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貳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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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殺祭司說能找到鐵鞋大盜,自然不會食言。花滿樓便在房內將前因後果徐徐講明,免得十七和瞳事到如今還一無所知。

    “烏掌門已死,鐵鞋大盜卻還未現身,他定有所圖。”十七皺眉道:“不過他想要的是什麽?”

    花滿樓略顯遲疑,不知該不該說,下一刻家中下人便急匆匆趕過來,報告說花老爺不知為何暈了過去。

    正巧,十七便和瞳跟著急匆匆的花公子一起去了前廳。

    花老爺剛剛轉醒,此刻坐在椅子上驚魂未定,周圍跟著的都是他的至交好友,宋問草正一臉凝重給花如令搭脈,半晌過後才長舒一口氣道:“所幸無事。”

    “爹?”花滿樓道:“您怎麽了?”

    這房內人倒是不少,但個個都表情嚴肅,仿佛如臨大敵。十七心中已有了計較,卻仍不言語。

    “……是他來了。”花如令麵色蒼白,輕咳兩聲道:“我以前猜錯了,真的是他來了。”

    他當年殺死鐵鞋大盜,以為此時就此完結,後來花滿樓對他說鐵鞋大盜可能未死,他也隻覺得是兒子的心病,隻可惜如今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他,他是錯的,而且錯得離譜。

    而代價卻是他好友的一條命。

    事到如今,後悔也是無用。花如令雖說心緒不寧,但也沒冷落了跟著花滿樓來的十七和瞳,他見瞳坐於輪椅之上,便略有關切問道:“瞳先生可要再去歇息片刻?”

    “不用,我有事要辦。”

    七殺祭司的言語十分直截了當,他隻是簡簡單單環視四周,卻讓這群人頗有些不適應。不管是什麽人,都是有‘情緒’存在的,但瞳的眼中毫無波瀾,即使是看著如今這屋內的諸位,也像是看著物件,若說帶著幾分情緒,可能用‘評估’二字形容比較恰當。

    就像是一個屠夫在掂量麵前的肉有幾斤一樣。

    “不知瞳先生……”

    “禁聲。”瞳對此處的主人毫不客氣,他驅使輪椅行到宋問草麵前,明明是抬頭仰視,卻像是站在高處瞧著死物一般。

    這等姿態在旁人眼中極為傲慢,鷹眼老七見狀剛要抄著袖子上前,卻被十七捏住了手腕。

    鷹眼老七在江湖上名聲也不小,而這名聲大部分來自於他那一雙鐵拳。他對自己手上的功夫極為自傲,可如今被十七一隻手捏住,一絲力氣都用不出來,他一張臉憋得通紅也沒法掙脫,反觀十七卻仍是一派悠閑。

    饒是宋神醫也禁不住這般打量,掛在臉上的笑容也有些維持不住,他抱緊手中的藥囊,笑得有些尷尬:“這位先生有何指教?”

    站在一旁的花滿樓想到七殺祭司說了要找到鐵鞋大盜,手上力道不禁重了幾分,他屏住呼吸,生怕錯過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一切。

    瞳屈指敲擊著輪椅扶手,木製的偃甲手指與輪椅相觸,發出的聲音也極為沉悶,宋問草隻覺得著指頭是敲在他心尖兒上。他心中本就有鬼,這時更是局促不安,他咽了口唾沫,複又小心翼翼道:“老朽這全身上下可有不妥?”

    “自然不妥。”

    半晌後,瞳緩緩開口道:“這不是你的臉。”

    那張慈眉善目的臉是假的,瞳對人體構造再熟悉不過,這點事情自然逃不過他的雙眼。

    旁人聽了這話不由義憤填膺,他們與宋問草相熟,卻對瞳沒什麽好感,這時一個兩個都叫嚷起來,內容無非就是說瞳在這裏定是來搗亂的。

    瞳可沒有在意旁人說什麽,他現在就想把事情解決,然後快點回流月城。

    以後絕對不下界了,也不知謝衣如今生活的怎麽樣,是不是也懷念在流月城中生活的日子。

    宋問草心中猛地一突——他的身份似乎是被人發現了。

    他剛要反駁,張口卻發現無法吐出人聲,他想動作,卻發現身體不聽使喚。好好兒的一個人,如今卻像是個木偶一般,

    “你這是給我找活兒幹呢,瞳。”十七見狀哪裏不知道七殺祭司這時下了手?七殺祭司此刻正坐在輪椅上,高度不夠也懶得動手,剝人麵皮這種事情自然要十七代勞了。

    他鬆開鷹眼老七的手腕,徑自向前,抬手順著宋問草的麵頰上摸索起來,片刻手上動作一頓,道:“成了!”

