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司徒淵擰著眉。

    莫仲軒安靜地看著他, 等他告訴自己。

    但是司徒淵還是沒有說出答案。不如說, 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我不明白我在煩惱什麽。”他這麽說道。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要怎麽說得出來？

    莫仲軒盯著司徒淵看了好一會兒，確定他並沒有在隱瞞什麽, 而是真的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那麽，如果你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煩惱什麽，就告訴我，你是在什麽情況下, 感覺到煩惱的好了。”莫仲軒作為非煩惱者本人，思路清晰得很。

    “……”司徒淵不能確切地知道，自己為什麽感到難受, 明明都是一個人待著的情況，以前他都沒有這樣的感覺，而莫師弟接觸到更多的人, 也不是什麽壞事。哪裏都沒有不對的地方, 不對的隻有他自己的情緒。他搞不懂。

    但他很確定，這種情緒很軟弱，尤其在莫師弟詢問他的時候，他下意識感到羞恥，並不想要說出來。這讓他想起了上一次的事情，他因為自己的無能而感到痛苦，可這次，不是因為他無能吧。還是說，他在因為師弟有其他朋友, 自己卻沒有朋友感到羞愧？可他想象了一下自己有其他朋友的場景，又並不對那樣的場景感到期待。很明顯不是因為他自己的無能。

    司徒淵不說，莫仲軒隻好自己慢慢猜：“肯定是因為我。因為我什麽？總不見得還是上次那件事吧。最近發生了什麽？我沒去看大師兄你的比賽？還是仲全？我沒去看大師兄你的比賽，所以你生氣了？或者是大師兄你不喜歡仲全？”

    司徒淵雖然不想說，但也不能任由莫仲軒瞎猜：“沒有生氣，也沒有不喜歡他。不如說我壓根不了解他，喜歡不喜歡都無從說起。”

    莫仲軒仔細辨認著司徒淵的情緒，尋找他回答裏明確透露的和隱藏的信息，繼續往下猜：“不是生氣，也沒有討厭仲全，但大師兄你沒否認我提到這兩件事，所以你就是因為我沒去看你比賽的事情，還有仲全煩惱。我沒有去看你比賽……仲全……嗯……”莫仲軒突然明白了什麽，他看著司徒淵，聲音有些古怪：“大師兄你……不會是……”

    “什麽？”司徒淵眸光閃了閃，有些緊張。他不想被發現，又好奇莫仲軒的答案。他想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什麽這麽難受，但又不想讓人知道。

    “沒什麽……”莫仲軒搖了搖頭。他表情有些微妙。

    大師兄他……是覺得寂寞了吧？這種情緒對莫仲軒來說其實很常見，不如說，他在來到天魔派後，就時常處於這樣的狀態。離開了熟悉的環境，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而且天魔派的人的理念和他不合，很多時候莫仲軒覺得自己和周圍格格不入。這種感覺，他過去不知道是寂寞，後來和仲全有了接觸，他才知道，原來那就是寂寞。在那之前，寂寞對他來說隻是一種習以為常的感覺，和陌生的名詞。在仲全到來後，這種寂寞感稍有緩解，但依舊揮之不去。說到底，仲全是他的朋友，卻並不是一直繞著他轉的。多數時候，他依舊是一個人。在天玄派時他沉迷修煉，隻是因為他喜歡，但到了天魔派，他對修煉的狂熱，卻因為這種寂寞感而加深了。因為除此之外，他真的不知道有什麽好做的。隻有在修煉的時候，莫仲軒才能忘卻寂寞。

    其實寂寞對莫仲軒來說，沒有那麽難捱，不如說，他習慣了，但就是因為習慣了，偶爾覺得不寂寞的時間，他格外珍惜。

    重活一世後，莫仲軒已經沒有再體會到這種感覺了，他不僅重新獲得了失去的東西，還多了活潑愛笑，愛黏著他的桃桃，和一個時刻關心他照顧他的司徒淵。

    但司徒淵卻覺得寂寞了。莫仲軒想，如果司徒淵會有這樣的感受，那他必然是覺得自己將要或已經失去了什麽。就好像他過去失去了在天玄派的所有。

    他失去了什麽？

    結合之前提到的兩件事，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答案隻能是他了，是他莫仲軒。但司徒淵沒有失去他，隻是他最近，和其他人太親近，很多時候忽視了他。

