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宗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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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京的綠皮火車在鐵路上咣當咣當的行駛著,車上的乘客靠著或站著, 滿臉的疲憊滄桑, 各自沉默地呆滯著。

    火車頂的燈壞了一個,隻有一盞燈泛著光, 將旅客的表情映照的麻木蒼白,火車的車廂裏彌漫著令人焦灼的沉默, 方軍坐立不安地在自己的位置上扭動著身體。

    他唉聲歎氣煩躁不安,時不時走到走道邊上抽煙,看的對麵中鋪的賈玉終於忍不住道:“方哥,你消停會吧,晃的我頭暈。”

    方軍掐滅一隻煙, 將煙把扔進垃圾桶裏,他揉了揉太陽穴, 苦澀地道:“抱歉,我忍不住。”

    從鄭月失蹤的那天開始,方軍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睡過好覺了,隻要一閉眼,就看到鄭月臉色驚恐扭曲地向他求助, 而她的身後擠滿了蒼白陰森的鬼魂, 那些鬼魂都陰冷地看著鄭月,甚至好像透過了這個夢看向了夢外的方軍。

    方軍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又伸手摸了摸兜裏的煙。

    下鋪的馮渡抬眼看了方軍一眼,那雙黑黢黢的幽冷眸子中,映出方軍帶著淤青的眼袋, 和那張蒼白的嚇人的臉。

    他從背包中拿出一張鎮魂符遞給方軍:“到站還有幾個小時,你先休息下,不然鄭月沒救回來,你就該先倒下了。”

    方軍本來想再說什麽,最後還是接過了鎮魂符,說來也奇怪,拿著鎮魂符多日來的焦躁竟然平緩了下來,原本隻是礙於馮渡才接下了符咒,想著大不了就躺著聽聽歌,接過心情平靜下來後,方軍竟然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夢中,咣當咣當的火車不知道行駛了多久,直到方軍在迷糊中被人喊醒。

    “方軍,醒醒,到家了,方軍不要睡了。”柔和的女聲分外耳熟,甚至讓方軍心中產生了一絲絲的甜蜜驚喜。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困倦無比,一點都睜不開眼。

    那個聲音鍥而不舍地喊他:“方軍,醒醒啦,不要再賴床了,不然我生氣了哦”

    方軍一點不想聲音的主人生氣,他立刻睜開了眼,鄭月巧笑倩兮地看著他,蒙蒙白光中,鄭月朝他伸出手:“回家了,方軍。”

    “月月?”方軍疑惑地看著麵前喊他的女孩,他心中驚疑不定地揉了揉眼:“你……你不是……”

    “我怎麽了?”鄭月微笑著看向方軍,俏皮地歪了歪頭,是他記憶中那個俏皮活潑的女孩子形象,鄭月有些不開心地叉腰道:“你真壞,說好了陪我回家見父母的,居然在路上睡著了,害的人家司機大哥生氣了,把我們扔到了半路上,你看看,該怎麽辦吧。”

    鄭月說著傷心地哭了起來,越哭越狠越哭越淒涼。

    方軍從來沒聽過心愛的女孩這樣哭過,他頓時焦急不已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想要安慰女孩可是又害怕讓女孩更生氣,一時半會不敢上前。

    可是女孩說,就因為睡覺他們被司機大哥扔到半路?

    這是哪個黑車司機,他要舉報交通局。

    方軍這麽氣憤地想著,他抬起頭,四周黑暗一片看不清前路後路,也不知道究竟到了哪裏,隻有陰冷到骨子裏的風,直往他身體裏鑽。

    鄭月也不知道怎麽了,平時大膽活潑的女孩像受驚的小鳥一樣,蹲在地上哭個不停。

    方軍想要過去安慰她,可是剛一踏步,就看到自己竟然是在一片空曠無忌的墳墓中,周圍一片黑暗空寂,隻有連綿不斷的墳堆,而他心愛的女孩子竟然蹲在一座新墳的墳頭哭的尖銳淒厲,像是厲鬼在哀嚎。

