?”
雖然趙以瀾說要交給她處理,但季思芳不可能不擔心,特別是隔著一道門,她隻能通過聽的來猜測外頭究竟發生了什麽,後來還牽扯到別的人,她很擔心,要不是聞秋攔著,她早出去了。
“完美解決了。”趙以瀾也小聲道,“那個叫孔學成的,大概將來見到我們都會繞著走了。”
詹文繹眉頭微皺,仿佛自語似的說:“也不知那位公子究竟是什麽人,竟能鎮住孔學成……”
“估計是什麽皇親國戚吧。”趙以瀾以一種猜測的語氣說,“幸而他是個好人,我們如今才能全身而退。”
詹文繹讚同道:“正是。朝廷裏若都是如這位公子一般的清正之人,我大梁基業可延綿至久。”
趙以瀾看了詹文繹一眼,沒想到他還是個挺會拍馬屁的人,可惜他這話說給他們聽沒用,若能當著魏霖的麵說,說不定魏霖一高興就收他進入大皇子府當個幕僚什麽,可不比考科舉好?
不過,有些事趙以瀾也隻是想想而已,轉頭就將這想法拋到了腦後。
“二姑娘,不知你在裏頭有沒有聽到……那孔成學所說,並非真事。我並未偷過他的東西,當時應該是個誤會,可他們卻偏要說是我偷的,我真是百口莫辯。”詹文繹道,畢竟沒有證據,他不可能肯定說是孔成學故意陷害他,也隻能將那事當成個誤會。
季思芳連連點頭道:“我相信詹公子,你並非會做那等事之人,我不會相信他們的!”
聞言詹文繹長舒了口氣,有些感動地說:“多謝二姑娘相信小生。”
季思芳紅著臉低聲道:“詹公子心性高潔,又豈是他們能輕易汙蔑的?”
“多、多謝二姑娘如此看重小生……”詹文繹被如此誇獎,到底還是不好意思,耳朵尖又紅了。
趙以瀾對此喜聞樂見,在一旁心情愉悅。
這一場禍事在魏霖的幹預下,有驚無險地度過了,幾人回到桌子旁坐下,都有些吃不下了。好在之前也吃得差不多了,再加之詹文繹也放心不下他娘,便準備回去了。
季思芳自然是十分不舍的,可她一個大姑娘,總不能硬拉著人不讓他回去,又不好意思約下回見麵的時間,便又眼巴巴地看向趙以瀾。
趙以瀾會意,問了詹文繹如今的住處,再厚著臉皮邀請詹文繹兩日後再於趙氏書肆門口相見,這才和季思芳一道離開。
馬車上,季思芳眼睛也不知在看著什麽,時不時捂著臉傻笑兩聲,麵頰泛紅,一副少女思春的模樣,有時候又唉聲歎氣,也不知在憂愁些什麽。
半晌,她看向趙以瀾,期期艾艾地說:“三娘姐姐,你說……怎樣才能讓詹公子向我爹提親?他可願意寫下一生不納妾的契約書?”
雖然跟趙以瀾的相處連一日都還沒到,可因為今日好幾次都是趙以瀾讓她得償所願的,如今季思芳對於趙以瀾打從心底裏多了幾分依賴,忍不住想要從她那邊得到更多的建議。
趙以瀾道:“我看,詹公子距離提親也不遠了,而這契約書一事,卻不好說……季老爺會願意你嫁給詹公子嗎?他如今一窮二白,連像樣的聘禮都拿不出來。”
季思芳正色道:“我、我不在乎……我的夫君無需家中多有銀錢,也不需當什麽官,隻要他將來唯有我一人,隻對我好就行了。他若拿不出聘禮……我有!我這幾年攢了些銀子,再去找我大姐借一些,應當就夠了。”
趙以瀾心裏微微一歎,忽然覺得季孟岩也有點可憐呢,兩個女兒都是“胳膊肘往外拐”,一個兩個的都打算倒貼“男方”……
“既然二姑娘你已經打定主意,那麽我相信你一定能得償所願。”趙以瀾笑道,“我觀詹公子今日怕是對二姑娘一見鍾情了,下回再見,我悄悄幫你探問探問。”
季思芳眼睛一亮:“好!三娘姐姐,那便拜托你了!”她激動地笑道,“你可真是我和大姐的貴人。”
趙以瀾笑眯眯地說:“我也不過就是順應內心而已,大姑娘和二姑娘本就是這世間難得之人,吉人自有天相,即便不是我,也會有其他人相助。”
“那我可不管,幫了我姐妹的人是三娘姐姐,今後你便是我的親姐姐了。”季思芳心中對趙以瀾親近許多,挽上她的胳膊撒嬌似的說,“能遇到三娘姐姐,可真好。”
趙以瀾麵帶微笑,其實季思芳最要感謝的人,還是她的爹啊,要不是她爹有那樣強烈的心願,她也不可能來到季府。
馬車很快便回到季府,一行人中,趙以瀾和季思芳自然是心情高興的那一方,而阿吉和聞秋的心情可就不怎麽美好了。特別是聞秋,坐在馬車之中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小姐在考慮怎麽坑爹將自己嫁出去,偏偏她還得假裝沒聽到,什麽都不能對外說,真真是為難死她了。可她又有什麽辦法呢?那畢竟是她的主子,她不聽主子的,還能聽誰的?