    想到這裏，莫仲軒不由得有些愧疚。

    “大師兄，對不起。”他思來想去，最後就說了這麽句話。他攥著司徒淵的手有些用力。

    “什麽？”司徒淵不解：“莫師弟你做什麽向我道歉？你沒有做什麽需要向我說對不起的事。”他不懂話題這麽突然跑到這個方向來了。

    “我做了。”莫仲軒看著司徒淵，說道：“我做了，隻是大師兄你自己沒意識到。或者說，你意識到了，但卻沒意識到是我做錯了。”每次有問題，司徒淵總是習慣性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自顧自地煩惱，自顧自地努力，但是有些事情，壓根不是他的問題。

    “不，你沒做錯什麽。”司徒淵否認道。他不覺得莫仲軒的行為有什麽問題。反倒是莫名其妙煩惱起來的自己，他覺得很不對勁，但他控製不住自己不去煩惱，也壓根不知道自己在煩惱什麽。

    “大師兄……”莫仲軒想了想，鬆開抓著司徒淵手腕的手。還不等司徒淵表達什麽疑問，就看到莫仲軒伸手抱住了他。一個溫暖的、用力的懷抱。

    “現在覺得好受點了嗎？”莫仲軒問道：“還覺得難受、煩惱嗎？”

    司徒淵沉默片刻後，搖了搖頭。

    “再覺得難受的話，就抱著我好了？”莫仲軒低低笑著，“我的懷抱隨時願意借給大師兄你用。”

    莫仲軒很少和人擁抱，要說抱過的人，年長後也就桃桃那麽一個了，因為她年紀小，有時候走不動，就需要他抱著，但擁抱與擁抱之間是不同的。

    司徒淵確實好受多了，不如說，他突然覺得自己的那些莫名的難受全都消失不見了，好似從未存在過。

    這真是太奇怪了不是嗎？

    《《《

    台上是司徒淵，莫仲軒站在台下看著。司徒淵的表情冷淡，視線在和莫仲軒相對後，神情溫和了兩分。

    這場是司徒淵和天仙派秋兒的對戰。也是正式展現在各門派間的第二輪擂台賽的第二場，第一場是昨天莫仲軒對另一門派的修士陸河，勝利者毫無疑問是莫仲軒。

    莫仲軒上次答應過司徒淵來看他的比賽，今天司徒淵的比賽，自然是要來的。

    天仙派的秋兒，上次莫仲軒看見時還和沈玉婉鬧得不可開交，咋咋呼呼的樣子，但這會兒正式比賽裏，態度卻格外認真，那張有些肉的包子臉肅著，有種強烈的反差。

    三大門派裏，天玄派有六大宗門，極其全麵均衡，天仙派也有六宗，但天仙派較為偏科，門派裏馭獸宗、法宗和符宗最突出，另三宗則相對弱些。而天劍派，這門派的人統統專修劍法，無一例外，法術之類的可能也會一些，但最多也就隻是粗略了解。

    而場上來自天仙派的秋兒，則是主修符咒，次修法術、陣法。

    看著司徒淵和秋兒在場上來來往往，莫仲軒在下頭倒擔憂不多。

    秋兒的實力不弱，當然，能走到這裏的，沒有一個實力弱的。但相較之間，司徒淵的實力更強。這也不奇怪，天劍派本就為了在後頭能強強對決，盡量刻意把他們覺得實力差相對大些的弟子分在一起。強強前期都分開。這差距說大也不算大，抹除這些差距，贏過對手可能性也不小。兩邊勝負也就是七三開。本來修士間的鬥爭，直到結束前就沒準。

    但莫仲軒相信贏的會是司徒淵。這甚至都不需要理由。

    司徒淵不會因為對方看起來小而讓著對方，雖然他確實覺得對方的模樣讓他有種欺負小孩子的感覺，但到了比賽裏，講究同情心就太可笑了，從比賽開始後，他就全神貫注，除了思考怎麽打敗對方，其他都不考慮。

    同樣，秋兒雖然性格有些天真任性，但那也僅僅是麵對自己熟悉的人，麵對對手，她完全不會去思考自己的外貌可以利用的地方和便利。修士間的鬥爭是很認真，也很殘酷的，雖然這還隻是個門派大比，現在也是公正公開的擂台賽，談及生死並不至於，但她也不會允許任何因為自己讓門派蒙羞的可能性，不管是在比拚中所使用的手段，還是結果，都務必要將自己門派的優秀發揚出來。這門派大比，他們不是來代表自己的努力的，而是代表了自己的門派。

    兩邊法術的交鋒頗為刺眼，五光十色的聲光效果使得圍觀的修士都看不太清他們的身形。不過這不妨礙他們了解這兩邊打鬥的激烈程度。

    最後，在秋兒以為自己將要得手時，卻被司徒淵抓住破綻，整個人被木藤纏上，司徒淵的劍也架上了她的脖子。

    勝負已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