    方軍心中驚懼之極,他想要跑過去安慰鄭月,可是無論怎麽奔跑,都無法到鄭月麵前,甚至越跑離鄭月越遠,這個時候,鄭月終於抬起頭。

    那是一張蒼白僵硬的死人臉,眼睛中唯有可怕的白眼珠子正直勾勾地盯著方軍。

    方軍再凝神看去,就見鄭月身後密密麻麻地擠著無數的鬼魂,它們都在直勾勾地盯著他,衝他陰冷的笑。

    “啊——”方軍驚叫一聲醒了,他額頭上滿是冷汗,驚魂未定地半坐起身,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他一時半會還有些迷糊,還沒從剛剛驚魂一幕中回過神來,隻能呆滯地看著漆黑一片的車窗窗外。

    頭頂的燈光慘白,在車窗上上映照出方軍的麵孔,那是一張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憔悴枯萎,像是耗盡了生命的活屍。

    賈玉正彎腰拖行李,瞧見方軍坐起來,他扭頭道:“方哥,你剛剛睡的可真沉,怎麽喊你你都沒反應,這會醒了正好,下一站我們就到了。”

    “到了?”方軍無意識地喃喃道,不知道怎麽了,他心裏感到一陣恐懼排斥,甚至有種現在就買車票回程的衝動。

    馮渡將自己東西收拾到背包裏,他一向輕車簡行,跟賈玉比起來,簡直簡單的像個乞丐。

    這會收拾好了東西,馮渡將自己的茶杯塞到背包側邊,他看了方軍一眼,淡淡道:“你的生辰八字和鄭月已經糾纏在了一起,會被影響也是正常的,不過他們暫時拿你沒有辦法,走之前我會再給你幾張符,你拿著不要離身,那些鬼魂頂多通過鄭月騷擾你的夢境,不能對你怎麽樣。”

    方軍雖然早料到這一行困難異常,但也沒想到對方會這麽厲害凶狠,他臉色蒼白喃喃道:“我都已經這樣了,那小月會是什麽情況啊,小月不會有事吧?”

    “到了再說,不過看你的姻緣線暫時還沒變成鬼姻緣,鄭月應該沒事。”馮渡抬眼看了方軍一眼道。

    方軍聞言頓時鬆了口氣,他臉上難得地露出了一個笑容:“馮哥,謝謝你,這件事結束了,我一定要好好感謝你。”

    賈玉在旁邊豪氣地拍了拍方軍一眼:“咱哥幾個還客氣什麽,到時候馮哥找你幫忙別推脫就行。”

    “怎麽會,馮哥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就怕我一個普通小百姓,您看不上我。”方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馮渡朝方軍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他沒有告訴方軍,雖然方軍的姻緣線沒有變成鬼姻緣,可是姻緣線的痕跡不但淡了下去,還慢慢染上了黑色,鄭月的情況,隻怕是不太好,而且這份不好,蔓延到了方軍身上。

    火車緩慢地駛入了終點站,馮渡一行拉著大包小包的行李下了車,這些行李主要是賈玉的,也不知道這孩子怎麽想的,來去都帶了這麽多東西,關鍵是他自己還拎不動。

    這裏不提賈玉行李的問題,就說到了三水市後,夜已經很深了,大約是淩晨一點的樣子,方軍和馮渡都是外地人,尤其是方軍因為來過賈玉老家,所以被賈玉老家的人記住了,為了不打草驚蛇,隻能讓方軍暫時住在市區賓館。

    賈玉是個行動廢,自理能力基本為零,指望他辦事不如指望母豬上樹。

    這賓館還是方軍安排的,就在車站旁邊,方軍的意思是說,一旦救走鄭月,就立刻帶著鄭月離開,從此以後再也不踏足這裏。

    三水市是個七八線的小城市,到了夜裏基本上就沒有多少人了,尤其是出了車站後,更是冷清的讓人心裏發毛。

    三人走在樹林旁的小路上,隻覺得黑沉沉的夜色中,似乎有詭異的眼睛在盯著他們。

    “馮……馮哥,你有沒有覺得很冷,我記得三水市沒這麽冷過啊,這……這是突然降溫了嗎?”賈玉看著前方路燈投射出的猙獰暗影,打了個哆嗦道。

    方軍早已經精神緊繃,可以說因為鄭月的關係,三人中他最敏銳,尤其剛踏出火車,他就覺察到三水市的陰冷,就好像有一團陰冷恐怖的東西在排斥著他的到來。

    此時走在這條小路上,他的感覺更加敏銳,那種時刻處於被監督中的感覺又來了,這次更清晰更過分。

    他不由看向馮渡道:“馮哥?”

