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祠堂
字數:5649 加入書籤
“我就知道你會來。”
粘膩的血液順著匕首滑落,今日似乎是易擎的大喜之日, 穿著鳳冠霞帔的女子目光隱約閃過不忍, 但隨即又變得堅定無比。易擎輕輕拂去她, 不會比拂開一隻螻蟻更上心, 女子被擊飛出去極遠,幾乎起不來身。
蘇懷靜如同風中的一片柳葉, 從月光中飄零,輕輕落在了易擎的麵前。
“你娶親了?”
他似乎並不生氣,一點兒情緒也沒有,像是易擎曾經做過的一具傀儡, 強橫卻毫無波動,冷靜從容的像是從不動搖。
易擎有些失笑, 他的嘴唇微微哆嗦了下,露出有些譏諷的神態來,他抬起眸,看了看蘇懷靜, 神態恬淡的幾乎有些溫順,那柄匕首似乎特意處理過,一擊便重傷了他, 尤其是這樣近的距離。
“我爹給我挑的。”
盡管易擎強裝作滿不在乎的模樣, 可蘇懷靜卻看見他的手在發抖,臉上的笑容也僵硬的幾乎冰冷,他緩慢而又平靜的說道,“他恨我, 我又不是第一日知道了,從我出生那一刻起……”
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隻是露出一個極嘲諷的笑容來。
女子慢慢的站了起來,揮袖掙開那一身喜服,露出底下雪白的長裙,一對短刃從她的袖中蕩出,鮮血自口中溢下,她目光清冷,語調卻很堅定:“易天穹,我雪妃燕既然同你成親,此戰過後,倘若你死,我亦死。”
“那倒不必。”
易擎背對著她,慢慢踱步走出屋外,屋外站了不知多少人,黑壓壓的一片,戒備森嚴,他笑了笑,又轉過頭去看雪妃燕,淡淡的笑道:“你我有什麽幹係,一紙婚書而已,合巹酒都沒喝,我對你無情,你待我無義,騙得了誰。”
雪妃燕看著他,目中含淚,卻又咬牙道:“是我對不起你,可我與你成婚,已是你的妻了。”
“哦。既然你這麽放不下大義,卻又要為了一樁虛情假意的婚事犧牲小我。”易擎歪頭想了想,似乎並不覺得自己說出如何的誅心之語,又道,“那你便當我現在休了你罷,你還不配與我共死。”
雪妃燕的臉色隨著他的話變得慘白無比,易天穹卻走過來,偏過頭來輕輕吻了一下蘇懷靜的臉側,有些雲淡風輕的笑意:“我想,我應當是喜歡你的。起碼,很接近了。”
之後的畫麵似乎是因為易擎本身也幾乎失去理智,隻能隱約看到五彩的流光在空中爆裂開來,預兆著戰鬥的慘烈,然後便是無窮無盡的鮮血,易擎一身紅衣,穿梭在眾人當中,袍子吸飽了血,紅得發豔,滴滴答答的流淌著。
蘇懷靜心中已經隱隱約約對事情的來龍去脈有了個大約的想法,但還來不及疏離,就被易擎強烈的意識祛除了出去,金丹不停地震動著,像是即將蛻變。蘇懷靜猛然睜開眼,那純淨的靈液已經減少了大半,兩人依舊浮在空中,易擎的臉色雖然依舊不太好看,卻比之前穩定太多了。
係統:【你要突破元嬰了,趕緊打坐,這裏是易家的禁地,靈氣濃厚,還有人特意布了引靈陣,時機正好!】
蘇懷靜懵懵懂懂的,還沒來得及想明白易擎的事情,就被催促著盤腿而坐,運轉起《太丹隱書》的內功心法來。
天地之間的靈氣驟然被引入陣中,順著陣法完完全全的籠罩住了蘇懷靜本人,金丹在丹田內緩慢的剝落開來,露出一個粉雕玉琢的嬰兒來,拈花坐立,眉眼與蘇懷靜有七八分相似,它慢慢睜開了眼睛,忽然離開了蘇懷靜的身體。
全程倒沒有感覺到異常,但是心神沉入窺探內體的感知實在有些奇怪。
蘇懷靜有些懵,他還沒想過原來元嬰是可以跑的:“它要去哪兒?”
係統:【去易宣的身體裏幫他治療,你們還在雙修。】
蘇懷靜忽然感覺到身體發熱,神魂一蕩,像是被另一個人擁抱住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滋味自心頭升起,既不是難受,也不是快樂,就好像是想推開又想抓緊,整個人幾乎坐不住,當即軟倒在地,腦海中的警鍾不由得敲響了起來:“這是什麽情況?”
係統:【靈肉交融。】
這種怪誕又令人沉迷的感覺幾乎讓蘇懷靜沉溺,但又令他毛骨悚然,他伏在地上喘了會兒氣,咬牙切齒道:“那還要多久?”
