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貳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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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離去時,客棧老板還有些依依不舍,這年頭包下一個小院的客人也不是沒有,但包下院子,且一住就是一兩個月的客人可少見了 ,加上每日的吃食,這次他們可賺了滿缽。
穆道長不在乎身外之物,但不該花的,他一文都不會花,所以他退房也退得幹脆利落,對客棧老板的不舍表情,隻當視而不見。
趕往太原自然是花家來安排,馬車是上好的馬車,傳聞被妙手朱停改造過,性能更勝一籌,速度極快還防震,馬車內寬敞無比,正中央是一方矮桌,矮桌上還有用磁石固定的茶壺及瓷杯。自然,馬也是能日行千裏的好馬。
十七在感慨花家有錢之餘,也隻能再次暗歎流月城窮了——下界一趟,連出差經費都沒有,自家徒兒那一身祭司袍皺皺巴巴,看著就不是什麽好人。從前是這身,如今過了不知道多少年還是這一身,簡直讓他這個做師尊的看著糟心得不得了。
臨行前他給紫胤傳了信,細細述說了他如今困擾之事,紫胤興許是在閉關,並無回話。索性十七也不急,便隨著花滿樓一同前往山西了。
趕車的是花家的下人,沉默寡言,辦事卻十分靠譜。一路上二人飲茶聊天,到了好去處再下去賞賞景,倒也不算難熬了。花滿樓是個會享受生活的人,即使是荒郊野外他也能怡然自樂,別的不說,單是這點,就足夠讓十七敬佩的了。
這日二人又在一座小鎮落腳,花家產業遍布各地,這裏自然也有花家名下的客棧,掌櫃挑了兩間上房,馬也喂足了草料,準備休整一日再行趕路,二人風塵仆仆,也該好好洗個澡睡上一覺才對。
這一覺便睡到滿天星辰。
晝夜顛倒是有些不妥,十七伸了個懶腰,便出門去尋花滿樓了。不出所料,花滿樓也是剛醒不久,二人便閑聊起來,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多年前的江湖軼事上。
那時還沒有陸小鳳的傳說,更沒有葉孤城和西門吹雪,那時的人們談論的是楚留香,姬冰雁和胡鐵花,還有冠絕天下的妙僧無花,劍術超群的薛衣人,還有殺人不過一劍的殺手中原一點紅。
自然,少不了那無爭山莊的少莊主。
花滿樓幼時是聽著這些江湖傳聞長大的,他眼盲後,家人不敢讓他出門行走,便總是有人在他耳邊講故事。他們給花滿樓將瑰麗雄奇的大沙漠,講那當時最美麗,也是最可怕的女人石觀音,還講名動天下的楚香帥是如何深入沙漠腹地,締造了又一個傳奇。
“隻可惜,那妙僧無花為母贖罪,言說自閉於少林,不然江湖上又會多出一則傳奇了。”花滿樓歎道:“當年我聽了亦是十分神往,也想去少林聽妙僧說禪。然而卻未能如願。”
“這是為何?”
“自然是因為石觀音……”花滿樓道:“雖說她惡貫滿盈,但仍是妙僧之母。無花如今仍呆在戒律院中不得出,外人恐怕是無法相見了。”
“倒是遺憾。”
十七聽了也沒什麽感想,隻是想著那妙僧也太慘了些,偏生連累他的還是母親,他也無可奈何。雖說佛道之爭由來已久,不過純陽和少林之間的關係也沒那麽差,都是武林泰鬥,又何必對那些小事搞得彼此都不愉快。況且,十七覺得少林寺的那些和尚還是挺可愛的,偶爾遇上團體作戰,隊裏有一個大師簡直讓人安心得不得了,隻是不知道此間的少林又是何等模樣。
“飼虎喂鷹,舍生成仁……那位無花大師曾說過,少林有一絕技名為舍身,當年他就是以此救下瀕死的母親,隻可惜……石觀音容貌已成枯骨,自然是不想活的,轉頭便自裁了。那之後,無花大師自請為母頂罪,也是可歎。”
“等……等等?!”
話至此處,十七才覺出不對勁來:“你是說,舍身?!”
“正是。”花滿樓道:“舍身之術神乎其神,便是當年的天峰大師,都說這門功法隻有無花一人會用。”
十七:……廢話這是劍三大唐少林的和尚們用的技能當然隻要這一人會用了。
他沒想到這無花大師也與大唐有些淵源,就是不知道這人又是何等情況,不過若也是大唐子民,恐怕早就與那原隨雲聯絡過了。
不止他一人來到此間,也不止他一人無法回去——如此想想,他心中卻平衡了不少。
“看來,我得空還要去一趟少林才是。”十七笑道:“那位無花大師,恐怕也是個妙人。”
“是啊,妙人。”花滿樓垂目歎道:“當年的江湖何等熱鬧,若是親身經曆,該有多好?”