    眼角的餘光瞥見身旁的樹木的葉子間晃過一道蒼白的人臉,方軍不由大驚,幾乎想要後退。

    不過他並沒有退成,他的胳膊被一個人有力的手拉了回來,馮渡頭也不回地道:“不要懼怕,不要把它們當回事,這世界上哪有鬼,都是自己嚇自己。”

    方軍和賈玉頓時驚異地盯著馮渡,這裏最沒資格說出這句話的人就是馮渡好嗎,馮哥不就是來處理陰親這件事的嗎,好端端的幹嘛突然說出這樣充滿了唯物主義價值觀的話,他們要被嚇壞了好嗎?

    旁邊的不會是被那些鬼掉包了吧,這個人還是馮哥嗎?

    不知道是不是馮渡這句話惹惱了什麽,旁邊的樹林無風自動,樹葉嘩嘩響了起來,仔細一聽讓人毛骨悚然,像是鬼魂在拍手。

    “現在是冬季,這裏濕冷,自然引起的樹動而已,據說其實自然界沒有絕對靜止的存在,這些無法移動的植物其實每時每刻都在呼吸進食,隻是我們肉眼看不到,也許偶爾它動的頻度大了,能被我們這些普通人看見,結果引起了不必要的驚慌。”

    賈玉方軍一左一右地走在馮渡身邊,被馮渡這些睜眼胡扯的話驚呆了,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了過去,一時半會竟然注意不到旁邊的異樣。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馮渡較勁,在馮渡說完之後,這些樹葉靜止不動了,然而隱約地卻傳來嗚嗚的聲音,哀怨淒厲,如同厲鬼嚎叫。

    賈玉和方軍忍不住抖了抖,同時緊張地看向馮渡,馮渡淡淡地道:“大概是起風了吧,沒想到南方的氣候也會刮這麽大的風,早知道帶著帽子圍巾來了。”

    “馮哥……”賈玉無力地看向馮渡,如果他是鬼,大概要被馮哥氣死了好嗎。

    不知道是不是應和賈玉的想法,憑空裏一陣邪的要死的陰風,竟然卷起了小小的風漩渦,直接從馮渡三人中間穿了過去,影影綽綽地能看到陰風中鬼魂蒼白的臉。

    方軍嚇得啊地叫了一聲,驚跳著跳了起來。

    賈玉白著臉直接樹袋熊一樣地摟緊了馮渡,哭喪著臉道:“馮哥,我怕。”

    馮渡麵無表情地將賈玉推開:“刮一陣風你也怕,那我真是沒辦法了,這樣吧,我這裏有個驅邪壯膽的好辦法。”

    賈玉和方軍頓時都雙眼發亮地盯著馮渡。

    隻見馮渡掏出了手機,靈巧的手指輕輕一點,直接點開音樂快捷鍵。

    雄渾壯闊的激昂歌曲頓時從他手機中傳出……

    “我們是**接班人,繼承革命理想勇敢前進……”

    此歌一出嚇呆了旁邊的賈玉和方軍。

    少先隊員歌放完接著是國歌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民!把我們的……”

    不知道馮渡用的是什麽軟件,歌曲的聲音大的嚇人,紅歌本來就聲音雄渾,這時候被馮渡的手機放出來,竟然激蕩的人神魂一震,仿佛有什麽透徹的靈氣直接從頭灌到腳,將之前的冰冷陰寒全部驅逐的一幹二淨。

    之前的樹木鬼拍手消失了,那種可怕的哭聲也消失了,甚至不知何時而起的陰風也消散了,隱約能看到有誰痛苦地捂著耳朵飛速跑走。

    賈玉和方軍沒想到還有這種方法,頓時驚呆了一樣看向馮渡,最後還是賈玉豎起拇指呆呆地道:“馮哥,你……你行的,不愧是我馮哥,人牛氣場強。”