    眾人循聲望去,卻見十七的手上抓著一張人/皮麵具,他們熟悉的那張臉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凶神惡煞的臉,那臉的左麵頰上還有一道不知是多少年前遺留的疤痕。

    眾人嘩然。

    “這?!!!”花如令大驚:“這是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啊……大概諸位都被鐵鞋大盜耍了吧。”十七攤手,隨即轉頭衝花滿樓揚聲道:“花公子想必還記得那鐵鞋大盜的長相,你過來摸摸,看這位宋神醫是不是你記憶中的那人。”

    花滿樓抿唇不語。

    宋問草是花如令多年的好友,這麽多年自然也與花家交往甚密,花滿樓自然也真心把他當做長輩。如今卻被告知宋問草是鐵鞋大盜,這對花如令及花滿樓來說,又何嚐不是打擊?

    饒是如此,花滿樓也仍舊步履堅定。宋問草被瞳束縛於原地,如今壓根就不足為懼,他眼睜睜看著花家七公子抬手摸遍了他那張臉,隻覺每分每刻都是煎熬。

    “……沒錯,是他。”

    “怎麽會這樣?!”

    花如令還有些不敢相信,他猛地起身,卻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又倒下,他堪堪撐著桌案,方道:“宋問草,你……?”

    大駭之下細細想來,宋問草與他相識確實是在鐵鞋大盜伏誅不久以後,當時他為了治療花滿樓的眼盲才與這位相識,可誰知這人本就是居心叵測?將他們這些友人愚弄了多少年?!

    “就是他了。”瞳頷首道:“穆先生,我這就告辭。”

    十七聞言,搖頭道:“再等一下,將他的束縛解開吧。”

    瞳自然是用了蠱的,這時十七發了話,也隻好取出蠱笛湊到唇邊,短促吹了兩個音,便算是解了鐵鞋大盜身上的束縛。

    宋問草隻覺得全身一輕,剛剛的桎梏感已消失不見。他身份敗露,自覺無法在諸多武林高手的圍攻下逃脫,索性也就不去辯解。

    他將藏在身上的霹靂彈握在手中,笑得一臉猖狂:“花老爺,花老頭——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想說什麽。我不想死,放我離開,不然我們一起死,也是好的。”

    霹靂堂出品的武器,自然殺傷力極大,在場的諸人都知道,若是鐵鞋大盜有意引爆炸藥,他們誰也逃不開。

    “他奶奶的!”鷹眼老七的脾氣再爆不過,他揉了揉被十七捏得有些疼痛的手腕,衝上前來:“你騙了我們這麽多年,心裏可開心得很吧,我們就偏不如你願,便在這裏宰了你!”

    花如令雖說深受打擊,卻也仍是冷哼出聲:“當年被你蒙騙,是花某識人不清。”

    他似是想到了什麽,將視線轉到一直未曾出聲的花滿樓身上,思索片刻方歎息出聲道:“樓兒,他交由你處置了。”

    言語間卻似乎並未將鐵鞋大盜的威脅放在眼裏。花老爺向來與人為善,平日裏也十分謙遜,這般狂傲可不是他的一貫作風。而讓人驚訝的是,向來溫潤如玉的花公子這是也邁步向前,衝著鐵鞋大盜頷首道:“你放下霹靂彈,我不為難你,否則,閣下便永遠留在這裏吧。”

    “花滿樓?”陸小鳳大驚,似是以為花滿樓這話是要開殺戒,十七這時卻抱臂笑得意味深長。

    鐵鞋聽到花滿樓說出這話,也不由笑出聲來:“哈哈哈,我原以為花家公子軟弱怯懦,沒成想他也想嚐嚐殺人的滋味……你來啊!”

    他語調輕緩,卻像是惡魔在誘人進入陷阱:“我這條命送你也無妨,你這便動手,殺了我便可以一了百了,如何?”

