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貳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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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殺祭司在客房裏宅了一天,他本是同十七借著拜壽的名義來到花家堡,這賓客不出去拜壽也有些失禮,十七倒是跟花老爺解釋了幾句,隻說他這個舊友本就身體抱恙,還不喜歡吵鬧,此番前來拜壽還是他硬拉來的,還請花伯父不要怪罪。
他一把年紀,卻叫‘伯父’叫得理直氣壯,花如令聽他語氣真誠,又想到了瞳的眼罩和輪椅,覺得這人看起來都病入膏肓了還要來參加他的壽誕,還有什麽可怪罪的?如此一來,也就擺擺手表示不介意了。
當夜,在諸人都歇下之後,花滿樓的房間卻仍是燈火通明。他向來溫和,這時卻取出了平日少用的佩劍,坐在房間裏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劍身,麵上的表情也是少有的嚴肅。
“花公子,你的心不靜。”
十七也知曉了前因後果,自然知道花滿樓在擔憂什麽,也明白花如令和陸小鳳在打什麽主意。老實說,他對這個所謂‘解除花七童心病大作戰’的計劃不抱有太大希望,不過他隻是個外人,在事實未曾明了之前還是少說話為好。
此刻他正在花滿樓房間看著這位溫和的花公子麵帶煞氣擦著寶劍。花滿樓緊張,他可不緊張——
“要我為你卜上一卦麽?”
他語調輕佻,花滿樓卻不敢不信他,相識數日,花家公子不敢說十分了解十七,卻也知曉他是個有鬼神之能的高人。
若是讓十七知道花滿樓如此想他,估計轉身就會抱著肚子去笑了。
“穆道長。”花滿樓的聲音比之平日幹澀許多:“您可否告訴我,鐵鞋大盜是否還活著?”
他幼時被鐵鞋大盜所害瞎了雙眼,即使是長大成人也無法忘記他目盲前看到的最後一張臉,那張臉變成了他的夢靨,這些年雖說已經看開看透,但要細細說來,恐怕鐵鞋大盜算是花滿樓唯一的心病了。昔日他父兄隻說鐵鞋大盜已然伏誅,他覺得那人活著一定是錯覺,而現在發生的事情卻告訴他,自己沒有想錯。
十七並不會卜算之術,但是他眼力卻不錯,修仙之人對凡人那些伎倆看得透徹,一眼望去就知道哪個身體抱恙,哪個受著傷,哪個形容鬼祟,哪個人又易了容。
前來祝壽的人不少,心懷鬼胎的也不是沒有,至少十七已經發現了三四個目的不純之人,不過因為跟他沒什麽關係,也就沒去理會。
而鐵鞋大盜,恰巧在這幾人之內。
“他沒死是真,想要得到什麽也不假。”十七聞言笑道:“我知你心緒不寧,但恕我直言……現在的你處於下風。”
敵暗我明,而花滿樓如今已被鐵鞋大盜擾亂了心神。一個人要是失去了冷靜,就等於失去了製勝的先機,更可況鐵鞋大盜居心叵測,花滿樓此時的模樣恐怕正中他下懷。
“我知道,可是……”
花滿樓眉頭緊皺,剛想要說些什麽,便聽到門外傳來了嘈雜之聲,裏麵夾雜了幾聲叫喊,似是有人在說什麽鐵鞋大盜。他神色一凜,忙持劍起身衝出門外。
“陸小鳳!”
人在情急時會叫出親近之人的名號,花滿樓亦是如此。他信任陸小鳳,也知道以陸小鳳的性格,有事定會出去看熱鬧,但現在他叫了陸小鳳的名字,卻沒人應聲。
陸小鳳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花滿樓如此想著,站在庭院中央,雙耳捕捉著一切聲音——蟬鳴聲,喘息聲,賓客們與父親趕來的腳步聲,還有屋頂的……打鬥聲!
是鐵鞋大盜!
他急匆匆追著鐵鞋的蹤跡,上前與其打鬥,而十七卻悠哉地踱步而來,仰頭看了看,卻覺得這月色果然不錯。
大部分人都聽到動靜出了門,但七殺祭司卻是例外,十七尋思著,估計那人已經布了個隔音結界睡下了。
他沒有猜錯,事實正是如此。花滿樓在千鈞一發之際發現鐵鞋大盜居然是陸小鳳所扮,一氣之下扔了劍。而差點被友人捅死的陸小鳳卻發現他穿的所謂‘刀槍不入’的軟甲早就被人掉了包。
——鐵鞋大盜或許真的沒死。
所有人的心中都閃過這樣的想法,而他們下一刻就發現了死的另有其人。
死者是前來給花老爺祝壽的烏掌門,在他身上發現了鐵鞋大盜留下來的血腳印。
眾人大駭,有人竊竊私語,說那鐵鞋大盜真是鬼神不成?