    “你的讚美我收下了。”馮渡收起手機,難得地說了一個冷笑話,嚇了賈玉一跳。

    因為方軍去過賈玉的老家,而且又是鄭月的男朋友,為了防止**村的人做出什麽可怕的事情,所以並沒有讓方軍跟著一起去,而是讓方軍自己在市裏酒店住著。

    賈玉和馮渡則是打黑車連夜趕回**村。

    **村離三水市區有一段距離,除了正式的農村公交車外,還有給老鄉方便的黑車,每次賈玉想要回家,要麽是他爸媽開車來接,要麽就是叫個黑車,存的也有黑車的號碼,打了車後,賈玉就和馮渡等在路邊。

    不知道怎麽回事,原本說好了一會就到的黑車司機都一二十分鍾了還沒來,賈玉一邊等一邊嘟囔著,畢竟天已經很晚了,誰都想早點回家休息。

    不知道怎麽回事,路邊竟然起了霧,也許是初冬的天氣太冷了吧,霧氣先是從兩邊田地裏起,然後慢慢彌漫了過來,直到最後將整個路麵都漫上了,就算有路燈也看不清楚情況,隻覺得模糊一片。

    “艸,馮哥,這是怎麽回事,三水這邊冬天從來不下霧啊,又不是農村曠野地。”

    馮渡沒有出聲,隻是看向濃霧深處的馬路。

    就在這時,兩團刺目的燈光照耀了過來,開的歪歪斜斜的小轎車七扭八歪地停在了馮渡和賈玉麵前。

    司機大叔罵罵咧咧地打開車門:“這什麽鬼天氣,好好的怎麽起霧了,要不是老子熟悉這片路徑,這會該把車開到溝裏去了。”

    說著話,司機大叔像是才發現旁邊的馮渡和賈玉一樣,朝兩人道:“哎,小同學趕緊上車吧,不然一會夜更深了,霧氣起濃了就更不好走了,趁現在剛起霧,我帶你們回去。”

    賈玉哦了一聲,趕緊勤快地去拿行李,一邊拿一邊跟司機大叔嘮嗑:“大叔,您哪裏人啊,還真是辛苦啊,這麽晚的天這麽大的霧氣,居然還要做生意帶客人,你家裏人不擔心你嗎?”

    “哎,那能怎麽辦,一家老小張嘴等吃呢,不幹又怎麽辦,快上車吧,我帶你們回家。”司機說著邊伸手要幫賈玉拿行李。

    賈玉擺擺手道:“不用了大叔,一會你好好開車,這點小活,我們哥倆自己做就行了。”

    說著賈玉就要一用力將行李扔到後備箱。

    可是他還沒動,行李上就壓上了一隻白皙修長的手,那隻手很好看,骨節分明優美靈動,不過是輕巧地壓下來,就像壓上了千斤重,賈玉居然一點都拉不動了。

    他摸不著頭腦地看向了馮渡:“馮哥怎麽了,不會現在不想去了吧,也是,農村環境是不太好,半夜裏上廁所都不方便,要不然我們先去找個賓館?”

    馮渡沒有看賈玉,而是看向那個黑車司機道:“讓我們上車我們就上車了嗎,這大半夜裏隨便上了不知道誰的車多不安全,賈玉,你剛剛聯係的是這位大叔嗎,你確定嗎?”

    賈玉愣了愣,隨即哦了一聲,撓了撓頭發拿出手機:“我這裏有司機的號碼,撥過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司機大叔似笑非笑地看向馮渡和賈玉:“有必要這麽較真嗎,這裏拉人的也就我們幾個,上誰的車不一樣,都是附近村裏的人,叔還能怎麽著你們不成,小同學戒心可真強。”

    這時候賈玉已經打通了電話,不知道怎麽回事電話出現了盲音,好像是信號不好吧。

    賈玉有些苦惱地看向了馮渡:“馮哥,現在怎麽辦,要不然我們還是上車吧,你看都這麽晚了,再耽擱下去也不是事啊,再不然咱們找個賓館休息?”

