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貳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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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老爺大壽那日,十七早早就帶著瞳前往花家堡,如今正是好時節,一路上碰到了不少同去祝壽的江湖中人,祝壽結束還可以踏青,倒是熱鬧非凡。十七還好,並沒有什麽不適應,但七殺祭司卻隻是冷著臉說了一句:“吵。”
他本就喜靜,還罹患惡疾,下界也不能久呆,如今雖說有十七照拂,他還是不適應這俗世的氛圍。
“你且忍忍吧。”十七無奈,也隻能如此安慰,他二人形貌本就與常人不同,一路上也收獲了不少打量的眼神,十七還好,瞳卻有些無法忍耐了。在流月城中如此肆無忌憚打擾他的人早就成了他的實驗體,如今卻隻能心中暗自告訴自己不能理會不能動手不能隨便扔蠱蟲。
讓一向我行我素的七殺祭司如此,也是不易。
穆道長與花家七公子為友,也僅僅是為友而已。花滿樓的朋友很多,十七隻是其中一個,他不是陸小鳳,所以自然不像是陸小鳳那樣同花滿樓一起動身。他出發時間比較早,與瞳到達桃花堡時,倒並未見陸小鳳與花滿樓的身影。
桃花堡處處張燈結彩,掛了大紅的綢布。花老爺是整壽,幾個兒子也孝順得很,自然要大辦。從月初便開始張羅,到如今,整個花家堡都變了個樣子。
因花家也是富戶,前來祝壽的人都手持請柬,十七與瞳亦然。十七還好,七殺祭司可收獲了不少異樣的眼神,異於常人的灰白長發也好,被遮住的左眼也好,甚至不用人力驅使就可以自己行動的輪椅,都是別人矚目的焦點。
即使是花家的朋友,素質也是良莠不齊的,竊竊私語有之,暗藏鄙夷也有之,隻是瞳一個眼神過去,那些人就再也不敢說些什麽了。
“先生倒是習慣。”
瞳表麵並未如何,他向來不在乎別人的看法,隻是如此被圍觀還是有些不適應,遞了請柬,花家下人自然就帶他們去客房安歇,甫一進門,瞳便抬手輕按額角,他語調向來毫無波動,此時也是如此,十七卻詭異地從他話語中聽出了嘲諷:“隻這一會兒,我便有些想回去了。”
瞳穿了下界衣物,寬袍遮住了偃甲手臂,雙手也被手套包裹住,不然想必受到的矚目會更多些。十七聽了這話,難得對七殺祭司多出幾分愧疚之心——雖然這點微不足道的愧疚轉瞬即逝。
他徑自給自己倒了白水,一口氣喝了大半杯。花老爺是個好人,對兒子的朋友自然不會虧待,這處客房遠離人群十分安靜,讓一向不喜熱鬧的十七也鬆了口氣。
“這便是下界。”他沉默半晌便道:“也是烈山部自古以來的夙願,隻是過了半日你便無法忍受了?”
下界便是人界,凡塵俗世,三教九流。烈山部人想要在下界生活,即使是有十七幫襯著,一時也不能如同/修仙門派那般遠離塵世,與旁人打交道也是必需。如果都像是七殺祭司這般,那還不如不下界為好。
他昨日與瞳密談了整整一夜,自然也知道如今沈夜的打算。與心魔合作自然是下下策,但誠然如沈夜所說,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先生所言仍直截了當。”七殺祭司說話十分不講情麵:“但下界已勢在必行,我之意願,不聽也罷。”
想要活著自然要破界,破界之後必須下界,但下界卻會被濁氣所侵。而為了解決濁氣的問題,就勢必要再去尋找新的辦法。
而可供烈山部人選擇的路,向來沒有坦途,沈夜清楚得很,而瞳看的卻更透。他們是為了烈山部,至於個人如何,就無關緊要了。
“這些暫且擱下……不過話說回來,謝衣同沈夜吵架了?”十七倒是有些意外,誰都知道紫微祭司與破軍祭司堪稱模範師徒,從少陽那兒聽說二人大吵了一架,然後謝衣就被關了禁閉。當時十七有些不信,直到七殺祭司到來才敢確認。
“不止吵架。”旁人也隻道這師徒二人有些意見不合,沈夜極少發怒,想必這次謝衣是真的惹他生氣了,那麽關個禁閉也無可厚非。可事實要比別人所知嚴重得多。
從沈夜決議要與心魔合作開始,高階祭司內部便分為兩派——同意,和反對。
沈夜自從接任紫微祭司之位後便越發雷厲風行,反對勢力也漸漸被他打壓分化,但高階祭司中仍有不滿者,此次借由沈夜宣布與心魔合作時鋌而走險,意圖刺殺。
結果顯而易見。
破軍祭司在當時已與沈夜有過數次爭論,但這次還是站在他師尊這邊,叛亂很快就被平息,沈夜也處置了那三名高階祭司及其家人。謝衣在刺殺之時的擔憂做不得假,但事實上他還是與沈夜意見相悖的。
那之後二人時有爭執,華月與瞳看在眼中,卻也無法去勸。華月即使不讚同也要站在沈夜這邊,而瞳是因為看得太透徹,其他的事情反倒不去在意了。
衝突在那之後不久達到頂峰,與心魔交易定然要危害下界黎民,謝衣心思純善自然不會同意沈夜作為。最終師徒決裂,謝衣便在瞳與華月的幫助下逃到了下界。沈夜大怒,對外說讓謝衣閉門思過,實際上,流月城的破軍祭司,已經消失不見了。
“居然逃來了下界……”十七擰眉道:“那你為何要幫他?”
