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壺茶就著飄落的花瓣喝了個幹淨，月上中天之時，花滿樓終究是告辭了。

    到最後他也沒問出十七的年齡，正如到最後風琊也沒搞明白他師尊要不要臉。

    所幸也算是賓主盡歡，花滿樓說再過月餘他便要去太原住一陣子，那時十七再與他同行也是不晚。而十七也並不著急，即使是故人，早見與晚見也沒什麽區別，特別是這個故人他並不怎麽想見。

    可是，於情於理也不能不見。

    花滿樓隨後便離去了，他是個很體貼的人。雖說十七與風琊二人見了麵便開始互相嫌棄，但花滿樓卻能夠察覺得到，這二人之間的感情還是十分深厚的。這種情況下，他也不便久留，不如將空間留給師徒二人敘舊才是正理。

    而留下來的二人麵麵相覷，雖有千言萬語，卻也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隨著花滿樓的離去，氣氛陷入了迷之尷尬的境地。

    “……風琊。”

    許久過後，十七才從牙縫了逼出來兩個字，這開了口，他便渾身放鬆起來，剛剛的尷尬氣氛也就一掃而光了：“真是抱歉……我還活著。”

    抱歉，我活著卻沒辦法聯絡你們；抱歉，我讓你們白白傷心難過了。

    風琊聞言，臉色越發難看——從見到十七的那一刻起，他就壓根沒有回過神來，即使是浴桶裏的熱水也沒讓他冷靜下來，思緒反倒更加紛亂了。

    他以為死去了許久的師尊還活在這個世上，而且看樣子還活得很好。他在下界，並且看起來下界的濁氣並未對他造成什麽影響，而且他似乎有了新的友人，還跟一群愚蠢的下界人呆在一起。

    他因為師尊的死而恨著沈夜，甚至恨著流月城和烈山部——身為流月城的貪狼祭司，他本不該有這種大不敬的情緒，可是破界的那一瞬間，風琊是真的從內心深處厭惡著那位高高在上的大神。可如今呢？好端端坐在他麵前的十七就像是在嘲笑他這些年的頹廢和心裏的恨意。

    “難不成你死了才算是對得起我？”風琊聞言輕嗤，他壓根就沒聽懂十七的言下之意，或者說十七壓根就沒表達清楚，也怪不得別人聽不懂了：“你若是想死也簡單啊，老頭子。”

    “你有什麽不滿就直說吧。”十七聽出了風琊的陰陽怪氣，不過好徒兒咒他死他也是很難過的，更別說他雖然心有愧疚，可他本來已經夠難過了，這個時候他需要治愈小天使而不是一個跟他說話還不好好說的徒弟。

    風琊抱臂一臉嘲諷道：“老子哪兒敢對您不滿啊，玩失蹤玩了這麽多年，何必再出現？沈夜居然沒怪您還真是他寬宏大量。”

    十七木然道：“……風琊，大祭司沒跟你說過，我其實是有家不能回麽？”

    “……啊？？！”

    十七終是知道了他徒弟為什麽句句帶刺，恐怕是以為這些年他那可親可敬的師尊壓根就在下界逍遙度日把他這個徒弟拋棄了。

    想了想剛剛見麵時的邋遢貪狼祭司，十七終是歎息出聲。他將不與他們聯絡的緣由一五一十與風琊分說，順便剖析了一下自己的內心，表示自己還是很想念故人們的。

    風琊全程懵逼臉聽十七說完，然後尷尬偏頭輕咳道：“你是說，即便是現在，你也無法回城？”

    “……是的，具體緣由我也不知為何。”當然是因為係統不開流月城副本。

    “不過好歹如今能跟你們聯絡上，也算是好事一樁。”好友裏的流月城npc終於是上線狀態他真開心。

    “若是日後想要回去……恐怕還應有契機吧。”那就要看係統以後會不會開放流月城相關任務了。

    “那你封印的魔氣呢？”