    馮渡緩緩搖了搖頭,賈玉這樣沒心沒肺的人這會都感覺到了不對,他瞄了瞄司機大叔一眼,又看了看馮渡一眼,果斷地站到了馮渡身後。

    司機大叔緩緩露出了一個笑:“你看,電話都打不出去,你同學說的也對,這樣耽擱下去也不是辦法,不然你們也不知道要在這裏呆多久,所以小同學還是上我的車吧,大叔帶你們回家,不要害怕上車吧。”

    眼見司機大叔的表情越來越可怕,在昏暗的路燈下,甚至隱約有些猙獰,賈玉都驚懼地轉過的臉,生怕一會看到什麽少兒不宜的事情。

    馮渡卻是神色如常地道:“沒有信號了?是不是這地方的信號塔不太好,你把手機拿給我,我到另一邊去看看,大叔你別急,如果真是打不通電話,我們肯定會上車的。”

    司機大叔聞言,表情緩和了下來,他點了點頭走到車邊,等著馮渡打電話。

    馮渡拿過賈玉的電話,撥通了之前的號碼,說來也奇怪,電話到了馮渡手上,馮渡隻不過走了兩步,竟然真的連上了信號,電話通了,裏麵傳來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你這個小孩子,怎麽這麽不遵守信用,耍我是嗎,讓我在這裏等你們,也不知道早點趕過來啊,你們要是不來,我就走了,大晚上的,還不讓人早點回去休息啊。”

    這聲音絕對不是麵前的司機大叔的。

    賈玉早已經未雨綢繆地悄悄挪到了馮渡身後更靠後一些的距離,甚至想要捂住臉。

    然而隨著電話裏鮮活的罵人聲音傳來,原本一直彌漫的霧氣竟然慢慢地開始消散,麵前的司機大叔原本還算鮮活的表情漸漸褪色,如同被洗掉了一層油畫露出本質的白牆,變得麻木呆滯,甚至那張還算豐盈的臉頰也漸漸凹陷下去,最終變成了一具腐爛的**,還能看見眼洞中慢慢爬出蛆蟲。

    這個畫麵隻是瞬間閃過,下一秒,霧氣散盡了,馮渡和賈玉出現在正常的世界中,那名打電話的司機大叔正靠著車背對著他們罵娘,越罵越起勁。

    不過罵著罵著司機的大叔覺得不對勁了,怎麽聽見自己的聲音從自己背後傳來,他一回頭就看見賈玉和馮渡默默地站在離車不遠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夜太深了,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冷不丁一看兩人,感覺像是看到了兩張等人高的黑白遺照。

    看的那名司機大叔嚇了一大跳,有些驚疑不定地盯著馮渡和賈玉。

    賈玉一瞧見對方,頓時朝司機大叔笑著招手:“哎,大叔,快過來幫我們拉行李啊,不好意思讓你等久了,剛剛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和我同學迷路了。”

    司機大叔揉了揉眼,再看賈玉和馮渡,就覺得一切正常,他暗想自己大概是太累了產生了幻覺吧,這麽一想,大叔的膽子又回來了,他怒瞪著兩人道:“你們怎麽回事,打電話也不接,我給你們不知道打了多少電話,要不是想著你們是小同學,怕你們遇到什麽危險,就直接走了,你們怎麽能迷路這麽久還不開手機。”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第一次自己出遠門,以前都是爸媽來接的,所以……”賈玉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司機大叔家裏也有兩個讀書的孩子,看見賈玉的樣子,頓時就心軟了,擺擺手不耐煩地道:“好了好了,現在都淩晨四點了,趕緊上車吧,都別耽誤時間了。”

    馮渡拿出手機低頭一看,離開了那片濃霧後,原本靜止不動的手機開始運作了起來,顯示著時間4:44.

    不過這個時間很快也就流逝過去了,手機上很快就變成了4:45.

    “馮哥,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賈玉見馮渡隻是低頭看手機,湊了過去小聲地問道。

    馮渡搖了搖頭:“有人不歡迎我們回去,走吧。”

    “哦,哦。”經曆了剛剛那兩件事,賈玉原本嬉笑的表情也變得謹慎起來,他跟在了馮渡身邊,打定主意回了家不亂跑,馮哥去哪他去哪。

    司機大叔幫著兩人將行李送上了車,帶著馮渡和賈玉朝**村駛去,他駕駛座的上方懸掛著一枚小小的銅鈴,銅鈴古樸老舊,看上去格外別致,銅鈴裏沒有舌頭。

    因為太過別致,惹得兩人打量了好幾眼。

    司機笑了笑道:“這是我幹這行後我老婆去大師那裏給我求來的,說是鈴鐺響的地方千萬不要去,能保我平安幹到最後,不過這麽多年都沒有響過,再說了這銅鈴裏連個舌頭都沒有,壓根就是個啞鈴,你說搞什麽會響啊,我覺得我那婆娘就是被騙了,不過我也沒告訴她,這鈴鐺花了她不少錢,要是讓她知道被騙了,還不心疼死。”