趙以瀾開開心心地回到自己的住處,結果卻驚訝地發現徐婉娘正在收拾東西。
“徐姐姐,這是……怎麽了?”趙以瀾吃驚道。
徐婉娘暫時放下手頭的活,歎道:“我們來季府本是為季大姑娘縫製嫁衣,如今她那樣的狀況,倒不需要我們了。”
趙以瀾道:“是季老爺讓我們走的?”
“毛媽媽說的,但想必是季老爺的意思吧。”徐婉娘看著趙以瀾,麵容有些猶豫,“你……畢竟是跟著我來的,怕也得跟我一道回了。”
趙以瀾沒吭聲。她是要走的,但不是現在,季思芳的事還沒有最後敲定下來呢,她怎麽能走?
徐婉娘以為趙以瀾是在傷心不能繼續留下勾搭季孟岩的事,便歎道:“我也知你再差一點便能獲得季老爺的歡心,隻是差一點畢竟是差一點,我也無能為力。”
趙以瀾道:“多謝徐姐姐為我費心,我去找大姑娘求求情吧。”
徐婉娘眉頭一皺:“三娘,大姑娘如今精神隻怕不濟,你便是去找了她又能如何?”
趙以瀾微微一笑道:“徐姐姐,多謝你將我帶進季府,之後的事,我自己可以的。”
徐婉娘心下一歎,便也不再勸說:“我也勸不了你,隻望你不要後悔。若是後悔了,也可以再來尋我。”
“多謝徐姐姐。”趙以瀾真心實意地感激道。
如今趙以瀾在季思琪和季思芳二人那兒都刷足了好感度,隨便找一個人都能將她留下,原本她是打算去找季思琪的,但出了門又改了主意,打算去找季思芳,畢竟之後還要再跟季思芳一道出門幫她探探詹文繹的態度,她相信季思芳無論如何都會幫她留下的。
來到季思芳所居住的院子外頭,趙以瀾還沒有踏進去,便覺得裏頭的氣氛似乎有些古怪。她朝裏一望,竟發現此刻季孟岩正在院子裏,季思芳站在他麵前,而兩人身邊的桌子上,正放著一份似乎是什麽文書的東西。
“芳兒,你看看,這便是你想要的東西,這下你滿意了吧?”季孟岩麵上的表情說不上是欣慰或者什麽,更多的似乎是一種如釋重負。
季思芳如今的表情也有些怪,她的目光輕輕落在那份東西上,表情竟似乎有些茫然:“竟真的有人願意寫嗎?”
說到底,即便她始終堅定要她將來的夫君寫這份契約書,不然堅決不嫁,然而打從心底裏,她是不信會有人寫的。她也不傻,知道自己的要求在旁人看來是多麽不可思議之事。因此乍一看到這樣的契約書真正出現在她麵前,她反倒有些懵了。
有別的男子願意寫這份契約書……那詹公子呢?她不用再去找詹公子確認了麽?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不要嫌棄我又把男主藏回去了……劇透一下,你們期待的事很快就要上演了……
ps:感謝無敵大奇奇童鞋的地雷,親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