    風琊顯然更關心這點，畢竟流月城也因為心魔蘇醒而亂成一團，就連謝衣都為此跟沈夜決裂跑來了下界。

    魔族狡猾奸詐，它當年被十七陰了一把，早就把烈山部人恨到了骨子裏，蘇醒後一邊兒假意要與沈夜合作，一邊卻挖坑給沈夜跳。

    而沈夜明知道前方有陷阱，卻不得不跳。

    因為十七之故，風琊對心魔極為不待見，可礪罌藏在矩木裏，打打不得，殺也沒法殺，他也十分苦惱，此番聽說十七封印了大部分魔氣，便更煩躁了。

    “還好，如今也能壓製住。”十七道：“魔氣本就霸道無比，任其四散恐怕會影響到下界人類，故而我隻能將其封印在體內，隔一段時間加固一次，也沒什麽問題。”

    “嘁……你倒是善心。”風琊對此絲毫不想評價，聞言隻是皺眉道：“可對你身體有所損害？”

    他也染了魔氣，當然知道那玩意兒多麽霸道，流月城諸人隻是熏染而已，但十七身上封印著的，可是再純正不過的魔氣了。

    “尚可承受。”

    十七所言非虛，但他也隻是尚可承受而已，若是再生變故，恐怕就要前功盡棄了。可是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魔氣逸散出來影響他人，這不是偽善，而是他的底線。

    風琊罵罵咧咧倒也沒想著讓十七別管這破事，畢竟若是魔氣四散，最終受益的還是礪罌，那種局麵，不管是誰都不願看到。

    “風琊，如今下界有我，流月城有你們，事事都可從長計議了。”

    不得不說，跟心魔扯皮可不是什麽好事兒，如果有機會，一定想辦法坑死心魔才行。

    “從長計議？族人可等不得。”風琊道：“況且礪罌藏於矩木核心之中，我們也拿它無可奈何。”

    沈夜與心魔合作，借由矩木枝吸取下界人的七情以壯大其實力，然後讓心魔為族人熏染魔氣以適應下界環境。而諸多情緒中，以負麵情緒最為美味。

    怨恨、痛楚、絕望。

    而人類瀕死時爆發的情感，是礪罌最喜歡的養料。

    “……即便如此，下界後又能如何？讓修仙門派追著你們打麽？”

    即使知道已別無選擇，但十七聽到這個計劃後仍舊不知該說些什麽好。如果流月城的諸位真這樣下去，最終可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

    “那你說怎麽辦。”

    “我嘛……”十七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道：“你說負麵情緒的話，我們搞點假貨回去怎麽樣？”

    風琊想說師尊你沒吃藥麽負麵情緒這玩意兒還有假貨？

    “別忘了心魔吸取七情，最終目的也隻是為了壯大自身的實力，而我這裏可封印著不少魔氣呢，還一些給他也不無不可。”

    “可心魔也不傻。”風琊道：“是真是假，他能察覺不到？”

    “徒弟喲——”

    十七起身，走到風琊身旁，抬手拍了拍他的發頂道：“我就不信你和瞳沒想辦法糊弄礪罌，再者說，為師在下界也認識了不少能人，讓他們想辦法在魔氣裏加點料，倒也不是絕對不可行……無論如何，也總比現在的法子好。”

    風琊詭異的覺得，如今的十七特別可靠，可靠到即使隻是用手拍了拍他的頭，就讓他的心安定了下來。

    ……跟拍小狗一樣。

    “你回去後與沈夜好好商議，我這邊便去尋我那友人，到時若有進展，我會與你聯絡。”

    “老子……呸，我知道了。”

    風琊如此應下，又抓了抓本就有些淩亂的短發，一手拎著洗幹淨的祭司袍，擺手開了傳送法陣，頭也不回地踏了進去。

    “好徒兒。”十七一臉欣慰雙手攏於寬袖之中目送他離開：“下次若是再來見為師，可要拾掇幹淨了。”

    “呸，老頭子你能不能說句人話！”

    風琊臨走前還能氣急敗壞地對自家師父破口大罵，讓十七感慨他十分有活力之餘，確實欣慰非常——總算跟以前那小子沒什麽太大差距。

    所有人都已離開，如今也是午夜，他倒是覺得如今太過安靜，安靜到有些煩躁。

    “唉……睡覺睡覺。”

    臥房大門被輕輕關閉，院內已空無一人，隻餘半盞涼茶，及一地落花。

    萬籟俱寂，也該安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搞事預備，礪罌：我有一句mmp不知當不當講

    花滿樓：真是關係不錯的師徒二人啊

    夏目第六季出了……小夏目真可愛啊kyaaaaaaaaa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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