    “不是假的。”馮渡突然出聲道。

    司機沒想到後座的學生突然來了這麽一句,頓時被噎了一下,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隻能道:“你們要去**村是吧,你們這麽急著趕回家,是要去喝喜酒的吧。”

    馮渡和賈玉對視了一眼,賈玉連忙道:“對啊對啊,大叔你怎麽知道的,我們是接到家裏通知回去喝酒。”

    “哎,誰不知道啊,**村裏有人要結陰親,這幾天都布置開了,場麵弄的可大了,據說娶的還是個活蹦亂跳的黃花閨女,也不知道是誰家的鬼兒子這麽有福氣,都死了還能娶著好媳婦,你們不知道現在女孩子珍貴,有的好小夥子都娶不到媳婦,居然白白便宜了一個死人,這周圍的村落都隱約聽到了風聲,有關係的還要去見識見識呢。”

    賈玉聽的臉上一黑,但是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悶悶地坐著,想到那個倒黴的女孩子就是自己漂亮出色的表姐,更是煩悶,口氣也有些不好道:“大叔,你這麽說太過分了,好好的女孩子憑什麽要嫁給死人啊,這都是什麽年代了。”

    “嗬,這你不懂了,族裏的長輩說了算,她爸媽點了頭,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不嫁又能怎麽辦,她爸媽都在村裏生活呢,是想讓自己爸媽一輩子抬不起頭嗎,再說了,女孩子嘛,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了死人也就是她命不好沒辦法。”

    賈玉瞪了那個司機一眼,不過司機大叔正專心開車,沒有注意。

    馮渡在旁邊沉聲道:“知道什麽時候舉行儀式嗎?”

    司機想了想:“聽說是正月初四陰時好日子,要不是我忙的狠,說不定也會過去看看,哎小同學,前麵就是**村了,村裏前段時間下了雨路不好走,我就不進去了,你喊你家人過來拿行李吧。”

    賈玉沒辦法隻好給自己爸媽打電話。

    車子裏**村越來越近了,隱約能看到村子裏靜謐的房屋輪廓,越朝前走就覺得越壓抑,就好像那靜靜的小村落是蟄伏的怪物,隨時能張開巨口將往來的人吞噬進去。

    前方路口越來越清楚,司機大叔猛地一個急刹車,罵罵咧咧地罵了起來:“他媽的,一定是個野貓子,突然從我車前竄過去了,嚇了我一跳。”

    司機停了車,就看到路口兩邊的路上模模糊糊地靜靜站立著兩個人,那兩個人高的不得了,大約有兩三米高,穿著長長的袍子,長袍子垂落下來,迎風招展,像是兩個招魂幡,瞧上去詭異異常也森冷可怕。

    冷不丁看到這兩個人影,司機和賈玉的臉色都猛地一變,驚得表情難看地看向前方,就在這時候,被司機笑稱受了騙,連個鈴鐺舌頭都沒有,是假貨的開光銅鈴突然叮叮咚咚地響了起來。

    鈴鐺的聲音司機也是第一次聽到,空靈寂冷,還略微有些生了鏽似的黯啞,在這樣的情況下,淩晨中孤寂詭異的村落路前響起,顯得格外可怕。

    “真……真他媽邪門。”司機罵罵咧咧地罵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被現在的情景嚇到了,他並沒有扯著嗓子罵出聲,而是小聲地罵了一句。

    路口那兩個高的嚇人隨風飄動的人像是隨時都會走過來似得,司機哆嗦了一下扭頭看向馮渡和賈玉:“要不然你們要不要跟大叔一塊到大叔家裏去住一個晚上,明天大叔把你們送回來。”

    就在這時候,車門突然被人敲響了,司機和賈玉都直接打了個哆嗦,驚恐地看著外麵黑乎乎的人,司機甚至咽了口唾液,悄悄拿起了車裏麵隨手放著的水果刀。

    結果後座的馮渡卻突然打開了車門,賈玉頓時緊張地失聲道:“馮哥!”