    “你並不想死。”花滿樓搖頭笑道,似是並未察覺到鐵鞋的戒備,他像是跟朋友聊天,仿佛麵前站著的根本就不是他的敵人:“而我也不喜歡殺人,何不兩全其美,你將霹靂彈交給我,我放過你。”

    他寧可相信這世界上都是好人,而壞人也可以誠信悔悟,這並不是幼稚,也不是裝模作樣,而是他內心深處的願望。

    七殺祭司聞言稍稍揚了揚眉,似是對花滿樓說出這番話有些驚訝。他自認見夠世間百態,這種人倒是第一次看到。

    天真且愚蠢。

    鐵鞋大抵也是如此想的,他舉起霹靂彈,上前一步道:“我可不信把能要挾你的東西交出去後你會放我走,不如我就把霹靂彈扔下,大不了一起死!或者你幹脆殺了我!殺了我你就可以解脫,就可以醫好你的心病,我可以毫不反抗,你覺得如何?”

    如果能用他這條命來換取花家七公子無論身心都一輩子生活在黑暗裏,他樂意之至。

    十七暗自感慨,果然沒有最變態隻有更變態,看來這宋問草的心裏已經扭曲了。

    花滿樓聞言歎道:“並不如何。”

    他的手藏於袖中,那掌心握著一支不是很起眼的筆,就是平日裏寫字常用的那種,型號稍稍大了些,卻仍能藏得很好。

    話音剛落,一股墨色氣勁由他袖中飛出,正打在宋問草腕間的穴道上,他手腕一麻,舉著的霹靂彈便應聲而落。陸小鳳忙上前一手接住那能要了他們命的鐵丸,衝著一臉痛苦捂著手腕的鐵鞋大盜搖了搖:“你覺得這回能逃了麽?”

    旁人未覺得如何,十七卻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麽一般,望向花滿樓的眼神都變得不對勁了。

    “本事不如人,我願賭服輸!”鐵鞋見最後的依仗都已消失,更是毫無顧忌了:“花滿樓,你武功確實高,可你不敢殺人就是孬種!”

    花滿樓沉默片刻方道:“花滿樓從不殺人,不是因為他不敢殺,是因為他沒必要殺人。”

    江湖人都傳言花家公子手上從不沾染人命,可那隻是花滿樓尊重生命,這並不意味著他真的不會去殺人。

    隻是此刻花滿樓不殺,有人會殺。

    “老子緊趕慢趕,你倒是悠閑得很,你若把這閑逛的功夫分給沈夜一點,想必他會……”

    來人罵罵咧咧走進屋內,卻不知為何花家的護衛沒有攔他,眾人轉頭望去,隻見來者留有一頭極為怪異的短發,長度參差不齊,身著樣式奇怪的長袍,胡子拉碴,造型明顯有異於中原裝扮,看起來略有些辣眼睛。

    辣眼睛的不速之客前一秒還在抱怨,下一刻卻停下腳步,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不遠處的十七,嘴巴張大,看起來蠢得要命。

    “老子這是……做夢吧?”

    而此刻被眾人忽略的、站在十七斜前方的鐵鞋大盜剛要出聲找點存在感,便被來人一抬手就奪去了性命。

    “媽的,這麽多年好不容易夢到老頭子,誰敢擋路?”

    花滿樓一臉茫然:鐵鞋這是死了?

    “……他誰啊。”十七嫌棄看著一身流月城風格的滄桑殺馬特,很顯然,因為關了係統提示音,他錯過了自家親傳徒弟上線的消息通知。

    瞳:“……”

    先生你這是被魔氣侵蝕了腦子嗎?

    “……風琊,你來了。”感慨於流月城一如既往的高效率,瞳表示自己把消息傳回流月城還是很有用的,而且沈夜深知他意,此番派來的正是不知真相的風琊。

    沒錯,即使是瞳,偶爾也想要看熱鬧。獨屬於七殺祭司的惡趣味,其實也是存在的。

    十七聽聞宛若雷擊:“……你說他是風琊?我徒弟什麽時候變成這德行了?”

    他徒弟雖然長得不是特別帥但也是個清秀小哥,雖然張口閉口都是老子但仍舊朝氣蓬勃,麵前這貨是誰啊?冒牌的吧?

    “什麽德行?!”風琊聞言擼起袖子反駁道:“你在夢裏還這麽損老子合適麽?”

    瞳居然覺得,這師徒二人的腦子應該都有點不好用。

    “……風琊,不是夢。”

    七殺祭司緩緩開口,語氣極為篤定:“穆先生沒死,他還活著。”

    因大祭司的命令而匆匆趕往下界接應瞳的貪狼祭司:“你說……啥?”

    作者有話要說:  花滿樓其實切開黑,隱藏技能get

    鐵鞋是個炮灰不解釋

    師徒重逢

    多麽感人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