係統:【等易擎的情況好轉,就可以了。】
蘇懷靜的汗不知不覺流了一身,他緊緊捏著地上的泥土,也不說話,隻是忍受著這種幾乎性騷擾般的感覺。其實現在易擎是什麽修為,他根本不清楚,當初融合期的時候易擎就已經能越很多很多級殺怪了,這會兒隻會更強不會更弱。
也許正是如此,讓他尤為感覺到恐懼。
元嬰像是毫無防備的蘇懷靜,這時進入到另一個人的身體裏,蘇懷靜所能從元嬰身上感覺到的,隻有虛無跟破碎,小姑娘縫破布娃娃都沒有易擎的靈魂破碎的這麽徹底。
好在元嬰比蘇懷靜有耐心的多,它像是撿碎片似的,在易宣的身體裏亂跑,將那些散落的神魂拚湊起來,然後進入了易宣的丹田。
易宣丹田裏的元嬰比蘇懷靜這個新生的要更成熟些,但還是小小的,像個嬰兒一樣,眉目剛毅俊美,隱隱約約看起來還有些易擎的風采,看著竟然很具有吸引力。
折磨從這一刻才算真正的開始,蘇懷靜趴在地上沒有說話,直到雙修整個過程結束,他的汗水幾乎將整件紫色的袍子都浸透了。元嬰回到身體之後,蘇懷靜仍然覺得自己像是還在做一場狂野過頭的□□馬拉鬆,而且對手處於全程碾壓的狀態。
他搖搖欲墜的坐起身來調息了好陣子,靈液被消耗殆盡,易擎的臉色終於好了起來,紅潤的如同常人。
而蘇懷靜也終於有足夠的理智來思考整個前因後果了。
係統不知道是不是心虛,討好般的給了地圖指引,蘇懷靜手軟腿軟,吃了幾顆丹藥恢複精力,有些懨懨的抱起易擎走向了最終的禁地——易家祠堂。
他本來該對此倍感不滿,但也許是雙修的元嬰,蘇懷靜能感覺到自己身體裏像是延伸出了一條線,線的另一頭綁住了易擎,這讓他心裏忽然感覺到了柔軟。
易家的祠堂建的很宏偉,宏偉的讓蘇懷靜幾乎以為是一座廟,牌位密密麻麻的擱置著,占據了大半的位置,他懶得在裏頭找尋易鳳知與易天穹的牌子,將昏迷的易擎放在蒲團上,開始打量整個格局布置。
四周有兩排巨大的燭架,還有數不清的櫃子,櫃子裏放滿了竹簡跟書籍,他隨手翻了翻,忽然看到一卷顯然被打開過無數次的竹簡,抽開係繩,將竹簡平鋪了開來。
竹簡上寫的東西不多,提到的名字有許多極為陌生,可卻觸目驚心,看得蘇懷靜幾乎有些發怔。
一二紀年,三月初三,易流身隕,易天穹複蘇失敗。
五四紀年,六月初九,易小青陷入昏迷,易天穹複蘇失敗。
□□紀年,大年初一,宿體易玨,易天穹複蘇成功。
□□紀年,二月初三,易鈺爆體,易天穹複蘇失敗。
……
易家在這近千年來,少說犧牲了上千名子弟作為易天穹的宿主,最令蘇懷靜感覺到不寒而栗的是二十多年前的一條記錄。
九月初九,主宿體易宣、易隱,執行人易斐玉,易天穹複蘇成功。
這條記錄與上一條隔開了近有三百年之久,可見易家一定是在中途已經決定放棄複活易天穹,但是卻又不知道因為什麽,在三百年之後又重新開始了這項根本看不到結果的實驗。
易宣……易隱……易隱是易善淵!
蘇懷靜猛然收攏了手,竹簡就啪得一聲合在一塊兒,他忽然想起了學院那時追問易善淵的話。
【
“你何以多番袒護易宣?”蘇懷靜不答反問,他是真好奇。
易善淵沉吟了會兒,才開口道:“不知為何,我見他總有一種親近之感。我已回答你的問題,你也應當回答我的問題。”
】
倘若說易宣在中途夭亡,那麽接替易宣成為易天穹活下去的第二個宿主,就是易善淵……
可是易善淵是易斐玉的親弟弟啊!
寒氣一陣陣的往脊背上躥,蘇懷靜想起之前高高坐在主位的易斐玉臉上平淡而了然的笑容,就感覺到一陣惡寒。他原以為易斐玉與那些人是有些不同的,但根本就沒有什麽不同!
至於易擎的身世,其實在記憶碎片與之前七零八落的線索,已經足夠叫蘇懷靜相互串聯起來了。
按照易擎對他父親前後的反應來看,他成親那件事,恐怕連他父親也是中了其他人的圈套。想來離他被算計化身成四候之門,而他父親被陷害或是自願代替他封印通道,就與成親這幾日相差不遠。
在最為憎恨的時候發現自己誤解了父親,從而誕生的巨大愧疚,很符合易擎態度的前後不同。
易家當初想要複活易擎的原因已經無法考證,蘇懷靜不能確定他們是出於愧疚還是有其他利益上的目的。
但是易斐玉的目的卻清清楚楚,堪稱一目了然。
他不是因為愧疚,也不是因為同情,賭上胞弟跟易宣的性命,隻是為了再重現千年前的那場罪惡。
因為封印將破,他從二十年前就開始計劃讓易天穹再化身一次四候之門!
作者有話要說: 從這裏開始就要解前麵留下的迷了。
我感覺很多小金魚應該已經猜出來了。
沒猜出來的小金魚就繼續看好了。
斷幾天更
_(:3」∠)狀態不好,感覺自己寫的也不好,反正沒有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