    門開了,沒有什麽可怕詭異的情況出現,一個人站在車門外,因為天太黑五官有些模糊,但是賈玉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一張臉,他衝那個人驚喜地喊道:“爸。”

    賈玉的爸叫賈國威,他好像一點也不想自己兒子回來,見到賈玉不但沒有露出欣喜高興的表情,反而皺了皺眉冷淡地道:“小玉,你怎麽現在回來了?”

    賈玉被噎了一下,有些委屈地看著賈國威:“爸,你怎麽這麽說我。”

    司機大叔見狀連忙打圓場道:“哎,這位大哥,你看孩子歸心似箭,這麽晚了都要坐我的車回家,別管父子倆鬧什麽別扭,還是快點把孩子接回家,讓孩子好好補個覺吧。”

    賈國威這才看向司機道:“謝謝了兄弟。”

    賈玉連忙拉著馮渡下了車,將行李也帶下來,下了車他們這才發現,路口處讓他們嚇個半死的竟然是兩個紙紮的假人。

    雖然大晚上的寂靜的村落裏冷不丁看到高的可怕,臉上還塗抹著大紅臉蛋,笑容異常詭異的假人心裏發怵,但是知道那是假人後,司機和賈玉心裏還是鬆了口氣。

    “爸,這是怎麽回事,村裏大門口怎麽弄個這東西?”

    賈國威皺了皺眉:“怎麽這麽大的好奇心,一點也不像是大學生,問這麽多做什麽,先回家再說。”

    “哦,哦,好吧。”賈玉這才連忙拖著行李跟上賈國威,至始至終賈國威都沒問賈玉身邊的馮渡。

    進了村,馮渡這才發現家家戶戶門口都掛上了貼著黑色喜字的白燈籠,風一吹,這場景詭異到滲人,就連一向活潑的賈玉都半天說不出半句話來。

    直到回到了家,插上門,賈玉這才活過來似得出了口氣:“爸,家裏怎麽弄成這樣。”

    賈國威歎了口氣,帶著兒子回到了裏屋,賈玉的媽李玲芳也坐在屋裏,屋裏亮著燈,李玲芳的臉上也有些愁容,瞧見兒子到了家,也就是勉強笑了笑:“小玉,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我記得你不是過幾天才放假嗎?”

    “媽,我們學校考試提前了,我告訴你了啊,對了,這是我同學,他家裏父母都去世了,沒有地方去了,我想著一個人回家也挺無聊的,就帶我同學回來一起玩了,順便一起過年,爸媽不介意吧。”

    李玲芳和賈國威互看了一眼,最後才看向自己天真單純的兒子,賈國威道:“小玉你還是過兩天再回來吧,最近村裏在辦事,你回來不太方便,還是跟你同學先到其他地方旅旅遊玩玩就好了,明天爸就開車把你們送去,順便到市裏給你們報個團,你不是一直想去棧市玩嗎,幹脆這次就跟你同學一起去吧。”

    賈玉莫名其妙:“爸媽,到底是怎麽了,你們怎麽說話雲裏霧裏的我聽不懂,怎麽了,兒子回來你們還不高興,再這樣我就生氣了。”

    李玲芳先敗下陣來:“不是的小玉,媽不是不高興,隻是媽怕你害怕,村裏要結陰親了,你從小膽子就小,媽怕你受不了,最近長老挨家挨戶通知,讓大家晚上盡量不要出門,聽到什麽奇怪的動靜也不要在意,所以,媽怕你好動衝撞了,就想讓你先出去。”

    “媽,是不是表姐,大姑他們最終還是把表姐送給人家死人當媳婦了,他們怎麽做得出來,那可是親女兒啊,媽,你們就眼睜睜地這麽看著表姐被送去當鬼媳婦嗎,不行,明天我要去找表姐。”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小超人扔了1個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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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是不是很喜歡看靈異故事,我也想看不想寫,寫起來比看可怕十倍,真的是一邊發抖一邊寫的,打冷顫orz。

    像我這樣一邊發抖一邊還日了萬的人,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