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登陸日 5 p.m.

字數:7060   加入書籤

A+A-




    “能換個姿勢嗎?”王恪居然還有餘裕抱怨。

    陳虞視線一壓,愕然發覺對方不知什麽時候順手拎了一架狙|擊|槍。這廝動作比賊還快!“誰讓你傷在側腹,隻能公主抱,”

    王恪一手勾住陳虞脖子,微擰轉上身,將槍往她肩上擱,吐息噴在她頸窩:“誰和你說這事了。別回頭,一共三隻惡鬼,兩隻纏著姓施的,還有一隻跟過來了。”

    “距離?”

    “再近就麻煩了。”他輕輕呼了口氣,“抱緊點,這樣準心穩不住。”

    陳虞雖然照做,卻惡言惡語:“射偏了我就把你扔下去。”

    王恪嗤笑:“怎麽可能?”一頓,他幾近自虐地補充:“追上來的又不是家人,我才不會手抖。”

    她無言狂奔。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平緩的節律驟然慢了半拍。

    “解決。”

    語聲和扳機聲同時響起,打鬼用的魔彈不需火藥,靠風咒力驅動。

    陳虞沒回頭確認,因為沒必要。她相信他的實力,但這信任裏又夾著自我厭棄。

    一陣疾奔下,他們已繞到了小島石灘的盡頭。陳虞毫無征兆地鬆手,王恪早有準備,扶著她肩膀站穩,不忘嘲弄:“都多大的人了,還那麽幼稚。”

    她不接茬:“施餘存呢?”

    “沒追上來,但願他沒被惡鬼附身。”

    “我第一次知道你那麽有同情心。”

    “失去人類意誌、無差別攻擊活物的黑暗哨兵……我可不想和那樣的怪物為敵。”

    陳虞聳肩:“碰上了也隻能幹翻他。”

    “你辦得到?”

    “黑暗哨兵的賣點不就是超強的自控能力?被剝奪了心智,那貨就和神遊症發作的獨行哨兵沒什麽差別。”

    王恪輕撣肩章,別過臉:“剛才……謝謝。”

    “嗯?你說什麽?我沒聽見。”

    他謔地回轉頭盯她,桃花眼眼角微微泛紅,是發怒的前兆。

    陳虞一歪腦袋,齊耳短發迷了半邊臉:“真沒聽見。”

    王恪深吸氣,話語被突如其來的歌聲打斷:

    “倫敦鐵橋垮下來,垮下來,垮下來……”

    孩童嗓音尖細刺耳,一遍遍重複著相同的歌謠,越唱越快。

    陳虞的耳罩早已遺失,精神屏障又無力隔絕這過激的刺激,頓時頭疼欲裂。她捂住耳朵便往地上蹲。

    頭痛倏地消失無蹤。無形的暖流籠罩她的感官,撫平梳理她混亂的精神,甚至帶走了向導素無法消除的疲憊。

    “別碰我!”陳虞的嗓音微微顫抖,“誰讓你--”

    “不領情?那就算了。”

    “嗯,我是死是活都和你沒關係。”

    王恪的眼神可怕起來:“陳、虞。”

    她扶額搖搖晃晃站起來:“我沒興趣和你繼續吵,剛才救你算我腦子被槍打了。等救援沒必要勉強呆一起,你難受,我也難受。”

    就在此時,兩人身後突然傳來甜美的童聲:“大哥哥大姐姐們,下午,不,傍晚好。”

    陳虞駭得轉身,海潮拍岸,麵前空無人影。

    “大哥哥大姐姐,都來陪人家玩吧!人家準備了超好玩的遊戲哦!”

    聲音無處不在,王恪低語:“風魔法傳訊?不,也可能是聲波投影。”

    “遊戲?”陳虞抱臂後退半步。

    仿佛聽到了她的問話,孩子無邪地笑起來:“當然是殺人遊戲呀。擊殺,絞殺,毒殺,刺殺,撲殺,踩殺,什麽方法都可以哦!你們看你們看,島中間是不是有座塔?”*

    語音未落,陰翳林木簌簌震顫,一座高塔宛如快速生長的蘑菇,猛地鑽出枝椏頂端。

    “最先到這座塔的兩個人就是贏家喲,”孩子有天使的聲音,卻口吐來自地獄的詞句,“但是人家隻有兩份獎品,其他人該怎麽辦呢--?殺掉就好啦。”

    “我憑什麽要聽你的?”陳虞將足邊石子狠狠踢進海裏,“你又是誰?!”

    “嘻嘻,人家會在塔裏乖乖等你們的,到時候見咯!”

    海灘再次靜下來,日落將至,潮騷猛烈。

    陳虞徑直往失事地折返。

    “喂!”王恪跟上來。

    她頭也不回。

    “陳虞!你要去哪?”

    “物資落在剛才那鬼地方了。”

    “要是姓施的還在,你準備怎麽辦?”

    陳虞陡然止步,盯著自己的肩膀答:“幹個你死我活唄。”

    王恪氣笑了:“好啊,我一起去。”

    她背過身:“隨你。”

    哨兵感官敏銳,石灘頭開闊的地勢比躲進林中有利。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像同路的陌生人。陳虞故意加快步子,身後的足音依然不急不緩,等她一陣疾走完畢,才慢悠悠地尾|行上來。

    這情形似曾相識。兩年前,陳虞遞交解除結合的申請書後,王恪也這麽一聲不吭地跟了一路,整整繞基地七周,直至她耐心率先耗盡。

    此一時彼一次。陳虞打定主意,這次絕不回頭。

    王恪突然駐足。

    陳虞耳力好,清楚聽見他極低地抽了口氣,步子頓時邁不出去,她冷著臉回身。王恪半蹲在地,正按著右腿膝蓋,嘴唇快咬出血來。他與陳虞對上眼神,詫然僵住,扭頭強辯:“要不是姓施的偷襲傷了我,我也不會被抓住。”

    也是,王恪可不會束手就擒。

    強力將自己釘在原地,陳虞口氣很凶:“剛才為什麽不說?”