“因為我想要看到那一絲微不足道的‘可能性’。”
能讓死路多出一線生機的可能性。
十七也是無法。
下界清氣最盛之處也有濁氣的存在,而要與心魔做交易,便要戕害下界黎民。如此看來,因果循環之下,烈山部人也隻是在滅亡邊緣掙紮。
穆家幾代家主的努力,最終卻得到了如此可笑的結果,饒是十七也有些不甘,可不甘又能如何?努力了數年,破了結界,便隻能止步於此麽?
“那樣最好。”十七歎道:“我雖回不了流月城,但在下界好歹也能幫得上忙。你幹脆將我還活著的消息告訴沈夜與風琊,至於如何與心魔虛與委蛇,我們日後再詳談,如何?”
瞳自然應承下來,如此看來,十七也可能算上那意料之外的‘可能’吧。
***
花滿樓在花老爺壽宴當天方才趕了回來,來見十七時還未除去一身疲憊,十七有些不解,便問他如此匆忙,花滿樓收斂了笑容,卻隻說沒事。
既然花滿樓不想說,十七也就閉口不言,轉頭看了看剛駕著輪椅行來的七殺祭司,便徑自開口道:“花公子,這位便是我所說的故人了,他並非中原人,你叫他瞳就好。”
花滿樓自然是聽到了偃甲輪椅運作時的雜音,他心中驚訝,麵上卻仍是不顯,衝著聲源處拱手一禮道:“瞳先生,幸會。”
“嗯。”
七殺祭司上下打量了花滿樓許久,才應了一聲。這下界人瞧起來比其他人舒服,但也僅限於此了,他的眼中人類隻分為族人、朋友和實驗體,因十七之故,花滿樓被他貼了‘下界人’的標簽,好歹也沒將他看成豬狗牛羊,便是如此,也很難得了。
十七就知道七殺祭司會是如今這副模樣,他笑著打了圓場道:“瞳向來沉默寡言,七童不要介意。”
“自然不會。”
花滿樓說了不會介意,那麽就真的不會,他足夠聰明也足夠體貼,察覺到瞳喜靜,寒暄了一會兒便告辭了,離正午還有一會兒,也方便十七換身普通些的衣物——他可不想在壽宴上被人矚目。
“一會兒便開宴了,你去麽?”十七也不管房內有人,徑自脫了上衣道:“你若不喜歡,就呆在房內也好。”
“嗯,先生自去便可。”瞳自然求之不得:“過了今夜,我便回去複命。”
瞳靈力高強,眼力自然也不錯。十七前兩日剛剛加固了封印,雖然背上不顯,實際卻有著法陣的,瞳看了,便直接問出口:“您身上的法陣是……?”
“封印魔氣。”十七套上了一件普通的灰衣,看起來十分低調:“礪罌當時可是與我撞了滿懷,若不是我扯下他身上大部分魔氣,恐怕他早就出來興風作浪了。”
瞳聽了想用它來算計礪罌,可惜這法陣本就是短期封印,還隻作用於人身,對於心魔本體可還是沒轍,既然如此,他便再也沒有追問,任十七出去後,便又靠在輪椅椅背上細細思忖起來。
肥碩的蠱蟲從他袖中鑽了出來,探了探頭便又縮回去。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片刻後才伸手摸出偃甲鳥,打開門窗便讓它向流月城方向飛去了。
此番下界收獲頗豐,若是讓阿夜知曉,那諸事便又可細細謀劃。
也許這次流月城會多出一條生路,也說不定。
十七歸來已是傍晚,甫一進門,便朗聲笑道:“今日可是看了一出好戲。”
“先生心情不錯。”瞳聞言卻頭也未抬,仍是擺弄著手中蠱皿,小小的盒子裏蜷著一隻略有透明的肥碩蟲體,瞳正從體內分出靈力還喂養,自然沒有心思卻在意旁的事情。
“還好還好。”十七一屁股坐在床上伸了個懶腰:“今晚也沒辦法安生了,這場戲你也可以瞧瞧。”
“我並無興趣。”
“瞳。”十七聞言揚唇笑道:“這下界人啊,比你想象中的有趣,也說不定。”
“哦?”七殺祭司抬頭:“好,便聽先生所言。”
雖然他對此毫無興趣……姑且當做消遣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變態與好人的平淡會麵
蠱蟲可愛極了
下章走鐵鞋大盜劇情,別名 宋問草一生的陰影
時間軸被我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