“是不是鬼神我不知道。”
人群中有人發了話,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名為關泰,在江湖上也算是個豪傑,但他此刻卻一身戾氣,懷疑的目光掃向諸人,最終落在了十七的身上,道:“可是這位道長,同你一起來的那人呢?這一天可都不見他蹤影啊。”
關泰所指自然是如今還睡在房裏的七殺祭司。
有些人自然也開始懷疑起來——畢竟瞳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而且一天都未曾出現,甚至到現在都不見人影,這麽想著嫌疑自然很大。
陸小鳳與花滿樓自然是不相信的,隻是他們也沒有證據,而沒有證據,就不能偏袒任何一人。
十七聽了關泰所言倒也沒生氣,他笑得仍是一臉和善,隻是言語中卻沒幾分善意了:“我那舊友身體抱恙,也不喜吵鬧,一直都在客房內休息。況且……”
他眸中閃過一絲紅芒,麵上卻越發和藹可親:“他如果想要殺你們,簡直比踩死一隻螞蟻都簡單。”
他這話說得情真意切,事實也是如此。七殺祭司從不把人命看在眼中,他靈力高強,手段讓人防不勝防,想要殺幾個凡人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但聽得人可不這麽想。
一時間議論聲此起彼伏,有人說十七狂妄,有人說果然是有貓膩,更有甚者,說話聲音極大,生怕別人聽不到——
“不就是個殘廢?又瘸又瞎還長得跟個怪物一樣,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十七聽到這話卻神色一利——他雖然平時懶得與人計較,卻不代表他不會發脾氣。昔日在流月城中,幼年的七殺祭司他也是見過的。這麽多年他看著瞳從少年長成青年,從四肢健全到自己砍了自己的手足換成偃甲,心中也不是滋味。他看著烈山部人飽受惡疾困擾卻無路可走,自然有怨,如今有人撞到槍口上,就不怪他不客氣了。
十七現在卻有些後悔讓瞳來參與這勞什子壽宴了,他本意是想讓七殺祭司適應一下下界的氛圍,可這並不代表他願意讓瞳來找罵。
他烈山部的七殺祭司,怎能讓凡人評頭論足?
“閃了舌頭的恐怕是閣下,當真是好教養啊。”
十七想要嚴肅時,那張麵容著實讓人望而生畏,銳利眸光掃過時,那大言不慚之人忙縮回人群裏,也沒了聲音。
花老爺上前打了圓場,而花滿樓卻走到十七身邊,低聲道:“那位瞳先生被人冤枉也非我所願,不過這麽大動靜他卻沒了聲息,要不要去看一眼?”
他生怕再有人出現意外,十七卻毫不在意笑出聲來:“放心放心,誰都可能出現意外,唯獨他不能。”
不過事已至此,也不好讓瞳繼續窩在房裏,十七領著陸小鳳與花滿樓闖進了瞳所在的客房,不出所料,七殺祭司躺在結界裏睡的正香。
陸小鳳揉了揉眼睛,表示自己看到的那一層流光溢彩的結界一定是錯覺。十七好笑地看那小鳳凰一臉蠢樣,表示心情瞬間好上不少。
上次陸小鳳去客棧找十七,十七為了讓他看到那小花妖就給他飲了靈酒,如今效用未過,能看到瞳所設的結界也是理所當然。
結界隻是為了隔音,強度也不是很高,十七徑自上前,屈指敲了敲那薄薄一層,結界應聲而碎,與此同時七殺祭司睜了眼,鉛灰色的眸中並無一絲初醒的茫然。
“先生何事?”瞳半坐起身,毫不在意房間還有兩人。他雙足本就是偃甲所製,移動起來頗有不便,在外時穿了鞋子戴了手套,旁人自然看不出來,如今在臥房便一目了然了。
陸小鳳麵色複雜地看著七殺祭司,覺得他一定是在做夢。
木頭胳膊木頭腳,不是做夢還是什麽?
“有人說你是怪物。”十七毫不在意捅刀:“還說你一看就不是好人。”
“哦。”七殺祭司毫不在意。
他初生之時便殺了父母,長大後也殺了不少人,滿手血腥,被人稱作怪物早已司空見慣,而且這次不過是被下界螻蟻說了幾句,與螻蟻計較可不是他的風格。
“真是對不住。”花滿樓倒是一臉歉意,畢竟瞳也算是客人,客人在他花家的地盤受了委屈,自然是主人招呼不周。
“無關緊要。”七殺祭司仿佛這才看到屋內還有兩個‘螻蟻’在,他又坐在了輪椅上,抬手將有些鬆散的眼罩係緊:“你不必跟我說抱歉。”
下界人如何評說,與他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十七讓他與下界人接觸,他試了試,卻發現完全不行,若是阿夜或者謝衣在此,恐怕能做的會比他多。
“瞳。”十七這時卻拍了拍七殺祭司的肩,道:“你幫我做一件事,做完你就可以回去了。”
七殺祭司求之不得,他可是不想再呆在下界了。
“有人擾了花老爺的壽宴,一會兒跟我出去,找找那人如何?”
“找到之後呢?”瞳問。
“之後啊……隨你怎麽處理都好。”
十七的意思自然是你天天嚷嚷著經費不足材料不足,這會兒來了現成的,趕快去拿啊。
瞳:“……哦。”
劣質材料,他不要行不行。
花滿樓大驚:“瞳先生可以找到鐵鞋大盜麽?”
十七笑言:“正是。”
作者有話要說: 穆道長:烈山部人是你能罵的麽?……不好我要爆發洪荒之力了
花滿樓:陸小鳳我信任你你卻聯合別人騙我?
花如令:樓兒我是為你好
瞳:……吵死了好想回家,什麽破爛玩意兒都要給我穆先生你想幹啥
陸小鳳:我的人生觀價值觀受到了衝擊
恕我直言,跟我們烈山部人相比,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十五章現在可以看了吧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