    “說了你就會多可憐我一點?”王恪擠出嘲弄的微笑,“我不需要。”

    “受傷了還拖著不治,也不知道是誰要裝可憐。”

    王恪聲音低下去:“我的急救包丟了。”

    “沒法走路,沒法治傷,又不肯說,你還跟過來幹什麽?”陳虞往隨身口袋裏一摸,還剩兩個治療法術球。她大步走到王恪麵前,把其中一枚金屬球往他懷裏一丟,“還是那麽麻煩。”

    “這傷死不了。”王恪手掌一攤便遞回來。

    陳虞更加惱火,作勢要直接開啟魔法刻印。王恪忙扣住她手腕:“省著點。”

    肌膚相觸,他掌心還黏黏的有血,兩人都一僵。王恪默不作聲地鬆開。

    “有病吃藥,有傷就治,”陳虞擰轉球體,下巴一抬,“這種東西等會兒要多少我拿多少。”

    治愈係法術的白光短暫點亮了王恪的眉眼,他神情顯得分外柔和:“就算你鐵了心要胡來,也別死在我眼前。”

    “和你無關。”

    “是麽?”他笑笑地擺手,“那你就去吧。”

    陳虞一抬眉毛:“你準備就這麽蹲著在這落地生根,等入夜了被野生動物吃掉?”

    王恪聳肩:“我沒法爬樹找安全的地方歇息,隻能這樣了。”他又露出自虐的微笑來,嫣紅的唇間一線冷冷的白:“反正我怎麽死也和你沒關係。”

    陳虞差點一個耳光抽過去。她沒心思再耗下去,雙拳緊握:“背還是公主抱,自己選。”

    “法術球處理過的組織要至少十二小時才能完全恢複功能--”

    她打斷道:“嗯,我自找麻煩撿了個累贅。快點,再磨磨唧唧真的要天黑了。”

    “那還是背吧,抱著多少有點傷自尊。”王恪從後環住陳虞的脖子,兩腿夾腰,等她站穩才來了一句,“謝謝。”

    “別謝我。我欠憐姐的,命債命還而已。”

    這名字一出,王恪果然再不多話。

    兩人很快再次來到了墜機點附近。

    “安全。”陳虞將王恪放在大石塊上,“我去去就回。”

    走出幾步,她不放心地回頭:“有事叫我。”

    王恪似乎笑了。

    雖然現場沒有其他人的氣息,顯然有人早一步來過,將最顯眼的各色物資都搜刮幹淨。陳虞落下的背包也不例外。她不死心,在船體殘骸附近翻找了一陣,收獲了一打罐裝淡水、數袋能量棒、三個急救包和彈夾若幹。

    “大豐收嘛,”王恪翻著行軍背囊嗤笑,“每日的淡水和食物還是由我來配額?”

    陳虞不太喜歡“還是”這倆字。這雖然曾經是兩人野外作戰的慣例,但他們早已不是搭檔:“哦。剛剛回來路上我找到了一個樹洞,可以暫時歇腳。當然,你的精神向導……”

    “這事聽你的。”

    王恪陡然客氣起來,陳虞反而不太習慣:“那就走吧。”

    島上遍地是蒼天巨木,任何一個樹洞都可容兩人坐臥。陳虞挑選的位置地勢偏高,從側俯瞰海灘,背靠一片生得密密仄仄的杉樹林。

    兩個來回將物資和人都運到目的地,她靠著樹幹長長吐了口氣:“喂,關於那什麽遊戲……你怎麽想?”

    “我認為那孩子說的是實話。但是否真的會變成哨兵向導自相殘殺的遊戲……”他尖刻地哼了聲,“就要看其他人怎麽想了。”

    橙紅欲滴的落日漸漸沉進海天相融的藍紫色中,眨眼間四周就徹底黑了。

    “我先守夜,後半夜換你。”

    王恪還沒答話,陳虞突然咦了一聲:“海灘上有火光?”

    她摸索著攀上樹枝,集中注意力端詳亮光處,一邊低聲通報:“有三個、不,四個人,他們瘋了?!居然點火擺出請求救援的字樣,倒好像真的會有飛行器從這荒島上經過……”

    語音未落,熟悉的轟鳴由遠及近,夾雜著噴氣聲。隻有蒸汽符石混合動力引擎才會發出這樣聲響!

    海灘上的四人歡呼起來。

    救援隊真的來了?

    龐大的飛行器如一尾鯨,慢悠悠地漂遊,經過時投下的陰影令火光黯淡。相形之下,島中心的高塔是如此渺小。

    陳虞抬著頭,竟然不知道飛船和塔,哪個更像離奇的夢境。

    而後,這艘船毫無踟躕地路過孤島,沒有停留。

    作者有話要說:  *致敬希望之峰學院偉光正的黑白熊校長。

    一章親親,兩章公主抱,下章是不是可以直接全壘打完結了【不

    ——樹哥的哨向百科——

    【哨兵】

    神啟者其一,知覺超出常人,對身體的變化察覺因此非常敏銳,能夠較好地強化體能,因此在大眾印象中體能和身體素質超群。在戰場中哨兵通常作為前方行動單位。

    由於對外界刺激過於敏感,剛覺醒的哨兵需要居住在白噪音室中,同時逐漸學習調整感官敏銳度、即建立起自己的【屏障】並控製情緒。

    長期沒有向導結合配對的哨兵會患上【神遊症】,最後【迷失】在【精神圖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