十七不予置評,他對其他人不熟,但對那位‘原少莊主’可是熟識得很,那人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若是給他個機會,他能把這江湖都攪個天翻地覆,隻可惜聽花滿樓所言,當年的江湖發生過不少大事,但沒有一件是跟原隨雲有關的。
“原少莊主也該是妙人才對。”十七笑著往嘴裏塞了顆葡萄:“若真是那位故人,恐怕就不止是‘妙’字能夠形容的了。”
花滿樓向來不喜歡談論長輩的是非,特別是那位對他影響至深的長輩,但聽十七問了,他也就挑了些不重要的事情講了出來。
“表叔其人……我不敢隨意評價,我去他身邊時,他雖未至而立之年,卻已深入簡出,並不涉足江湖之事。”
他被送去山西太原那年正巧九歲,因那些傳聞,他本以為那位表叔會是個老成持重之人,誰知那時原少莊主還才二十五六,正是銳意進取之時。可原老莊主那時身體已不是很好,原隨雲便一邊呆在莊內,攬下大部分事務,另一邊暗自尋訪名醫,為父親調養身體,早幾年他還隨意起了個名字,外出走走,闖出些許名聲,交兩三好友。他武藝高強,點穴截脈的本事可謂一絕,當時也有不少一流好手敗在他名下。年紀輕輕,武藝卻臻至化境,旁人自然是十分豔羨,但原少莊主自父親病後,便閉門不出,以至於江湖上也隻流傳著他早年的些許傳說,大部分卻是用了化名,真實性也無法考證了。
如今原東園已然病逝,原少莊主變成了原莊主,無爭山莊仍是無爭山莊,無人敢去撒野,原隨雲也樂得自在,如今孑然一身瀟灑無比,卻越發像是個隱士了。
“倒是有趣。”
花滿樓口中的原隨雲,可與他認識的那人極為不同,起初他還十分篤定,如今卻有些不敢確信了。
“那他曾經用的化名是什麽,你可知曉?”
這道倒不是什麽秘密,花滿樓回答得也十分幹脆。
“表叔當年行走江湖時,對外便稱自己名為唐淩。”
“…… 沒錯,那就是了。”
那人為萬花弟子,生父不詳,母親生自唐門,他便以唐為姓,名字就是唐淩。
如此確定之後,二人隔日便繼續趕路,此地已離太原不遠,不過半日,便已踏入無爭山莊地界了。
早早有人候在驛館,見花家的馬車到了,便向前迎去。無爭山莊的下人自然不必多說,前來迎接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一路上行事妥帖,舉手投足間也未見卑微,對花滿樓自然是關懷備至的,但見了是陌生人的十七,雖有疑惑,卻也不多說一句話。
須臾間到了無爭山莊,比之江南的精致景色,此處更為大氣磅礴,十七倒是十分喜歡,老管家前來迎接,平素裏不苟言笑的一張臉也笑成了花兒:“七少爺來了,莊主念您有好一段日子了,快請進!”
“陳伯仍是精神矍鑠。”花滿樓淺笑一禮道:“又來叨擾,您不嫌七童煩就好了。”
他稍稍側身,將十七指給那老管家道:“這位是穆道長,此番隨著七童前來,也是有事要請教表叔的。”
“與七少爺一起來,便是無爭山莊的客人。”那管家對十七一禮道:“穆道長,隨我來便是。”
甫一進了大堂,十七便聽人朗聲道:“小七有好些日子不來了,可是讓我念了許久……怎麽,今日帶了朋友前來?”
話音剛落,十七便見一人大步行來,一身墨袍,卻絲毫不覺陰沉,長發高束,眉眼溫潤,端得是公子如玉。
明明已是不惑之年,來人卻瞧起來剛過而立,麵容清俊卻不顯太過年輕跳脫,反倒是像被打磨過的玉石——有匪君子,如切如磋,便是在說這人,瞧見他,就仿佛心情也變好了一般。
“正是。”花滿樓道:“許久未來拜訪是七童的不是,這位是穆道長,聽聞是表叔故人,七童便帶他前來了。”
“哦?故人……?”
來人正是無爭山莊如今的主人,他聽了花滿樓的話,心下有些疑惑:“不知是哪位故人?”
“哪位故人,你卻不知曉麽?”
見到那張熟悉的麵容,十七總算是定下心來。故人相見本該欣喜,這時他心下卻五味雜陳,不知是喜還是悲了。他是因為失足落水而來到異世,那麽唐淩呢,又是為何而來呢?
他語氣不似平日一般,反而帶了些不滿:“好一個原莊主,好一個唐淩,本以為禍害遺千年,誰知道在這處碰到你,果然是貧道流年不利。”
原隨雲這時方才斂了笑容,他聽到十七開口,卻有些不敢相信——他以為至死都不會想起那人,卻沒想到此刻卻如願以償了。
“……哈,還是一如既往牙尖嘴利啊,青~岩。”
尾音上揚,仿佛帶了幾分繾綣,穆十七本名青岩,而青岩萬花之名天下皆知,他從前便是總拿著十七的名字來調侃,如今說來,卻跟從前感觸大不相同了。
花滿樓一臉茫然,卻仍是有些搞不懂狀況。
“七童先去休息如何?如今遇到故友,我定是要與他好好敘談一二。”
“正是……如此。”
看著一臉和藹慈祥的原莊主,十七突然覺得牙根有點疼。
果然,果然,唐淩那小子變成這樣,瞧起來真是別扭得很。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沉迷搶救無法自拔 回去就躺著不想動了orz……
無花大師也是基三土著啦 大師是瑰寶!是陣眼啊!
不要提花羊羊花了 雖然唐淩確實是基佬_(:3」∠)_